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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天玺的眼圈顿时红了，只见她轻轻吸了下鼻子，又毅然决然的拨出了同一个号码。
　　华谦厚气急败坏，举起手机几乎就要摔下去，犹豫再三，一只手钳制住沈玥纤细的前臂，另一只手不耐烦的接通了电话。“喂！二丫头！你哥送你回去就行了！找我做什么！”
　　这一句话音量极大、语气极重，隔着一段距离，连沐清雨都听的清清楚楚。将手机举在耳边的华天玺，更是全身如风中落叶般发抖，语气却丝毫不见放松：“哥去找你了，叫你在大厅等他一下。”
　　华谦厚看了一眼沈玥，又抬头看了看灯火通明的八楼，再三犹豫权衡，终于气急败坏的放开了手，电话也随即被挂断。二人的注视着沈玥连外套都不及拿的逃开，打了一辆排队等待接活的出租车绝尘而去，才略略松出了一口气。沐清雨轻轻圈住仍然不停发抖的华天玺，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华天宸不惜与自己签订恋爱契约，也要保护这孩子的用意，她约略的了解了。
　　直到华天宸派侍者来接二人，她们都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一动不动。


第二十四章　跨年之夜
　　累坏了的天玺一回到病房就趴在床上睡着了，连晚会的裙子都来不及换掉。华天宸和沐清雨先交待了路德，稍后等她醒来需要安排护士带她洗漱更衣，之后很有默契的轻轻离开病房。
　　“可以稍微陪我一下吗？”
　　来到医院外部的华天宸和沐清雨，同时这样对对方说道。
　　沐清雨一惊，微微红了脸。而华天宸则毫不让步的，强势的说下去：
　　“请陪我跨年，我有一些事情想要知道。”
　　“好的……我也有事情，想要问你呢。”
　　一枚等不及十二点的礼花冉冉升起在天空中，花火照亮了二人平静对视的脸。
　　虽然同时向对方提出了一起跨年的要求，但是事实上，华天宸和沐清雨度过今年余下的几个小时的方式，完全与浪漫无关。此时此刻，华天宸正行驶在出城的路上，沐清雨半倚在副驾驶上，昏昏欲睡。起因，就是刚刚的一个电话。
　　“乖女儿，我和你爸爸祝你新年快乐！”听到听筒里传来妈妈“和蔼”的嗓音，沐清雨的后背没来由的突然一凉。
　　糟糕，完全把新年前要带男朋友回家的事情忘光了。
　　“妈妈……新年快乐……”沐清雨略略心虚的说。
　　“那个，小雨啊，妈想问问你……”沐妈妈十分直接的切入话题。“元旦你打算回家过吗？上次你相亲的那个徐彬，据说他新年有两天假期，妈想抽一天领着你再去见见。”
　　沐清雨尴尬的看了一眼身边的华天宸：“妈，那个，我不是说自己找……”
　　“对啊，妈给你机会自己找了，新年前，对吧？”沐妈妈十分不屑的打断了自家闺女的话头。“年底我体谅你工作忙，现在新年大家都休假，你也该考虑考虑了吧？”
　　“妈，那个……”沐清雨又偷偷看了一眼华天宸，只见后者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玩味的笑意，正在好整以暇的研究自己窘到极点的表情。“等我明天回家再说好吧？”
　　“行啊，那正好你阿姨明天一早来咱家过新年，我就跟她说定明天了。”沐妈妈的语气全是不由分说，马上就要拍板相亲。“不成的话，二号你还能抓紧相一场。”
　　“妈！”沐清雨再是个乖乖女，此时也要叛逆一次了。“我已经找到男朋友了，他就在我旁边呢，你别乱说话！”
　　“哦？”话头被打断的沐妈妈丝毫不吃惊，语气里反而带了点知女莫如母的意味。“那你让他说句话，总可以吧？”
　　虽然明白沐妈妈这一番态度，是因为自己几次三番拖延相亲，又没有及时报备自主恋爱的进度导致的。可是被连续打断抢白好几次，沐清雨的心里还是有了一点火气。她仿佛忘记了和华天宸的关系不过是契约恋爱，理直气壮的冲着听筒里喊道：“妈，你一点都不尊重我！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有男朋友！相亲我不去！”
　　喊叫的余韵变成电流音在听筒里环绕，沐妈妈那一边寂静无声。
