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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阴的问题让晋书记头疼不已。所谓救急不救穷，这不是发点救济品就能解决问题的，去冬每人给了一百斤粮食，算是把问题抹过去，可是今年呢？

　　　　要知道那是一个县的人口，一人一百斤，就是上千万的粮食，省委书记几乎把民政扶贫的资源，全都投到了山阴，西山是个穷省，贫困人口可不都在山阴县。

　　　　想要让山阴县人脱贫致富，首先是种草栽树，可是这都得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国家很穷，地方也很穷，非要借助外来力量不可，晋书记忍痛割爱，把自己的得力助手派过去，也是不得已——陈怀希在银行系统工作过，有那方面的人脉，能贷到款，再说，他还是留学回来的，见识多。

　　　　陈怀希到山阴之后，两个月都没回过源城，除了给凤娇打过几个电话，也是问个好，就匆匆挂了。

　　　　凤娇理解陈怀希，但她身边几个人却很不满，觉得陈怀希既不确定两人的关系，也没有别的表示，就这样把人半空吊着，太不够意思。

　　　　偏偏，姜秀溪刚刚来源城，领导还没给他加担子，有大把空闲，他几乎每星期都来找凤娇。

　　　　自从日本电影《追捕》八十年代初在国内热映，国人的审美观随之发生了变化，像唐国强这样长相精致的男子，被冠以“奶油小生”的戏称不受欢迎，反而是高仓健那样，孔武有力容颜粗糙的大行其道。

　　　　姜秀溪就是高仓健类的，他军人出身，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的，这样给人冷冽硬棒感觉的男子，偏偏在凤娇面前十分温柔，让张春芳和李芳等都大为感动，凤娇还没什么感觉，她们倒是先变了心。

　　　　

奋起　第一百五十一章　解决

　　　　凤娇这边忙得焦头烂额，姜秀溪看得很心疼，就劝凤娇道：“听说你的衣服以前不出口，也一样挣钱。”

　　　　“算是吧，但比现在少很多。”凤娇也不否认。

　　　　“少就少，反正你也比一般人有钱多了，做人要懂得知足常乐，不用这么苦自己。”

　　　　“话是这么说，可若是不能出口——”

　　　　“不出口就不出口，但你的烦恼不也一笔勾销了吗？”姜秀溪安慰道。

　　　　凤娇摇头：“事情走到这一步，出不出口就不由自己了，到时候估计省里和市里都能惊动了。”

　　　　姜秀溪的工作，虽然和经济发展关系不大，但作为体制内成员，当然知道出口创汇意味着什么，他不由眉头紧锁，替凤娇苦恼：“这还把人勉强上了？”

　　　　“嗯！”

　　　　“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要不，开个内部会议商量一下。”

　　　　“好吧。”凤娇于是召集几个心腹，开会商量，结果还是没辙，凤娇却因为睡眠不足，不仅长出黑眼圈，脸色都发黄憔悴起来。

　　　　这天傍晚，刚刚吃过晚饭，陈怀希忽然来到办公室找她。

　　　　“你回来了？”凤娇又惊又喜，“吃饭了吗？想吃什么，我来做。”

　　　　“我回来开会，刚才用过工作餐。”

　　　　“前几次开会，你不都请假了吗？”

　　　　“今天这个会议十分重要，不许请假。”

　　　　凤娇给他泡好茶，端上来。陈怀希晒黑了，也瘦了，看得她心疼不已：“我知道你工作累，可你能不能吃得好一些？怎么瘦成这样？”

　　　　虽然是埋怨的话，可意思却满满都是关怀，陈怀希闻听，不生气反而乐开了，他伸手把凤娇搂在怀里：“我吃的好着呢，山阴虽然穷，可也不是没有食物，还能饿着我？”

　　　　凤娇翻了个白眼，表示不信：“山阴百姓中有穷得要饭的，就你这性子，肯定把自己的口粮都送给贫困户了，别在这里哄我。”

　　　　“没有，绝对没有。”陈怀希用下巴蹭蹭凤娇的头顶，做了个鬼脸，他的确把自己的积蓄都买了粮食送给了几个极其贫困的人家，但却不是自己的口粮，他没有饿着自己。

　　　　凤娇的身体虽然是已婚妇女，可她的灵魂却还是个少女，每次陈怀希这样抱着她，她都有种晕淘淘的幸福感。

　　　　“怎么回事？你也瘦了。”陈怀希的手，在凤娇瘦削的肩头摩挲了几下，“厂子不是很挣钱吗？晋书记开会都表扬你了。没有点名，可我心里明白说的就是你，你是不是最近没好好吃饭？”凤娇喜好美食，陈怀希错觉她挑嘴。

