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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装作不经意地与俞锦绣对视时，楚琴发现她笑得恬静淡然，仿佛真没把过去的事情放在心上似的。真有这么大度的女人？楚琴不相信，她觉得现在俞锦绣是憋着一口气，蔫儿坏。
　　　　三个人在湖边走了走，到底是貌合神离，没一会儿，就到了下午的上班时间，俞锦绣和詹妮如临大赦，楚琴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走到厂门口，不少人好奇地看了她们好几眼，楚琴立马扬起唇，一手挽住了俞锦绣，一手又挽住了詹妮。
　　　　俨然又是好姐妹的姿态，詹妮冷着脸，撇了撇嘴。
　　　　楚琴主动求和，为的是什么？一来是希望能找个机会真真正正给俞锦绣沉重的一击，另一方面，她是希望让那些仍然对她指手画脚的人放过自己。
　　　　楚琴的算盘打得精，俞锦绣才懒得跟她计较。楚琴的格局永远就只有这么大，永远只知道算计别人，永远都想着巴着男人往上爬，难道这一世她还要被困在与楚琴的战争中吗？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制钉厂上下班时间的制度不严格，俞锦绣钻了个空，把手头的事情忙完，跟詹妮交代了一声就回家了。
　　　　一到家，陈婉妹和俞承光正在把饭菜装进饭盒里。
　　　　俞承光不负所托，买了一批塑料饭盒，俞锦绣把饭盒拿在手上看了看。
　　　　她想起曾经看过的一篇报道，据统计，一次性食品包装盛器自露面以来就风靡世界，光是在一九八二年，香港用于快餐包装的发泡聚苯乙烯片材就达到一千吨。这样的快餐盒在高温之下将产生有害的物质，并且不能降解，照这样的速度下去，健康问题与环境污染问题都是刻不容缓的。如果，她能抓住这个机会，生产出塑料餐盒的替代品，那么——
　　　　想到这一层，俞锦绣的心突然砰砰直跳了起来。定了定神，才缓下劲来，现在的她暂时没有这样的能力，一切都得从长计议。
　　　　陈婉妹装饭菜，俞承光把饭盒封好，两个人分工明确，俞锦绣放下餐盒，跟妈妈一起打菜。
　　　　陈婉妹听女儿的话，做了两锅清炒蔬菜，又做了一大锅的豆瓣酱蒸肉。
　　　　自家做的酱闻着香喷喷的，咬一口肉，唇齿间都留着香味，肉若是不够吃了，光是用酱料把饭一拌，都能解决掉一大碗大米饭。
　　　　青菜用菜油炒，看起来绿油油的，让人食欲大开，再配上几片清淡的藕片搁在一边，这饭盒是真的色香味俱全。
　　　　“锦绣，承光，你们俩做生意归做生意，可不能太黑心！一盒饭里面统共也没几片肉，蔬菜就更不值钱了，别狮子大开口！”
　　　　俞锦绣满口答应下来，她也在琢磨着这一盒饭得卖多少钱。
　　　　清晨去菜场买菜，她才算是终于清楚了现在的物价。一斤猪肉是九毛六分钱，青菜和藕的价钱更是便宜，米饭和豆瓣酱暂且不算进开支里，那是从家里直接拿的，没办法算得精确，以后生意做大了再自己采购。
　　　　光是今天去菜场买的，一斤半的猪肉，一斤蔬菜，不过是两块左右的本钱而已，做出来的菜已经够塞满三十个饭盒了。
　　　　一盒饭该要多少钱？
　　　　要多了人家不乐意买，要少了会亏本，那他们就是在做无用功，俞锦绣也很纠结。
　　　　

第四十六章首战告捷
　　　　“一盒饭卖七毛钱吧。”终于，俞锦绣开口说道。
　　　　俞承光扛着三十盒盒饭往自行车的后座上搁，搁了半天也放不好。俞锦绣回屋里找了一块木板，放在车后座，用绳子绑了起来，三十盒饭稳稳当当地摆好了，连肉汁都没洒出来。
　　　　“姐，我们早上买菜才这么点钱，要七毛钱，人家要是不买呢？那我们岂不是白折腾了这么一整天！”
　　　　“是，加上米饭和酱料，算下来一盒饭食材的价格只要一毛钱左右。但是饭盒和筷子不要钱吗？煮饭做菜要费时间费煤球费精力，这些不都是人工成本和时间成本吗？七毛钱不算贵了，少了我们也没法赚。”
　　　　俞锦绣说这一番话，俞承光云里雾里，但有一点他是听明白了。当东西好吃的时候，人们不会介意花钱去买，只有让客人们觉得他们的饭是物有所值，甚至是物超所值的，这生意也就真的做起来了。这么些年，有时候他们得了个机会下馆子，都还会在外面评论这些所谓的大厨们做的菜还没自己妈妈做的好吃呢！
