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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着什么，直到看见那两个粉色的字：草莓。他拿起了一瓶，径直向收银台走去，就像他是专门来买酸奶的一样。

　　　　“要袋子吗？”收银的是个四十几岁的胖胖的大姐，挽着发髻，穿着工作服，脸上没什么表情，让人想起严肃的小学老师。

　　　　张庭刚想说“要”，就想起陆明明的那句“不环保”，于是话到嘴边却改了口：“不要了。”

　　　　付了钱，张庭转身离开，顺手把酸奶丢进了手中的塑料袋。他走到院子里，找了一个有树荫的长椅，把塑料袋放在身边坐在长椅上愣神。

　　　　“草莓味儿。嘿嘿。”张庭一个人坐在那儿傻笑，他低下头，满脸慈爱的看向袋子里的酸奶，突然……

　　　　“哎呦我去！”张庭突然看见那盒充满爱意的草莓味儿酸奶旁边赫然出现的三个字：“痔疮膏”。

　　　　张庭慌乱打开袋子，急急火火的拿出那盒酸奶，酸奶盒外凝结的水珠沾到了痔疮膏的盒子上，弄得张庭心里一团凌乱。他一手拿着酸奶，一手把几个裤兜轮着拍了一遍，没有纸巾。此时，张庭真是觉得自己不带纸巾的习惯糟透了，他看看酸奶盒，觉得有些膈应。虽然酸奶喝痔疮膏都有包装，按说盒子都是干净的，但是，这心里怎么这么别捏。想着要不要再去卖一盒，嘴里嘀咕着：“怎么没带纸呢？”

　　　　身边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张庭，你要纸巾吗”陆明明说。今天，她早出来了几分钟，刚出病房楼的大门，就远远的就看见张庭一个人坐在离垃圾桶不远的长椅上抓耳挠腮，好像在找纸巾。

　　　　张庭抬头看去，陆明明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把一包一百抽的纸巾递到他面前。张庭愣了一下慌乱的站起身，抽了两张出来，把酸奶的盒子上上下下擦了一遍，才递到陆明明面前，说：“请你喝。”看着陆明明疑惑的眼神，他胡诌了一句：“盒子上有水。”

　　　　陆明明接过酸奶，冰冰凉凉：“我最喜欢草莓味儿了，谢谢你。”

　　　　张庭决定忘掉刚才的事情，一把抓起长椅上的塑料袋，故作轻松的说：“想吃什么？我请客。”

　　　　“不了，上次就是你请的，咱们各付各的吧，要不我该有压力了。”

　　　　张庭笑着看看陆明明，说：“好啊，听你的。”

　　　　“这是我的地盘儿，跟我走吧。”

　　　　出了医院的大门，往右一转，沿着马路走下去。街旁有很多小店，什么美甲的，卖鞋的，在一个隐蔽的角落里，还有一个挂着大招牌的寿衣店，也算是医院特色了。不过最多的，还是各式各样的小饭馆儿，川味儿最多，可能是觉得浓郁的辣椒能遮住一些食物的秘密吧。

　　　　走了几百米，陆明明在一个小店前停下来，她转过头问：“吃馄饨吗？”

　　　　“吃。”

　　　　推开门，一家只有十几平方米的小店，细长的店面让人觉得有些局促。

　　　　“老板，一碗猪肉玉米！”陆明明根本没看餐单，看来是个常客。

　　　　“跟她一样。”张庭说。

　　　　“好嘞，两碗猪肉玉米。”老板是个年轻的小哥儿，很帅气的样子，“怎么结账？帅哥来。”

　　　　张庭跟老板像是商量好了似的，还没等陆明明反应过来，直接就把帐结了。陆明明也没争抢，想着一会儿转账给他就好。

　　　　两人找了个位子坐下来，陆明明又拿出拿包纸巾，抽了一张出来，开始擦拭桌面。

　　　　张庭看着她擦桌子的样子，笑了出来，说：“你们学医的，都这样吗？”

正文　第八十二章　夜长梦多

　　　　“嗯？”陆明明抬起头，想了想，恍然大悟似的，说，“那个通水管的也擦桌子？”

　　　　“谁？”

　　　　陆明明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改口说：“没有没有，那个……赵远志……老师。”

　　　　张庭觉得分明听到“通水管的”四个字，来了兴致，趴在桌子上，问：“这是你行话？”

　　　　陆明明再也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说：“你别告诉他哦。”

　　　　张庭看着陆明明笑着的眼睛，眨了眨眼，说：“我不告诉他。”

