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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翁大丁被翁晨卿气得够呛，恨不得拿把扫帚赶这母女俩出去，翁小丁的行动力则比他哥强多了，王芳都还没动手去整理行李，他已经上手招呼上了，“让你滚，还不滚，是不是要我们把你扔出去？家里的衣服不用收拾了，这个家都是我们的，你还想把东西带走？做梦！”
　　　　王芳这辈子过得苦，没吃过好东西，没穿过好衣服，这个家里没有行李箱，不过，就算王芳真要整理行李，也不见得能整理出什么来。这个家里充满着潮湿与阴冷，翁晨卿连多待一分钟都觉得反感，她拉着王芳的手就要走，“妈，别跟这群野蛮人多说了。你缺什么都不要紧，等回去了，我带你去友谊商店买。”
　　　　王芳看起来愣愣的，她不声不响一辈子，也当了一辈子的配角，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会过问她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而她也早就已经习惯了做牛做马的生活。现在，翁晨卿将她下半辈子人生的决定权交到了她自己的手上，所有人都在等待她开口，一时之间，她成了在场所有家人中的中心，王芳迷惑了，她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友谊商店？那地方很贵，平时她连经过那商店边上都不敢多驻足，这会儿，她的女儿却要带着她去那商店里购物了！是啊，她的女儿现在特别有本事，的确有能力给她提供最好的生活！
　　　　“我跟你走了，那我住哪里？”
　　　　翁晨卿拉着王芳的手，她却比平常显得更加木讷，直愣愣地问了女儿这么一句话。翁晨卿闻言，只是一笑，“妈，我给你买套房子。不论你想住哪里，我都给你买，你喜欢离菜场近一点，对不对？不管是什么地段，只要你住得舒服，多少钱都不是问题。”
　　　　翁晨卿是有钱了，这些年，她存折上的数字一直都在增加，对此，她本来是没有任何概念的。毕竟她没有什么爱好，也没有什么朋友，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剧组里，住的是工作人员给安排的地方，穿的是戏服，就连脸上涂涂抹抹的化妆品，那都是剧组里提供的。翁晨卿几乎没有享受过大手大脚花钱的感觉，可这一刻，她却恍然意识到挣了钱可真痛快。努力有什么用？还不是给自己的家人提供更好的生活吗？
　　　　翁晨卿口中描绘出的美好蓝图令翁勇和他的两个儿子垂涎欲滴，不用她说，他们都能猜到，大明星买的房子，那肯定是最气派的！
　　　　事到如今，翁勇也不是不后悔。要是早知道这丫头长大之后有这么大的能耐，当初他就应该好好疼爱她，这样一来，等他老了，也就能享清福了。当然，他也明白，到了现在这地步，再多说什么都没有任何意义，这个世界上可从来没有后悔药可以卖！
　　　　翁勇悔得不得了，他只想让王芳赶紧离开，强扭的瓜不甜，强留的人也留不住，既然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局面，还多说什么？
　　　　可没想到的是，在这一刻，王芳却突然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那房子大不大？我能带着你爸和两个哥哥一起去住吗？”
　　　　王芳的声音很轻，眼中却带着亮光，她是期待的，翁晨卿却怔住了，“妈，你说什么？”
　　　　“其实房子不大也没事，我们在这住小房子，早就已经习惯了！其实一家人只要住在一起，生活条件怎么样，一点都不重要。晨卿，妈知道你是心疼我们，你有这份心已经足够了。不过，如果真的要买房子，我还是想买到机械厂那一片边上。这样一来，将来你两个哥哥要是去找工作了，也方便。”
　　　　王芳越说越多，越说越起劲，翁晨卿终于可以确定自己没听错了，不知怎的，她的眼眶有些发红，连声音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你的意思是，你不愿意跟我走？”
　　　　王芳憨憨地一笑，怪难为情的，“傻女儿，你让妈跟你走，跟你走去哪里？你要拍戏的，总不可能一直陪在妈身边，妈难道要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待着吗？老伴老伴，那就是老来相伴，我这已经是二婚了，要是离婚，肯定得让人笑话的。”
　　　　翁晨卿的父亲早逝，王芳好不容易才找到了翁勇，和他结婚，这些年，苦日子都熬过来了，让她改变现状，王芳可真没这么大的魄力。