　　“咳咳，”华天宸轻咳一声，打断了这尴尬的沉默。“你家人都开口了，我就打个招呼吧。”
　　“这……”沐清雨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在契约男友面前做出了什么样的发言，顿时有点不敢直视华天宸的笑脸。
　　“好了，不要闹别扭了。”华天宸轻轻抚摸沐清雨的发顶，趁着她一瞬间的愣怔，从她手里抽走了电话。“阿姨你好，我是清雨的男朋友，祝你和叔叔新年快乐。”
　　“啊……这……也祝你新年快乐啊，”沐妈妈显然压根没有考虑到沐清雨真的是在和男朋友一同跨年这种几乎为零的可能性，一时也为刚才的发言略略抱歉。“那个，不知道你也在啊，你看……”
　　“没事的阿姨，”华天宸一脸掩饰不住的坏笑，语气却彬彬有礼到了极点。“我是清雨的同事，我们公司的年会刚刚结束，我现在正要送她回去。”
　　“那行……那好……我家小雨脾气不好……”已经被雷晕的沐妈妈，开启了国企老职工没话找话时专用的挖掘黑历史模式。
　　“妈！别说了！”忍无可忍的沐清雨从华天宸手中抢过手机。“我一会就回家，到时候再说！”然后自顾自的挂断。
　　“我送你回家吧。”华天宸提议。“你的衣服新年回来再回华茂拿没关系吧？”
　　“没关系，”沐清雨低着头，一遍一遍将手机屏划开又按掉。“我自己坐车回去就行了，今晚就到这里吧。”
　　“不行。”华天宸不由分说，拉起沐清雨走向雅致。“你穿成这个样子，一点自觉都没有么？”
　　沐清雨没有反抗，乖乖的在副驾驶落座。华天宸突如其来的直白的关心，让她无所适从，受宠若惊。
　　“何况，我答应过你在你家人面前适当亮相，你不用觉得抱歉的。”华天宸将车内的暖气开大，沐清雨的心却骤然凉了下去。
　　如果没有契约，自己也不会坐在这里了吧。
　　雅致快要驶出凤凰城区的时候，沐清雨突然指着路边开口。“那个，能不能停一下，我好饿。”
　　华天宸把车速放慢，转头看了一眼，那是一处虽然是新年但还在营业的很小的熟食店铺，挂着回族人特有的蓝白色招牌，门口两个大桶里煮着什么，将门面整个氤氲在一团温暖的水汽里。
　　“晚饭没吃？”华天宸明知故问的使坏，还是将车子靠了过去。“你要吃什么，我下去买。”
　　“卤煮馅饼……”沐清雨略略有点不好意思。“这家店离我以前的家很近，我上学的时候经常来吃……很好吃的，不信你尝尝……”
　　“是吗？那我也来一个。”华天宸轻描淡写的说，打开车门下了车。沐清雨目送着他走进店里，和老板短暂的交谈后，又举着两个热气腾腾的大馅饼返回车里。他很自然的将一个散发着肉香味的馅饼递给沐清雨，又咬了一口自己那个。
　　“唔，还真挺好吃！”华家大少爷被卤煮烫红了脸，略微腼腆却赞不绝口。“你别说，我觉得比今天晚上那自助好吃，你说对吧？”
　　一回头，华天宸看见沐清雨愣愣的举着馅饼看着自己：“诶你怎么不吃啊？我说你不会是压根没吃过，随便指了一家坑我呢吧？”
　　沐清雨为他的冷笑话扯了扯嘴角，低头咬了一口馅饼，滚烫的肉馅熨贴着空洞冰冷的胃，心底的某处也温暖了起来。
　　华天宸此时此刻露出的那个孩子般的笑容，真的很好看呢，说出来，大概就破坏了这世间绝无仅有的宝物了吧。
　　事实上，沐清雨也没好意思让华天宸就这么仓促的和自己爸妈见面，所以沐家二老看见的，只是雅致的车影，以及二人挥手告别的姿态而已。
　　也正是这样朦胧的美，引爆了接下来一连串无尽的问答。
　　“他身高有没有一米九？看着你俩个头怎么差那么多？”
　　“他那车挺贵的吧？是不是大奔？”
　　“他赚那么多钱，是你领导么？你跟领导谈恋爱会不会影响不好？”
　　沐清雨头顶挂下一串黑线，为什么活到二十多岁，才发现自己妈妈的这一面呢？
　　“妈！我们才刚交往，你说的这些我也不知道啊。”随便搪塞了一下，沐清雨就要往房间里钻。
　　“那，你这身衣服挺贵的吧，是他送你的？”沐妈妈不愧经过了二十多年车间的历练，瞬间抛出了一个更加犀利的问题。
　　“这是年会的晚装！租的！”沐清雨坐在梳妆台前拆掉发髻上的发夹，甩了甩瀑布一般散落的卷发，顺便把跟进来的沐妈妈推出卧室。“妈我累了，真的累了，放我泡个热水澡先睡觉好不好？”
　　“好好好，那你们关系稳定了，可得带回来给我们掌掌眼。”沐妈妈虽然还是不放心，但到底放下了心头大石，顺从的被推了出去。
