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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斛珠(尼卡)-第9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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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站在她身边,送走了她外公和潇潇。潇潇上车前摸了摸妹妹的头,说注意你的小身板儿啊,有麻烦让董亚宁帮你顶着。
    湘湘瞪着潇潇说还不都是你。
    潇潇笑着越过妹妹看着他,说走了啊。
    等他们车子走了,也跟老师教官道了别。他们俩一起往回走。她一声不吭的走在他前面。他什么时候拐弯的,大概她也没发现。
     他想起来,邱湘湘可是一句谢谢都没跟他说过哦,瞧那架势,不会是觉得他是狗拿了耗子吧?
    那天晚上她却到男生宿舍来,还带了一大包吃的过来,都是她外公给她捎来的。没特别说是给他的。他倒也不稀罕。外公也给他带了一份。另外,外公周到的在来之前问过他家里,也有东西带来。只不过这些到了共产主义的男生宿舍,绝对是猛虎架不住群狼啊。
    男生们一起吃着跟她聊天,还打起了扑克。打着扑克她顺道把几个男生参加最后联欢会表演的事情给敲定了。他在一边看着,真觉得她还真会闹腾。到熄灯前她该走了,一大帮男生送她回宿舍……她进去的时候回头对着他们笑,最后眼神却是落在他身上。
    她的脸那时候还特别的孩子气,而且嘴角总是弯弯上翘。就算是不特意笑,也让人觉得是笑微微的模样。很喜相的。所以他没有觉得她是在对他专门露笑脸。
    但等大家一起往回走了,他走在最后,莫名其妙的回了下头,看到她还站在宿舍门口前。
    他站住了。
    她说:“哎,生日快乐哦!”
    然后就跑没影儿了。
    哦对了,那一天,是他的生日。
    她那一声很轻。过耳而不入似的。
    走远了的男生们大呼小叫的喊着董亚宁你快点儿,回去晚了就熄灯了我们可还没洗脚呢!
    他笑出来。
    ……
    董亚宁将桌上的相框一一的摆好。整理了一下,还是摆回原来的位置,觉得最合适。
    有人在拍打枪房的门。
    他回身开了门。
    一只手撑在门边的芳菲往里看了一眼,问:“怎么着,饿不饿?”她的大眼睛转着,枪房里的兵器总让她觉得不安而且危险,因此她最反感哥哥动不动就在里面呆很久——他还真会给自己找些消磨时间的嗜好。其他的都还好,惟有这一样,让她不舒服。
    她说:“我去煮碗面。好饿。”
    他回手关了门。门锁在背后吱吱扭扭的响了半天,最后才咔哒一下稳了。他听到这一声才问:“醒酒了?”
    “哦。”芳菲回答。她已经换了存在他这里的居家服,很随意闲适。并不像刚进来的时候,穿的那么火爆而且性感,让他这个做哥哥的很看不下去——但芳菲喝醉了能找到他这里来,倒让他觉得宽慰。
    他从师父家出来的路上接到芳菲电话的,电话里就嚷嚷的一塌糊涂。还好是请了代驾司机,不然等她醒了酒他第一件事就是开骂。他到家,芳菲正熏熏然又憨态可掬的坐在院门外的台阶上,见到他,张着手撒娇似的,叫:“董亚宁!”
    没得到回应,还是一声一声的叫着,说:“董亚宁!抱抱来!”
    他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第十五章 依依沉默的康桥 (十八)
    看了她半晌,拉着她进了屋子。由她一头栽倒在客厅沙发里,还没等他给倒水回来喝几口,便打起了呼噜。就连被旺财叫了好几声,也不带有反应的。满身的酒气,沉沉郁郁的,看上去,是怎么也称不上快活的。
    一下子睡了好几个小时,她倒是醒了酒。脸上的表情还有点儿朦胧,也早没有了那闹腾劲儿。有几分颓废,又不掩饰、也不在乎的样子。
    董亚宁撸了芳菲发辫一下,说:“煮什么面,方便面啊?”
    芳菲看着哥哥,眉尖一蹙,问:“到底要不要吃?”
    “吃倒是可以吃。”董亚宁跟芳菲一起往楼下去。旺财蹲在厨房门口,很端正的蹲着,眼神憨厚。他对着旺财拍了拍手,说:“好像没有方便面了吧?”
