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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要下班。
　　和悦终于确定，那个男生真的没有来。
　　莫名其妙的，还没等到她鼓起勇气上前，就已经消失在了她的世界。
　　和悦垂头丧气的回了家，路过客厅时看见了和启，他难得在，坐在沙发那里，看见她立即出声。
　　“悦悦，明天开学，去到新学校会紧张吗？”
　　“…不会。”和悦走过去，慢吞吞的说。
　　她是高三了，不是初三，已经过了转学会紧张的年纪。
　　更何况，还有周蜜在。
　　“那就好。”和启稍顿了下，面容很柔和。
　　“最后这个学期太关键了，要不是你一个人在海市我不放心，我…”
　　“爸，你别担心，周蜜说一中进度和我以前学校差不多，况且课程都基本学完了，最后一学期只是复习巩固。”
　　和悦耐心地安抚他。
　　十岁时，赵媛就同和启离婚了，她带着和悦去了沿海那座城市生活，只有放寒暑假才会回来同和启呆上一段时间。
　　上个月，赵媛和她现任的外籍男友再婚了，两人最后决定定居海外，原本是要把和悦一起带出国的，但她坚持要在国内参加完高考再做决定。
　　和启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分说帮她办理的转学手续，很迅速地把她带了回来。
　　他是很爱她的。
　　因为爱她，所以即使离婚时和悦被判在他这边，却在赵媛走后，她每日哭着要妈妈，最后妥协，让和悦同赵媛一起生活。
　　这些年从未在物质上亏待过两人。
　　也因为爱她，所以在一得知赵媛再婚的消息，知道和悦的意愿之后，立刻带她回来，回到了她另外的一个家。
　　和悦不曾怨恨过他们，离婚是因为彼此的感情走到了尽头，不可能为了她而继续勉强下去，可她得到的爱也一点都不比别人少。
　　临睡前，和悦闭上眼，还是难以入眠。
　　她想，等明天放了学，一定要再过去看看，哪怕，只是看到他在那里，就已经是很好的了。
　　寒冬将过，还未迎来春暖花开，大片树木都是光秃的枝桠，天灰蒙蒙的。
　　指尖在冷空气中冻得发红，和悦把手塞进大衣口袋，缩了缩下巴，脸略略埋进高领毛衣中。
　　诺大的教学楼，穿过一个走廊，眼前出现了高三一班的牌子，旁边带着她的班主任刘安出声：“前面就是我们班了，你待会简单做个自我介绍。”
　　他顿了顿，又开口：“这里基本和你以前学校一样，要是有什么不适应的地方，记得来找我。”
　　“好的。”和悦停了下轻声道：“谢谢老师。”
　　清晨的教室，正式开学第一天，似乎假期的余温未过，大老远，就能听到里头吵吵闹闹的动静，特属于年轻男孩子的声线，高亢清朗。
　　和悦偷偷瞥了眼刘安，果不其然，他脸上温和的神色已经换成了隐隐怒气。
　　“吵什么吵！最后一个学期了还不给我收收心！”刘安走进去，用力拍了拍讲台，顿时，整个教室噤若寒蝉，安静得好像都能听到针掉的声音。
　　刘安神色缓了缓，停歇几秒，才再次开口，语气平和不少。
　　“这是我们新来的转学生，未来一学期就和大家共同学习奋战高考，和悦，做一下自我介绍。”
　　他朝和悦示意，底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仿佛一瞬间集结在她身上。
　　讲台旁，穿着驼色羊角扣大衣的女生，面容平静秀丽，眉眼漆黑，白肤红唇，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如她身上那件白色毛衣一样，干净清纯，
　　有暗自的吸气声，伴随着窃窃私语。
　　“最后一个学期了怎么还有转学生？”
　　“她好漂亮啊，气质好特别…”
　　“皮肤好白，腿也长…”
　　最后一句话是某位男同学说的，话音落地，立刻受到了周遭一堆鄙视的视线。
　　他悻悻然摸了摸鼻子。
　　“大家好，我是和悦，希望未来几个月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空气安静几秒，这太过简单的介绍似乎让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刘安率先回神。