　　　　这样一想，他们俩对陈婉妹的手艺还是有信心的。
　　　　一路上，俞锦绣也一直在寻思着，七毛钱的饭盒究竟有没有人买。她并不天生就是生意人，很多时候也只不过是摸着石头过河而已，但照她的分析，这些饭盒还是有市场的。
　　　　吾方路上的造纸厂和服装厂效益特别好，在她还只拿二十五块钱一个月的工资时，他们那儿大部分工人一个月的薪水已经是三十五块钱以上了。当然，收益与他们付出的劳动是成正比的，辛辛苦苦劳作的工友们每天吃不好，心里也不痛快。一个月当是三十天，每周休息一天，一个厂子里几百个人甚至上千人，总有人愿意对自己好一点，好好搓一顿的。
　　　　俞锦绣有信心，俞承光就放心了，到了吾方路，正好是傍晚五点。天气逐渐变暖，太阳还没这么快下山，两个年轻人往人更多的服装厂门口一站，把随身携带的折叠桌子和椅子摆好。
　　　　这不是个办法，还是得尽快去买一辆餐车，否则每回姐弟两个人都要扛着这些大包小包跑这么远的路，怪累人的。
　　　　两个人往小椅上一坐，就摆了两个饭盒出来。
　　　　打开一个饭盒，肉香、米香、菜香都顺着风飘着。
　　　　服装厂的工友们晚上还得加班，忙了一下午，得空趁着休息时间出来遛个弯，没走两步，就闻到香味。
　　　　“哪儿这么香啊？”
　　　　“好像是蒸肉的味道，我肚子都饿了。这几天食堂的都是什么菜啊，一点油水都没有，越吃越饿！”
　　　　“走，看看去！”
　　　　三五成群的人走过来的时候，俞锦绣和俞承光刚把饭盒摆好，一摞一摞叠得老高，还照着老规矩，在边上放了块硬纸板——老陈快餐。
　　　　这年头大家做生意都比较老实，也没去想这样来路不明的饭菜是否卫生，只是在意价钱问题。
　　　　“多少钱一份啊？”
　　　　“七毛钱一份，有菜有肉还有饭，一荤两素呢。”俞锦绣把打开的饭盒送到人面前，让他看了看，“您看，特别香！”
　　　　倒的确是挺香的，老李咂咂嘴。自从进了这个厂上班，每天都在加班，家里媳妇儿的菜是好久都没有尝到了。但是，七毛钱——好像有点贵！
　　　　“同志，其实我们这价钱真的特别公道！您一定不上菜场吧？现在的肉价和菜价是真的贵！民以食为天，你们干活这么辛苦，大晚上还得加班，当然要吃顿好的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嘛。”
　　　　俞锦绣不说话的时候是清清冷冷的，一开口，堆了张笑脸，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有道理，让人不得不服气。俞承光在一边听着俞锦绣说的话，再打量了一下客人们动摇的神情，恨不能拿个小笔记本把姐姐说的话给记下来。
　　　　实在是太会做生意了！
　　　　这卖盒饭的同志看起来年轻，倒是能说会道的，三言两语，老李就已经开始从裤兜里掏钱了。他都这么长时间没回家吃饭了，家里媳妇儿也不用买菜，可不是省了一大笔吗？人是铁，饭是钢，厂里食堂的饭菜也不是不要钱，却这么难吃，这么掂量一下，他觉得出来吃顿饭要七毛钱也合理。
　　　　这两个小同志赚了吗？那当然是赚了！但每个人赚钱都不容易，他们这些捧着铁饭碗的，也不能欺负人家个体户不是？
　　　　老李把钱一掏，跟他一块儿的工友也觉得俞锦绣说的话有道理，三个人一人买了一盒饭，俞锦绣和俞承光连忙把小椅子让了出来。
　　　　“不好意思，第一天开张，准备还不充分。明天你们再来，我们一定多准备几张椅子！”
　　　　“原来我们是第一桌客人啊！”老李爽朗地摆摆手，“没事，在哪儿吃饭不是吃？我坐路边也一样！饭菜好吃就行，没这么讲究！”
　　　　老李朴素又好说话，俞锦绣心里也暖洋洋的。三个人一坐，就开始吃起饭来，还别说，吃得真香，有活广告的效果。
　　　　一直在边上观望的工友们见他们做了白老鼠，也忍不住把脑袋凑了过来，“好吃不？”
　　　　“好吃啊！特别香！”
　　　　俞承光笑得合不拢嘴，“同志，吃不饱的话就来加饭！免费的！”
　　　　大米才多少钱？吃不饱就免费加，这是俞锦绣提议的。对于这样的提议，俞承光严格按照俞锦绣的标准执行，老李几个各吃了两碗饭，抹了抹嘴巴，还不忘去跟在边上正在观望的工友们打声招呼，“特别值，好吃！”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看来陈婉妹是抓住了群众们的胃口，客人越来越多，桌上摆着的盒饭越来越少，到了最后，还有人很遗憾，“没了？看来我来晚了！刚才他们回来说你们的饭盒特别好吃……真没了？”
