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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不想死啊，可谁让她命不好，偏偏得了这个病啊。
　　她知道，如果她要求他守着，他肯定能守下去。
　　可是她怎么能那么做？她病了的这两年，他有媳妇就跟没媳妇一个样，难道她死了，还要让他一辈子碰不到女人吗？
　　不，那太残忍了。
　　可她也担心孩子啊，她不敢把希望靠在某一个人的身上，所以她才执意想把孩子托给姜淑兰照看。
　　其实也就是希望他们能够在沈凌武将来新娶的女人不待见或者对沈华群不好的时候，能够看在她的面上，站出来替沈华群做个主而已。
　　“淑兰……”
　　秦素芬见姜淑兰一直不肯站起身去接近刘桂芝，不由得心一沉，大步来到了刘桂芝的身边，先一步握住了刘桂芝的手。
　　“桂芝啊，你放心啊，还有嫂子在呢。老二以后要是敢对华群不好，我和你大哥不会眼睁睁看着的，你别这样，啊？”
　　“大嫂，可是……”
　　“淑兰，别哭了，没人愿意走到这一步的。都这个时候了，别闹脾气了，嗯？”
　　看着刘桂芝得不到姜淑兰的回应，就梗着脖子不肯放手，沈凌云都看不下去了，忙蹲下身，一把抱住了姜淑兰。
　　站起身来，姜淑兰发现刘桂芝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只觉得眼泪更加落的快了。
　　“二嫂……”
　　终究，她还是走上前，握住了刘桂芝的手。
　　“二嫂你放心吧，以后我会替你看着华群的，绝不会让人欺负了她。你……你放心吧，呜呜……”
　　得到了姜淑兰的一句话，刘桂芝终于心满意足，用尽了全力握了握她和秦素芬一起交叠放在她手里的手，而后，两个人同时觉得手背一轻，就看到刘桂芝的那只手迅速朝着底下垂了下去。
　　与此同时，梗着的脖子一歪，双眼却仍旧是不甘心的大大的睁着。
　　“素芬！”
　　“二嫂！”
　　“桂芝！”
　　“妈！”
　　一时之间，屋子里叫什么的都有，所有大呼混在一起，几欲掀开了沈家大房的屋顶。
　　沈茂通作为公爹是不方便进儿媳妇的房间的，可也一直静静的守在门口。
　　听到里面响起了凄厉的惨叫，老人通红的眼眶里终于沁出了几滴晶莹。
　　许是坚强惯了，许是送走的亲人太多已经麻木了，他连忙抬起手擦了擦眼角，沉着声朝着里面的人安排起来。
　　“老大，放鞭炮吧，老二带着孩子们先出来，素芬淑兰，你们帮桂芝收拾一下吧。凌云，跟我来拆下门板。”
　　沈凌云朝着姜淑兰看了一眼，握了握她的肩头。
　　“坚强一点，我先去帮大伯了。”
　　刘桂芝已经走了，哭也已经没有用了，姜淑兰吸了吸鼻子，朝着他点了点头。
　　“你去吧，我没事了。”
　　沈凌云微微颔首，面色清冷的离去。
　　“二哥，你把建新和华群带出去吧，我们来给二嫂穿衣服了。”
　　沈凌武愣愣的望着床上睁着大眼睛的刘桂芝，伸出手想替她把眼睛合上，无奈却怎么都合不上。
　　他试了好几次，刘桂芝却始终不肯闭眼。
　　沈凌武不禁有些焦急，眼泪大颗大颗往下落。
　　“我求求你，桂芝，我会好好待孩子的，你别这样啊。”
　　说着，抬着手就要再一次去合眼。
　　姜淑兰却一伸手拦住了他。
　　“让华群来吧，二嫂舍不得合眼，是因为担心华群呢。建新毕竟是男孩子，也比华群大不少，懂事不少，二嫂不怎么担心他。可华群太小了……”
　　沈凌武听了姜淑兰的话，也觉得有道理，忙往旁边挪了挪，把女儿推倒了床边。
　　“群儿，群儿，快……快给你妈合眼。”
　　沈华群此时早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听到沈凌武的话，不由哭得更凶了。
　　“爸爸，我是不是没有妈妈了？妈妈是不是不要我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妈……”
　　听到沈华群的话，沈凌武忍不住替刘桂芝委屈。
　　她心心念念只挂着儿女，可女儿却质疑她……