　　　　“谁让他当时管我家小毛笔叫跳大神的来着。”

　　　　“小毛笔是谁啊？”张庭对陆明明说出的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好奇，眼睛也睁圆了。

　　　　陆明明把用过的纸巾放在一边，说：“夏辛夷，你那天见过的。现在跟着赵远志当实习生的那个。”

　　　　张庭回忆起那天跟陆明明站在一起的圆圆脸的女生：“你们关系很好吧。”

　　　　“对呀。”陆明明又笑了起来，“我们从大一开始就是室友，住了六年了。”

　　　　张庭想起了什么，试探的问：“你那天过生日，跟我们出来玩儿，你男朋友会不会生气啊？”

　　　　“单身狗一只。”

　　　　张庭听到这话，在心里欢呼了一声，说：“看来咱们以后可以经常约出来玩了，我是说……咱们四个，还有你们小毛笔，和赵远志。”

　　　　陆明明听到赵远志的名字，想起他似乎对夏辛夷有意，笑了起来，说：“好呀。”

　　　　张庭看见陆明明脸上的变化，有一丝不快，莫不是……陆明明对赵远志那家伙一见钟情？不行，要小心。

　　　　陆明明说着话，拿起手机鼓捣了一会儿，张庭的手机响了起来。张庭拿起来看，竟是一个红包。

　　　　“你这是干嘛？”张庭笑了。

　　　　“说好自己付自己的，收红包。”陆明明说。

　　　　张庭没有点开，把手机放下了，说：“就是请朋友吃个馄饨嘛。”

　　　　“说好了各付各的，既然是朋友，以后免不了要见面要吃饭的，你这样，以后我怎么敢跟你出来啊。再说，你不是请我喝酸奶了吗？”陆明明的语气中有些怒气。

　　　　一听这话，张庭赶快拿起手机，收了红包，说：“收了收了。”

　　　　正聊着，店员端了两碗馄饨过来。张庭一看，这馄饨的个头儿真是不小，这么大的一个，也就装了十个馄饨，清汤，表面上飘着一点儿葱花儿，闻着还不错，就是有点儿方面便的味道。

　　　　陆明明从筷子筒里拿一双筷子递给张庭，才给自己拿了一双。张庭道了谢，看着她一手拿勺儿，一手拿筷子，舀起一个一个馄饨，咬了一大口，像吃到了什么山珍海味。

　　　　见陆明明吃的那么香，张庭也咬了一大口，有些像超市买的速冻馄饨，味道还行，但肯定算不上美味。

　　　　陆明明吃下一个馄饨，说：“这家分量特别足，一碗下去，到晚上都不饿。”

　　　　“味儿也不错。”张庭说完，大快朵颐起来。

　　　　午休的时候，夏辛夷吃完了饭，捧着那本两千多页的执业医师考试教材，看的头昏脑涨。考试越来越紧，必须要加紧看书了。赵远志也拿了本书，不过是关于主治考试的，他就坐在离夏辛夷不远的地方。书打开来，可是，那一行行的文字可没有夏辛夷好看。没看两行，赵远志的头就歪成了九十度。

　　　　夏辛夷用余光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转头看去，只见赵远志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你们什么时候考试啊？”

　　　　“下个月。”夏辛夷又转头去看书。

　　　　赵远志拖着椅子，到了夏辛夷身边，拽过夏辛夷手里的书。上面是一条一条的中药细则，什么性味归经，一点儿都看不懂。

　　　　“你们就考这个？”赵远志翻过一页，还是中药。

　　　　夏辛夷用左手抢过书，说：“中药，方剂，基础理论，中医的内科外科妇科儿科，法令法规，医学伦理。”她说到一半儿，朝赵远志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儿继续说道，“还有西医诊断和西医内科。”

　　　　“什么？你们还考西医？”赵远志的声音突然大了点，他看看身后睡觉的一群实习生，又压低了声音，“你们这不是抢我们生意吗？”

　　　　夏辛夷叹了口气，道：“谁让你们是主流医学。”她把主流两个字咬的重了些，“搞得我们跟非主流一样。”

　　　　“你们没有习题集吗？当时我们考试都有的，看那个效率高。”

　　　　“习题集是有，没舍得买，一百多呢。”她用手拍拍那本比砖头还厚的书，说，“这本儿还是学姐传下来的。”

　　　　赵远志用胳膊拱了拱夏辛夷：“喂，你们考试，是用毛笔的吗？”

　　　　“不是。”夏辛夷淡定的说，“我们都是每个人发个龟壳儿，再发把刀，在上面刻字儿的。”

