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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饭后，曲飒一声不吭去了海洋小商品市场溜达一圈儿，傍晚回村时，六人正齐刷刷的站在胡同口等她。
　　　　“我去了附近的海洋小商品市场，行情了解的差不多，明天咱们就可以采料。”不能众人开口，曲飒主动解释，并言，“吃完饭，咱们去海边走走。”
　　　　“去海边干嘛？”难不成去漫步？
　　　　尚思河想想都觉得浪漫，浪漫不过一秒，理智将他拉回现实，只听他们的老大又道：“采料啊。”
　　　　“不是说明天……”
　　　　“明天得花钱，今儿的不花钱。”方行正抢了曲飒的话，“再说，既然来到海边不去看看，也说不过去。”
　　　　“瞧老方这觉悟！”曲飒甚是欣慰，“你们都该像老方学习。记住，设计师最怕的就是思维僵硬，大自然给的灵感遍布每个角落，主动去寻，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方行正很少被曲飒这样当众夸赞，不由脸红低头，曲飒皱皱眉头，这些天一闪而逝的疑问浮现脑海，“方行正，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我怎么觉得你老闷闷不乐的。”
　　　　“没有，我们老大只是累的不想笑而已。”尚思河抢道。
　　　　曲飒本意就是问问，然而看见尚思河如此紧张，眉头皱的更紧，“你老实说，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自打上回你生病到现在，好像胃口都不怎么好。”
　　　　方行正笑笑，摇头，说没事。
　　　　曲飒更加觉得奇怪，现在的方行正与之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不舒服千万不要硬撑，我虽然是铁公鸡，但绝不是一毛不拔，更不是不近人情的。”
　　　　姜海等人脸红，“铁公鸡”这个外号是他私下起的，没想到曲飒竟然知道。
　　　　“你多想了。”方行正突然走开，边走边道：“我们几个先去饭店等你，你先回去洗把脸，喝口水。”
　　　　说来神奇，他话刚落地，姜海等人立刻跟了过去，廖勇略略犹豫几秒，也跟了过去，“飒飒，你别着急，歇歇再出来吃饭。”
　　　　曲飒带着疑狐离开。
　　　　……
　　　　对他们这些出差的人来说，晚餐非常丰盛，六盘菜，还有两个汤，一份儿酸汤酥肉，一份儿蛋花儿小米汤。
　　　　方行正从兜儿里掏出一张红票儿，“这顿我……们请了。老大，自打出门，你不仅当向导，还要照顾我们，今天更是单枪匹马的跑市场，作为几个大男生，我们心有愧疚……”
　　　　“老方，你这话就不对了，出门在外互相照应是应该的，你们既然喊我老大，我就应该有老大的样子。”前一秒还很严肃的曲飒，突然笑嘻嘻的坐下，对方行正点的饭菜欣然接受。
　　　　姜海瞪大了眼睛，半晌才道：“老大，作为女孩子，好歹矜持一些。”
　　　　“你们如此诚意请我吃饭，我若矜持，不是不给面儿嘛。”
　　　　众人笑，晚餐十分愉快。
　　　　渔村背靠大海，步行二十分钟的路程就是海边儿。
　　　　几个男生从未见过大海，所以双脚刚踩上沙滩，一个二个便疯了，他们嘻嘻哈哈打闹着，奔跑着，别提有多畅快。
　　　　唯有曲飒像个小老头儿，弯腰低头，脚丫子像个耙子似的戳着沙土。
　　　　“老大，你在找什么？”吴宝玉凑过来。
　　　　“找钱。”曲飒头也不抬的道。
　　　　吴宝玉心里一阵紧张，对打闹的兄弟们喊道：“都快过来！老大的钱掉了！”
　　　　钱？他们的经费！
　　　　姜海撒丫子跑来，比兔子还快，面色焦急问道：“掉了多少钱？什么时候发现没有的？”
　　　　曲飒没好气的踢了吴宝玉一脚，“哪个跟你说我钱掉了？”
　　　　哎？刚才谁说的找钱？
　　　　吴宝玉不知所措，曲飒把帆布鞋扔地上，脚丫子在地上抠了抠，一扇小贝壳露出“小脑袋”。
　　　　曲飒用脚趾头指着贝壳道：“都给我睁大眼睛，这就是我说的钱。”
　　　　所有人目瞪口呆时，方行正发问，“这是多少钱？”