　　姜淑兰见他要凶人，连忙推了推他，一把将沈华群拉到了自己身边，抬起了沈华群的手，朝着刘桂芝的眼睛伸去。

　　☆、第222章　都是挑事精

　　“你妈没有不要你，你妈也舍不得你呀。华群没听见吗？你妈妈就是不放心你，所以一直求着我们以后要替她照顾你，你妈她舍不得你呀，可她病了，病得太严重了，她没办法，你要理解她知道吗？”
　　沈华群闻言，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妈妈经常说她身上疼，这样是不是以后她就不会疼了？”
　　姜淑兰闻言，眼泪再一次决堤。
　　“嗯，是了，以后你妈妈就不会再疼了。华群你乖，先跟哥哥一块儿出去，我和大伯娘先帮妈妈换个衣服，好吗？”
　　沈华群点了点头，正要过去拉着沈建新的手往外走。
　　秦素芬却站了出来，将两兄妹一起推到了刘桂芝的面前。
　　“好好看看你们的妈妈，之后……之后你们就再也见不到了。”
　　农村习俗，人死之后，换好衣服脸上就要盖上冥纸压住，装棺入殓的时候也不会揭开，直到入土为安。
　　所以，这是兄妹俩能够看到母亲面貌的最后一眼了。
　　趁着刘桂芝刚刚去世，面色还没有变得狰狞可怖，秦素芬推着兄妹俩赶紧看一眼。
　　等穿好衣服抬出去之后，就不打算再让他们看了。
　　*
　　刘桂芝不过三十出头，属于早逝。
　　沈家没有挑选下葬的日期，直接选了三日血丧一过送人上山。
　　礼拜五去世，礼拜天下葬。
　　时间匆忙，沈家忙得一阵人仰马翻，好在刘桂芝早就料到自己命不久矣，硬是逼着沈凌武从山里砍了木柴回来，请人随意割了一口棺材备着。
　　如今，一大家人围在一起，正商量着酒席的事情怎么办。
　　“大伯，差不多要办多少桌？差哪些东西？你说出来，我们大家一块儿来准备吧。”
　　沈茂通皱着眉头，“小菜倒是容易，这三月间，什么菜都出来了，就算是买也便宜。就是这肉菜，生肉限购，熟食倒是可以买，我们家里的余钱不知道够不够。”
　　这什么意思沈凌云再明白不过。
　　死人为大，他抿了抿唇，朝着姜淑兰看了一眼。
　　姜淑兰朝着他点了点头，“钱的事情先不急，肉菜我和凌云来负责买就是了，钱我们也先垫着就是。”
　　姜淑兰这话音刚落，张秀琴就开了腔。
　　“干什么要花钱去买？大哥，你们家猪圈里不是养着两头猪呢吗？虽然小了点儿，但一块儿宰了还是够吃的，何苦要让凌云花上一笔钱？那钱又不是不要还的，孩子们还那么小，又欠那么多钱，到时候凌武怎么还？”
　　秦素芬一听，忙白了脸色看着沈凌云和姜淑兰。
　　“淑兰，凌云，这猪可不能现在杀呀！这才多大点啊，杀了除去肠肚能有几斤肉？凌云，这钱算是我们这一房人借的，不算老二一个人身上，等这猪养肥了，我杀了换成钱还给你们行吗？”
　　这两头猪既是刘桂芝的心血，也是她的心血啊。
　　其实养猪也挣不了几个钱，尤其是他们这样借着本钱养猪的，到时候上了一半的税，又要卖出一些还本钱，基本上就剩不到什么了。
　　她们就是图能够挣到那几扇猪板油和猪头猪肠肚这些东西。
　　吃不到猪肉，能熬上一些猪油也是好的呀。
　　家里男人多，干活辛苦，吃点儿猪油可比菜油禁得住饿多了。
　　“大嫂，这笔债怎么能算到你们的头上来？这二嫂是二哥的媳妇，当然是由他来安埋的。”
　　樊春芳看着沈凌云和姜淑兰对大房的人那么大方，心里就觉得吃味不已。
　　她可是听她妈说了，这两头猪也是他们借钱买的，当时刘桂芝还不顾大新年的就在老宅那边哭哭啼啼的，他们居然不嫌晦气，还倒贴钱给她买猪。
　　这俩口子，莫不是都有病吧？
　　“老八家的，你这话就说错了，我们大房又没分家，怎么就不能算在我们头上了？”
　　看着樊春芳那个样子，秦素芬哪有不明白她的心思的。
　　就算她不了解她，从她进门之后闹出的那些事情来，她也能够看出一二了。
　　这个樊春芳，跟她三婶儿一样，都是挑事精！
　　“大嫂，你可别不识好人心啊。我这是帮着你说话呢？咋分不清好赖呢？”这个秦素芬，就这么想欠人钱吗？脑子是不是有病？
　　“你到底是帮着我说话，还是想帮着三婶宰了我猪圈里的猪，你自己心里清楚。”