　　“啊，说完了，大家鼓掌。”
　　热烈的掌声如梦初醒般响起，和悦抿唇礼貌性笑了一下，视线从底下掠过时，突然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瞳孔瞬间放大，脸上表情出现错愕和怔然。
　　脑子一下空白了，耳边嘈杂的响动归于寂静，仿佛忘记自己置身于喧闹的教室，和悦眼前只剩下那个坐在窗边的男生。
　　他穿着蓝色的冬季校服，侧着脸漫不经心望向窗外，冷冷淡淡，神情面容就连头发丝都熟悉得要命。
　　和悦强压住狂乱的心跳，在众人注目之中，绷紧脸故作镇定找到了自己座位坐下。
　　整个人还是无比恍惚的，口干舌燥，直到旁边的周蜜凑过来同她说话。
　　大半节早自习课，和悦都在发呆中度过，胸前如同缠绕着一团乱麻，理不清剪还乱，不停地在身体里翻滚着横冲直撞。
　　和悦用力闭了闭眼，深呼吸。
　　铃声一响，教室瞬间如同解除了某种禁锢，推开椅子起身的声音，讲话声，笑闹声。
　　和悦本能望向那处，窗边的人站了起来，他前面有位剃着寸头的男生搭着他的肩膀往外走去，脸上还挂着熟稔的笑意。
　　对他和悦有点印象，在进教室之前，好像就是他闹得最凶。
　　两人从后门直接走了，身影渐渐消失，见她盯着那一处，周蜜察觉，探头过来，和悦收回视线，忽然看向她。
　　周蜜有些被吓到，和悦此刻的眼神太沉，透着她看不懂的东西，黑漆漆的眸子一动不动，深不见底。
　　“他是谁？”
　　和悦出声问了，话一出口，才发现自己嗓音干涩，周蜜听完，又望了眼那个方向，略带疑惑。
　　“你说谁？江浩杰啊？”
　　这是他的名字吗？
　　和悦本能感觉有点怪异，没有缘由的，就觉得这个名字和他不符。
　　“还是秋清安？”周蜜再次出声，还是疑惑，和悦心中却冒出几许尘埃落定来。
　　“是他。”
　　“那个长得很好看的。”
　　周蜜瞬间懂了，神情笃定。
　　“那就是秋清安了，江浩杰那只狗怎么配得上好看这两个字。”
　　“………”
　　“可是，你问他干什么？”周蜜反应了一下，脸上露出坏笑，促狭的睨着她。
　　“不是你想的那样。”在周蜜未开口之前，和悦平静地打断，眼神毫无波动。
　　“好吧。”周蜜失望的扁了扁嘴。
　　顿时安静了下来，和悦在心里默数，一、二、三——
　　“不过你问起他也不奇怪，毕竟是校草嘛…”不出三秒，周蜜又按耐不住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
　　“你看到前面那两个人的没有？”她伸手指向教室最左边和最右边的两位女生，一个在写作业，一个在涂口红，都是别无二致的青春漂亮。
　　和悦点了点头。
　　“这两个人同班三年一直老死不相往来，说过的话不超过一只手。”周蜜满脸八卦，朝她竖起右手张开，完全看热闹的语气。
　　“因为开学当天两人打了一架，那叫一个轰轰烈烈震惊四方——”
　　“就是为了抢秋清安旁边的位置，想要和他坐同桌。”
　　“然后呢？”和悦有些接受无能。
　　“然后……”周蜜坐直身子，咂咂嘴。
　　“秋同学面无表情的说，对不起，我只和男生一起坐。”
　　她模仿着秋清安当时的神态，颇有几分搞笑，和悦忍住唇边笑意，想了想又开口。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
　　“我？”
　　“我和他不熟。”
　　“唔，我看你和那个寸头小哥哥挺熟的，他们不是同桌吗。”
　　“江浩杰这只狗啊，和我是有两分塑料基友情，不过秋清安我虽然私底下也和他接触过几次，可真不熟啊。”
　　周蜜想起什么，皱了皱眉头。
　　“我还挺怕他的。”
　　“啊？”和悦讶异。
　　她摆了摆手，避开不谈了。
　　中午，两人去食堂吃饭，和悦之前没有来过一中，对这里都不熟悉，被周蜜拉着，穿过一个操场，林荫小道，最后抵达了一栋两层建筑前面。
　　饭点的食堂永远是最热闹的地方，和悦端着盘子经历了长长的队伍终于打到饭菜，同周蜜站在前头环顾着人头攒动处有没有空位。
　　忽然，不远有人冲她们招手，洪亮的声音穿透了重重人群。
　　“周小蜜！这里——”
　　和悦看见了上午那个寸头，同时的，也看见了他旁边的秋清安。
　　还未做出准备，周蜜已经带着她过去，把手里盘子哐当放到桌上，站在了江浩杰对面，一挑眉，尾音稍扬。
