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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宁的脚碰到的地方，果真变成了台阶，顾宁一步跨了上去。
　　沿着自己造出来的一级级台阶，顾宁走向上方的空中，直奔幻影最密处。那里重重人影交叠，纤毫毕现，影像逼真，让人脸红心跳。
　　只有身后臭着脸坐着的那个楚轩是真的，剩下这些全部都是幻觉，幻觉。顾宁在心中默念。拨开那些影子。
　　这些幻影不是虚影，而是立体的，质地如同果冻一样，随着顾宁轻拨的动作缓缓地荡漾，却我行我素，不受顾宁的干扰。
　　顾宁专挑幻影最多的地方走，行进还挺艰难。
　　楚轩闹完小脾气，站起来沿着台阶跟上来，看见顾宁拨影子的动作小心翼翼，“这些东西这么挡路，弄破了会怎样？”
　　“这就是这个阵的另一个圈套。”顾宁动作小心，“正常人看到自己非常不想看到的东西，第一反应都是攻击。一旦把这些大果冻弄破了，就会一变十，十变百，到处都塞满这玩意后，就更找不到生门在哪里了。”
　　“自己非常不想看到的东西？”楚轩兴味盎然。
　　顾宁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一定是刚刚被他亲傻了。
　　顾宁不再作声，闷头前进。
　　“宁宁，你能不能不碰那里？你这样我会害羞。”身后的楚轩语调真诚地提醒。
　　顾宁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正在走神，幻影又密，拨幻影时随手一搭，根本没留意自己碰到了幻影里楚轩的什么地方，顿时像被火烫一样缩回手，脸上烧成一片。
　　楚轩带着笑意瞥她一眼，自己向前两步，帮她开路。
　　重重幻影中，终于露出一片淡淡的蓝光，顾宁欢呼一声，就要往里迈。
　　“等等。”楚轩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拖回来。
　　他大概是不放心吧。顾宁自己倒是挺有把握。这和爷爷说的生门的样子一模一样。还没想清楚，楚轩已经就着刚刚拉她的力道，把她顺势拽进怀里，温暖的双唇又覆上来。
　　“再耽搁……一会……引魂香……就要熄了……”顾宁挣扎着说话，呜呜地说不清楚。
　　楚轩恋恋不舍地放开她，“一起。”握着她的手跨进蓝光里。
　　顾宁睁开眼睛时，楚轩早就醒了，守在旁边。
　　引魂香已经燃了一大半，顾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站起来冲过去熄掉剩下的香。
　　“我刚刚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楚轩先开口。
　　顾宁没看他，拔掉引魂香，捻一捻，顺口答，“哦，你做梦了？我刚刚晕过去了，倒是什么梦都没做。看，就是这个东西让人头晕。”
　　楚轩嗯了一声，听不出语气。
　　只要死不认账，楚轩应该也搞不清刚刚那段亲来亲去、压来压去，尤其是丢脸到家的小黄片大放映到底是做梦还是真的吧？
　　“小山他们还在外面？让他们进来吧。这里安全了。”顾宁表情严肃，很有大师风范地走了一圈，把墙角的铜钱挨个念诀破了，收起来，转身拉开自己背的大包拿符纸包铜钱。
　　楚轩站起来，走到门口，伸手握住门把手，忽然停住，回头看向顾宁，眼带笑意。
　　“宁宁，你晕过去之后什么梦也没做，醒过来时看到我突然出现在这儿，就一点都不惊讶么？”
　　顾宁在包里翻找的手僵住了。
　　小山打电话叫他过来这件事，是刚刚他在引魂阵的幻境里告诉顾宁的。
　　如果顾宁刚刚没有和他一起呆在幻境里，看到他突然出现在这里，一定会有点吃惊，起码会问一句“你怎么来了”吧。
　　顾宁没问，是因为“你怎么来了”这句话，刚刚在幻境里已经问过了。
　　顾宁想死。
　　楚轩欣赏了一会儿顾宁的精彩纷呈的表情，微笑着再来一个二连杀，“我并不知道你关于‘方式’的知识竟然那么丰富。不过你对我某些部分的想象好像是……不太准确，以后有机会，我可以帮你校正。”说完对顾宁笑笑，开门去叫小山。
　　他好像是什么都知道了……
　　顾宁欲哭无泪，心想，干脆把自己也塞进这个大背包里，拉上拉链算了。