　　　　“不好意思，明天早点来吧，我们会多准备一点的！”
　　　　首战告捷，俞锦绣与俞承光好歹是松了一口气。
　　　　

第四十七章有用的人
　　　　“姐，咱们今天赚了多少？”俞承光把重物都提在自己手上，扛在自己身上，只留了张小板凳给俞锦绣拎着。
　　　　“回到家慢慢算。”俞锦绣笑着揶揄，“钱放在口袋里，又不会长翅膀飞走了。急什么呀？”
　　　　俞承光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我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这么有成就感的呢。看着钱一点一点进口袋，心里就踏实。”
　　　　其实，不仅仅是俞承光心里踏实，俞锦绣心里更踏实。
　　　　俞锦绣回想一下，她似乎从来没有凭借自己的能力挣过这么多的钱。过去，她一毕业就直接进制钉厂上班的，干的活根本就不值一提，整天耗着时间过日子，到了该发工资的时候，二十几块钱往兜里一揣，什么感觉都没有。能有什么感觉？当初就是在家里闲着，她也不缺钱花呀。后来，她从单位辞职了，人家都问她是不是要下海做生意，她只是笑了笑，也不说话。下海做生意？她哪需要让自己这么劳累呢？叶世宏会养着她啊。
　　　　现在再回顾那一生，俞锦绣觉得自己的想法怪可笑的。这个世界上，谁都不能靠着谁一辈子，即便是感情再好的两夫妻之间或许也会遇到一些变故，更别说是以过去的她与叶世宏那样的状态了。后来，就连一直都依附着男人生存的楚琴都学着独立了，离婚的时候，她从前夫那里要了一大笔钱，后来自己跑去开了家咖啡厅，够小资，也够能挣的。
　　　　可是她自己呢？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还得让叶世宏帮她缴清医院的费用。
　　　　现在闭上眼睛去回想过去自己的懒惰与愚蠢，俞锦绣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这一世的她再也不会像当初那样虚度光阴。
　　　　回到家，陈婉妹立马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怎么样？卖得怎么样？”
　　　　陈婉妹在家搓着手瞪了一天了，她既怕自己做的菜没人爱吃，又怕儿女们太辛苦，一来二去，脑仁都疼了起来。见俞锦绣和俞承光回来了，她连忙凑上去一看，带出去的筐子本来是满满当当的，这会儿全空了！
　　　　“这是——卖出去啦？”
　　　　俞振发早就已经回家了，靠在沙发上看报纸，听见妻子的声音，将报纸一合，懒洋洋地说道，“怎么可能卖得出去？你做的这些话，也就我们自己家人凑合凑合吃，卖不出去的。”
　　　　俞振发一向都是瞧不起陈婉妹的，他觉得自己的妻子是带不出场面的，平时需要家属参与的各种活动上，别人的妻子看起来都像官太太，各个都知书达理，只有他的妻子——不提也罢！
　　　　陈婉妹知道俞振发瞧不上自己，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想得美。她做的菜，若是平时填饱肚子还行，真要拿出去卖，谁愿意买啊？锦绣和承光一定是担心把这么多饭盒带回来，她看着心里难受，所以直接在外面扔掉了！
　　　　“卖不完怎么不带回来呢？肉菜和米都是拿钱买的，真卖不出去，还能放在冰箱里，留着明天中午吃。”
　　　　俞振发笑了笑，站起来，“以后你们就别瞎琢磨这些了，做什么生意？真要是闲不住，那就去中学门口摆摆摊，打发打发时间也就罢了。”
　　　　俞振发还想说什么，抬眼一看，姐弟俩似乎很累，两个人软绵绵地往椅子上坐，只是眼底散发出的光彩却令人无法忽视。
　　　　“爸，妈，我们带出去的三十个饭盒都卖出去了，一个都没剩下呢。”俞锦绣挽着陈婉妹的胳膊，仰起脸，笑着说，“我们也没想到能卖这么好，明天还要再出摊。”
　　　　“是啊，我们都答应那些厂里的工友了，明天一定去。妈，得辛苦你了。”俞承光挽着陈婉妹的另一只胳膊，“饭盒一打开，就飘着香味，我们都没吆喝，他们自己就来买了！”
