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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辛夷伸手要去帮忙，赵远志说：“空床轻，你帮我开门去。”

　　　　夏辛夷按下了大门旁边的开门键，大门打开。

　　　　赵远志推着床，夏辛夷走在床旁，手轻搭在床旁立起的挡板上。两人一言不发。

　　　　不远处，阿福的前妻正抱着一个脸盆，背着大包向他们走来，脸盆里装着洗漱用品，包里放的可能是一些衣物吧。

　　　　“赵医生，夏医生，谢谢你们啊。”女人满脸愧疚。

　　　　“没事儿，您快去吧，六床。”赵远志说。

　　　　“好，我去了。”她欠了欠身。

　　　　“一会儿记得去办公室，监护室的医生会在跟您谈一下的。我们的电话打通了，她过会儿会来。”

　　　　“好，谢谢。”

　　　　女人从夏辛夷身边经过的时候，有欠了欠身，夏辛夷一也欠了身，作为回应。

　　　　她回过头，看着女人远去的背影，竟有些佝偻，也许是那背包太重了吧。

　　　　“走了。”赵远志推动了床。

　　　　“哦。”夏辛夷收回了目光，跟着向前去了。

　　　　四点来钟的时候，夏辛夷和其他实习生一起，整理着刚刚回来的化验单。大门被突然推开，引得众人转头去看。

　　　　“赵医生呢？”

　　　　门口站着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女人，长头发，扎着辫子，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衫，下身牛仔裤，单肩挎着一个看上去像是皮质的小包。

　　　　赵远志站起身，说：“他已经去监护室了，六床。监护室的办公室您认识吗？”

　　　　“认识。”

　　　　说完，那人便转身出了门。

　　　　夏辛夷拿着一摞化验单，凑到赵远志身边，低声问：“这是……现任？”

　　　　“对啊。”赵远志说。

　　　　夏辛夷看了看大门，打了个冷战。

　　　　话说这现任穿过走廊，径直去了监护室的办公室，轻车熟路。路过楼梯间的时候，她隐约看到一个人影在门外一闪而过，她通过门上的玻璃往楼梯间张望，没有人。她也没深究，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监护室的办公室很小，一个实习生看到有人进来，问道：“请问您是……”

　　　　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接过话，说：“李福的家属吧？”这个女医生叫郭玲，长发在脑后挽着发际。

　　　　“嗯。”

　　　　郭玲从手边的一摞病历里抽出李福的病历，说：“来，咱们过来慢慢谈。”

　　　　那女人面无表情，走过来坐下，说：“有什么要签字的？”

　　　　郭玲努力的笑着，说：“先跟您交代一下病情吧。李福的基础病比较多，现在又有肺部感染……”

　　　　郭玲不紧不慢，一字一句的交待着病情，从治疗方案到未来可能发生的变化，事无巨细。那个女人满脸不耐烦，但这丝毫不影响郭玲的工作。

　　　　约么六七分钟以后，她终于停了下来。拿了几张告知书给她签字。

　　　　那女人看也不看，直接签下了自己的名字。直到面前出现了张“是否接受有创抢救”的告知书。她读了一下项目，然后统统选了拒绝，签了字。

　　　　“行了吗？”

　　　　郭玲确认了一下签过的内容，说：“可以了，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都快忙死了，没空。”

　　　　“那请您保持手机畅通。”郭玲说。

　　　　“知道了。”

　　　　那女人没再说什么，仍是面无表情，推开门，离开了。

　　　　实习生回头看看关闭的门，打了个寒战，悄悄的说：“这人，什么来路，怪吓人的。”

　　　　郭玲笑了一下，说：“少见多怪。”她低下头去，飞快的签着字，“六床家属。”

　　　　“啊？”实习生又回头看了一眼，“之前不是有一个……”

　　　　“他，比较特殊。”郭玲抬眼看了看满脸疑惑的实习生，“这是老病人了，他家的这两个女人啊，嗨。”她笑着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过了几分钟，楼梯间的门慢慢的打开，从里面探出一个脑袋，是阿福的前妻。她张望了一下，确定那个女人已经走了，才小心的走出来，她走到监护室的大门口，毫无意义的向里张望。那扇门是磨砂的，她伸着脖子向门里看去，却连自己的身影都看不到，门上只有一些光线的痕迹。

　　　　“您好，是找医生吗？”一个护士路过。

　　　　“不，不是，我就是……看看……”

　　　　“今天的探视时间已经过了，您明天再过来吧。”

　　　　“好的，我这就走，谢谢您啊。”