　　秦素芬冷眼看着樊春芳，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
　　她可不是淑兰，不，她可不是以前的淑兰，由着三婶儿揉捏，现在儿媳妇进了门，也想来捏两把。
　　被秦素芬这么一说，樊春芳立刻红了眼，“大嫂，你好赖不分！我这分明是……”
　　“够了！老三家的，我们这一房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来插手！你们要是还当自己是沈家人，就乖乖的一边去帮忙干活，能干什么干点什么，要是不想帮忙也可以，以后有什么事也别来找我就是了！”
　　从张秀琴开口说杀猪的时候，沈茂通就烦了，他也舍不得杀猪，借钱和杀猪哪个划算，傻子都算的明白。
　　可他看着毕竟是刘桂芝的葬礼，吵吵闹闹不好，没想到他不吭声，这婆媳俩一点自觉都没有，非逼着他开骂。
　　那就骂吧。
　　张秀琴听了沈茂通的话还想反驳两句，却被沈茂追一把给拽走了。
　　“你给我消停一点行不行？看看这是什么时候行不行？老二媳妇都死了，死了你懂不懂？你这这吵吵闹闹的，旁人看了，怎么想我？怎么想你？”
　　张秀琴一听沈茂追居然冲着自己发火，当下手一抬，就要动手捶人。
　　“好你个沈茂追……”
　　沈茂追一抬手就握住了她的拳头，朝着旁边就是一扔。
　　“张秀琴！我知道你看不起老子，但你别忘了，你已经是老子的婆娘了！你敢动手试试，信不信老子晚上回去收拾你？”
　　沈茂追眼眸一戾，张秀琴不由想到了她把心里话脱口而出的那天晚上，沈茂追就跟疯了似的折腾他不说，还一边弄她，一边在她的身上又掐又捏……

　　☆、第223章　服丧

　　眼看着张秀琴被沈茂追说了几句之后就消停的走开了，樊春芳抬起头看了看众人不喜她的脸色，没敢再说什么。
　　反倒是沈茂通看着自家不成器的兄弟，眼里有了一丝安慰。
　　老三啊，早就应该好好管教一下张秀琴的！
　　“大伯，买东西的事情我和淑兰一块儿去办吧，正好我有自行车，带起来也方便，要买些什么？”
　　沈茂通回过神来，细细数了一通，从香烛纸钱，到宴客用的各种蔬菜、佐料，沈凌云觉得脑子不太够用，忙抽了笔找了两张纸写了下来。
　　等他们把这些合计好，四邻来帮忙的人也差不多聚拢了。
　　沈茂通选了个经常给人家办红白喜事当主管的人，把一切事宜交托给他后，大家都开始听从他的安排。
　　这人就是他们居住这个院子里的，姓白，四十左右的年纪，长得略黑，但身子骨结实，那嗓门一打开，不用喇叭都能让所有人震撼。
　　“大家都别懒散啊，现在各找各的事情先做着，等会儿我排个名单出来，大家就能各司其责了。”
　　众人闻言，纷纷加快了脚步，去找自己能帮到的事情忙活起来。
　　沈家自家人也开始忙得脚不沾地，沈凌云则带着姜淑兰一块儿进了城。
　　东西太多，俩人足足跑了三趟才把所有东西给买齐了，最后一趟跑完的时候，大房堂屋门口已经贴好了一张白纸，白纸上面写着帮忙人员都要帮着做什么。
　　姜淑兰一边揉着腰，一边打量着上面的内容。
　　想看看自己和沈凌云被安排做什么了。
　　“淑兰，不用看了，你跟我一块儿，负责去撕孝帕发孝帕呢。你家凌云是会计，自然是要管账的，这活计，除了你们家凌云，还真没别人能干了。”
　　姚二嫂丁慧见姜淑兰回来了，忙走了过来，一把揽住了她的肩头。
　　“哎哟，记个账而已，怎么就除了四哥没人能干了？我们家凌风也会写字，他也能干。”
　　樊春芳不识字，也是听别人说沈凌云负责写字，沈凌风则被安排去挑水，就连她也被安排到厨房去切菜。
　　她心里头早就不高兴了，这会儿听到丁慧的话，便忍不住嗤了起来。
　　“哟，这么能干咋不去坐办公室呢？”
　　丁慧向来对沈家的事情比较关注，跟姜淑兰走得也比较近，自然知道樊春芳进门之后干的那些好事，对她很是不喜。
　　姜淑兰也不喜欢樊春芳，可这毕竟是刘桂芝的葬礼，她作为本家人当然不好让人吵起来，忙拽着丁慧的手。
　　“二嫂，别跟她说了，不是要撕孝帕吗？咱们赶紧去吧，不然等会儿可撕不完了。”
　　丁慧这才点了点头，抱着姜淑兰的胳膊往堂屋走去。
