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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您有话就直说吧。”辛雨不想拐弯抹角，说来说去不就是觉得她配不上苏阳。
　　　　苏阳母亲优雅地端起咖啡杯，浅浅地抿了口，再看向辛雨的目光透着犀利，“我儿子爱你，可你不能仗着这份爱就欺负他。苏阳高中时喜欢你，大学时喜欢你，可你眼睛里没有他，你跟别人恋爱结婚，他心里有多痛苦，你知道懂吗？现在你离婚了，还带着儿子，回头再找苏阳……哎，就算我儿子傻，他还愿意站在原地等你，可你有没有想过，他心里也有一根刺。”
　　　　辛雨的心像被人重重地握了下，苏阳的话倏地闪过脑海，“当年你为了跟顾然在一起，义无反顾地劲头儿去哪里了？”
　　　　苏阳母亲瞥见辛雨手上的钻戒，脸上的不悦更甚，说出的话也更加理智，理智到冰冷，“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打算再生孩子，难道你想让我们苏家绝后吗？”
　　　　“……”辛雨只觉得胸闷，这么问题扑面而来，而她和苏阳真得做好准备了么？
　　　　“嘟嘟很可爱，我也很喜欢，可要我把他当亲孙子，很抱歉，我们还做不到。现在养一个孩子需要花费多少时间精力金钱，尤其是男孩子，长大后面临着买房结婚的问题，这是很大一笔钱。”
　　　　“阿姨，我自己的儿子我会赚钱养，我没想过花苏家的钱。”
　　　　苏阳母亲抿唇笑了，只是这笑看起来充满讥讽，“小雨，你现在连份稳定的工作都没有，就凭你平时写写稿子能赚几个钱。”
　　　　“我是赚的不多，可养儿子我想也够了，没钱自有没钱的活法。”辛雨梗着脖子，目光透着一丝倔强。
　　　　“我本来想找你谈谈的，没想到今天遇上了，也算是缘分。我只是想把事实摆在你面前，让你看清楚，没想吵架。苏阳回h市了，你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想想，不要被男人一时的甜言蜜语弄昏了头脑。你已经是过来人了，顾然不就是最好的例子么，爱与不爱的差距就这么明显。别到时耽误了我儿子，你自个儿也受伤。”
　　　　苏阳句句在情在理，还真让辛雨无言以对。此刻儿把顾然搬出来打击她，果然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她不得不承认爱与不爱的差距天壤之别。
　　　　————
　　　　夏季的天气小孩子的脸，说哭就哭，阴雨天总是特别多。辛雨带着儿子走出机场，外面细雨绵绵，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她回来h市前犹豫再三还是给苏阳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航班。她现在不再是18岁的小女孩，成长的代价就是学会藏好自己的小脾气小别扭，理智成熟的处理事情。
　　　　嘟嘟晃了晃辛雨的胳膊，问：“妈妈，打电话给爸爸，爸爸会来接我们的。”
　　　　辛雨低头看了眼儿子，“苏阳叔叔很快就到了。”
　　　　嘟嘟轻轻地哎了声，怎么又是苏阳叔叔，他好想爸爸来接他回家。虽然苏阳叔叔很疼爱他，可叔叔就是叔叔，不可能是爸爸呀。
　　　　“嘟嘟，我们到里面去等，外面有些冷。”辛雨牵着儿子的手，转身往候机大厅走去。
　　　　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迎面走过来的男子，单俊杰。
　　　　单俊杰也看到了她，脚步微顿，朝她走过来。
　　　　“辛雨，好久不见。”单俊杰一身休闲的衬衣西裤，看起来略显清瘦。
　　　　辛雨抿唇露出一丝礼貌的微笑，“真巧啊。”
　　　　“最近过得好吗？听说你也离开了杂志社。”单俊杰言语里不是嘲弄，而是淡淡的愧疚。
　　　　“很好啊，有什么不好的呢，离开杂志社又不是活不下去。”
　　　　“辛雨，我始终欠你一句对不起。”
　　　　辛雨扬起唇角笑了，“无所谓，我早就不生气了。对无关紧要的人，我很大度的，不会总是记恨。”
　　　　单俊杰望着她清秀白皙的脸庞，清澈的眸子里透着自信无畏，跟他最初认识的辛雨真得不一样了，可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同。总之，越来越好。
　　　　嘟嘟拉着妈妈的手，吵着要离开，肚子开始咕咕叫。
　　　　单俊杰的目光蓦地一凝，他看到辛雨左手中指上的钻戒，不觉问：“辛雨，你跟顾然复婚了？”