    “你连自己厨房里有什么都不知道么?”芳菲眉皱的紧,“有。没有,就让人送来。”
    他想起来,上次家里没了吃的,还是叶崇磬让Sophie顺路带上来的。那之后他好像就没在家里开过伙。
    芳菲见他发呆,先进了厨房翻出两包方便面来。
    “什么味道的?”她抖的袋子哗啦哗啦响。
    “还不都是方便面味?随你。”董亚宁又对着旺财拍了拍手,旺财才晃着身子走到他脚边,蹲下来。
    芳菲给锅里注水,回头看看,说:“旺财长的越来越像你——你就没事儿老对着它吧。”
    董亚宁歪着头看旺财。看的旺财也歪了头回应他。他拍拍旺财,示意它出去,才说:“什么话。”他说着从餐台上拿了杯子喝水。
    芳菲瞅了眼那只杯子,若有所思。锅开了,她才回过头去撕面袋子。水沸腾起来,那响声吵的人有些心烦意乱。
    董亚宁见芳菲几下子都没撕开,便说:“抽屉里有剪刀。”说完继续喝水。
    芳菲手很重的拉开抽屉,从格子里抽了剪刀出来,唰唰的剪开了袋子,一股脑的把面饼和碎渣都扔进沸水里,有一只调料袋也蹦进了锅里。
    董亚宁看着,也不帮忙去。
    芳菲“啪”的一下关了火,“不吃了。”
    她把台子上的东西都抓起来统统扔进了旁边的不锈钢垃圾桶里去。然后站在那里,背对着董亚宁。似乎是在深深的呼吸。四周围银色的设施在这会儿冷冷的泛着光。芳菲高挑的身影在此时显得柔弱些,很不像她平时的模样。
    董亚宁也不去问她别的,只是问:“还饿不饿?”
    芳菲过了一会儿才转回身来,拂了一下散发,也坐到餐台边的高脚凳上,抓了水杯大口的喝水。汩汩的喝了大半杯,才说:“饿也不吃了。这会儿闻着味儿就够了。”
    “那就去睡吧。”董亚宁说。
    芳菲捏着杯子睁大眼睛盯了他,忽然咬牙切齿的问:“你妹子心情这么差,你关心我一下会死啊?”
    “会骂人就还有救。还有救就不用浪费我时间。”董亚宁看都不看芳菲,说。
    芳菲杯子都要捏碎了,嘴角抽着,说:“真是活该你到现在还是孤家寡人。女人是要宠要哄要关心要安慰的你不知道么?浪费时间?”
    “你说的这是哥哥对妹妹?”董亚宁手对手揉着掌心,抬了抬眼皮,说:“我还有事做。在等电话。你既然不吃了,就上去睡觉。爱睡到什么时候睡到什么时候。我不管你。”
    芳菲纤薄而俏丽的嘴唇并拢在一处不到两秒,又说:“你这么过日子有意思吗?赚钱,赚了钱再烧钱?”
    董亚宁沉默了。
    芳菲站起来,不声不响的,拿起董亚宁用过的那只杯子,一起放到水池里,也不戴手套,将水喉开到最大。乳白色的水流冲击力很大,溅起的水珠,洒在她身上。
    “你这是说我呢,还是说你自己?”董亚宁抱了手臂。他看一眼手表,离约好通电话的时间还有一阵子。
    芳菲关了水喉,转身靠了台子,沉默的看着哥哥。兄妹俩脸色都有些阴沉。
    董亚宁偏了下腮,说:“回你房间休息去。我今天没心情跟你斗嘴。”
    “哥!”
    “你什么状况你自己知道。我早说了,让你安下心来跟人好好交往。天底下男人虽说十个里面九个半混蛋,剩下那个半人半鬼的,你要降得住也铁定能过上好日子。我有阵子觉得,若真是跟潇潇就不错……”
    “你真以为潇潇跟我有可能?”芳菲语速极快。
    董亚宁被芳菲这样打断,倒笑了下,说:“不。”
    “那不结了。”芳菲抽了条干毛巾擦着杯子,“这种话,说来说去,都是场面话。你们不傻,我也不笨。”她笑笑。
    “那金戈呢?”董亚宁出其不意的问。
    芳菲擦杯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更加用力的擦了几下,对着光看杯子,洁净而有光泽。薄薄的胎,透过光来,杯底的金鱼好像会摇头摆尾,煞是好看。她很满意似的,说:“这套瓷器给你用,到底没白费了力……佟金戈也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他能跟你称兄道弟,那还不是因为隔了老叶那保护屏,难不成还能背了他父亲伯父的心思给咱爹磕头做女婿?你省省好吧?当这是开玩笑呢。”
    “山不转水转。谁知道下一刻是什么形势?”董亚宁似乎早料到芳菲会这么说。他注视着芳菲。芳菲脸上平静极了。完全看不出她心里到底有没有波澜。“我总不希望,你一直定不下来。”
    芳菲倒释然,说:“到了我这个年纪的女人,说没钱有点儿,说没脾气有点儿,四周一寻摸、再放眼一望,合适的一只手能抄过来。金戈是不错。可我跟金戈……”她把“戈”字那儿化音说的极轻,那个字在舌尖上舞蹈着,轻灵而又姿态美好,“不可能。”
    她把杯子放回餐台的盘中。茶壶和杯子都精致。是她花了好久的工夫做的。
    董亚宁想想,这话题似乎进行不下去了。他也看着杯子上栩栩如生的金鱼。
    芳菲倒问:“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不大顺利?”
