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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派旅人-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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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抱……”杜若予话未说完,突然住口。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这熟悉触感的胸膛和手,还有头顶上方恶作剧得逞的憋笑关怀,“杜小姐,没事吧?”
如遭雷劈的杜若予呆呆抬起头。
卫怀信将她的眼镜往下压压,露出她上半部视线,与自己四目相对。
他显然想板住脸,却按捺不住嘴角忍耐的笑,一张眉目清朗的成熟脸庞便悄悄踊跃起少年郎的神采飞扬。
“咳……”卫怀信清下喉咙,手指一抬,帮助杜若予愕然张开的嘴重新闭合,“杜小姐,你下巴没掉。”
杜若予总算回过神,仍感诧异,“你回国了?”
卫怀信颔首微笑,“我妈生病了,需要动个小手术,我回来看她。”
“什么病?严重吗?”
“颈椎骨质增生,压迫到了附近神经,不过手术很成功,昨天下午已经出院了。”
“那就好。”
两个人一时没再言语,只相互看着,末了,一起了然地笑出声。
这回,真是故交重逢,颇有默契了。
“去我家吗?”
“嗯。”
他们并肩往杜若予家走,杜若予扶正眼镜,卫怀信便习惯性去握她的手腕,他们的互动像多年好友,可事实上,他们真正相处起来的时间,绝不超过半个月。
站在店门口嗑瓜子的魏婶远远就瞧见“携手并进”的两个人,火眼金睛顿时亮到飞起,兴高采烈一顿招呼,“散……卫先生!你可回来了!”
卫怀信走到麻辣烫店门口,笑道:“魏婶。”
魏婶喜滋滋上下打量卫怀信一番,见他还是浑身派头,虽然不穿厚长大衣了,但深色的西装仍旧笔挺熨帖,脚面上的皮鞋锃亮到能反光,顿时又是眉开眼笑,觉得观音娘娘没白拜,这不又把散财童子给她送回来了。
“卫先生,你上回预付的三千块伙食费,你走没多久,小大仙就全部吃光了,一共41顿,我全都记着账,绝不坑你!”
“魏、魏婶……”杜若予面皮有点绷红,想制止她往下说。
卫怀信笑看她两眼,对魏婶亲切道:“我再多给你些钱,下回她肚子饿了叫餐,你看能不能给她弄点清粥米饭新鲜蔬菜,来点水果更好。”他微微一笑,还是那句话,“钱不是问题。”
这熟悉的撒钱劲正合魏婶心意,她连连抚掌,神态像极店门口供着的陶瓷招财猫,“好好好!太好了!”
面红耳赤的杜若予拽着卫怀信逃命似的往自家走,“你花这些冤枉钱干什么?浪费!”
“这本来就是你的钱,不是冤枉钱。”
“我的钱?”
卫怀信替她拉开楼道铁门,笑道:“就是你家封闭阳台,你后来还我的钱。你的钱花在你身上,怎么能叫浪费?”
这逻辑……居然还怪有逻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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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若予的家比起卫怀信离开时,大件无变化,只多了很多零碎小物——几个手工羊毛毡,两三个少女款抱枕,茶几上铺开的彩色明信片,还有满满一摞时尚杂志——全是卫怀瑾用来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儿。
比起初次光临,这房间显然生动活泼许多。
但卫怀信在房间里观望一圈,眉眼却有些黯。
杜若予去拉窗帘,早春的阳光顿时将她温柔拥抱,她站在光里,转身看向卫怀信时,薄薄的耳垂仿若透明。
卫怀信瞧着这样的杜若予,又忍不住微笑。
眼角弯着,嘴角翘着。
杜若予心中产生了疑问。
美国水土有这么养人吗?短短几个月,他怎么越长越好看?
成年男人还能二度发育的吗?
她挠挠微热的耳垂,溜达去了卫生间,顺便看了眼镜子,这一看吓得三魂七魄统统要飞升。
她原本不在乎狗啃刘海的,这会儿恨不得穿越回一个小时前,哪怕让她办卡,也务必把这头给剪正常了。
她扯着狗啃刘海,灰溜溜走出卫生间,自惭形秽地不敢看卫怀信,“你这回回国探亲,要呆多久?”