　　　　曲飒面色不改，淡定道：“一串贝壳手链至少卖四块，一串手链八个这样大的贝壳足够，你们算算多少。”
　　　　“五毛钱！快捡起来！”方行正弯腰要拾贝壳，曲飒条件反射后跳。
　　　　孺子可教也！

第291章　真面露

　　
　　　　姜海却是不信的，“就这么个脏兮兮的玩意儿，确定有人肯戴？”
　　　　“单纯串起来肯定不行的，得打磨、加工之后，老大，看见这贝壳，我突然来了灵感。”尚思河兴致勃勃道。曲飒听见他来了灵感，立刻把布袋里的纸笔掏出来，尚思河只觉瞌睡人遇上枕头，拿上纸笔席地而坐，专心致志的创作起来。
　　　　方行正跟着道：“怎么办？我也有了两个灵感。”
　　　　“那就跟尚思河一起画，其他人跟着我捡钱。”曲飒被尚思河、方行正的劲儿头感染，含笑吆喝。
　　　　姜海非常兴奋，一个跟头栽沙滩上，吴宝玉趁机往他身上撒了一把沙子，小个子恼了，抓起两只大贝壳要砸吴宝玉，刘涛大喊，“钱！钱！”
　　　　姜海适时住手，一脸笑眯眯的对上曲飒，把大贝壳装进布袋里。
　　　　“老大，你看这两枚贝壳得多少钱？”
　　　　“至少五块钱吧？”曲飒打哈哈，任其邀功。姜海一蹦三尺高，扑通跳海里。
　　　　这举止唬了众人一跳，只听他哈哈笑道：“海水好凉快！我待在这里不想出来……咦？这是什么？彩贝壳！海螺！”
　　　　众人被他的呼声吸引过去，片刻功夫，布袋被占去三分之一的空间。
　　　　“没想到我因祸得福啊。”姜海大喜。
　　　　吴宝玉卖乖，“要不要再给你来点儿细沙？”
　　　　“好啊……”姜海笑的阴险，沉吴宝玉不注意一脚将其踢倒，袭击来的突然，吴宝玉在凉凉的海水中扑腾挣扎，喝了两口水才起来。
　　　　海水又苦又涩，爬上岸的吴宝玉跪在沙堆里干呕，心里快要把姜海骂死了。
　　　　“过分了哈。”曲飒凝眉瞪眼，小个子蹦跳着跑过去对吴宝玉道歉，并把手里两只大号海螺送给吴宝玉。
　　　　平时这群人从未停止过打打闹闹，但是曲飒却觉得，没有哪一刻比得上今天，他们更像个孩子。或许，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大海的缘故。
　　　　“滴玲玲……滴玲玲……”
　　　　曲飒低头看见来电显示，顿时笑面如花。
　　　　她原本准备回去再给韩旭打电话呢，没想到他这会子打过来了。
　　　　曲飒笑盈盈的边走边说。趁着唯一的女生被韩旭的电话吸走，姜海把汗衫脱下，准备拧拧水再穿上。
　　　　“想我吗？”电话那头，韩旭低低问道。
　　　　“想！昨晚我还梦见你了呢……”曲飒面若桃花，笑容满满的幸福。
　　　　尽管她越走越远，风声还是把她前面几句送到男生们的耳中。
　　　　方行正突然踹了姜海一脚，命令他把外套穿上，这一脚几乎使出吃奶的力气，姜海“扑通”再次趴水中，只是这次动作太过猛烈，溅起的浪花把其他人的衣服都打湿了。
　　　　“老大，你干嘛！”姜海委屈的简直落泪，“她走那么远不说，电话那头的人早把她的魂儿给勾去，我这会子就是光腚她也看不见啊……”
　　　　吴宝玉心疼的把姜海扶起来，确定他没被海水呛着方才把他扯到一旁。
　　　　姜海对方行正突然“发疯”的原因一清二楚，即便如此，他依旧委屈。
　　　　“你就谅解谅解，他心里正煎熬呢。”吴宝玉安慰道。
　　　　“我知道啊。”姜海突然落泪，不知是因为委屈还是心疼方行正，“要我说咱们一起离开，他偏不，留在这里除了遭罪还是遭罪，何苦呢。”
　　　　“谁说不是。”尚思河拍拍他肩膀，“大概还是不死心吧。”
　　　　几人正窃窃私语，方行正忽然回头看了一眼，他们立马兔子似的四散而逃，须臾，学着方行正的样子认真找寻贝壳，海螺……
　　　　……
　　　　曲飒打算结束今晚的“艰苦奋斗”时，方行正不愿走，四兄弟也不愿这么快离开软绵绵的沙滩。反正今天的工作时间已经结束，曲飒笑笑，让他们随意。廖勇不放心要送她回去，曲飒欣然接受。
　　　　路上，她主动提起方行正的古怪，廖勇言，他有同样感触，可是具体为什么，他丝毫不清楚。
　　　　关于方行正的话题，俩人说了一路。
　　　　廖勇把曲飒送回屋后怎么也睡不着，何况他现在与尚思河、姜海一屋，想着几人还在沙滩上疯玩，他也心痒难耐。
　　　　所以，他立刻做出一个决定，去海边陪他们耍。