　　小山和元元搀着文文进来时，顾宁已经恢复了一脸专业捉妖师的镇定，但是目光打死也不往楚轩脸上转。
　　顾宁揭了文文的符，叫醒她，把符纸包着的那五枚铜钱给她看。
　　“这是你布的阵？”
　　文文面无表情，点点头。
　　“布得真不错，还挺专业的，连我都掉进去了。”顾宁夸奖她，“你这阵叫什么？”
　　文文咬咬嘴唇不出声。
　　“你连这阵叫什么都不知道，是怎么布出来的？”顾宁叹口气，“你就别包庇别人了。”
　　“你们不要为难她，我自己出来好了。”有一个声音在顾宁耳边响起。


第40章　情敌5
　　“不过能不能让你身边这位回避一下，有他在这儿，实在让人太难受，我头晕。”
　　顾宁知道别人听不到，转头对楚轩说，“你能不能回避一下？”
　　楚轩并没多问，听话地起身到外间去了。
　　“别藏着了，你出来吧。”顾宁说。
　　话音未落，一个人在文文的那张床上缓缓显形。
　　是一个年轻人，一头柔软的浅褐色头发，一双清澈如水的淡蓝色眼睛，肤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穿着件裸粉色T恤。只是显形功夫不到家，整个人都不那么像实体，带着点虚虚渺渺。
　　顾宁无奈，“让你出来，是说别藏着，让我能看见就行了，你显形出来，浪费妖力不说，吓到小朋友。”
　　小山的脸果然白了。床上凭空冒出一个人来，任何一个精神正常的人都会有点受不了。
　　多锻炼两回就好了。顾宁倒是比较担心元元。
　　元元的脸倒是不白。不但不白，还红扑扑的，双眼噌噌放光，“这个就是妖？传说中的妖？咱们宁宁姐天天到处捉的那种妖？”
　　怎么语气听着这么兴奋呢？
　　“他们妖，长得都这么好看吗？宁宁姐，你还真舍得下手！”
　　小山的脸现在倒是不白了，黑了。
　　“当然不是个个都这么好看，和人一样，长什么样的都有，还有不少根本就不是人形的，就是这个特别好看一点。”顾宁看到小山锅底一样的脸色，连忙澄清。
　　“你们是捉妖的？道士？和尚？”旁边的文文听了他们的话，小嘴一瘪，已经快哭了。
　　顾宁默默看着她：你见过女和尚？再说人家基督教驱魔的教士不配拥有姓名？
　　文文神情激动，“你们要收了他吗？他不是坏人，从来不害人，也一定要收了吗？”
　　“他不害人的话，为什么你是这幅精气不足的样子？”
　　“他吸我的精气，是因为我想让他显形出来，妖力不够不能显形。都是我自愿的。”文文拦在顾宁和那个年轻人中间。
　　青年轻轻拨开文文，“别听她胡说，都是我不好，非要和文文在一起，不关她的事，你们收了我好了，不要找她的麻烦。”
　　文文把他向后推推，一脸悲壮，“我们虽然是一个人一个妖，可是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你们这些人凭什么要拆散我们？”
　　他们两个这是演的哪一出？
　　顾宁无语，“妹妹，都9102年了，你当你是许仙我是法海吗？”
　　顾宁问床上那位，“你叫什么？是哪一大类的？修炼到什么程度？登记注册了没有？”
　　“什么大类？”年轻人被顾宁一连串问题劈头盖脸砸得一脸茫然。
　　文文看见顾宁好像并没有直接收妖的意思，稍微放下点心，“我都叫他小粉，因为他好像很喜欢穿粉衣服。”
　　小粉……顾宁默默吐槽，有你这么给一个男的起名字的吗？
　　顾宁换个问题，“你成精多久了？”顾宁经验丰富，这小妖一看就是个刚成精的菜鸟。
　　“大概三四个星期吧？”小粉蹙眉想了想，“我开始的时候迷迷糊糊的，经常睡觉，记不清了。”
　　“所以你什么都不懂，每天都靠吸她的精气维持着？”
　　“嗯，我每天一半时间睡觉，一半时间在这里陪着文文。不敢出去，怕有……”偷看顾宁一眼，“……和尚道士捉我。”
　　这小妖成精后一直猫在这间小屋里，出都没出去过？
　　“那你怎么会布金刚引魂阵？”顾宁追问。
　　“我在网上找到一本古书的影印本，在上面找到的。因为文文和我看了很多人妖恋的片子……“
　　文文接着说，“……每部片子里都有和尚道士来捉妖，所以我们才想出这个办法。”
　　你看的都是什么片子啊。顾宁有点头大。