卫怀信说:“我请了几天假,但我爸妈希望我尽快回美国。”
杜若予稍稍一想,便明白了。
因为上回卫怀瑾的案件,卫怀信在国内呆了小半月,他的工作平日便忙碌非常,突然消耗长假,想必公司同僚客户已有微词。卫家父母那样的人精,最懂人情世故,这会儿自然催他回去,保住职位,守住客户,稳定军心,才有他们在国内的衣食无忧。
卫怀瑾已死,他们能依托索取的,也只剩下这个儿子了。
杜若予轻声说:“纽约飞南城,又远又累,不如找个时间,把你父母接出国养老,省得你来回辛苦。”
“我父母也是这么想的,他们想移民。”
杜若予点点头。
可如此一来,卫怀信就连仅有的回国理由,都没了。
到那时,她有生之年,还能有幸见他一回吗?
卫怀信蓦地笑了,“可我打算回国发展。”
“回国?”刚刚还恹恹的杜若予眼中突然亮起光芒,但她很快别过脸,掩饰自己的失态,“我去给你倒水。”
她虽然在倒水,心里却牵挂着他回国的事,手脚便有些笨拙,“怎么突然想回国发展?”
卫怀信说:“我过去不想回国,是因为我觉得自己在国内扎不下根,我有父母妹妹,可即便是他们,也像陌生人,更别提什么朋友,我甚至连同学都没有。可事实上,我在美国,似乎也没什么感情深厚的朋友。”
杜若予端着水杯在他身边坐下,这回,她给他倒的水是温的。
卫怀信转头看她,笑问:“杜小姐,你知道我这段时间经常在想什么吗?”
“什么?”
“想我和你一起为怀瑾的案件奔走时的情景。”他的情绪显然飞扬起来,看向杜若予的眼里流光溢彩,“这是我第一次,产生一种自己不是孤军奋战的感觉,在那段时间,杜小姐,你是我的搭档、知己、兄弟,甚至生死之交!”
为了彰显他的诚意,他笃定地拍拍杜若予的肩膀,神情坚决,似乎只要杜若予点头,他即刻便能置办出香案,和她昭告天地,歃血为盟。
杜若予呆呆张大嘴,半晌后心血哀泣。
什么?
他说什么?
去你的搭档、知己、兄弟和生死之交!
我真正想要的,明明是……
对上卫怀信诚挚火热的目光,杜若予最终败下阵,举手投降,“……你高兴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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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号那天,杜若予又去母校找了回易老师,当日天气晴好,外语学院正组织师生在校园绿化林里植树。易老师与她讨论两句,殷切叮嘱关怀不少,最后分别时,易老师看路边还余下一株残弱的小树苗,让杜若予顺手带去垃圾车扔了。
杜若予在易老师面前不愿意戴眼镜,因此在生物多样性维护极好的绿化林里目不斜视迅速撤退,好在一路无事,可也因为她走得快,直接错过了垃圾车。
她只得拎着那株病歪歪的树苗,路上瞎子似的寻觅垃圾桶。
可普通垃圾桶根本容纳不下这么株树苗,她有些为难,不知不觉就把树苗带回学林街。
到家楼下,不用摘眼镜,也一眼瞧见了卫怀信。
杜若予望望一碧如洗的晴空浮云,心说自己大兄弟来了,可她半点高兴不起来。
卫怀信却挺开心,见她拎着株树苗,想起今天是植树节,“杜小姐,你要种树吗?”
杜若予压低眼镜,上挑着斜睨他,“你喊你的生死之交叫小姐?”
卫怀信笑,“若予。”
杜若予耸耸肩,勉强接受。
“这要种哪儿?”卫怀信接过树苗,用手指粗略丈量,跃跃欲试道,“如果种你家阳台,它需要个大盆子。”
杜若予刚想解释这是要遗弃的残次品,可透过黑乎乎的镜片看他兀自嘀咕,再看他手里蔫蔫的小树苗,咧咧嘴角,自嘲一笑。
她觉得自己就像卫怀信手里这颗半死不活的小树苗,也不知怎的就得了他的重视,好心好意地对待,缘分虽有却也浅薄。
她想着想着又想开了,心说做人不能贪得无厌,有人陪她施土种树,不也挺好,哪还顾得上天长地久。
“种我阳台吧,可是我没花盆,也没土。”她想起隔街有家花店,便要去买盆买土。
卫怀信自然而然与她一道,仍旧握着她的手腕,怕她摔倒。
花店老板见着那病怏怏的树苗,断言活不久,又可劲推销他店里的漂亮花株,杜若予坚决不肯,就要种她病残幼弱的小树,老板便替他们扛了袋肥土,叫他们自己去挑花盆。
卫怀信看中个白底的精致陶瓷,杜若予却不要,说命薄的娃娃要土着养,坚持让老板给她找来个最土气的灰瓦盆。
卫怀信哭笑不得,还要再争取个漂亮点的,店老板走过来,用过来人的语气劝道:“帅哥,这种小事就听你老婆的吧,你这回争赢了没意义,因为你往后三年都得为这事听她唠叨,那树不死还好,要是死了,她说不定能念一辈子,得不偿失啊!”