　　“江狗。”
　　寸头气笑了，转移注意力，目光落在后头的和悦身上，扯唇，露出个灿烂至极的笑。
　　“这位是我们今天的转学生吧，你好你好，我叫江浩杰——”
　　“外号江狗。”周蜜补充，江浩杰立刻闭上嘴，眼中悻悻。
　　嘴里怼得毫不留情，但明显两人关系不错，周蜜坐在江浩杰对面，旁边就只剩下一个空位，和悦端着盘子手不自觉收紧，动作缓慢的，在秋清安前面坐下。
　　他未曾抬眼，吃饭动作很规矩，离得近了，和悦很清楚的看到他额角有一块淡粉色的印记，刚长出来的新肉和其他肌肤有明显的区别。
　　江浩杰在一旁挑着菜嘟嘟囔囔的抱怨。
　　“食堂大妈越来越抠了，一份红烧肉就几块，塞牙缝都不够。”
　　“是你吃得多吧！”周蜜见缝插针的怼他。
　　“放屁！”江浩杰气得瞪眼，胳膊一撞，朝旁边秋清安示意。
　　“别说是我，就连咱们安哥都吃不饱！”
　　和悦立即看向他，秋清安的盘子里，只剩下几块土豆和青菜，红烧肉那块空荡荡的，只有褐色的汤汁残留。
　　好像…真的是吃不饱的样子……
　　她看了眼自己面前未曾动过的红烧肉，未经思考的，夹起放到他盘子里。
　　“给你。”她轻声说，收回筷子之后才发现，周遭一片安静。
　　和悦抬起眼，看到了旁边周蜜和江浩杰震惊呆滞的脸。
　　伴随着对面秋清安淡淡抬眸，凝视着她。


第3章　
　　气氛怪异，几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江浩杰先干笑两声，犹豫解释。
　　“新同学，我们安哥不习惯吃别人的东西。”
　　啊…
　　和悦愕然，眼中有些许微不可察的懊恼。
　　秋清安没说话，垂下眼，继续吃着盘里的饭菜，只是她夹过去的那两块红烧肉一直放在原处，无人问津。
　　在盘子角落，突兀的堆在那里，一动未动。
　　回教室的路上，周蜜扯着和悦的手，受到刺激般朝她瞪眼。
　　“你是不是疯了？？？”
　　“有那么奇怪吗？”和悦疑惑问。
　　“当然了！！！”周蜜大声叫道。引得旁边路过的同学都纷纷侧目，和悦抿了下唇。
　　“那是秋清安哎，一般人连话都不太敢和他说，你竟然还给他夹菜，况且你们两个都不认识，连话都没讲过吧！”
　　“讲过。”和悦闻言补充了一句，周蜜准备的一大堆教训的话都卡在喉咙，她眨眨眼。
　　“为什么都不太敢和他说话？”和悦又问，周蜜脑子没反应过来，被她转移注意力，未经思考愣愣地全盘托出。
　　“听说他初中的时候差点打死过人。”周蜜心有戚戚，压低声音。
　　“而且在班里大家也都怕他，就连那一堆和他玩得好的男生其实也有点…更别提女生了，没几个敢凑上去的。”
　　“不然你以为秋清安长成这样怎么没女朋友。”
　　“啊？”
　　“我跟你说，你要离他远点。”周蜜最后严肃的警告她。
　　“不然最后受伤的肯定是你。”
　　下午最后一堂课结束，和悦跟周蜜一起去宿舍，一中女生宿舍六人一间，上下铺，门边有个大柜子可以装私人物品，窗前是张桌子，摆满了女孩子的杂物。
　　和悦临时转进来，只剩下上铺，即使老师提前通知过，床板上仍旧摆满了东西，周蜜领着她进去，直接指着那几个坐在床边的女生嚷嚷了。
　　“你们把自己东西收一收，赶紧的，我们要铺床了。”
　　周蜜在班里算是个‘风云人物’，家里条件好，和那群男生也玩得不错，平日里我行我素，压根不知道低调两字怎么写。
　　偏偏的，还真没人敢惹她。
　　周蜜一说完，那三个女生就立即站了起来，把空床板上属于自己的杂物拿掉，还剩下两个小盒子和旧玩偶。
　　“这个是程菲的…”一个齐刘海女同学小声说，周蜜轻扬了下眉头。
　　“拿掉，就说是我说的。”
　　“哦。”她很顺从的就做了，通通拿下来放在了宿舍地上，和悦看了眼，找出抹布开始擦床上灰尘。
　　“我来我来！”周蜜立即抢过，对她说：“你赶紧把你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待会出去吃饭。”
　　说去吃饭是真的吃饭，学校食堂味道一般，周蜜不止从哪弄来一张班主任的请假条，带着和悦一起到了校外，找了家生意红火环境还不错的小馆子。
　　很巧的是，两人又碰上了秋清安他们，只是这次不仅仅只有他和江浩杰，还有好几个眼生的男同学。
