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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子二人坐在树荫下的木凳上，湖里的金鱼一群群地游来游去，争抢浮在湖面上的面包屑。
　　　　嘟嘟吃着豆沙冰激凌，扭头看向辛雨，问：“妈妈，你怎么不吃？”
　　　　辛雨拎起装着冰激凌的保温桶送到嘟嘟面前，“妈妈不吃，这三份冰激凌代表妈妈，爸爸，和苏阳叔叔对你的爱，比以前更多的爱。你懂么，嘟嘟？”
　　　　嘟嘟眨巴眨巴眼睛，“所以妈妈和苏阳叔叔结婚，苏阳叔叔会像爸爸一样疼爱嘟嘟？”
　　　　辛雨弯了弯嘴角，“是，苏阳叔叔会很爱你的。”
　　　　嘟嘟撅着嘴巴，想了想又问：“那爸爸呢，妈妈不要爸爸了么？爸爸要去哪里？”
　　　　辛雨眼眶一热，差点掉下泪来。她倾身把儿子搂在怀里，“嘟嘟，爸爸不会离开我们，他会一直住在妈妈心里，守护你成长。”
　　　　嘟嘟此刻全部的心思都在手里的冰激凌上，“妈妈，冰激凌再不吃都融化掉了。”
　　　　辛雨嗤笑，真是个孩子，只要有好吃的天大的烦恼立马抛到脑后。
　　　　嘟嘟吃完冰激凌还舍不得离开，非要在广场上的健身器材区玩荡秋千。辛雨拗不过他，只得站在一旁陪儿子玩。伴随着嘟嘟的兴奋开心的尖叫声，秋千一次次高高地荡起，缓缓地落下。
　　　　夕阳余晖在她们母子身上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辉，耀眼温暖编织成这个秋天最美的一幅油画，注定成为他记忆深处最后的回忆。顾然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遥望着心底挂念的爱人和儿子，唇畔微勾，眼底溢满暖暖的笑意。
　　　　————
　　　　结婚当日凌晨四点半多，辛雨被母亲从睡梦中叫醒，接着就是小姨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哒哒哒的响声，嘟嘟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句，“奥特曼打怪兽”继续睡觉，父亲在厨房里乒乒乓乓地做早餐，不时跟母亲大声隔空传音……总之，辛雨这婚结得相当热闹，围绕在让她身边亲朋好友似乎一个个比她还兴奋，还紧张，还开心。
　　　　“辛雨快去刷牙洗脸，影楼化妆师来了。”李梅高喊着走进卧室，伸手把辛雨从床上拎起来。这里需要介绍一下，李梅为了给辛雨当伴娘，果断跟林海良办理了离婚手续，潇洒恢复单身，事后对辛雨邀功：瞧我对你拳拳的爱意啊。
　　　　辛雨怕吵醒儿子，从床上悄悄爬起来，走出卧室。她来到客厅，扭头看向窗外，夜色很浓，东边只微微露出鱼肚白。
　　　　辛雨：“这么早啊。”
　　　　李梅：“那当然了，化妆换衣服什么的，需要两个小时呢，不早起怎么行。”
　　　　辛雨故作讶然地看向李梅：“我如此天生丽质，还需要化妆化那么久？”
　　　　李梅甩给她一个白眼，“今天是你结婚的大喜日子，咱们要点脸行不行？”
　　　　辛雨嘿嘿笑，“好吧，今天收敛一下，别吓坏苏阳。”
　　　　两个小时后，辛雨看着镜子里的新娘，眼前竟有些模糊。谁也不知道人生的长河终将流经哪里，就像五年前的她做梦也想不到会再次披上嫁衣。
　　　　苏阳在伴郎们簇拥下手捧鲜花走进辛家，使劲浑身解数又是唱歌发誓，又是发红包收买伴娘，总算把紧闭的卧室门求开了，看见了自己的新娘。
　　　　李梅：“要不是辛雨心软，可没这么容易让你进来。”
　　　　苏阳微笑作揖，“谢谢老婆大人和各位姐姐的体恤。”
　　　　装饰喜庆的房间顿时笑声连连，伶牙俐齿的李梅当然不会放过调笑苏医生的好机会，几句话说得又引来大伙儿的哈哈大笑。
　　　　当苏阳抱着辛雨走出来的那一刻儿，辛母眼睛泛着泪花，嘴角溢满欣慰和喜悦。李梅玩笑归玩笑，此刻看着自己好友得到幸福，也为辛雨感到高兴。
　　　　婚车上，苏阳握着辛雨的手，目光湛湛地望着她，“小雨，你今天真美。”
　　　　辛雨垂眸，抿唇笑了。
　　　　苏阳：“我会让你幸福。”简短的几个字透着坚定，饱含着对心爱女人的最诚挚的誓言。
　　　　辛雨抬眸，对上他沉沉的目光，“我信。”
　　　　婚车缓缓停在酒店大堂外，打开车门的刹那儿，欢呼声和音乐声响起，礼炮齐鸣，彩带飘散，等候在酒店内的亲朋好友们纷纷鼓掌迎接两位新人。
　　　　辛雨挽着苏阳的手臂走在红毯上，喜庆欢脱的的大红色看得她眼皮直跳，莫名有些心慌。她想大概每一位新娘子都是这样吧，激动忐忑又幸福，用心潮澎湃来形容此刻的心情，似乎有些不太合适。可她绞尽脑汁又想不出别的词语，亏她还是个整天与稿子为伍的文字工作者。真该被狠狠地鄙视！