　　　　凤娇叹口气，简单说了厂里的情况，自从和陈怀希确定恋爱关系，她就像漂泊的小船进了港湾，心里终于踏实起来，不像以前总觉得孤寂茫然，有时深夜梦回，还不知自己到底是谁，因此，她毫无顾虑地向陈怀希敞开心扉——有困难，不找他，她还能找谁呢？

　　　　陈怀希在山阴，肯定困难更多，凤娇不想给他添麻烦，现在，人已经在眼前，那还用客气吗？

　　　　“你看他们中间，谁是真想辞职，谁是威胁你的？”

　　　　“剩下这五个人，都不想现在就辞职的，他们都是才入职的新新人类，来这里是为了攒经验混资历，半年不到就辞职，对以后找工作很不利。”

　　　　陈怀希轻轻抚着凤娇的后背，想了一会儿，忍不住“呵呵”一笑。

　　　　“你有办法了？”

　　　　他摸摸凤娇的头发，“你这么聪明，怎么会被难住？”

　　　　“我只不过会些服装的设计加工，在处理人事上，还是个菜鸟。”凤娇嘟着嘴道。

　　　　“菜鸟？”陈怀希还没听过这样的形容词。

　　　　凤娇这才意识到，菜鸟还是电脑和网络在国内铺开后出现的说法，不由悄悄吐了一下舌头。

　　　　没想到陈怀希却想通了，他“哦”了一声，鼓励凤娇，“谁也不是生而知之，吃一堑长一智，总有一天你能一飞冲天。”

　　　　“可是现在关口难过。”凤娇见他想出办法，说话的口气就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

　　　　陈怀希笑了一声，道：“很简单。他们要辞职，那就让他们辞职好了，然后，让惠娴从香港招聘几个工人，反正，你这边不需要他们来管理，不是吗？香港那边，只要求有一定比例的港人员工，并不限于这些港人在做什么，你甚至可以招聘几个大爷，跟着你的花匠栽栽花种种草……”

　　　　凤娇没想到陈怀希竟然和姜秀溪一个想法，不由抬头瞪他一眼，秀眉紧蹙着抗议：“不可以的，这几个员工集体辞职，会给惠娴很大压力，让她在行业工会里很丢脸。”

　　　　“嘿嘿嘿……”

　　　　“你笑什么？”

　　　　“我笑你太可爱了。还能真把他们炒掉啊？你假装和惠娴通电话，再想办法让他们听见不就是了？”

　　　　“威胁他们一下？”

　　　　“嗯嗯，他们既然敢威胁你，你为何就不能威胁回去？”

　　　　凤娇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不由高兴起来，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嘻嘻，还是你的办法多。”

　　　　见凤娇高兴了，陈怀希也松口气，随即又严肃起来：“有事情搞不定，就给我打电话，听见没？我下次回来，可不希望你还这么瘦！”说着，还用手在她背上捏了捏，”瞧瞧，就剩一张皮了，肋骨都摸得到。”

　　　　“嘻嘻——”凤娇被他这样轻手轻脚的碰触弄的直痒痒，忍不住笑出声。

　　　　“别嬉皮笑脸，我是认真的。”

　　　　“嘻嘻，我也是认真的。痒！”凤娇忍不住扭动了一下，随即就意识到自己这样有些轻佻，她的脸一下子就爆红了，一边低着头掩饰，一边咬牙忍着，身子一动也不肯动。

　　　　陈怀希显然也有些意动，他低下头，轻轻吻了吻凤娇的耳垂，炽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脸颊，凤娇的心一阵狂跳：“不可以！”

　　　　凤娇觉得自己拼尽了全力，说出的声音依然如声如蚊讷，小的几乎听不见。

　　　　但陈怀希感受到了凤娇的抗拒，他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缓缓停了下来：“你不愿意？”

奋起　第一百五十二章　舍不得

　　　　陈怀希不由大为失望，找一个理智的女子做妻子，这辈子就像有了个蜗牛壳，不管何时何地，都会有个温暖安全的家，可有好处就有坏处，比如现在，他已经被爱情的烈焰烧得难以自己，女朋友却还能理智地来个“不可以”，不要这么煞风景好不好？

　　　　感觉陈怀希的身体僵硬了一下，凤娇心里其实也不是不后悔，好歹她是后世来的，那时候可比现在开放多了，她不由扪心自问，是不是自己太过于融入这个落后年代，以至于连情感都冰冷起来，心中只剩下规则了呢？