　　　　陈婉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什么？你们说都卖光啦？”
　　　　俞振发也不信，双手背在身后，走到俞锦绣和俞承光带回来的筐子面前盯着看了半晌，“都卖光了？”
　　　　俞锦绣和俞承光好说歹说，他们的父母才相信这个事实——老陈快餐这摊子是摆起来了，而且生意还不错！
　　　　真金白银是骗不了人的，俞锦绣把今天赚的钱一掏，姐弟俩仔细数起钱来。
　　　　七毛钱七毛钱地数着，俞锦绣一点都不觉得累，反倒神采奕奕。最后一毛钱搁在桌上的时候，俞承光整个人都蹦了起来，“二十一块钱！我们赚了二十一块钱！”
　　　　“扣除成本的话，大概是挣了十九块钱左右。今天我们是保守估计，所以才只做了三十份饭出来，没想到只卖了半个小时就不够了。走的时候他们还依依不舍的呢，明天过去，生意一定会更好。”
　　　　俞锦绣突然想起一个说法——饥饿营销。今天大家都被吊足了胃口，或许明天一整天他们的指望都在晚餐上呢，到时候，俞锦绣和俞承光推着餐车一去，甭管多少份饭，定能被一扫而空。
　　　　“妈，你最多能做多少盒饭出来？”
　　　　陈婉妹想了想，刚要开口，俞锦绣又说了，“你可千万别逞强，咱们这个生意是长期的，还靠着你这大厨呢，真要把身体给累坏了怎么办？”
　　　　陈婉妹笑了笑，她平时最忙的时候也就只有早晨做早餐，晚上做晚餐。这个时候电视上的节目不多，来来去去也就这么几个频道，她不喜欢逛街，又不喜欢在院子里与邻居们道些家长里短的是非，说来说去，她的生活实在是太乏味了。
　　　　俞锦绣和俞承光给她找了这么一件事情做，她非但不觉得辛苦，反倒觉得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原来她也是个有用的人！
　　　　俞锦绣说，今天挣的这么多钱，大部分都是陈婉妹的功劳，她和俞承光只能算是干体力活的苦力而已。
　　　　陈婉妹涨红了脸，一个劲摆手，但心里也舒坦，她居然也能赚钱了？这在过去，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
　　　　

第四十八章万元户
　　　　陈婉妹朴实的笑容看起来似乎是受宠若惊的，俞锦绣心底发酸。过去，她总觉得父母老了，生活早就没有色彩了，却从来没有想过凭借自己的能力帮着他们给平淡的生活洒上一些颜料。
　　　　“妈，谁说你没本事赚钱的？现在的人或许最重视学历，但是，时代一直在变，往后的时代需求是什么，咱们谁都不知道。或许到时候最重技术，家里就你掌握了技能，也许将来你才是最有能力的那一个，带着我们发家致富呢。”
　　　　“瞎说，我能有什么技术啊？”
　　　　“做菜啊！很多人以为下厨不辛苦，但却没有考虑过，并不是每个人对于做菜都有天赋的。”
　　　　俞锦绣把陈婉妹捧到了天上去，她自己却还是有点云里雾里的。不过是做个菜而已，哪个家庭妇女不会啊？做女人的，不就是要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们照顾得好好的吗？哦，不对，做个菜填饱肚子很容易，可要做得好吃，能赚钱，那就不容易了！
　　　　俞锦绣三言两语，陈婉妹的自信心终于回来了点，“明天做些什么？我去买菜吧。你们年轻，不会讲价，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菜才是新鲜的。”
　　　　俞承光被俞锦绣洗了几天的脑，终于有了觉悟，“妈，你一个人去买这么多菜，太辛苦了。我反正也没事，早点起来陪着你一起去吧。”
　　　　买菜很辛苦吗？其实，这一点，俞锦绣倒不是觉得是个麻烦。这段时间天气还算凉快，菜场离家不远，妈妈散步着过去也算是锻炼。往后天气热了，再每天让陈婉妹跑到菜场去肯定是不现实的，不过到时候，他们的小店应该是已经开起来了，也就不愁请不到帮手了。
　　　　俞承光非要早起，说是要陪着她去菜场一起逛逛，帮忙提着菜，顺便学习一下怎么跟菜市大妈们讲价。儿子孝顺，陈婉妹自然是乐得合不拢嘴，三个人一直坐在一起商量着明天要买些什么菜，做些什么才能更下饭，还得算着一碗米饭的量，虽说加米饭是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