　　顾宁也坐到床上，“你们的这种情况一点都不稀奇。人有人界，妖有妖界，人和妖如果真的想在一起当然可以，只不过手续有点麻烦，我们这边没有相关机构，你们需要在北俱芦洲的妖界递申请，可以申请在小粉身上打一个印记，留在这边，也可以申请带文文过去，不过一般来说，妖想留在这边非常困难，每年名额都不多，还是文文过去比较容易。”
　　“只不过小粉刚成精，连自己的合法身份都没有，要先回妖界登记注册才能发起申请。”
　　顾宁叹一口气，“这些是常识，出门随便抓一个妖问问就知道了，你居然在这间屋子里闷了好几个星期？”
　　顾宁递给他们一张名片，“等你想好了，要走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送你去妖界。还有，妖有自己采纳灵气修炼的方法，我回头找本书快递给你，别再吸她的精气了，你都快要把她吸死了。”
　　两个小朋友点头如捣蒜。这两个傻孩子什么都不懂。
　　顾宁忽然想起夏白，“我认识一个大妖，什么都明白，你倒是可以问他，不过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教你，等我先问过他再说吧。”
　　顾宁站起来，示意小山和元元走，这两小只也已经听傻了。
　　“对了，文文，他一直穿粉衣服不是因为他喜欢。你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成精吧？他没告诉过你？”
　　文文茫然地摇摇头，“树？花？”
　　行吧。连人家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喜欢上了。
　　小粉脸上现出点羞涩，“我不告诉你，是怕我说了，你就不肯天天抱着我睡了。”
　　文文愣怔片刻，看向自己的床，枕头边摆着一个笔记本，套着骚气的裸粉色的保护壳。
　　小粉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鼓起勇气，“文文，其实我想说很久了，能不能给我换个别的颜色的壳？还有，我也不太想要韩国欧巴的屏保和身上的小兔子贴纸。”
　　接下来的几天，小山和元元都在追着顾宁问妖界的事，顾宁威胁说知道得太多容易招邪，也挡不住两个好奇宝宝。
　　过了没两天，元元倒是不追问了，却宝贝一样抱回来个最新款的水果笔记本电脑。
　　元元拿着两套保护壳在上面比量，拿不定主意，“宁宁姐，你说纯黑的壳好，还是橘色条纹的好？黑的比较沉稳，橘色的比较活泼运动。”
　　顾宁端详了一下，“我还是喜欢原来的浅灰色。”瞄一眼小山，悄悄说，“不过我觉得性格和外壳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万一有呢？你看人家粉色的外壳，就特别温柔。”元元下决心，“还是橘色的吧。”
　　小山满脸委屈，从电脑前抬起头看看这边。眼神嗖嗖地对着那台崭新的笔迹本飞刀子。
　　“宁宁姐，你要不要也买一台？最近有打折。”
　　顾宁有点动心，最近赚了点钱，常用的那台本本太慢，差不多该更新换代了，“新款也打折？”
　　楚轩原本在轻快地敲着键盘，这时抬起眼皮，看了顾宁一眼。
　　小山忍不住开口，“喂，你们两个够了没有，成精什么的哪有那么容易，百年不遇吧？”
　　“万一就中彩票，遇上了呢？专属定制男朋友诶！”元元反驳，手里打开网页，给顾宁看新款的价格。
　　“再说妖什么的说不定根本就没有，都是顾宁骗人玩的。”小山为了干掉潜在情敌，不惜污蔑顾宁。
　　元元不服，“瞎说，你自己那天亲眼看见的。床上突然冒出个人来，不是妖是什么？”
　　“魔术里还有大变活人呢，你都信？”小山转向楚轩，“是吧，哥？”
　　楚轩敲着键盘，闲闲道，“妖魔鬼怪，都是胡说八道。”
　　两个男生现在立场高度一致。
　　顾宁没理他俩，翻了一会儿，看好了配置，填了信用卡号码，五分钟不到，真的买了一台。
　　“好啦，宁宁姐，天还不晚，直接去他们店里取就好了。”
　　“好。”顾宁看了一眼地址，“楚轩，你能不能送我……”
　　“不能。”
　　楚轩头也不抬，“我忙。”
　　切。不送就不送，了不起吗？顾宁自己下楼去坐轻轨。
　　轻轨去市中心要好久，顾宁在车上打瞌睡，半梦半醒之间，听见有个声音在耳边说，“下车。”
　　顾宁猛地惊醒。
　　那个好多天不见踪影的家伙出来了。
　　“娜塔莉波特曼！你终于来了！”