　　一见到周蜜，江浩杰就跟打了鸡血似的，立即朝她们招手要服务员拼桌。
　　周蜜翻了个白眼，还是带着她过去。
　　桌子是长桌，四人位的，再拼上一张就变成了八人，秋清安和江浩杰坐在外面，两人相对，周蜜不假思索的迅速在江浩杰旁边落座，顿时，就只剩下秋清安身边的空位。
　　和悦犹豫着，在他旁边坐下。
　　桌子靠窗，一阵风从外面吹进来，和悦似乎闻到了从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皂角香。
　　他们在聊天，和悦插不进去，服务员上了茶水，和悦习惯性倒在碗里开始冲洗碗筷，江浩杰瞥见，惊异咦了声。
　　“我们转学生好讲究哦，饭前还要洗洗碗。”
　　和悦动作一顿，周蜜已经在他光光的寸头上赏了一个爆栗，瞪他。
　　“你话怎么这么多？？？嗯？”
　　“我在海市待过几年，所以习惯了。”和悦笑了笑，温和解释。
　　海市那边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去到外面吃饭，服务生第一件事情就是上壶茶水和一个小盆，碗筷用茶水冲洗过后再倒掉，在上菜之前，又由服务生收下去。
　　“啊，原来这样…”江浩杰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他可以肆无忌惮的怼张牙舞爪的周蜜，但面对这种温温柔柔的女孩子却是手足无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你怎么突然转学过来了，最后一个学期了都。”桌上另外一位男同学忍不住问，这大概是大部分人心里的疑惑。
　　“我回原户籍地高考。”和悦解释，他眼中疑惑两秒，还是不确定出声：“现在不是可以不受限制了…？”
　　周蜜眼神一变，正准备出声打断，和悦已经弯了下唇，神色未变，依旧是温和平静的模样。
　　“我之前是和我妈妈一起生活，她前段时间重新结婚了，所以我现在回来和我爸一起住。”
　　“啊……”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奇怪。秋清安抬眼，看向旁边的女生，眸中莫名，不知在想什么。
　　“那周小蜜和你是一见如故吗？两人同桌第一天就已经难舍难分形影不离？”江浩杰试探问，周蜜再也忍不住，一脚踩向他泄愤。
　　“你是傻逼吗？我有这么容易一见如故难舍难分？？我和悦悦是小学同学！还有——”
　　“说了几千遍不准再叫我周小蜜！小蜜小蜜你骂谁呢？？？！”
　　“那你还叫我江狗！我是狗吗？？！”
　　“你是。”
　　“……………”
　　江浩杰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深呼吸，第几千次在心里告诉自己。
　　好男不跟女斗。
　　被他们两个这么一打岔，先前沉重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菜还没上上来，大家干脆学着和悦，用茶水把面前碗筷都冲洗一遍。
　　只有秋清安没动，垂眼按着手机，侧脸毫无情绪，不知在看些什么。
　　和悦把碗里的水倒进旁边垃圾桶，看了他一眼，目光又落在他未曾动过的碗筷上面，想了想，礼貌询问。
　　“要帮你洗一下吗？”
　　秋清安手指顿住，再次抬头，目光落在她脸上，浅浅滑过，看不出任何情绪。
　　“随便。”他说。声音一如那天听到的一样，淡漠又疏离，不近人情。
　　和悦顿了顿，拿过他面前碗筷，倒了茶水细细冲洗，最后洗干净之后，又轻轻放回他面前。
　　秋清安没看她，只随口说了一句。
　　“谢谢。”
　　这家店之所以那么受学生欢迎是有原因的，菜味道很不错，价格还不贵，完全担得起物美价廉四个字。
　　动筷之后，大家就顾不上了聊天了，周蜜和江浩杰争夺着不远处那盘椒盐排骨，和悦默默夹着面前的菜，秋清安依旧是不紧不慢的，一口一口吃着。
　　“对了，安哥，你便利店工作辞了没有？”
　　“辞了。”秋清安嗓音清淡地说。
　　“也是，最后一个学期得收收心了，反正你也不差钱——”话音是戛然而止的，江浩杰自知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