　　　　护士点头示意，从员工通道进了监护室。

　　　　阿福的前妻叹了口气，转过身，低着头，慢慢的走了。

正文　第七十二章　必须化妆

　　　　闹钟响起的时候，夏辛夷松了一口气，跟那个通水管的值班，心理阴影太重了。

　　　　整理妥当，她去了监护室。阿福的床头翘了起来，让他的上半身出现了一个角度。心衰的出现让他仅存的左腿出现了水肿。

　　　　“阿福。”夏辛夷轻声叫到。

　　　　阿福慢慢睁开眼，看着夏辛夷。

　　　　“给你测个血糖哦。”夏辛夷轻声说。

　　　　阿福的右手轻轻抬起，他看着夏辛夷用棉球去擦他的手，那个小小的弹簧针在他中指的指腹侧面轻轻一点，一滴暗红的血冒了出来，浸透了试纸的一端。

　　　　“9。6。”夏辛夷拔出血糖仪里的试纸，“别着急，郭医生会帮你调药的。”

　　　　“别调了，都快死了。”阿福平静的说。

　　　　夏辛夷微笑凝固了一个瞬间，然后又笑着说：“郭医生技术很好的。”

　　　　他微微笑了一下，没有作声。

　　　　“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夏辛夷问。

　　　　阿福又摇摇头。

　　　　他的嘴唇翘起了白色的干皮。因为心衰，他不能喝太多的水，别的病人都有家属用棉球帮着擦嘴唇，阿福却没有。

　　　　那干涸的嘴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都是报应。”

　　　　夏辛夷也不知如何安慰他，只是笑了笑，就去别处忙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夏辛夷哼着歌收拾东西。赵远志凑到她身边，假装自己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一会儿去哪儿？”赵远志问。他并不看她，好像对抽屉里的一只签字笔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先回学校，然后陪我们家的小寿星逛街去。”夏辛夷的脸上有些掩不住的笑意，没什么比出去玩儿更开心的了。

　　　　“哦。”赵远志语气中有些失望，他原本期待夏辛夷没有任何安排，虽然他也不知道如果夏辛夷没有安排，他要做些什么。

　　　　“那我先走啦。”夏辛夷脱下白大衣，把背吧甩在身后。

　　　　“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要请我那个朋友吃饭的，一起吧。”

　　　　“我们是两个人。”夏辛夷伸出两只手指，比了个“二”。

　　　　“两个就两个，你们还能吃穷我啊。”赵远志用食指戳了一下夏辛夷的食指。

　　　　夏辛夷的手指缩了回来，她看了看自己的食指指尖，脸皱了起来，说：“你洗手了没呀？”

　　　　“没洗。”赵远志没好气的说。

　　　　夏辛夷在桌子上挤了些免洗的洗手液，仔细的搓着手。赵远志作势要去戳她的手，夏辛夷一下子跳开，得意的做了一个鬼脸，她用身体顶开门，然后消失在大门后面。

　　　　夏辛夷回到寝室，陆明明已经在等了。她们飞快的洗了个澡，把换下的衣服堆在脸盆里。

　　　　夏辛夷去拿自己的牛仔裤，被陆明明一把拦下。

　　　　“今天小爷过生日，你是不是得让小爷开个心啊？”陆明明的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夏辛夷叉着腰，抬起了下巴：“怎么茬儿啊小爷？小女子卖身也卖艺，您来哪个？”

　　　　“那就买个身，先来五斤，给小爷尝尝鲜儿。”陆明明把夏辛夷向衣柜的方向推了推，“去，把头两个月我陪你买的连衣裙给我找出来。”

　　　　夏辛夷拼命的摇头，陆明明眼睛一瞪，用手指了纸衣柜。

　　　　夏辛夷迫于陆明明的淫威，低着头，打开了柜门，打开放在柜子底部的箱子，拿出几件叠的整整齐齐的外套，才把裙子拿出来。

　　　　“哎呦我去，小毛笔，这大夏天的你把裙子塞在箱子里，留着下崽儿啊。”

　　　　夏辛夷把衣服塞了回去，盖好箱子的盖，又关了门。她把裙子都开，那上面全是皱褶。

　　　　陆明明摇摇头，一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表情”，她从柜子里拿个个熨斗，去灌了水，插在电源上预热。

　　　　“小毛笔啊小毛笔，你啊。”陆明明摇摇头，“青春一去不复返，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不多？”夏辛夷裂开嘴笑起来，“我以为我早就没时间了呢。”