　　“你说你三婶儿可真会挑儿媳妇，跟她一样是个挑事精，看着就烦！”
　　姜淑兰无奈一笑，“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只要不来惹我，我就当他们不存在好了。好了二嫂你也别生气了，我还从来没撕过孝帕，有没有什么讲究啊？”
　　丁慧毕竟比姜淑兰早嫁进村子十多年，经历过的事情也比姜淑兰多多了。
　　“是有固定尺寸的，我也说不上来，喏，就这根尺子，平辈和小辈长短有点差别就是了，咱们先去吧，到了我跟你细说。”
　　说着，两个人就走到了堂屋里，就着秦素芬和刘桂芝俩人以前织出来的粗麻布开始撕了起来。
　　一边撕，一边给需要戴孝的人递过去。
　　刘桂芝年轻，需要戴孝的人并不多，娘家的亲戚好友又还没来，目前就只有沈家自家人和一些表亲的孩子需要戴孝。
　　但就是这样，也有好几十张帕子要撕，撕完了还得替不会戴的人戴上。
　　反观沈凌云那边，就轻松多了。
　　今天人刚去，沈凌武和沈凌文已经被安排出去通知亲戚朋友去了，要到明天才会有人来吊唁送礼。
　　姜淑兰忙完之后，想起沈凌云头上还没有戴孝，忙拿了一条朝着沈凌云走来。
　　“我给你也戴上吧。”
　　沈凌云看着她手里的白布，点了点头，任由她替自己缠在了头上。
　　“忙完了吗？坐会儿不？”
　　姜淑兰摇了摇头，“我不坐了，我想去看看华群和建新。”
　　这个时候两个孩子正是最脆弱的时候，大人们却要忙碌，顾不上他们，也不知道俩孩子跑哪儿去了。
　　“建新被二哥带走了，华群……大嫂，你知不知道华群去哪儿了？”
　　秦素芬没有具体的事情，一直就在满屋子转来转去，哪儿有人找就去哪儿帮忙，整个人都忙得晕头转向的，听到沈凌云的话，忙站起身来指了指一间屋子。
　　“我让华平陪着她呢。”
　　“大嫂，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姜淑兰看着秦素芬劳累的样子，走上前想替她分担一些。
　　秦素芬却摆了摆头，“家里的东西放在哪儿只有我自己知道，你帮不了的。你要是不忙的话，去帮我看看华平和华群吧，桂芝走了，那孩子不定怎么难过呢。”
　　姜淑兰抿了抿唇，朝着屋内走去。
　　一推门，房间一片黑暗，姐妹俩压抑的哭声传了出来。
　　“华平？华群？”
　　听到姜淑兰的声音，沈华平忙擦了擦眼泪，伸手拿过了火柴，点起了煤油灯。
　　“三婶儿……”
　　煤油灯亮了起来，照亮了昏暗的房间，就看到带着孝帕的沈华群将头埋在被子里面，哭得浑身发抖。
　　“妹妹一直在哭吗？”
　　沈华平摸了摸眼角，点了点头。
　　“嗯，我劝不住，而且我也舍不得二婶儿，呜呜呜……”
　　姜淑兰急忙上前，揽住了她的肩膀，拍了拍。
　　“没事儿了，别哭了，华群，别哭了，快起来，听三婶儿跟你说话。”
　　“婶婶，我没有妈了，我以后都没有妈妈了。呜呜呜，我舍不得……”
　　“华群，没有人舍得的，你妈妈也舍不得你的。你也看到了，她走的时候，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她现在还没走远，还能看到你，她要是看到你一直这么哭下去，她会难过的，你知道吗？”
　　沈华群呜咽着点头，“我……我就哭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第224章　何止于此？

　　再多的安慰和说教，在至亲逝去的哀伤面前，永远都是苍白的，无力的。
　　姜淑兰说了几句之后，就闭上了嘴巴，抱着姐妹两个一块儿默默淌起泪来。
　　没有人比她更明白眼泪的无力，可这个时候，除了眼泪，也没有别的可以取代她们发泄心中的不舍。
　　她一边流泪，一边拍打着姐妹俩的后背，在心里默默道。
　　哭吧哭吧，哭过这一场，以后就要坚强起来了。
　　晚上，沈家请来的先生替刘桂芝念了一场法事之后，白忠明就挥着手让人把跪在灵前的两个孩子待下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