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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也没办法啊，这种情况下，他就是一分钱片酬不给我，我也得去义务劳动啊。”夏美善不以为意的说。“走吧，咱们也还有事要做呢。”

　　“怎么，可以收网了？”

　　“那倒不是，那件事还需要一些时间，哪有那么容易就成功？”夏美善一巴掌拍在秦镜肩头上，“陪我去趟医院，我要去看一个人。”

　　“蒲明泰？”秦镜眉角挑起来。

　　“不是他，他家现在不会欢迎我的。别问了，跟我走就是了。”

　　“诶？还有谁在医院？”

　　沈孟扬咳得全身痉挛，好不容易止住了咳，蜡黄的脸上已经都是汗珠。

　　抖着手掏出一块深蓝色的手帕擦去汗珠，沈孟扬重新躺在了床上，稍微歇了一会儿，他感觉嗓子仍然干涩想喝点水，挣扎着又慢慢起身，已经枯瘦到皮包骨头的手颤颤的握起一个水杯。

　　夏美善推开房门进屋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鼻头一酸。这才多长时间没见，沈孟扬竟然已经快速消瘦到了只剩一身骨架的地步，想到最初试镜时那个抽着烟的沈孟扬，夏美善简直不能相信这是同一个人。

　　“沈导。”她刻意控制好声量和情绪，拎着一大篮水果轻手轻脚的进了病房，与沈孟扬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生怕吓着他。

　　但沈孟扬还是吓着了。

　　他觉得自己有点幻听，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病房里怎么好像有人在叫他呢？

　　沈孟扬慢慢转身，然后大张着嘴巴怔住了。

　　眼前微笑着的长发女孩儿和记忆中的那个轻柔的人影重叠了。

　　他还记得那个人回眸看向自己的生动表情，那对会说话的大眼睛因为喜悦的笑容而弯成了好看的形状，对了，她那时也爱像她这样把头发都梳到脑后，用一个打着蝴蝶结的漂亮发带系住，显得格外青春靓丽，不知道迷住了多少男人。

　　——孟扬，我漂亮吗？

　　她最常问他的一句话就是这句话，而那时的他憨憨傻傻的，每次都只是傻笑，惹得那个人总是一根指头点到自己额头上，嗔道，孟扬你就是个小傻瓜。

　　那时，他们还都很年轻，他和她只是朋友。

　　直到有一天她轻声跟他说，

　　——孟扬，我结婚了。

　　他才愕然发现自己的人生永远都留下了一个缺口。

　　沈孟扬嘴巴动了动，声音嘶哑。

　　“嫣……柔……”


　　第五十九章　关心和苦心


　　沈孟扬清醒过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是特护病房的天花板。

　　过了好半天时间，沈孟扬慢慢聚拢的意识才告诉他自己他是刚从昏迷中醒过来的事实，而鼻间呼吸时异样湿润的感觉也让他在下一刻明白自己现在正戴着氧气罩呼吸。

　　自己是被抢救过来的？

　　一刹那间，沈孟扬的脑袋什么都想不起来。

　　昏迷前最后的一个印象似乎是有一个人在自己旁边焦急的说着什么，然后，一些戴着口罩穿白衣服的医护人员就包围了他。

　　“沈导……您醒了？感觉好一点没有？”

　　柔软的女声响在沈孟扬耳边，他有点恍惚，眼珠转动了一下，看见面色中带着担忧的夏美善。

　　沈孟扬想点头却动不了，只能缓缓地眨了下眼。

　　“医生说您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才昏倒的，对您的身体没有大碍，不要担心，一会儿会有护士来给您更换输液的药袋。”

　　夏美善在生命显得如此脆弱的沈孟扬面前只能用力克制自己的难过，尽量用和缓平静的语调一字一字的告诉沈孟扬这些话，而她一想到医生说的关于沈孟扬余下的时间不多的话鼻头就忍不住泛酸。

　　“病患发现症状的时间很晚，又没有及时住院进行治疗，已经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住院时癌细胞已经扩散，还有并发症，目前吃东西有吞咽困难，神智有时候也不太清醒，从理论上来说不存在完全治愈的可能性了……当然，医院会尽最大的努力为病人治疗，但这需要病人的积极配合……时间嘛，每个病患体质不一样表现出来的情况也有所不同，杨先生接受治疗的时间偏晚……请家人做好心理准备，最好的情况下还有两年时间……”