　　　　“严肃点儿，我这儿教育你呢。”陆明明说。

　　　　熨斗吐出了白色的蒸汽，那蒸汽直冲上天，充满活力的样子。

　　　　陆明明把裙子挂号，用熨斗去磨平衣服上的褶皱。

　　　　“一会儿我给你画个妆。”陆明明说。

　　　　“啥玩意儿啊，你过生日，给我画什么妆。”夏辛夷一脸苦相。

　　　　“对啊，我过生日，你不应该让小爷开开心吗？”陆明明看向夏辛夷，嘴角带着些调皮的笑。

　　　　夏辛夷泄气的坐在椅子上：“大爷，你就饶了我吧，你现在最应该的是把自己打扮成妖艳贱货，今天去剧场诶，一水儿的文艺青年，你不是就喜欢文艺青年吗？说不定今天晚上你就跟谁王八看绿豆对上眼儿了，沉迷爱河无法自拔，直接把我撂在路边儿，自己跟小哥哥缠绵去了。我已经没救了，你就放弃我吧。”

　　　　陆明明“咔哒”一声关掉了熨斗，转过身，看着夏辛夷：“我现在只对学习感兴趣。”她坏笑了一下，“来吧，小妞儿，我自己早都化好了，轮到你了。先把裙子换上！小爷要施法了！”

　　　　夏辛夷穿上了连衣裙，坐在椅子上，任由陆明明在她脸上涂着摸着，这倒也不是第一次了，只不过，想到晚上要见赵远志，总觉得化妆去会被他笑话。

　　　　算了。夏辛夷心想。

　　　　“好了，你看看，我真是妙手回春。”陆明明满意的笑笑，从夏辛夷的书架上拿起镜子，举到夏辛夷面前，“怎么样，是不是面若桃花？”

　　　　夏辛夷看向镜中的自己，还行，并不夸张。她点点头，道：“嗯，不是面若菊花就行。”

　　　　“菊花儿？黄的？你说的那是黄疸。”陆明明又给自己补了补妆。

　　　　“两个脸蛋子一边儿一个红，我好没说是二尖瓣面容呢。”

　　　　“二尖瓣？”陆明明穿上了高跟鞋，“你喜欢那个范儿？红脸蛋儿，紫嘴唇儿，小样儿，挺时尚啊。”

　　　　“去你的。别以为你是寿星就可以为所欲为。”

　　　　夏辛夷穿上凉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头发。

　　　　陆明明满意的上下打量了一下夏辛夷，说：“对嘛，这个样子多好，带出去也不给小爷丢人。”

　　　　“那小爷，咱走啊？”夏辛夷拿了个米色的单肩背。

　　　　“走着！”陆明明也抓起一个黑色小包。

　　　　“啪”的一声，门关上了。

正文　第七十三章　万恶淫为首

　　　　两个姑娘说着豪言壮语，扬言要试遍商场的衣服，但毕竟是两个刚下夜班的人，这两个家伙到了步行商业街，刚逛了两家店，就再也试不动了。

　　　　她们路过一家快餐店，见里面没什么人，便走了进去。

　　　　“喝可乐吗？”陆明明望着发光的价目表。

　　　　“吃甜筒，第二个半价。”夏辛夷一眼就看到了“今日特价”。

　　　　“好嘞，两个甜筒。”陆明明对店员说。

　　　　没一会，夏辛夷和陆明明就举着两个甜筒坐到了二楼靠窗的位子。

　　　　夏辛夷吃着甜筒，眼睛看着手机屏幕，点了些什么，然后说：“给你红包了。”

　　　　“叮”的一声，陆明明收到了，她收了红包，说：“一会儿跟晚饭一起呗，找什么急。”

　　　　“一会儿还有俩人呢，混在一起不好算。”

　　　　“哦。”陆明明咬下一口蛋皮，发出松脆的声音。

　　　　外面的步行街上，人不算多。有一些带着红帽子的人，应该是旅行团，站在步行街的街口。那些红帽子高高的扣在头上，可见那些帽子的主人并不希望自己的头顶接触那些不透气的布料。

　　　　一个角落里的男人，歪戴着帽子，掀起自己的上衣，露出白色的肚腩，他身边的女人拍了他的肚子一下，他男人咧嘴一笑，心虚的放下了衣服。

　　　　一个上了些年纪的女人把一块打湿的毛巾搭在头顶，短发被毛巾浸湿了，成了柳儿，她身边站了个年轻人，头上摞着两钉帽子，或许是她的女婿或儿子把。女人怀里抱着个看上去两岁左右的小男孩儿，他的头上也有一块打湿的毛巾，不过那上面印着喜洋洋，大小刚刚能遮住他小小的脑袋。那小男孩儿，可能有点儿累了，趴在女人的肩膀上。小男孩儿的妈妈伸手要去抱孩子，被那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拒绝了。