　　　　王芳把话说得太明白了，翁大丁哈哈大笑，“说个半天，你妈根本就不愿意跟着你走啊？说得可热闹，到了最后，还不是要被自己的亲妈抛弃！死丫头，我跟你说，女人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男人！你妈跟着我爸，小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美，她不舍得走！这叫什么来着？就像是我过去养的那只狗，骨头贱，连打都打不走！”
　　　　“你闭嘴！”翁晨卿一咬牙，眼底终于染了怒气，怎料王芳把腰一叉，指着翁晨卿的鼻子，把音调抬高。
　　　　“你才给我闭嘴！晨卿，妈妈从小教你，叮嘱你不要忤逆你的爸爸和哥哥，难道你忘记了？”王芳说着，无奈地摆摆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这就是我的家，我生是翁家的人，死是翁家的鬼。”
　　　　

第五百八十五章　穷折腾
　　　　王芳看起来很决绝，很显然，这是这么多年以来，一大家子人头一回见王芳如此强硬地表态。
　　　　一句“生是翁家的人，死是翁家的鬼”，便直接把王芳和翁晨卿的关系隔得老远。翁晨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双耳听见的话，她的声音沉了下来，“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王芳点头，“我当然知道！晨卿，你很孝顺，但是，生女儿有什么用？你将来能为我养老送终吗？你结婚了，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到时候你在别人家里，根本就没有时间来看我一眼，最后我不就只能成为孤寡老人了？”
　　　　翁晨卿一时失语，好不容易反应过来的翁勇放声大笑，“死丫头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原来都是在穷折腾！好啊，我老翁家照顾了你们母女俩这么多年，倒只有一个没良心的！”
　　　　翁勇冲着王芳一笑，一只手还狠狠在她的屁股上捏了一把，王芳压根没想到对自己素来冷漠的丈夫居然愿意主动向她示好，一时之间，更加受宠若惊。
　　　　这些年，王芳在翁家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从早忙活到晚，赚来的每一分钱都得往翁勇手上交，翁勇饭量大，嘴巴还叼，王芳做的菜一不如他心意，他便又打又骂，久而久之，连王芳自己都不拿自己当人了。现在，翁勇终于对她露出了笑容，王芳怎么能不激动，她看了翁勇一眼，脸一红，仿佛已经预见了自己未来的美好人生。
　　　　受苦受累也不过是这些年而已，等翁勇老了，翁大丁和翁小丁长大了，就有她的好日子过！
　　　　“晨卿，妈知道你工作忙，你就尽管去忙吧。和以前一样，有多余的钱时，就多给我们寄一点，你在剧组用不着钱，家里可很需要钱啊。”王芳全然没有注意到翁晨卿的脸色有多僵，只是掰着手指数着，“你两个哥哥都还没有结婚，现在的姑娘都在意男方家里的经济条件，你说像咱们这样的条件，人家姑娘哪愿意嫁进来？不过，她们知道家里有你这么个妹妹，那就不一样了！你名气大，将来给你哥哥帮衬一下，介绍个工作也好啊。”
　　　　翁晨卿看着王芳，只觉得眼前的她是陌生的。
　　　　她以为自己的母亲会为自己着想，可没想到，到了最后，王芳惦记的只有翁大丁和翁小丁。若是翁大丁和翁小丁懂得心疼王芳，照顾她，也就罢了，可问题是，他们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他们不值得。
　　　　翁大丁和翁小丁也没想到王芳会为自己说话，这会儿看着她，既不感激，也不欣慰，只是冷哼一声，一脸心安理得的表情。
　　　　“你能耐什么？再能耐，也就是个姑娘而已！”
　　　　翁大丁洋洋得意，手上的伤口好像都不疼了，翁晨卿没有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而是冷冷地看着王芳。
　　　　这是她的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她愿意将自己最好的给王芳，可王芳呢？王芳只拿她当一棵摇钱树罢了。
　　　　……
　　　　正午的阳光很温暖，杜文楠挽着俞承光的手，两个人走在树荫下。
　　　　杜文楠的嘴角是满满的柔情蜜意，“承光，其实你不必特地来找我一起吃饭的！我们单位虽然没有员工食堂，但我自己出门凑合着一餐就行了，晚上回家，我妈妈会给我做好吃的，你难得有午休的时间，就别跑来跑去了。”
　　　　“老陈快餐”的分店开了一家又一家，电影院里的同事们都夸杜文楠好福气，找了一个既有钱又体面的好对象，更重要的是，这对象对她还是真心的，对此，杜文楠心里当然美滋滋的，可更多的，还是心疼他。俞承光的个子本来高，这段时间清瘦了不少，看起来就特别明显，杜文楠早就已经将他视为自己未来的丈夫，她恨不能马上就贴身照顾他，怎么舍得他东奔西跑呢？