　　两年？

　　对正常人来说两年时间够干什么的呢？

　　但这却是沈孟扬这一生的余下时间……

　　就算这样，他也不忘记关心自己的前途，还给她介绍了徐子安这样的国际知名大导演做为进军影坛的起点……

　　这份太过珍贵的师恩她要怎么还呢？

　　除了尽可能的安慰和照顾这位相当于自己人生导师的大导演以外，夏美善想不出来自己还能做什么。

　　“您好好休息，有我在这里照顾您，现在什么都不需要您来担心，对了，您晕迷的时候李欣导演也来过了，您竟然把他都瞒着，他可是对您这位老搭档很失望呢，我跟他说您会好起来的让他帮您保密呢。”夏美善笑着帮沈孟扬掖了掖被角，动作自然的就像已经做了许多次一样。

　　从李欣的口中，她知道沈孟扬的妻子和女儿都在国外生活，因为不能理解沈孟扬的工作性质，可能还有别的原因，沈孟扬的妻子早在十几年前就和他办了离婚手续，他也有十几年没见过自己的女儿了。

　　沈孟扬的主治医生也说过，这种情况下最好是能有他的亲人在身边照顾他，但沈孟扬却固执的不让通知任何人。

　　和李欣商量后，他们决定轮流抽时间过来陪陪沈孟扬，反正绝对不能让沈孟扬在最后的人生时间一个人孤独地等待生命流逝。至于其他人，包括徐子安导演，暂时都还是不要惊动了吧，尤其是媒体，还是保密的好，不然到时候纷纷杂杂的人和事又会吵得他不得安宁。

　　幸好沈孟扬住的医院离《天命之境》剧组拍摄地不远，两个城市之间三个小时就到了，她也让秦镜专程去帮她跟徐子安请了几天假。

　　沈孟扬当然不知道这些，他现在动一动手指都比较费力，还无法开口说话，只能把想说的先放在心里，但眼眶却不由自主的湿润了。

　　好不容易等沈孟扬在吃过药后又一次睡着，夏美善帮他掖好被子后轻手轻脚的走出病房外面，给方棠挂了个电话。

　　这次和蒲家的事情能解决的这么容易，方棠肯定在里面出了不少的力，她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他，于情于理她都得打个电话给方棠才像话。

　　所以夏美善想了想还是打了个电话。

　　“喂？”手机很快被接通，是听起来就让人有如沐春风感觉的轻快声音。

　　“方老板……谢谢你。”夏美善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感谢，她跟方棠并不很熟悉。

　　“哟，我还以为你眼睛里只有陆希言那一个老板呢。行了，我在开车不方便说话，知道老板工作辛苦，你努力完成工作帮老板多赚银子就算报答了。”方棠说完话就准备挂掉通话，但迟疑了一下，又接着道：“小美，这次多亏金东宸出面，没有金家这块招牌恐怕我也保不住你。听金东宸说你们有过一面之缘，他肯帮你这个忙我估计也有大陆的面子在里面，这个人情不小。咳，我听说你和大陆你们两个现在有点误会，但不管怎么说大陆他都是老板，他肯为你着想，你也要给他个台阶下来。”他的语气难得的诚恳严肃。

　　又是陆希言。

　　其实夏美善听到年少琪说有金家的人出来就知道这事情和陆希言多少脱不了干系，她认识的人里面只有陆希言和金家有关系。至于误会，她自己都不知道哪里出了误会，她现在连陆希言的人都联系不上，人家睬都不睬她，怎么方棠说得像是她为难陆希言似的。

　　她叹气，人在屋檐下啊。

　　“老板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你心里有数就好，金东宸那里你不用太操心，我和他多少也算认识，他不是个会出白力的人，接下来公司方面会和他有合作，而且你没有直接出面，这个人情算不到你头上，所以不要有负担，也不要贸然登门道谢，有突发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我和大陆。另外，公司的人事最近做了一些调整，秦镜以后就跟在你身边了，有不方便的话就让他来说一声，出了什么问题公司也好提前做足准备，以免事到临头手忙脚乱。”方棠不放心的叮嘱道。