　　　　“对不起！”凤娇十分愧疚。

　　　　“是我不好！”陈怀希大为惭愧，他和凤娇都老大不小了，若不是自己搞不定老娘，他们肯定现在都结婚了。他还是个男人，单着都有人指指戳戳，背后议论，凤娇作为一个女人，要承受的压力，不知比他多几倍，他下意识摸摸她瘦削的脊背，她这段时间的暴瘦，是不是也跟这个有关呢？

　　　　凤娇前世，也看过一些关于男人的讨论，好多女人吐槽男人就是个大男孩，一辈子都长不大，大事小事，在他们眼中，都是玩。虽然她不认为陈怀希是这样的人，可这样生硬的拒绝他，自己是不是也错了？凤娇一阵心慌，却不知该如何挽回，她实在没办法主动——她上一世单到三十没结婚，也跟这个有关吧？记得曾经有个男人，指责她那个“冷淡”。

　　　　陈怀希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但他并没有松手，而是让凤娇坐在自己腿上，两人面对面，头顶头。

　　　　“娇娇，我过几天要回一趟京城，去农大寻专家考察一下山阴，看在农、林、牧这三方面如何发展最科学、最快捷，你有空和我一起去不？”

　　　　“嗯！”凤娇点点头，她对他有信心，他的安排，一定是有道理的。

　　　　“我带你见我爷爷和外公，我打算先说服两个老人，再攻克我父亲和母亲的堡垒，我给你说过，我的小名，应该叫事儿，我妈就是‘事儿他妈’。一想到这里，我就很愧疚，是我把你拉到这样的旋涡里，你这样优秀，你应该有个温暖和睦的家庭。”

　　　　“谁让我爱上你了呢？再说，好事多磨，得来的太容易，胜利的果实就不那么甜蜜。”

　　　　陈怀希又是感动，又是高兴，不由笑了一声：“哈哈，就按你说的，咱们一定要采撷一颗最大最美的爱情之果。”

　　　　两人四目相对，都看到对方脸上的幸福和满足，他们年龄虽然都不小，而且也经历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但在爱情面前，却都还是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第一次尝试，幸福感总是更多一些的。

　　　　陈怀希明天还要去开会，凤娇更得解决棘手的人事问题，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就道了晚安。

　　　　陈怀希会议结束，当天就赶回了山阴县，把会议精神传达下去，然后安排执行问题——会议是关于深化改革、促进经济发展的，而他，也实在忍受不了山阴的贫困，想要快些把山阴发展起来，下一步行动，他早就安排好了，陈怀希将工作安排和县长沟通之后，让搭档盯着，他去京城，除了找专家，还得“跑部前进”，争取上面的资金和技术支持。

　　　　晋书记忍痛将他放到山阴，很大原因就是他认识上面的人，有人脉。

　　　　当然，陈怀希在源城换火车，要带上凤娇，因为时间很赶，他在公用电话亭打电话让凤娇在车站和自己汇合，然后一起上了火车。

　　　　中国的火车站，永远是那么喧闹，人山人海，上了火车后，安放行李、和临铺打招呼，直到乘务员来给大家的纸票换了铁牌牌，凤娇和陈怀希才能安静地挤坐在下铺的窗前说话。

　　　　“那几个港人还闹不？”

　　　　“不闹了，威胁之后，我还给每人加了两百薪水。”

　　　　“嗯嗯，这就对了。”

　　　　“胡萝卜加大棒。”凤娇低语。

　　　　“你说什么？”陈怀希没听清，凤娇重复了一边，他呵呵笑起来，“你也不是菜鸟嘛。我说啊，你就是没经验，再加上心太软，经历多了就好了。”

　　　　“给你说个好消息。”凤娇说着，打开手里的皮包搭扣，从里面拿出一封信：“成绩出来了。”

　　　　看到她笑吟吟的模样，陈怀希已经猜到了结果：“考上了？”

　　　　“嗯，没想到考了专业第一，不只是总分第一，除了政治课，数学、英语、还有专业课，都第一。”凤娇语气里有一丝骄傲的味道。

　　　　陈怀希也很高兴，低头看了一眼成绩通知单：“这都几月了，成绩应该早一个月下来才对。”

　　　　“信在招生办压了一个月。”

　　　　“为什么？有人动手脚？”陈怀希可知道一些黑幕的，顿时又气又急。

　　　　“倒不是有人使坏，而是，省里有人太欣赏我。”凤娇笑了一下，表情却毫无欢喜之意，“我大概不能读服装设计专业了，有人找我谈话，让我改学电子专业，还要给我调工作。”