　　顾宁突然出声，吓得旁边也在打瞌睡的乘客一哆嗦。顾宁歉意地笑笑，用一只手假装按着耳朵，好像那里有个无线耳机，正在打电话。
　　顾宁放小声音，“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耍我耍得很开心是吧？”
　　那声音今天相当清晰，是清越悦耳的男声，轻笑一声，“先下车，下车以后再骂我，不然就来不及了。”


第41章　情敌6
　　前面就是一个车站。
　　“来不及什么？”顾宁边从车上跳下来边问。
　　又没声了。这家伙大概不想挨骂。不知道是假装不在，还是干脆真的溜了。
　　不过顾宁立刻就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她下车——小妖们又都聚过来开会。
　　顾宁这次问都不用问香气的事，就直接就往妖怪堆里走。
　　车站旁边是商业区旁的一处绿地，有草坪有大树，此时夕阳斜照，一个小男孩正坐在草坪旁的长椅上，把手里的面包掰成一小块一小块，一会儿扔这边，一会儿扔那边地逗鸽子玩。那孩子是个熟人，黑碎发，碧绿的眼睛，胸前还挂着那个小金锥子。
　　奇怪的是，四周妖怪虽然多，却都离开小男孩有一段距离，好像小男孩周围有一圈透明的屏障，并不想让它们离得太近。
　　屏障挡得住妖怪，顾宁却毫无感觉。
　　顾宁走过去，蹲在小男孩脚边。小男孩早就看见顾宁了，却没有跑，继续喂鸽子，神情镇定。
　　顾宁先挥手做了个铜门收妖，然后对小男孩笑笑，“我又来跟你换你的项链来了。你对玩具没兴趣的话，别的东西也行。你想要什么？”
　　小男孩不知听懂没有，一双长睫碧眼一忽闪一忽闪地看着顾宁不说话。
　　正在缓缓进门的妖群忽然一阵骚动，一扇极高的晶莹剔透的大门在不远处忽地一下立了起来。小男孩看了那边一眼，站起来就往绿地深处跑。
　　这儿正诱拐儿童呢，这些乾龙堂的人怎么会这么讨厌啊。
　　顾宁叹口气，起身就追。
　　两个人才跑没多远，顾宁就看到上次那个戴墨镜一身黑西装的男人走过来了。
　　那人用恐怖片里坏人的速度走着，并不着急，穿过一片腾空而起的鸽子，好像在拍吴宇森的黑帮片。
　　拽成这样，还是欠抽一锅底。
　　顾宁不再理他，去追小男孩。小男孩跑得不慢，顾宁追着都有点费劲，两个人七拐八拐到了绿地深处的水池边。
　　顾宁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不用跑，你把你那条项链卖给我，那个坏人就不追你了。”
　　小男孩表情平静，指指顾宁身后。
　　顾宁回头一看，不会吧？那个穿黑西装的用恐怖片里坏人的速度走路，还真的像恐怖片的坏人一样随随便便就追上跑着的人了？
　　“别怕，我帮你挡着他。”顾宁伸手把小男孩护在身后，默默想了一遍身上还有什么能用的符，再一回头，发现小男孩不见了。
　　脚下的地上躺着那个小金锥子。
　　穿黑西装的家伙不疾不徐地向这边过来。打估计是打不过的。
　　顾宁不动声色地轻轻一踢，小金锥子掉进了水池里，溅起小小的一点水花。
　　“那小孩呢？”黑西装走过来，开口就问，连个招呼都没有，十分没礼貌。
　　“我怎么知道？好像跑了。”顾宁抄手站在那儿，心想，小孩没啦，你快滚吧。
　　“东西。”黑西装伸出一只手，递到顾宁面前。
　　“什么东西。”顾宁装傻。
　　黑西装挑挑一边的嘴角，收回手，微微向顾宁俯身，靠近她一点，声音不怀好意，“你把东西交给我，上次的事就算了。”
　　这位兄台，你不觉得你说的完全就是电影里坏人的台词么？
　　“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宁转身就走。他应该没看见水里的小金锥子，引他离开这里才是上策。
　　还没走两步，顾宁的后背忽然被人轻轻一划，眼前金光一闪，整个天地都花成一片，有人上前托起顾宁，打横一抱，然后顾宁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顾宁再醒来时，头还是晕的，躺的地方倒是挺舒服。
　　顾宁挣扎着坐起来。身下是一个老式的英式拉扣皮沙发，眼前是一大片落地玻璃窗，俯视着整个市中心，灯火辉煌，天已经完全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