　　　　出门后，廖勇兴致勃勃的走向海边，说实话，经过这么长时间相处，他越来越喜欢五兄弟。五人性格迥异，各有优缺，每一个都值得交往。别的不说，就冲他们五人从来没有官二代的架子，甚至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与别人多么不同，仅此一点，廖勇便被他们深深折服。
　　　　当他走到海边时，四兄弟并排坐在沙滩上，目光动也不动的盯着站在海水中的方行正。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廖勇不知方行正在背什么，隐约像是一首诗。他向来是个大老粗，数学搞不懂，文学上更是一窍不通。
　　　　不过，他真真切切的听出方行正念出最后一句时，像是把全身力气都抽干了。
　　　　甚至，还有种撕心裂肺之感。
　　　　他不懂。
　　　　就算这样喜爱大海，也不应该有这样哀伤的模样。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方行正对着笼罩在夜色中的大海把最后几句又重复一遍，余音未散，他扑倒在海里。
　　　　“老方！”廖勇绕过四人跑过去，尚思河立刻叫住他，“别过去！让他发泄！”
　　　　廖勇回头，他就算再傻，也能感到方行正的痛苦，这样对他不管不问，真的好么？
　　　　尚思河点点头，示意他坐下。
　　　　远处，方行正不再背诗，却坐在海水中久久未动。
　　　　“廖勇，你知道査海生么？”尚思河突然问道。
　　　　廖勇摇头。
　　　　“就是海子。”
　　　　廖勇依旧摇头，末了问，“他俩是一个人？”
　　　　尚思河点点头，把视线重新落到方行正身上。

第292章　原来

　　
　　　　“海子是一位诗人。刚才老方念的诗就是海子写的。我曾对你说过，老方自幼崇尚文学，立志投身文海，在他十五岁那年，偶然机会在中国政法大学见到海子，从此一发不可收拾崇拜上这位杰出新诗人。高中三年，老方把大量时间耗费在散文、诗歌、小说上面，并密切关注海子的每一份诗歌创作。两年前，一个三月的早晨，老方读完海子最新发表的诗作《春天，十个海子》突然有种深深的不安，事实上这种不安从一开始就有。他怂恿我们一起逃课，去找海子，庆幸的是，我们躲过老师的监视，逃出校园，更庆幸的是，我们在最短的时间内再次见到了他。老方说，海子和从前没什么不同，依旧温和、安静，平凡的放在人群中丝毫不起眼。”
　　　　说到这儿，尚思河顿了好久。
　　　　在廖勇的注视下，他低道：“我们回去的第七天，海子卧轨自杀了。”
　　　　“……”
　　　　廖勇的心颤了又颤，他声音发抖的厉害，“为什么？”
　　　　为什么要自杀？选的还是最残酷的方式。
　　　　“我不知道。”尚思河深吸一口气，最后说出一个极为模糊的答案，“可能因为，他是个诗人。”
　　　　廖勇不懂了，“世上诗人那么多，若是那般……”应该都死绝了吧。
　　　　“因为海子绝望了。”姜海插嘴，“诗人对这个世界感到不安，痛苦，迷茫……绝望。所以他选择结束生命。这些都是老方告诉我的。”
　　　　“我们曾经聊过海子，聊到最后他哭的说不出话，打那儿之后，我就再没提过。”姜海又补充一句。
　　　　廖勇还是不懂，他觉得这个世界挺美好的，尤其是最近几年开始，农民渐渐能填饱肚子，光景好了偶尔还能吃上白面馒头。更让人欣喜的是，国家支持他们做生意，所以曲飒先是开饭馆，到现在创办公司。
　　　　这愈发红火的景象多么美好！
　　　　怎么会不安，痛苦，迷茫，甚至绝望呢？
　　　　“海子死后，老方不再碰文学二字，高考志愿交给我填写的，他说除了文学外，填什么都行。”尚思河把话题又扯到方行正身上。
　　　　“像他这种情况我怎么能放心和他分开？索性填了和我一样的志愿，同一所学校。老方听到是服装设计专业，眼睛眨都没眨说了个好。”
　　　　“大学三年，他像个疯子似的流连于校园各个角落，不是盯着女生发呆就是盯着老师发笑，背地里，同学们都叫他疯子。”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廖勇终于明白方行正为什么会是这副德性的方行正。
　　　　这其中……廖勇心中涌动着一股说不出口的哀伤，心酸的生疼。