　　　　“没事，我妈说给你炖了汤，让我给你送点。”
　　　　俞承光给杜文楠递了个保温壶，他知道陈婉妹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俞锦绣说过，今天早晨，翁晨卿要回翁家一趟，她的目的很简单，带着王芳离开。照俞锦绣的话说，翁晨卿根本就没有想过寻求任何人的帮助，可不知道为什么，俞承光的心却被扯着，那滋味特别不得劲，他提不起精神来。
　　　　“承光，阿姨对我可真好。对了，我妈问你什么时候来我们家吃饭？她最擅长的就是做猪蹄煲，她做的猪蹄煲，特别香，你要是吃了，一定会喜欢的。”
　　　　陈婉妹的意思，杜文楠明白得很，这未来婆婆是认定她了，否则，也不会总是给她和俞承光创造机会。她没处过对象，但身边有很多精明的同事，听人家说，有些婆婆非但不会对媳妇儿好，甚至还会认定是这外人抢了自己的儿子，于是跟媳妇儿狠狠地作对！
　　　　杜文楠相信陈婉妹是个好婆婆，可是，这件事情要成，最重要的还是俞承光自己的意思。想到这里，杜文楠心里头就恼，俞承光对她是好，但是，却不像一般热恋期的男孩子一样。恋爱中的男孩子不是应该释放出如火的热情吗？可为什么他总是淡淡的呢？像是对她不上心，可是，她又挑不出他的错处来，究竟是性格使然，还是他对她，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想到这里，杜文楠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不会的，又没有人拿刀架着俞承光，逼他和自己在一起，若是他真不喜欢她，怎么可能勉强自己呢？
　　　　俞承光不是这样的人！
　　　　“摇什么头呢？”俞承光转过头，看她一眼，笑了一下。
　　　　这下杜文楠不笑了，而是扬起下巴，红润的唇抿了起来，她仰着脸看他，看起来固执又可人，“俞承光，我不管，我就是要你陪我回家吃饭！咱们都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你还是不愿意陪我回去吃饭，你让我妈怎么想嘛！”
　　　　杜文楠在抗议，话说到一半，却又觉得情况不对，她迷迷糊糊地看了看周遭的环境，一脸疑惑地问，“这是哪儿？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第五百八十六章　甘之如饴
　　　　在俞承光的印象中，杜文楠本不是一个温顺的女孩。
　　　　过去，她也有自己的个性，她曾经在第一次与俞承光见面时狠狠地数落他一顿，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可是，经过相处之后，俞承光发觉过去那个固执又有脾气的姑娘好像不见了，她变得乖巧而又懂事，只要是他说的话，她便是百依百顺，他试图找回一些记忆中的影子，可是，那一切就像是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
　　　　对此，杜文楠从来没有过任何解释，可实际上，她知道自己为什么变成这样。
　　　　爱意从来都是不由人的，杜文楠没想过自己会为一个男人改变自己的性格，可是，当这样的改变发生时，这种种便会变得顺理成章。俞承光的脾气直，性格也好，杜文楠喜欢他，却又感觉他对自己不冷不热，于是，在他面前，她变得小心翼翼。
　　　　杜文楠变得和过去不同，可是，她不后悔。
　　　　为了心爱的男人改变，她甘之如饴。
　　　　“承光，你怎么带着我逛到这里来了？”杜文楠笑着将俞承光的手挽紧，说道，“看看我，跟着你，走了这么远的路都不知道！我一会儿还得去上班的呢，可不能耽搁了。”
　　　　只要和俞承光在一起，杜文楠的视线便会牢牢地锁定他，此时，俞承光带着她去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这儿除了几间矮小的房子，就什么都没有了。
　　　　杜文楠说到这里，俞承光像是猛地回过神来，他迟疑了片刻，目光落在巷口的路牌上。
　　　　这个地方，他从来没有来过，可是，自从昨天俞锦绣提过这个地址之后，他的心，便落在了这里。
　　　　翁晨卿单枪匹马来接王芳离开，翁家人真的肯吗？如果没记错的话，翁家人不讲理，王芳也是个拎不清的，若是他们狠狠地批斗翁晨卿一顿，数落她是个不懂得饮水思源的丫头，那倒无妨。可是，这群人恐怕没这么好说话。
　　　　直到现在，俞承光还记得当初在自己家里时，翁勇指着翁晨卿的鼻子破口大骂时的嘴脸。那还是在别人家里，翁勇就已经这么肆无忌惮，可想而知翁晨卿跟着他们家人一起生活时受到过怎样的委屈。