　　虽然夏美善加入维声天方这一年来的表现还算是可圈可点，可她毕竟是娱乐圈里的新人，年纪又轻，很多事情表面下的东西她可能不知道，也不一定能想得周全，身边的突发事件又很多，作为公司的负责人之一，方棠不得不多叮嘱几句。

　　其实如果有条件的话，他更想让夏美善手中的工作停一段时间，好好地安排人员给她把一些圈内圈外上的人际关系捋捋，再用心把现在已有的人气砸得牢固一些，多在粉丝后援会上下点功夫，多给她造点噱头什么的，偏偏，夏美善加入维声天方的几个条件之一就是在三年内工作不能有空白期，她没时间休息。

　　他不知道她要当拼命三娘的原因是什么，听她说没有时间，开始还以为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不过，夏美善进公司时的那份合格的体检报告告诉他是他想多了，后来他想，可能她也就是为了能尽快积攒人气出名吧，现在新进圈的年轻人差不多都这样，怕没有工作没有曝光率。

　　方棠觉得自己挺能理解现在年轻人的想法。

　　再说，旗下艺人能把心思都放在工作上对公司来说那是好事啊，这种值得鼓励的事情他得支持。

　　至于和艺人工作无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事，还是交给精于此道的他自己和公司的公关部门吧，大家都不是摆设。

　　夏美善难得的不觉得他啰嗦，反而心中一暖。

　　方棠的意思她很明白，金家的这份人情，方棠是打算用公对公的方式解决，没有了私人牵扯，她面对金东宸的时候也可以挺胸抬头的做人，能避免的麻烦他提前帮她挡掉了。不但如此，他还借机把已经调教好了的秦镜放回了自己身边，哪有什么人事调整一说，秦镜做她的专属经纪人兼助理这件事本来就是她签约条件之一，方棠这样说，明显是帮她把对外的说辞都给想好了，杜绝公司里的口舌是非。

　　这样的用心良苦，这样出自真心的关心，哪怕只是公事公论，这种老板也是她前生求而不得的奢望，至少人家不会表里不一的害她。

　　重生后的她能够和维声天方签约确实是一种幸运。

　　夏美善脸上不由得绽放出发自内心的笑容来，后背轻靠在墙壁上说，“嗯，老板说的是，我都记住了。”

　　挂上方棠的电话后，夏美善站在走廊上的窗边发了会儿呆，待心绪差不多平稳后，从手机联系人中找到陆希言的名字，轻轻按了拨号键。

　　结果。

　　还是无人接听。


　　第六十章　陆希言的心情


　　陆希言不知道自己这一阵儿是怎么回事，常常无缘由的就升起一股浓浓的厌世情绪，不想和任何人接触，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厌恶跟任何人说话。

　　他知道自己有很深的心理和生理洁癖，而这一点在这个行业一点优势都没有，反而会常常给他带来许多麻烦，他只能用演技来弥补这个缺陷，把所有的人际来往全部当成剧本。

　　可是他不快乐，很长时间以来他都不快乐。

　　而且，没有人在意他快乐不快乐。

　　好像他陆希言饰演的每一个角色都代替了他所拥有的情绪一样，他演的角色快乐，人们就认为他快乐；他演的角色聪明，人们就认为他聪明；他演的角色忧郁，人们就认为他忧郁；他演的角色沉静，人们就认为他沉静；他演的角色光芒万丈，人们也认为他光芒万丈……人们对“陆希言”的看法，统统围绕着他自己饰演的角色转悠。

　　人们没有不对，他们所看到的陆希言就是那些角色，那些角色都是陆希言的化身，他们不得不从那些角色上去揣测真实的陆希言。

　　不对的人是他自己。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奢求什么。

　　就像现在，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那么多天没出过房门一步，所有在找他的人都以为他失踪了，可能是去了国外，可能是接了秘密通告，可能是有其他的什么事情，但没有人想到过他就在自己家里像个被全世界遗弃的失语者一样窝在沙发里目不转睛的看电视。

　　时间的流逝在这段时间里对陆希言来说什么都不是，就连情绪，都被他刻意的冻结了。

　　陆希言知道这几天都有谁在找他，他的手机就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一天铃声响了多少次他大概都能感应到，关系特殊的人被他做了特殊的来电铃声标记，铃声响起来他就知道是谁，而其他的人则统统都是静音。