　　　　“他很聪慧，无论是专业课还是辅助选修，他都学的很好，这一点上老师们对他非常满意。可是，就是受不了他的疯魔。为此，我们四人多少次陪他进出教导办，可他依旧不改。我们只好陪着他瞎胡闹，就怕他单枪匹马被人欺负。”
　　　　“直到后来，曲飒突然出现在校园小道儿上，冲着自行车上的一对对情侣发笑，他突然走上前招呼……”尚思河突然把话题转向曲飒，廖勇本能竖起警惕。
　　　　“老方说，曲飒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人，有意思到让他突然发觉这个世界或许还有一丝生机。原本，他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没有方向的四处游走，自打与你们合伙生意，卖服装，卖饰品，他那没来由的疯癫逐渐消失。”
　　　　“也不见得吧。”廖勇盯着方行正道：“他不一直挺疯癫的。一个工作室里，数他最爱出洋相。”
　　　　“老大是故意的，他喜欢这样逗你们玩儿。”姜海插嘴，吴宝玉觉得姜海没有将意思表达明白，索性道：“他喜欢逗曲飒玩儿。曾有一天，他笑着对我们说，每次曲飒被她逗的无语又无奈，他便觉得开心。”
　　　　廖勇凝眉，努力的睁大眼睛看向吴宝玉，想看清他的表情，然而天太黑了，他什么也没瞧见。
　　　　刘涛觉得吴宝玉也没讲清楚，直言，“老大他，只是像个孩子似的耍，他从来没认真想过如此痴迷戏耍曲飒背后的原因，是爱情。”
　　　　“对！”他艰难的说完“爱情”两个字，又重重点头，对自己的话加以肯定。
　　　　另外三人谁都没反驳，因为刘涛说的对。
　　　　他们早就看出老大的“不正常”，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且毫无意识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可惜，这一切，都被韩旭的突现打破了。”姜海深吸一口气，回忆起那晚的情形，“回到宿舍，他一言不发。从外表来看，正常的不能再正常。我们都知道，安静的背后，是多么慌乱、无措。”
　　　　“我们不忍心看见他这副模样，于是就怂恿他找曲飒，与她再次合伙卖饰品。”
　　　　廖勇心惊，“你们怂恿的？难道不是他怂恿的你们？”
　　　　“不，是我们怂恿的他。”姜海肯定道：“方行正，是一个胆小如鼠的人。海子死了，他封笔，不再碰文学。韩旭出现了，他逃走，不再见曲飒。无论遇到什么事，他第一反应就是逃避，可是逃避之后一切就安逸了吗？没有，更痛苦了。我们亲眼见过海子刚走的那段日子，他是多么的行尸走肉。”
　　　　“如今看他这副模样，我们真不知道当初的决定是对还是错。”尚思河哽咽，这个话题，再也说不下去。
　　　　廖勇也无言。
　　　　情伤，究竟是怎样一种滋味儿，他比谁都清楚。
　　　　大抵因为性格的缘故，他比一般人看的通透。无论怎样，只要曲飒能过的开心，幸福，他心中的苦痛便不知不觉减少许多。
　　　　现在看来，方行正远远没有他想得开。
　　　　“我们把他拉出来吧。”廖勇站起来，“虽然盛夏，可是海水太凉了，他最近身体本就不好。”
　　　　“若是能拉起，谁还等到现在。”鉴于之前种种经历在幕，四兄弟没人动。
　　　　廖勇径直走去。
　　　　“老方，我们去喝酒吧？”
　　　　对方没有回应，依旧坐在海水中，且缩成一团儿。
　　　　“顺便，谈谈曲飒。”
　　　　方行正身子突然僵直，回头看了看廖勇。

第293章　我的故事

　　
　　　　趁着方行正有反应，廖勇一把将其拽起。瞧，胳膊冰凉冰凉的，廖勇很是心疼，将他连拉带扯的弄到沙滩。方行正没有配合，也没挣扎，姜海说的很对，他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借风飘荡的力气都没了。
　　　　四兄弟很激动，他们没想到廖勇真有这能耐，要知道从前他们不止一次这样做过，可是每一次方行正都像疯了似的浑身发抖，嘴里念叨着，“不要勉强我，不要勉强我……”
　　　　后来，谁也不敢再随便动他。
　　　　五人一起带着方行正先回了出租房中换身衣服，完了又带着他去了附近一家小饭馆。
　　　　这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