　　　　辛雨眉心微蹙，好似听到了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你说什么呀，我跟他怎么可能复婚？”
　　　　单俊杰一直盯着她手上的戒指，“这……”
　　　　辛雨知道他心里的疑问，也无意故弄玄虚兜圈子，淡淡地答：“是我高中同学。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拜拜。”
　　　　辛雨牵着儿子的手，与单俊杰错身而过的一瞬，他再次叫住她。
　　　　“辛雨，顾然的事情，你一点不知道？”
　　　　她脚步顿住，侧首看向他，愕然反问：“知道什么？”
　　　　单俊杰犹豫一番，刚要开口，“顾然他……”
　　　　“辛雨。”苏阳快步朝他们走过来，看到单俊杰有些意外，之前的事情他多多少少知道一些。
　　　　两个男人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嘟嘟：“苏阳叔叔，你要再不来，我都要饿死了。”
　　　　苏阳伸手摸了摸嘟嘟柔软的头发，淡笑着说：“对不起啊，嘟嘟，叔叔来晚了。你想吃什么，叔叔带你去好不好？”
　　　　嘟嘟立马来了精神，单手托着下巴，转了装黑溜溜的眼珠，说：“我想想啊，想到了告诉你。”
　　　　单俊杰看向苏阳，心里全明白了，辛雨嘴里的同学应该就是这个男医生。他去h市医院找过几次孟依然，见过苏阳，还有些印象。
　　　　“再见。”单俊杰意味深长地看了辛雨一眼，转身朝机场出口走去。
　　　　辛雨望着单俊杰离去的背影，心里仿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这男人又想搞什么鬼？曾经上过他的当，他说得话真真假假实在不可信。况且顾然能有什么事儿，美人在怀事业有成。
　　　　转而一想，单俊杰想告诉她的大概是：顾然要离开h市去美国了吧。她轻哼了声，早已失去新闻价值的新闻。
　　　　“辛雨，我们走吧。”苏阳接过来辛雨手里的行李。
　　　　“嗯。”辛雨牵着儿子的手，两人并肩走出机场。
　　　　苏阳的车停在机场外的停车坪上，两人各执一把雨伞，走到车旁。苏阳打开车门让她们母子先上车，然后绕到车尾打开后备箱放行李。
　　　　跑前跑后，等他自己上了车，身上已淋湿了大半。头发有一缕垂下来，搭在浓密的眉毛上，往下滴水。
　　　　辛雨碰了碰苏阳的胳膊，把几张面巾纸递给他，“擦擦脸上的雨水。”
　　　　苏阳侧坐在驾驶座上，扭头看向辛雨，目光落在她手里的面巾纸上。
　　　　“傻愣着干嘛，瞧你头发脸上都是水。”
　　　　苏阳扬了扬嘴角，接过来纸巾，目光暖暖的。这些天他以为辛雨在生他的气，他也气自己。每次打电话，他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那天的话题，可心里总有个疙瘩。
　　　　他甚至怕辛雨偷偷地回来，不让他去接机。直到早晨接到她打来的电话，淡淡轻柔的语气告知他航班。他阴暗了多日的心底仿佛瞬间阳光普照，阴转晴，温暖。
　　　　苏阳用纸巾擦了擦脸上的雨水，问嘟嘟：“小帅哥，想好吃什么了吗？”
　　　　嘟嘟有样学样，“老帅哥，你请客你做主吧，随便！”
　　　　辛雨噗嗤笑了，宠溺地捏了捏儿子肉嘟嘟的脸颊。
　　　　被称为“老帅哥”的苏医生内牛满面，真得很老了么，还没娶老婆好吧，得抓紧了。
　　　　————
　　　　辛雨哄儿子睡着后，轻轻带上卧室的门来到客厅。
　　　　苏阳手里拿着遥控器，可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身影，电视屏幕上的六界第一美男杀阡陌也没能够吸引他的眼睛。
　　　　“你晚上没有夜班么？”
　　　　“没有。”
　　　　“那也不早了，你回家休息吧。”辛雨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
　　　　“我知道。”可知道还是不走。
　　　　苏阳站起来，走到辛雨身后，从后面温柔地抱住她，“小雨，我这几天心里挺难受的，觉得自己特别没用。”
　　　　辛雨：“……”
　　　　“我说过要让你快乐，给你幸福，却总是伤你的心。对不起，小雨。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了。”苏阳的脸颊微微蹭着她的，肌肤相亲的触感逐渐升温，空气变得有些暧昧。
　　　　“我都说不生气了。”
　　　　辛雨也觉察到两人这样的姿势太过亲密，微微侧了侧头，试图避开他吻在脸颊上的唇。可苏阳似乎没打算放开她，这些天的想念顷刻间全都化成体内荷尔蒙升腾的热量，熊熊燃烧着想要释放。