　　　　而在旁人眼里，辛雨目光清澈，肤色雪白，唇畔一抹淡淡的微笑，verawang婚纱完美地勾勒出她女性婀娜的身姿，温婉美丽，光芒四射。亲朋好友都夸她今天很漂亮，小姨更是踌躇满志地发誓今年一定要披上婚纱，把自己嫁出去。
　　　　辛雨淡笑不语，对所有的赞美全部笑纳。因为她也觉得：今天的自己很美。
　　　　不管是土豪大明星还是小小的平头百姓，结婚典礼上衣冠楚楚的司仪，念出来的台词和活动流程大多相差无几。誓言，交换结婚戒指，台下亲朋好友热烈的掌声，两位新人接吻。
　　　　婚礼后，苏阳带辛雨在婚宴厅转了转，主要是介绍老家的七大姑八大姨给她认识，虽然平时不常见面，可礼节上总是要有的。辛雨陪几位长辈聊天，苏阳去洗手间的时候，犹豫一番还是拿出手机拨了孟依然的电话。电话铃声响了好一会儿都没人接听，他又接连拨打了两次，电话才拨通。
　　　　苏阳心里隐隐有不详的预感，“顾然怎么样了？”
　　　　“……顾然死了。”孟依然压抑着颤抖的声音，呆坐在病床前，眼睛直直地盯着咽下最后一口气的顾然，眼泪汹涌而出。
　　　　“……”苏阳的心咯噔一下，拿着手机的手僵在半空中，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而电话那头一片忙音，孟依然已挂了电话。
　　　　他脚步虚浮地走回宴会厅，远远看见辛雨正跟长辈们坐在一起谈笑。她抬头朝他看过来，抿唇笑了。
　　　　他自然懂她意思，淡笑着走过去搭救。可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心里纠结要不要此时告知她，顾然已经去世的消息？他走过去，跟几位长辈闲聊了几句，以照顾宾客为由带辛雨离开。
　　　　辛雨见苏阳神色凝重，不觉问：“你怎么了？”
　　　　苏阳站正，微微垂眸凝视着她，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下，“辛雨，顾然……顾然不在了。”
　　　　辛雨身躯蓦地僵住，手里的红酒杯哐当一声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一颗心像是被人重重地握在掌心里，压得喘不过气来，嘴巴动了几次也没发出一丝声音。
　　　　最后留在辛雨记忆中的全部是刺眼的白色，雅白的灯光，雪白的婚纱，病床白床单下，顾然苍白的脸……她缓缓伸出手，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脸，宽阔的额头，高挺的鼻梁，薄削的嘴唇，刻在心底熟悉的模样失去往日的温度，变得冰冷。
　　　　“顾然，我知道你最不喜欢看见我哭，所以我不哭，不哭……”辛雨抬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可越擦越多，总也擦不完。她心里有太多话想对他说，可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就这么坐着，静静地听着自己的心跳声，直到夜色深沉。
　　　　病房门被推开，医生护士快步走过来，跟孟依然简单交谈了两句话，开始收拾东西。白色床单在护士手里用力扬起，缓缓落在顾然冰冷的身躯上。
　　　　顷刻间，满目白色，世间所有的声音仿佛瞬间从空气中抽离，连呼吸都在发紧。
　　　　两年后。
　　　　深秋，微寒。辛雨清了清顾然墓碑前的杂草，摆上贡品，还有她特意做得红烧排骨，油焖大虾，这是生前他最爱吃的菜。“顾然，尝尝我的手艺，有没有长进？嘟嘟特别爱吃，还经常夸赞我呢。”
　　　　辛雨拿出手绢擦了擦墓碑上顾然的照片，默默出神儿，抿唇笑了，酸溜溜地说：“你还是那么帅，那么年轻，你看我都变老了。今年夏天刚过，我脸上都长斑了，就在右脸颊上。”她还伸手指了指，仿佛顾然真得会看到似得。
　　　　“嘟嘟都六岁了，上一年级，比以前听话很多。老师还让他当班长呢，他很开心。昨天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改掉不好的坏习惯，给全班同学做榜样。”辛雨听到儿子的喊声，扭头看去，苏阳牵着嘟嘟的手正沿着台阶走上来，嘟嘟怀里抱着一束怒放的白百合。
　　　　她收回目光，垂眸看向照片里的顾然，“苏阳对嘟嘟很疼爱，爷爷奶奶也都对他很好，你放心吧。”
　　　　嘟嘟：“妈妈……妈妈，你看我挑得这束白百合漂不漂亮？”
　　　　辛雨睨了儿子一眼，“小声点，花很漂亮，还不快给爸爸摆上。”
　　　　“好咧。”嘟嘟把百合花摆放在墓碑前，乖巧地跪下给顾然磕头，“爸爸，这是我和苏阳叔叔一起挑选的，好看吧？！”
　　　　“好看，爸爸会喜欢的。起来吧。”辛雨弯腰把嘟嘟扶起来。
　　　　秋风习习，枯草浮动。苏阳身穿一身深灰色风衣，挺拔修长的身躯伫立在辛雨母子身后。他上前一步半蹲下去，给顾然敬了一杯酒，醇香浓烈的白酒洒落在地上。