    “没有。”董亚宁回答。他微笑一下。
    “就算有,我看你也不爱说。我也听说了点儿。”芳菲低了头,说,“别犟。该退就退,该收就收。”
    董亚宁这回真是笑了。他忽然想伸手拧一下芳菲的脸颊。
    “放心。”他说。卧在餐厅门口的旺财忽然昂起了头,对着外面。一会儿,便听到了车声。“老叶回来了。”
    芳菲抿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唇,还没说什么,就听见门铃响了。

第十六章 淡影空濛的山河 (一)
    来的确实是叶崇磬。
    门前淡淡的光晕里,叶崇磬看到开门的董亚宁,微笑着,将手里提着的袋子稍稍一举。
    董亚宁并没有立即请他进来。撸了撸溜短的发,歪着头,他看着叶崇磬,看了好一会儿,不出声。
    叶崇磬也不说话,径自的从亚宁身边的空隙进了屋,看到地上一对女式鞋子,才问:“有客人?”
    “还是女客。”董亚宁回手关了门,打鼻孔里出了声。
    叶崇磬无声的一笑。听到身后有声响,回头一看,便说:“我就说嘛,是芳菲在这儿。”
    “叶哥。”芳菲探着身跟叶崇磬打招呼,“叶哥说的是,这早晚还能上这儿来的女人,除了我不做第二人想——有好吃的啊?”
    “回来路上觉得饿。”叶崇磬对芳菲点头。
    芳菲瞅着哥哥手里那个纸袋,笑道:“闻着这味道就知道是四季斋的。他们家的白粥都能香出朵花儿来。”笑嘻嘻的,看了哥哥一眼。
    旺财昂头用它那大鼻子碰了下纸袋的边缘。被董亚宁伸手揉了下头,很不乐意的甩着毛。
    芳菲站在一边笑着,问道:“旺财,来一碗粥呗?”
    “你要能给它喂进食儿去,我以后不管去哪儿也都放了心了。这小子戒心忒强了。”董亚宁打量一眼叶崇磬,见叶崇磬也看着旺财,问:“你是花了多长时间才喂熟了它的?”
    芳菲招呼他们俩进餐厅,手脚麻利的给每个人盛了一碗粥。纸袋里也有两样酱菜,她用小碟子分别盛了放在桌上。
    “谢谢。”叶崇磬坐下来。芳菲对他笑笑。他说:“忘了。”
    芳菲正端起碗来,喝了一口粥就笑道:“听我哥说过。你为了让它信任,那些牛肉块,都是你先吃一口。”
    “旺财跟别的狗不一样。”叶崇磬搅着碗里的清粥。
    “我哥连养只狗都会养成跟他一样的德行。”芳菲吃着热乎乎的粥,心情好多了。她看看笑微微的叶崇磬,又看看坐在一边慢慢喝粥的哥哥,捧着碗说:“我去楼上房间里吃。”
    “喂,等下要下来洗碗。”董亚宁说。
    芳菲正站起来,举高了碗,一边护着粥不要洒出来,一边就踢了董亚宁一脚,说:“想的美!”她单跟叶崇磬打了招呼便离开了。
    “芳菲有时候也跟小孩儿似的。”叶崇磬说。
    “以小卖小的时候,能气死人。”董亚宁咂摸咂摸嘴,说:“今儿这粥怎么不是味儿?”