　　　　他抬手捧住她的脸颊，突然低头吻住她的唇。
　　　　辛雨心里一惊，只觉后背一凉，整个身体已被他抵在了墙上。她双手搭在他肩头，本能地想要推拒，可手刚一用力便被他的大手包裹住摁在了胸前。
　　　　“苏阳……苏阳……”她心跳如鼓，咚咚咚地让她完全无法集中精力，只想逃避，可理智又告诉她情侣之间这样的亲吻很正常。
　　　　听到她叫他的名字，苏阳离开她的唇，目光沉沉地望着她，漆黑的眸子比夜色还要浓郁。她能感觉到他胸膛起起伏伏的喘息声，沉重压抑。
　　　　他抬手摸了摸她微红的嘴唇，唇角微勾，低低地说：“我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第四十八章

一个高个子，穿着简单t恤牛仔裤的男子急匆匆地走到楼下保安部，神情凝重焦急。中午值班的两个年轻小伙子出去吃饭了，只有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大爷在打瞌睡。
　　　　“大爷，十六楼102房子的顾然在不在？我敲了好久的门都没人开，您能不能帮我调一下监控？”
　　　　大爷挠了挠耳朵，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目光在男子身上打量一番，说：“监控可不能随随便便调出来给陌生人看，我们要保障业主的*。”
　　　　男子英挺的眉宇皱了皱，从口袋里拿出证件递到大爷眼前，“我是警察，需要你协助调查，现在可以调监控了吧？”
　　　　大爷一愣，拿起男子的□□件左右端详了一番，担忧地问：“行，我马上给你调出来这两天的监控。那个……警官，顾先生犯什么事儿了？我看顾先生不像坏人啊，平时虽然看起来挺严肃的，不过待人还是很好的。”
　　　　男子嫌大爷手脚不麻利，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你站起来，我来。”
　　　　大爷赶紧把座位让给他，他本来就不擅长电脑这些东西。人站到一边，嘴巴还没闲着，“有天晚上，六楼的张老太太下楼丢垃圾，刚出楼道口一脚踩到了西瓜皮上，一把老骨头摔在了地上。幸亏顾先生赶着出门看到，把她送到医院，不然她儿子女儿都在国外，可不是骨折这么简单喽……”
　　　　男子目光一凝，盯着电脑屏幕问：“顾然从昨晚回来就没出去过？还有没有其他监控？”
　　　　被打断的话唠大爷，探头看了看屏幕上电梯里的顾然，说：“所有的监控都在这里了。”
　　　　男子腾地站起来，急切地大喊道：“哪里有开锁的，赶紧打电话。”
　　　　大爷看男子脸色阴郁，知事情紧急，也不敢再耽搁，急忙给小区外的开锁修锁的师傅打了电话，催他们赶紧过来。
　　　　约莫十分钟后，房门被打开。光线照进房间，在地面上拉出一道弧度，隐约看见一个高大的身躯躺在地上。
　　　　啪，灯光骤然亮起，整个房间犹如白昼。
　　　　躺在地上的男子正是顾然，脸色惨白，即使陷入昏迷状态，两道浓密的剑眉依旧蹙着。
　　　　“顾先生！”大爷惊呼道。
　　　　男子一个健步上前，把顾然抱在怀里，“顾然，顾然，我是哥……赶快叫救护车，快！”男子低沉嘶哑的吼声破碎痛苦，他就是顾然的哥哥顾涛。
　　　　医院惨白的墙壁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压抑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顾涛紧握着弟弟顾然的手，追赶着咕噜咕隆作响的急救车，一直目送顾然被推进手术室。
　　　　手术室外，顾涛盯着自己粗大的手，这双手曾经沾染过恶徒的血，也有战友的血迹，可这一次却是他最爱的弟弟。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仿佛一大块石头压在了心口，重得喘不过气。
　　　　两个小时后，手术室的门叮咛一声打开，孟依然从里面走出来。
　　　　顾涛：“孟医生，我弟弟怎么样了？”
　　　　孟依然摘下口罩，重重地喘了口气，“幸亏你及时发现，不然真是不敢想象。他现在已经渡过了危险期，还需要在重症监控室里观察两天。”
　　　　顾涛攥紧的眉梢才稍微松动一些，忙说：“谢谢您孟医生。”
　　　　孟依然的目光落在顾涛脸上，仔细端详跟顾然长得还真挺像，剑眉星目，下巴棱角分明，只是少了几分顾然的俊秀。“你是顾然的哥哥？”
　　　　“是，我是他大哥。”
　　　　“等他醒过来，你劝劝他吧，还是留在医院更安全些。像今天这种情况如果以后再发生，他能不能醒过来，就很难说了。”孟依然无奈又疲惫，她从没见过这么不听话的病人，也没遇到过这么倔强固执的男人。