　　　　“你们这样要用多少龟壳儿啊！动物保护组织不找部门麻烦吗？”

　　　　夏辛夷听见赵远志认真的语气，无奈地用手捂住脸，笑了。

　　　　赵远志不乐意了，说：“你们这样做是不对的。”

　　　　夏辛夷摇摇头，说：“你是不是傻？听不出真假吗？我们是学中医，但我们是现代人好吗？”

　　　　“那你们用乌龟壳吗？”赵远志看着夏辛夷的笑容，突然有点儿蒙。

　　　　夏辛夷转头看着赵远志认真的眼睛，笑着说：“不用，也不用毛笔。要是用毛笔我们就疯了。”

　　　　“那你会写毛笔字吗？”赵远志趴在桌子上，转头看着她。

　　　　夏辛夷用手托着下巴，像是陷入了回忆：“我也学过两天，明明是书法协会的，我也跟着在书法协会待过一阵子，她写的……反正比我好多了，毛笔字好美啊。”

　　　　“你喜欢书法？”

　　　　“喜欢啊。”夏辛夷点点头。跟着陆明明在书法协会待的那几天，虽然字儿没学会，那些书法作品呢，她看也看不懂，但她是真心喜欢。

　　　　突然，赵远志的手机响了，是张庭。

　　　　“喂？”

　　　　“赵远志，你说话方便吗？”张庭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鬼鬼祟祟的。

　　　　赵远志隐隐的觉得有事情，于是拿着手机，出了办公室，走到楼梯间的一个拐角处才停了下来。

　　　　“说吧，什么事儿？”

　　　　“我问你。”张庭的语气微微有些严肃，“你……你是不是想追夏辛夷？”

　　　　“你有病啊？”赵远志被说中了心事，想着之前跟夏辛夷有点儿不愉快，虽然看她不像计较的人，但总有些别扭，此时听到张庭这么直白的询问，有些恼羞成怒。

　　　　张庭听出了赵远志的心虚，说：“我就是告诉你，想追就追，免得夜长梦多。”

　　　　“脑子有病。挂了。”

　　　　“别别别！赵远志，我告诉你个内部消息，夏辛夷有个昵称，叫小毛笔，知道吗？”

　　　　赵远志一听，耳朵立刻竖了起来，说：“不知道啊，小毛笔？”

　　　　“没错儿。来源绝对可靠，你要是想追她，就送点儿她喜欢的东西，小姑娘嘛。”

　　　　“不对，你为什么突然想起这事儿，有问题。”赵远志脑子里要有些残存的理智。

　　　　“有什么问题？”张庭理直气壮的说，“当初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介绍的！我这叫……这叫售后服务！”

　　　　张庭挂掉电话，长舒了一口气，对，得让赵远志加快脚步，免得夜长梦多。

正文　第八十三章　便宜

　　　　“赵远志，有人找！”楼道里传来一阵喊声。

　　　　赵远志出了楼梯间，对喊话的护士说：“来了来了。”

　　　　他走进办公室，看见阿福的妻子正对着夏辛夷不停的道歉，而夏辛夷不知所措的不停的说着“没关系”。

　　　　赵远志一进门，就收到了夏辛夷求助的眼神。他走过去，问道：“您找我？”

　　　　女人停止了道歉，说：“我来接阿福，听说夏医生受伤了，所以过来……”

　　　　她站直了身体，才能看清她的脸。这女人面容憔悴，脸上黑黑黄黄，眼袋很重，眼睛里也有些血丝，像是没有睡好。夏辛夷看着这张脸，有些恍惚，前些日子的那个面无表情，让人喜欢不起来的阿福的现任，真的是这个人吗？

　　　　“对不起啊，那天，我知道她会在，所以没来。”女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

　　　　夏辛夷看看赵远志，眼前这情况实在有些诡异，可哪里诡异，又无从说起。

　　　　赵远志放轻了声音，问道：“手续办好了吗？”

　　　　“办好了，今天接他回去。”女人转过身，对夏辛夷说，“抱歉啊，夏医生，其实，要是我在，也能拦着她，但是，我又有点儿怕……不过我知道你人虽然年轻，但是技术好，医德也好，不会跟她一般见识的。”

　　　　夏辛夷一时间又不知所措起来，只是不停地说：“不要紧，也没什么大事儿。”

　　　　那女人听着夏辛夷的话，又客套了几句，就出门了。

　　　　夏辛夷看着女人出门，松了一口气，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儿，好像自己算是受害者来着，怎么感觉被套路了……想想刚才她说的几句话，听着像是好话，但仔细一琢么又有点儿别扭。再说了，这人不是跟那个前妻不共戴天吗？