　　　　他们的前面有个举着小红旗的年轻人，那人正在奋力的说着什么，也不管面前的人有没有听。最后，他伸出了一根手指，举过了头顶，大声的说了什么。

　　　　红帽子们一哄而散，散在步行街的各个角落。那个年轻人看了看表，径直走进了快餐店。

　　　　工作日的下午，步行街有些冷清。连这家向来人满为患的快餐店都有一些空位。

　　　　那个年轻人拿了一杯可乐，走上了二楼，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他把旗子放在桌子上，腾出双手，用力的搓揉着脸，当手放下来的时候，脸上的皮肤都泛了红。他坐进了黑色的沙发里，很累的样子。

　　　　陆明明看着那个年轻人，偷偷的笑了，她戳了戳夏辛夷拿着手机的手，悄悄的说：“那边儿有个大帅哥。”

　　　　“哪儿呢哪儿呢？”夏辛夷睁圆了眼睛，坐直了身体，用眼角偷瞄着四周，活像一只机警的狐獴。

　　　　“在你后面。”陆明明的手挡在脸的一侧，遮住了她夸张的口型。

　　　　夏辛夷眼珠一转，站起身，向身后走去，没走出多远，又转过身向回走。她一眼就看到了靠在沙发上小憩的年轻人。

　　　　她忍着笑，快步走回了座位，闭着眼，拼命地点头。

　　　　陆明明又抬头看了一眼，说：“这可比咱们学校男生的质量高多了。”

　　　　“对嘛对嘛。”夏辛夷点点头，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你就是要多出来走走，咱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天涯何处无芳草。我看这棵草就不错。”

　　　　“你觉得不错就上啊，撩个骚又不花钱。”陆明明挑了挑眉。

　　　　“我才不去呢。”夏辛夷翻了个白眼儿，“你先看上的，我怎么也不能跟你抢人啊。”夏辛夷看见陆明明心虚的样子，起了坏心，她站起身，弯腰说，“你等着，我给你要电话去。”

　　　　“别别别！”陆明明慌了神，忙站起身，伸长了胳膊，隔着桌子抓住了夏辛夷的衣服。

　　　　夏辛夷摇摇头，坐了下来，口中叹道：“哎。”

　　　　“干嘛？！”陆明明一脸的理直气壮。

　　　　“就会嘴上耍流氓，算什么英雄好汉。”夏辛夷弓着身子，伸出一只手去戳陆明明的额头。

　　　　陆明明的头随着夏辛夷手指的轻点向后倒了一下，她把头摆正，说：“要是什么都动真格的，我还不得累死啊。”

　　　　“你呀你呀你呀。你要是真耍流氓，我还真敬你是条汉子。”夏辛夷拿起随手拿起刚才用来包甜筒的白色的纸，百无聊赖把那纸撕成了小条儿。

　　　　“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嘴上耍流氓是性价比最高的方案。”

　　　　“切，没胆子就说没胆子，什么最佳方案。”

　　　　“我那是怕给警察叔叔添麻烦。”陆明明仰着下巴，越发的理直气壮起来。

　　　　夏辛夷抬眼看了看陆明明，轻笑了一下，摇摇头，道：“你要是真因为耍流氓被警察抓了，我天天给你送肉吃。”

　　　　“天天送肉？”陆明明假装小心的问道。

　　　　“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你敢干，我就敢送。”

　　　　“你给我记住喽。”陆明明突然站起身，眼睛放着光，向夏辛夷身后走去。

　　　　夏辛夷一把拦住陆明明，抬起头，有些惊恐，问：“你要干嘛？”

　　　　“耍流氓啊。”陆明明说。

　　　　“你别给我丢人。”夏辛夷向身后看看，拉着陆明明，飞似的跑了。

　　　　看看表，快到约定的时间了，这两人溜溜达达的向剧场走去。

　　　　路越走越窄，走出一个路口，路上的繁华便全然不见。路边有一些老楼，看不出年份，但是那些晦暗的砖墙上全是时间的痕迹。

　　　　离公交车站不远的地方，有一个报摊，看摊儿的是个年轻的姑娘，正在撕一包香肠的包装，在报摊儿的一角，有一个玻璃柜，柜子上有些油渍，柜子里的钢管儿旋转着，带着钢管儿上的两根香肠也旋转起来，那些香肠被烤成了暗红色，泛着油光，表皮裂了缝儿，露出里面粉红色的肉，散发出肥腻的肉香。那姑娘终于扯开了袋子，用一个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