　　　　可她知道，他前期为控制癌细胞的扩散所承受的痛苦，以及在最后的日子里坚决离开，不愿意留在医院治疗，全都是为了一个人，辛雨。
　　　　两天后，顾然才醒过来。
　　　　他看见哥哥陪在他病床前，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扯了扯。
　　　　顾涛：“你还能笑出来，我都快被你吓死了。现在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叫孟医生过来看看？”
　　　　顾然轻启薄唇，气息还比较虚弱，“不用，我现在没事儿了。”
　　　　顾涛看着躺在病床上虚弱的兄弟，高大结实的身躯瘦得只剩下骨头了，一双大手布满针眼青筋暴露。他眼眶一烫，赶紧转过身去，拿起水壶倒水。铮铮铁骨的汉子第一次控制不住地想掉眼泪，一杯水倒了足有两分钟才稳住情绪，装作没事儿人似得拿起勺子给兄弟喂水。
　　　　顾然知道大哥看到他这幅样子心疼得落泪了，他什么都没说，喝了两口水。
　　　　顾涛放下水杯，背对着顾然，“你到现在才让我知道你得了这种要命的病，你还把我当大哥么？”低沉黯哑的嗓音透着无奈心疼，还有淡淡的怒气。
　　　　“哥，你现在知道不晚。早知道我的病情，除了让你们因为我难过伤心，没有任何意义。”顾然想到了小时候的事情，语气里有一丝轻快，“这要是小时候打架，我肯定第一个让你知道。”
　　　　顾涛闷笑了声，那是，小时候打架他兄弟二人向来并肩作战，遇到危险困难他这个作大哥的肯定挡在他前头。
　　　　“哥，我走以后，咱妈……以后就靠你了。”顾然顿了顿，“我知道咱们兄弟间不用说谢谢，可这两个字我还是想对你说。哥，谢谢你替我尽孝。”
　　　　“妈那里你不用管，有我呢。”顾涛抬手擦了把眼泪，宽阔的肩膀微微颤抖，背对着顾然，高大魁梧的身躯就像一座山。
　　　　有大哥在，母亲那里，顾然是放心的。
　　　　“妈的心脏不好，我的事儿就先别告诉她了，能瞒一天是一天吧。”母亲去年刚做了心脏搭桥手术，顾然不想她受刺激，他会让母亲以为他出国了。
　　　　顾涛把眼泪擦干后，转过身来，问：“嘟嘟你打算怎么办？我知道你心疼弟妹年纪轻轻，日后肯定还是要嫁人的，可嘟嘟是咱们顾家的孙子，我这个当大伯的可以把他抚养长大。”顾然跟辛雨离婚的事情，顾涛也都知道了。
　　　　“哥，我相信你会对嘟嘟当自己儿子一样疼爱，可你家已经有两个孩子，嫂子也要上班，平时还要指望嫂子娘家帮忙接送孩子上学呢，我怎么能再给你添麻烦。”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只要嘟嘟跟着我，我就能照顾好侄子。大不了，我让你嫂子辞职在家，全职照顾这仨孩子。”
　　　　养大一个孩子不是在谁家寄养一个小猫小狗，一天两天，一年两年，这要花费将近二十年的时间精力和感情。他已经母亲扔给了大哥一个人，嘟嘟再不能拖累他们。
　　　　“嘟嘟已经没有了爸爸，我不能再让他没有妈妈。”这也是顾然心里最在意的原因，“哥，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儿子幸福，至于他以后叫谁爸爸，我不在乎，也没时间去在乎这些。”如果可以，儿子忘了我又能怎样，只是他过得快乐，健康平安地长大。
　　　　“顾然……”
　　　　顾涛望着自己的兄弟，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他漆黑的眼睛比夜色还要幽深，记忆一下子将他带回到二十多年前。他放学回到家，客厅沙发上躺着烂醉如泥的王德林（父亲去世后，母亲带着他们兄弟二人改嫁给了这个男人。）
　　　　他在卧室的窗帘后面找到了年仅三岁弟弟的顾然。小顾然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泪水脏兮兮地干在了脸上。看到哥哥的一瞬间，撇了撇嘴巴，眼泪又开始啪啦啪啦往下掉，可连哭也不敢大声，生怕吵醒了醉酒后的爸爸。
　　　　小顾然边哭边抬手擦眼睛，他这才注意到弟弟胳膊上有三处烟头烫的新伤痕，跟旧伤疤连成一片，在白嫩嫩的小胳膊上甚是吓人，扎得他眼睛几乎滴出血来。
　　　　他伸出同样瘦弱的手臂把弟弟紧紧地搂在怀里。
　　　　“哥哥，爸爸好凶……好可怕。”
　　　　小顾然搂着哥哥的脖子，在他的记忆力王德林就是爸爸，可他不明白爸爸为什么动不动就打他和哥哥。（亲生父亲去世时，顾然才两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