　　不止是手机，他的固定电话也存放了好几段留言。

　　嚷嚷的最多的就是方棠。

　　作为一个损友，方棠多少知道陆希言的一点问题，但他也有自己的行事尺度，陆希言不主动告诉他的，只要涉及隐私方面，方棠都不会过问。

　　和前几天的留言不一样，这一天方棠留言的内容不再是千篇一律的他很寂寞很需要人来陪之类空虚乏味的话，而是把秦镜在电话里告知他的有关夏美善在片场遇到的报复性伤人未遂事件，及因此而与蒲家年家结了过结的经过又转而告诉了陆希言一遍。

　　“我现在准备去接金东宸出来喝茶，我觉得有些话你来说比我对他说要管用得多。年家的势力你也清楚，让几个人凭空消失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大事。现在也只有金家站出来才能保住夏美善了，否则我看蒲家为了给蒲明泰那小子出气，势必会拿她开刀。当然，如果你真的不在家，我也只能看看自己现在还有没有当年跟金东宸打架的魄力了。哎，臭小子，你可别忘记了你还是人家的师兄哦，该出力的时候可不要划水。”方棠留言的最后这样说。

　　陆希言一直抱膝的姿势终于有了变化。

　　夏美善……是谁？

　　陆希言感觉自己对这个名字非常耳熟，似乎他隐身的这几天中间也不时会收到这个名字发来的短信和电话，他给这个名字选的手机来电铃声是张学友的《情书》，每次这首歌响起他都会认真的聆听歌词，有几句话他一直觉得就是写给自己听的，听完后他就会陷入沉思。

　　但即使是这样，他也还是想不起她的脸是什么样子，而自己在这种状态下，也不愿意去用心回想对方的样子。

　　于是他也不着急去把手机上闪动的这个名字与任何一张他能想起来的面孔联系起来，直到现在方棠在电话留言里又提起了这个名字。

　　夏美善？

　　自己是他的师兄？

　　那，他们是同一家公司的……艺人……

　　陆希言眉头一动，脑海中有什么讯息一闪而过被他抓住，下一刻，他的耳边隐隐回响着一句声音很干脆利落的话。

　　——先生，你是不是有强迫症？

　　然后接二连三的，一堆同样的声音冒了出来。

　　——我保证会非常认真的考虑合约问题，第一个就考虑你们维声天方！

　　——那前辈为了可爱的后辈戴一次墨镜怎么样？

　　——我很嫉妒你啊，看你演戏好像永远那么轻松，信手拈来一样，想进入角色就进入角色，想出角色立刻就能脱离……我就做不到你那么随心自如的转换。

　　——要多长时间才能超过你？

　　——师兄，你的口气听起来像哄小孩儿。

　　——我去洗手间的路上听到这里有动静就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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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这些在回忆里苏醒的话语，一张张同一张面孔的不同表情像一帧帧定格的人像回放一样在陆希言的脑海中一一鲜活闪过，他和夏美善相识后的那些画面也像潮水一般汹涌而来，瞬间将他一下子从自我世界中冲醒了过来。

　　待陆希言借由这个突如其来的契机，彻底脱离持续了好多天的混沌状态时，他才发现自己脚边的沙发下散落着一叠报纸，上面的日期是十几天前的旧报纸娱乐版，标题赫然是醒目的两行大字：【《天命之境》首曝片场照，蒲明泰夏美善剧中谈情。】标题下方还印着一张两人相拥的照片，眉目很是传情。

　　陆希言怔怔的盯着脚下的报纸看了好一会儿，才伸手捡了起来，长出一口气。

　　蒲明泰受伤住院既然不是意外而是人为，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是不是他有意所为，都不能掩盖住他是因为夏美善才受的伤，恐怕这点已经令他成功的在夏美善心底里留下印迹了吧。

　　陆希言想到那天在一档节目录制现场的后台蒲明泰对他说的话。

　　“听说你最近一直在和《灰姑娘》的女一号夏美善搭档拍戏，连续拍了三四部戏了吧，怎么着，又沉浸在角色里出不了戏了吗？陆希言，你可别一直假戏真作啊，别害了人家小姑娘的感情，人家道行浅，可抵挡不住你虚虚实实真真假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