　　　　“调工作？”陈怀希这下听不懂了，这三个字，是针对国有企业的员工说的，凤娇一个私企老板，哪里还需要调动？

　　　　“昨天，省政协和招办的人找我谈话，让我就读于源城大学工业电器自动化专业。他们说，本来省里已经研究决定，给我转城市户口、提干的，没想到我考上研究生，这个本来就可以转户口，他们的决定白费了，可源城的人才，不能这样流逝，他们还要我填了一个竞选政协委员的表格。”

　　　　陈怀希很惊讶，但也不觉得多奇怪。凤娇现在也算是精英人士，当选政协委员也很正常，关键问题是，把凤娇扣下，不让去上海读书，才是那些人的目的。他并没有道破机关，而是关切地问：“你什么意思？”

　　　　“我还有的选吗？昨天来的人，可是省政协副主席，还有招办副主任，他们先是感叹了一番咱西山的落后，人才凋零，又说省里对我寄予厚望，还说，振兴西山经济，就要靠我这样的企业家，啊啊，好一通谆谆教导和苦口良言，我除了唯唯诺诺，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奋起　第一百五十三章　烫手山芋

　　　　陈怀希点点头，他知道那些老头子做思想工作的水平有多高，容不得人拒绝，何况凤娇这样，心中还有一腔热血的，更是三个手指捏田螺，一拿一个准了。

　　　　“那就是说，你不会去上海，而是留源城了？”

　　　　“嗯！”凤娇撅了撅嘴，随即给了他一个笑脸：“我也不想离家那么远。”

　　　　陈怀希调侃道：“是不舍得我吧？”

　　　　凤娇的脸爆红，低下头没说话，却是默认了陈怀希的说辞。

　　　　陈怀希大为感动：“你傻啊，他们嘴上说得好听，其实是怕你把厂子搬迁到沿海城市去，他们少了一个创汇大户。”

　　　　“嗯嗯，这个我知道。”

　　　　“知道还答应？你是怎么打算的？”

　　　　凤娇见男朋友不是支持自己舍小家顾大家，沽名钓誉，而是真为自己着想，不由心中一暖，她带了两分撒娇的口气道：“你知道我虽然喜欢挣钱，但却并不那么贪钱，我在源城办厂，就是为了家乡好。”

　　　　“嗯嗯，你有主意就好，别被这俩老头忽悠了，我在他们那里，有时都差点吃亏呢。”

　　　　凤娇正要说什么，被陈怀希这句话堵住了，她张张嘴，最后无力地扮了个鬼脸。

　　　　“你不会真答应他们什么了吧？”

　　　　“怀希，政协孙主席说，省里让我当东源电子厂的总经理。”

　　　　陈怀希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沉稳的他，差点就要跳起来，可惜狭小空间，身边还有凤娇依赖，他才勉强稳住身形，语气急迫地道：“那个企业根本就是一堆废铁加一群废柴，而这群废柴做正经工作没能力，搞阴谋诡计却是高手。你怎么能斗过他们？”

　　　　凤娇苦笑：“我当时头脑发热，贸贸然地答应了，没想到它是个烫手山芋。”

　　　　陈怀希叹口气，凤娇怎么能斗过那两个老狐狸？他手指敲着膝盖，浓眉紧蹙，好一会儿才道：“下火车你就打电话给孙副主席，说你要以学业为重，暂时不接受电子厂总经理这个职务。”

　　　　“已经来不及了，他们说，我可以读在职研究生，并且还和我签订了承包合同。”

　　　　“承包？”陈怀希气得咬牙切齿，“让你每年交多少利润？”

　　　　“头一年，省里给拨款五百万，不交利润，但要安顿好干部职工，不能乱。”

　　　　“东源电子五千职工，五百万还不够发一年工资的，厂里的其他经营活动，就不要流动资金了？他们简直要坑死你。”陈怀希牙齿磨得格格响，眼睛都气红了。

　　　　虽然晋书记给他安排到山阴县，任务更艰巨，但他本就是体制中人，有人脉，也有应对的技能，凤娇什么都不懂啊，他怎么能不气，不着急？

　　　　凤娇还没见陈怀希这样失态的模样，吓坏了，拉着他的双手，一连声劝解道：“你别这样。孙主席说，电子厂已经烂完了，我能有多大能力就尽多大的心，反正，救不活也不会怪我。”

　　　　陈怀希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叹口气道：“你不懂。好像东源电子的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