　　　　“这是什么路数？”夏辛夷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右臂，“这家子到底是什么关系啊，怎么那么乱啊？”

　　　　“谁知道。”赵远志看看门口，无奈的笑笑，“说不定连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呢。”

　　　　电话响起，赵远志接了电话。

　　　　“让赵远志收病人。五床。”

　　　　赵远志挂了电话，拍拍夏辛夷的肩膀，说：“走，收病人去。”

　　　　病人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姐，名家陈家银。夏辛夷看到这个名字隔着口罩捂住了嘴，忍不住笑了。

　　　　赵远志看到夏辛夷在偷笑，问道：“干嘛？”

　　　　夏辛夷忙止住了笑，说：“听上去她父母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陈家的人。”

　　　　赵远志看看那个名字，陈家银，陈家人。他看看夏辛夷，真不知道这跳大神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东西。

　　　　两人拿好了东西去了病房，陈家银已经换好了病号服，此时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拿着手机玩儿。见来了人，她坐起身，没等赵远志张嘴，就问：“我是下午来的，今天的房费得按半天算吧？”

　　　　赵远志被问了个措手不及，说：“费用的事儿您还是问住院部的收费处吧。”

　　　　“行吧。”那人又依靠在床头，“你们有什么事儿吗？”

　　　　赵远志努力的在口罩后面保持着微笑说：“我是您的管床医生，我姓赵，她姓夏，这次有我们来负责您。”

　　　　“她的级别是不是比较低？”陈家银指着夏辛夷问。

　　　　夏辛夷点点头，道：“对，赵医生是我的上级医生，我得听他的。”

　　　　“那你来管我，是不是便宜一点儿？”

　　　　赵远志听了这话，只觉得火气噌噌的往上冒，他再也保持不住微笑，靠着这几年的工作经验才稳住自己的声音，说：“咱来医院是看病的，咱先聊聊病的事儿，行吗？”

　　　　“行，聊吧，想聊什么聊什么。”

　　　　夏辛夷听出赵远志语气中的不满，其实她现在除了骂街，什么都不想干。什么“让她管便宜点儿”，我长得很便宜吗？不对不对，不能这么说……都给带到沟里了。

　　　　夏辛夷满脑子胡思乱想，她深吸了一口气，又偷偷掐了自己一下，才清空了大脑，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事情上。

　　　　这大姐来住院，算是意外。她爱人的血压高，经常来医院，这大姐也隔三差五的陪着来，之前的一段时间她总是有点儿憋得慌，所以陪爱人来看病的时候，顺手儿给自己做了个心电图。医生一看，这心电图上全是事儿，那就住院查查吧，做个介入看一看，有问题就放个支架。这种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不过这关乎性命的事儿，还是小心为妙。

　　　　“要说还是你们医院会挣钱，来了就让检查，一检查就说有事儿，不查的时候我好着呢。”大姐的脸上满是不屑。

　　　　“哎呦喂，您这是怎么说话呢。”隔壁大妈坐不住了，“您身体要是没事儿，随便查，咋查咋好，你自己个儿得的病，到怪上医院了嘿，您要是没事儿，您跟家待着多滋润啊，来医院干嘛啊。”

　　　　夏辛夷听见这话，差点儿笑出声儿来，她偷偷看着隔壁大妈，眼角有一些笑意。

　　　　大姐一转身，斜着眼看着隔壁大妈，说：“我们这儿了解病情呢，你查什么嘴啊？这事儿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了！你吵着我了！”大妈看向夏辛夷，轻声细语的说，“夏医生，麻烦您帮我拉下帘儿行吗？”

　　　　夏辛夷没做声，只是笑着点点头，然后走了过去。走到大妈身边的时候，那大妈笑的像个恶作剧的孩子，她用眼神安抚了夏辛夷，然后用手拍拍她的右臂。

　　　　疼。

　　　　夏辛夷忍住了，没做声，只是眨了眨眼，拉上了帘子。

　　　　赵远志见陈家银也没什么好脸色，估计也聊不出什么，就嘱咐了几句，回办公室去了。

　　　　赵远志离开的步速很快，像是要把满心的怒气都甩在身后。夏辛夷跟在赵远志身后，紧赶慢赶才没被落下。

　　　　赵远志把听诊器卷了几下，也没打结，便随手一扔，听诊器落在一堆文件上，散了开来。

　　　　“这是谁请的神啊？病历呢？”赵远志一伸手，夏辛夷把病历交到他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