　　　　他站起来，侧首看向辛雨，目光温暖，“我在车上等你们。”
　　　　辛雨点了点头，心里溢满感激。每次来给顾然扫墓，苏阳都会陪同过来，很贴心地适时离开，留给她和顾然单独相处的空间。他的宽容理解源于对她毫无保留的爱，也为让顾然看到，他没有信错人。
　　　　辛雨：“嘟嘟，跟爸爸再见。”
　　　　嘟嘟：“爸爸再见，过年的时候，我和妈妈再来看您。”
　　　　辛雨牵起儿子的手，起身离开。刚走了两步，她站住，缓缓转身，看向顾然的墓碑。照片上，他黢黑的眼眸，目光清澈明亮，清雅俊朗的脸上遮掩不住的英气逼人，唇畔似隐有笑意。
　　　　她扬起唇角也笑了，“顾然，我和嘟嘟现在过得很好。你要得幸福，我终于做到了。”


第62章　番外
？？？番外：
　　　　辛雨接到孟依然的电话，约她下午五点在兰朵咖啡厅见面，这让她多少有些意外。
　　　　她下班后直接开车过去，到咖啡厅时，孟依然已经在等她了。
　　　　辛雨：“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孟依然微微挑了下眉毛，“你没迟到，是我来早了。要喝什么？”
　　　　辛雨想了想，突然很怀念雪白泡沫的甜蜜，“焦糖玛奇朵。”
　　　　“两杯焦糖玛奇朵。”孟依然对侍者说。
　　　　辛雨一愣。孟依然随即冲她扯了扯嘴角，“想感觉一下你喜欢的味道儿，不介意吧？”
　　　　辛雨笑，轻轻摇了摇头，“怎么会。”
　　　　孟依然也不拐弯抹角，谈话直奔主题，“是不是疑惑我今天为什么约你出来？”
　　　　“是有点意外。”她们不算朋友，曾经还是“情敌”后来连情敌都不是，还真得没任何关系了。
　　　　孟依然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张律师应该到了。”
　　　　话音刚落，一位身着黑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睛的男子，手拎雅黑色gucci公文包稳步走过来。
　　　　孟依然：“介绍一下，这位是张律师，辛雨。”
　　　　两人微笑打了招呼。张律师落座。
　　　　张律师很专业，两句寒暄后，直奔工作主题。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遗，放到辛雨面前。“辛女士，这是顾先生生前托我拟定好的遗嘱，请您仔细看一下。”
　　　　“遗嘱？！”辛雨手里几页薄薄的纸张，好似重达千金，沉得几乎让她承受不住。眼前再次弥漫起铺天盖地的白色，象征着死亡的白色，搅得心好痛。
　　　　“辛雨……辛雨。”孟依然见她怔怔出神儿，连喊了几声。
　　　　辛雨回过神儿来，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不好意思。关于这份遗嘱，我有些不明白。我跟顾然离婚时，他把房子留给了我。后来……车和银行存款我交给了顾然的大哥和母亲，应该没别的财产了。”
　　　　孟依然：“顾然拥有孟氏集团百分之九的股份，还有两套房产，留给你和儿子。辛雨，顾然知道自己的病注定治不好时，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你，是你们的儿子。心思缜密如他又怎会不对你们母子有所安排？！”
　　　　辛雨眼睛微热，垂眸遮掩住眼底所有的思绪，“我已经嫁给苏阳，再接受这些东西，实在不合适。”
　　　　孟依然：“就当是给儿子的吧，毕竟现在养大一个孩子不容易，以后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张律师把该做的工作忙完，先行离开。
　　　　孟依然拿出一串钥匙递给辛雨，“这是顾然那套房子的钥匙，拿着吧。我很快要离这里了，不知道什么才能再见面，以咖啡当酒喝一个吧，算是给我践行。”
　　　　辛雨：“你要离开，去哪里？”
　　　　孟依然：“美国。孟氏在华尔街有公司，我老子让我去历练历练，好回来接掌家业，让他早日退休。”
　　　　辛雨愕然，“你不当医生了么？”
　　　　孟依然低低地叹了口气，“医生这职业太残酷，太没有成就感，连自己爱的人都救不了……不想干了。还是到家族企业数钞票吧，不会搞得内伤。”
　　　　辛雨举起醇香甜蜜的焦糖玛奇朵，跟孟依然碰了碰，“祝你一路顺风，早日遇到自己的真命天子。”
　　　　孟依然咧嘴笑了，露出雪白整齐的牙齿，“我会的。辛雨，你一定要幸福，因为这是顾然最大的心愿。”
　　　　辛雨眨了眨眼睛，努力收住滚烫的泪花，“……我也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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