卫怀信忙解释,“她是我朋友,不是我妻子。”
杜若予听着好笑,促狭道:“不是妻子,是兄弟,差点就要烧香磕头拜把子的那种。”
老板哈哈大笑,满眼你们随意瞎说,我看看就好。
灰瓦盆和土一起被扛回家,卫怀信卷起袖子就往阳台去,杜若予与他一左一右蹲着,一个搜索盆栽树苗的注意事项,一个动手实践。
就这么一株小树苗,横种竖种也不过往土里插,可这两位新手,一个金融界精英,一个翻译界深宅,秉着各自的学术精神,硬是捣鼓许久,甚至动用上了魏婶的杆秤,斤斤计较水土肥比,才堪堪种好。
居然累得两个成年人满头大汗,灰头土脸。
直到树苗挺立不倒,卫怀信才想起一件事,“这是什么树种?”
杜若予一拍脑门,“我忘记问了!”
她心胸挺宽,“算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长出个名堂来,谁还管它祖宗十八代。”
卫怀信啼笑皆非,“那也得想个小名,毕竟这是我亲手种的第一棵树,不都说育书育人吗?这就像我第一个小孩。”
杜若予斜眼瞅他,越看越好笑。
有些时候,她真觉得卫怀信是童心未泯,要在她这儿找回童年。
她甚至能想象出他幼年独居时,半夜躲在被窝里孤独搭积木的模样。
“那就叫植树,说不定长着长着,真长出个学霸校草。”杜若予嘿嘿地笑,顺便弹了弹小树的叶子。
卫怀信显然不懂这个梗,他冥思苦想许久,最后眼前一亮,“我要叫它饱饱。”
“为什么?”
“因为我姓卫,它就叫喂饱饱。”
杜若予嘴角抽搐,歪着身子给他比划了两个大拇指,“……你真有想法。”
“叫它饱饱,是希望阳光雨露沃肥,它都能吃饱喝足,健康长大。”他笑眯眯看着杜若予,“就像你一样。”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我们微笑哥来了!让我们像魏婶一样尽情欢呼吧!!!
她们中的少数派 第四章 无名女尸
就在杜若予和卫怀信忙着培育新生命的时候,方未艾和他的同事们正穿着防水渔裤和胶鞋,在南城五县一处半抽干的鱼塘里来回摸索、打捞。
荆鸣站在岸上,几次也想下水帮忙,都被方未艾叫回去,“这水还挺深,别把你给淹了。当心有蛇!”
旁边陈副队也拉住她,“蛇不知道有没有,蚂蟥应该是有的。”他顿了顿,“要不是我腿上的伤,应该我下去。”
天不怕地不怕的荆鸣就怕小小的软体寄生动物,当下搓搓胳膊上的鸡皮,不敢贸然申请下水了。
方未艾还要往更深处走,右手边有个同事突然大喊,“这有一截!”
他转身淌水过去,就见同事举着块泡烂的白肉,一边抹去肉上的淤泥与杂草,一边往岸上去。
岸上法医接过肉块,稍一打量,笃定道:“这是大腿!”
荆鸣和水里泡着的方未艾相视一眼,同时龇牙,摆出个恶心的表情。
岸边踩平的草地上,法医正在测量那截新发现的人体大腿,他边量边记录,嘴里嘀嘀咕咕计算半天,最后和陈副队说:“昨天发现的那段是人体右小腿,这段应该是左大腿,如果DNA检验出属于同一受害者,根据张继宗对中国汉族女性长骨推断身高的研究,还有万秋萍他们对成人身高与足长的回归分析,这个被害女性,身高应该在162厘米左右。”
方未艾听到后,笑道:“行啊,算得越来越快了!”