    叶崇磬尝了尝,说:“我吃着挺好的。”
    董亚宁没再说话,把一碗皮蛋瘦肉粥都吃光了,坐在那里。往日他一闲下来,总是点上一支烟。这会儿,手指头敲着烟盒,没有要动的意思。
    “你今天去艾师那里,是动员拆迁?”叶崇磬问。他粥吃的慢。半晌,才吃了小半碗。
    董亚宁没否认,也没解释。只是默默的,想着一整晚,在师父家里,对着师父和师母,其实他们加起来说的话,大概不超过十句。师父专心的临摹最近收入囊中的抄本,师母在一边看着,偶尔起身去一下厨房,看看灶上炖的汤——书香、纸香、墨香,加上润润的排骨汤香,居所里处处温暖。
    “你怎么也说这些有的没的?”他笑笑。终于点上了一支烟。见叶崇磬仍慢条斯理的吃着粥,他往旁边吐了口烟。
    “亚宁,”叶崇磬也不抬头,“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可热豆腐放冷了再吃,可能味道就不对了啊。”
    董亚宁想了想,说:“是这么个理儿。”
    “N37那块地……”
    “怎么?”董亚宁眉一展,似笑非笑的。
    叶崇磬点了下头,说:“你说放就放了,就很利落。”
    “所以,那边捡了那回大便宜还不算,又惦记上玉梨巷了?”董亚宁抬了抬身,将烟灰缸拖过来在手边,却并不弹烟灰,笑眯眯的,细长的眼睛,眼角上扬,看上去,笑容美好而恬淡。
    叶崇磬放下瓷勺。
    “当我是软柿子呢?”董亚宁笑出了声,看上去是真心实意觉得好笑了。“可小心,捏软柿子不要紧。吃软柿子也不要紧。要是冰了肚,落下病,我可也不落忍呢。”
    叶崇磬眉眼间也全是笑意。
    董亚宁看他几眼,说:“我明白。”
    “我就是怕你太明白了。有时候,糊涂点儿不是坏事。”叶崇磬将董亚宁的碗也收了。
    “又给我上课。”董亚宁略有些不耐烦,“糊涂?人太岁头上都敢动土了,我还不让他知道知道什么是犯太岁?”
    “不看僧面看佛面。”叶崇磬洗碗机调到合适的档位。喷溅的水花打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力道十足的。
    董亚宁哼了一声,一把将手里的烟盒对着叶崇磬扔了过去。
    叶崇磬收了,眼睛却转到别处,扫了一周,问:“有开了的酒嘛?”
    “新鲜。你也有半夜找酒喝的时候。”董亚宁撇下嘴,说:“昨儿晚上开了一瓶,我就喝了一杯。太难喝了。什么东西啊,好意思说是03年性价比最高的新世界酒,能酸掉牙——不信?不信你尝尝。”他说着站起来,打开空荡荡的酒柜,拿了那唯一的一个酒瓶出来,放在餐台上。
    叶崇磬回手拿了鼓肚玻璃杯放过去。看着餐台上的瓷器,问了句:“又是芳菲送你的私人珍藏?这么好的东西。”
    “言下之意,这么好的东西,不拿去淘换钱,给我用了,牛嚼牡丹了是吧?”董亚宁开了酒瓶。两只酒杯里分别倒入浅浅的一汪,一手一杯,递给叶崇磬一只。
    叶崇磬笑着,说:“你呀。”
    “叮”的一声,两只酒杯碰到一处。有一点嗡嗡的余音。
    董亚宁抿了一口酒。
    其实这酒没有他说的那么难喝。反而是开始味道淡淡的,余味却是越来越浓,果香之后,有可可香。
    “亚宁,”叶崇磬晃着酒杯,看这暗紫色的酒液。
    董亚宁又抿一口酒,叶崇磬叫了他一声之后,目光炯炯的看着他,这眼神,令他没来由的有种特别的预感。他听到叶崇磬说:“还真难为情……而且这样有点儿奇怪。”
    董亚宁的酒杯又碰了叶崇磬手里的杯子一下。在这余音袅袅的嗡嗡声中,他问:“你看上了个女人?”他将杯中的酒全都倒入了口中,也看着叶崇磬。 

第十六章 淡影空濛的山河 (二)
    叶崇磬微微愣了一下。董亚宁问的如此直白,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情理之中。两人的目光隔了短短的距离,交错缠绕在一起。
    “是。”叶崇磬说。他这才喝了口酒。
    董亚宁点了点头。
    可有好一会儿,两个人都握着空空的酒杯,不发一语。
    董亚宁低了头,拿着酒瓶,稳稳的,给叶崇磬添酒,问:“你看上了她,她呢?”酒瓶旋转了九十度,掂在手里。停了一会儿,才往自己面前的酒杯里添酒。
    “这酒倒没有你说的那么差。”叶崇磬将酒杯拿起。
    董亚宁看着瓶贴。旧旧的色彩,虽是新世界的酒,做出的却是老旧的姿态。矫情也是矫情到了一定份儿上。
    “她的事,以后你自然会知道。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叶崇磬说。
    董亚宁把空酒瓶放下,询问的眼神望向叶崇磬。
    “你的Money,也是匹栗色马。跟暴龙同种同源,又都从英格兰来的。”叶崇磬说。
    董亚宁笑了,说:“还以为你要说什么。难怪。没错儿。Money是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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