　　　　斥责几句是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如果他们动手呢？
　　　　“承光，我们不要再在这里了。这个地方看起来脏兮兮的，我不喜欢。”杜文楠撇撇嘴，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小裙子。
　　　　自从与俞承光在一起之后，杜文楠的衣着打扮就变得讲究了起来，这会儿她身上穿着的是从林清店里买的套装，剪裁得体，质地讲究，穿上这衣服，她顿时觉得自己的气质好了不少。可气质好归好，也得有人懂得欣赏，俞承光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光顾盯着不远处的小矮房看。
　　　　“俞承光！”杜文楠一跺脚，急了，委屈地看着他，“你是拿我当空气吗？我都跟你说了这么久的话了，你就是不愿意搭理我，敷衍我总行吧？”
　　　　杜文楠挽着俞承光，他的心却不在她的身上，她跟着他，心里头突然不是滋味。
　　　　他究竟在想什么？
　　　　只是几间矮小的房子而已，他宁愿盯着这些屋子看，都不愿意和她多说一句话。
　　　　“砰！”
　　　　一声重响，连杜文楠都吓了一跳，俞承光闻声，抬起脚，迅速往矮房的方向走去。
　　　　俞承光没心没肺，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可此时，他的脚步如此匆忙，仿佛连一秒钟都不舍得耽搁。
　　　　杜文楠敢发誓，她从来没有见俞承光露出这么严肃的表情。
　　　　“开门，给我开门！”
　　　　俞承光用力拍门，手掌一声声砸在大门上，没有人出来开门，里头没有任何声响，他急得红了眼，手上的动作更大力。俞承光小臂上的青筋爆了起来，杜文楠站在一边，她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
　　　　“你怎么了？”杜文楠轻轻扯了扯俞承光的衣袖，他却不为所动，杜文楠的眼眶都湿了，大声道，“你不要再敲了，里面没有人！”
　　　　杜文楠紧紧抓住俞承光的手，他一时不留神，她便见他手掌红了一大片。
　　　　这该有多疼啊！
　　　　“承光，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什么都不愿意告诉我？”杜文楠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俞承光甩开了她的手，一声声重响振聋发聩，他眼神中蓄满了她从未感受过的情绪，这里头的人，究竟是谁？
　　　　“姓翁的，你们都给我出来！一群人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给我出来，看看我不打得你们满地找牙！”
　　　　俞承光的手敲得累了，也疼了，便改用脚踢，里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不知怎的，俞承光感觉到自己的心仿佛提了起来。
　　　　他的心揪成一团，脑海中是轰隆隆一片，他往后退了半步，正要抬腿狠狠踹门，门却突然开了。
　　　　杜文楠一直在想，她想，这屋子里头的人究竟是谁？是谁对俞承光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与他相处这么长的时间，他给她带来欢笑，带来悸动，带来温暖，可是，她从来没有在他心底占据过任何分量，或轻或重，一丝一毫都没有。
　　　　也许有些人的感情是不会轻易外露的，只会在特地的时刻隐隐约约得被察觉到，她一直都在等待这样的机会，可是，没想到，他的感情并不是不外露。
　　　　只不过，她不是对的人。她没能在他的心底激起任何涟漪，所以，他对她总是淡淡的。
　　　　而现在，对的人出现了。
　　　　翁晨卿打开了门，屋子里鸦雀无声，她默默地从里头走了出来，看了俞承光一眼。
　　　　他眼底所有的焦急情绪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浓厚的情感，那样炙热，令杜文楠不知所措。
　　　　翁晨卿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转头，用力地甩上了门，她的姿态很潇洒，门关上了，另一个世界便被隔绝了。
　　　　杜文楠不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耳边充斥着什么样的声音，她只能感觉到俞承光松了一口气。
　　　　他们俩对视的那一刻仿佛只是一瞬，可是，那一瞬，已是永恒。
　　　　那么，她算什么？
　　　　她杜文楠算什么？
　　　　

第五百八十七章　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