戴着口罩的法医浅浅一笑,挡在眼镜后的两只圆眼就弯出几道褶子,“就你话多,还不快找!”
方未艾笑嘻嘻淌回塘里,俯身一寸寸地往淤泥里摸。
不知摸了多久,终于叫他摸出点成绩,他轻轻捧出水面一荡,从脚底心到天灵盖都细细麻麻抖了个遍,“妈呀!这是只手!”
这回不用法医辨认,他也能认出,自己捞出的是截人的左手。
方未艾也有丰富的办案经验,捞出这只手后就觉得不大乐观。
这截断手在水中浸泡太久,又深受河水流动刮碰影响,外表皮几乎已全部脱落,手上还不断渗出黑色黏液。
他走到岸边,把断手递给法医,撇嘴,“求你菩萨显灵,务必能从这手采集到有效指纹。”
法医只看一眼,摇头,“已经成手套样化了,有一定难度。”
“别啊!”方未艾哀嚎。
法医又笑了笑,开始反复冲剥断手上的粘质肌液和混合杂物,然后又蹲在岸边,把断手托在水中水平抖动,做完这些,他仔细检查断手的每处细节,对陈副队说:“剩下要回实验室处理了。”
泡在鱼塘里的警察们又来回搜索许久,直到再找不出一块尸块,才纷纷上岸。
方未艾脱下臭烘烘的渔裤,和荆鸣说:“看来凶手只往这儿抛了三分之一的尸体,找不到头颅,也没人认尸,现在就希望DNA那边能比中死者身份了,要不然又是一具无名女尸,好麻烦。”
荆鸣凝重地点头,却想起另一件事,“哎,你手机刚刚一直在响,我看了一眼,是卫怀信。”
“他找我?”
荆鸣问:“他不是回美国了吗?还和你有联系呐?”
方未艾抹抹脖子上的汗,“他啊,一直托我照顾杜杜来着,哼,喧宾夺主。”
荆鸣哟呵一乐,揶揄他,“你说这话,就不怕你家杜杜半夜往你梁上吊个小鬼?”
方未艾哼哼两声,“我们杜杜才不干这种邪魔外道。”
荆鸣又笑,“哪是不干,是不会吧?”
===
傍晚时分,听说卫怀信回国,也即将要走,急匆匆赶来相见的方未艾便上门了。
他来的时候不仅浑身恶臭,手里还拎着个屎黄色的编织袋,袋里似有活物,吓得杜若予抵住门,死活不让他进屋。
“活的!是活的!”方未艾解释,“这是我妈要我送去我师父家的走地母鸡,没死,也没禽流感!放门口丢了怎么办?可贵了!”
“它是活的,你为什么臭得像个死人?”
“那我刚从现场回来啊。”
杜若予不敢置信,“你直接从凶杀现场来我家?”
“不是凶杀现场,是抛尸现场,而且我中间还绕道去了趟我妈家。”方未艾撩起衣袖,露出黑壮小臂上的红肿,满脸无辜,“你看,我妈拧的。”
“……”杜若予心说你妈怎么不干脆拧断你的腿。
两个人在门口对峙半晌,最后杜若予气力不济败下阵来,眼睁睁看着方未艾把编织袋拎去阳台。
本来在沙发上坐山观虎斗的卫怀信登时跳起,奔过去一顿划清界限,“别让你的鸡靠近我的树!”
“呀,还有棵草!”方未艾丢下他的走地鸡,好奇地拨弄卫饱饱的枝叶,“你们往家里搬盆草干什么?这能吃吗?是西红柿还是小辣椒?”
卫怀信推着方未艾迅速回到客厅,顺手关紧阳台门,不让他有机会对卫饱饱动手动脚。
“小气!”方未艾也不和他计较,往沙发上大刀阔斧一坐,便指使着杜若予端茶送水。
卫怀信看不惯他颐指气使的模样,摁着杜若予不让动,坚持要有手有脚的方未艾自己去折腾。
“大哥大姐,行行好,我一整天都在打捞尸块,还千里迢迢赶来看你们一眼。”方未艾手脚摊开,确实累得像条狗,“不都说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吗?情呢?爱呢?还是说你们只对彼此如春风温柔,对我就像严冬般残酷?”
“……”杜若予不想和这二位探讨情爱问题,顺杆子转移话题,“打捞尸块?哪里的分尸案?”
方未艾一提起案情就滔滔不绝,“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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