　　虽然已经很久不在家里住，但沐清雨卧室里的床单和桌面都收拾的干干净净，日用品也并没有因为会给打扫添麻烦而被收起，陈设都还是她上次离家时的老样子。沐清雨熟练的将头发束在脑后，往化妆棉上倒了一点卸妆油后，开始擦掉脸上的晚妆。
　　看着莹白的肤色被棉片擦掉，露出了经过一夜辛劳奔波而略显暗淡的肤色；清新的眼妆也变成了灰黑的污渍，只留下茫然的眼神注视着镜中的自己。沐清雨叹了一口气，脱下了白色的晚装，抽开束腰带子的那一瞬间，看见镜子里自己的腰围瞬间膨胀了一个尺码。
　　灰姑娘被仙女祝福，在盛大的晚会上与王子共舞，却在十二点被打回原形。儿时看到这一段时，沐清雨就莫名的觉得心酸，此时此刻，这寂寞被无限放大加诸自身，不由得有点想哭。
　　华天宸，和他的恋爱契约，终究不属于自己。就好像这白色的晚装，在一夜间用华丽掩盖住了灰色的自我，却不能永远的代替那个卑微渺小的沐清雨。
　　抬腿迈进放满热水的浴缸，沐清雨想着华天宸不顾形象的吃着馅饼时那个繁星般的笑容，嘴角扯出一个酸涩的微笑。至少那一刻，那个人和自己之间的距离，仿佛一瞬间被缩短了吧。
　　客厅开着的电视里传来了跨年的钟声，今夜灰姑娘的魔法，终于失效。但这魔法的一夜给自己的体验，却是沐清雨终身珍藏的无价之宝。


第二十五章　山雨欲来
　　都说元旦是新年伊始，应当有个新气象。但沐清雨却是一直睡到十二点，才被客厅里尖锐的电话铃声吵醒的。沐清雨刚刚奔到电话跟前，刚才还响个不停的电话就戛然而止，想来是对面等不及受限了。
　　因为仓促醒来的急奔而两眼昏黑的沐清雨靠在墙上，努力使自己清醒过来。客厅里，沐爸爸沐妈妈不知道去了哪里过新年，桌上放着覆盖着保鲜膜的早饭。
　　沐清雨没有胃口吃饭，洗漱之后，从冰箱里拿了个苹果，边啃边百无聊赖的翻着手机里收到的新年祝福短信。大部分的短信都是群发的，既没有必要仔细，也来不及一一回复，但在一片祥和的祝福声中，有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十分扎眼。
　　“想知道华天宸的秘密吗？”
　　沐清雨忍住直接删除短信的冲动，继续翻着堆积的未读短信。诚然，从两个人最初交锋的那场面试开始，华天宸对她沐清雨而言，就是一个充满了谜团的男子。而事到如今，自己这个契约女友对这个男人微不足道的了解，也许还比不上长期担任他秘书的黄葳瑞来的透彻。但无论如何，这个男人在自己各方压力十分沉重的时候，主动成为自己的避风港。仅此一条，就足以让她对他的任何隐私完全不感兴趣。
　　刚刚这样想着，手机就突然震动起来，是那个陌生的号码。沐清雨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喂，是沐清雨沐小姐，对吧？”听筒那边沉稳成熟的女声说着探询的词句，所用的却完全就是肯定的语气。“关于今天上午发给你的那条短信，我想听一下你的答复。”
　　沐清雨微微愣怔，虽然早就知道短信的发送状态是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查询得知的，但对方一直密切关注着这条已经发送的短信，在自己收件并完成初步思考时，踩住准确的时间点打来电话跟进，这样的手段和城府，恐怕非华茂财团内部的人不能做到吧。
　　见沐清雨并没有回应，对方的语气也不见焦急：“沐小姐现在，肯定对我们是充满疑虑，而且并不信任的。那么，就由我方先展现一点诚意，明确的告诉沐小姐我们的来意好了。”
　　沐清雨被对方看透心思，紧张到屏住呼吸，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可听筒那头的女性却仿佛并不着急，短暂又漫长的停顿后，才悠悠的开口：“沐小姐有一位同居室友名叫沈玥，是这样没错吧？”
　　“你们调查我！”沐清雨背后一凉，下意识的微微回了一下头。
　　“当然，”听筒那头倒也坦率。“没有充分的了解，我们也不会寻求沐小姐进行合作。根据我们的调查，这个沈玥在大学四年都是沐小姐的室友，此次年会她之所以会出现在华馨，也是由于沐小姐赠送的请柬，是这样吧？”
　　“对。”虽然非常不想配合，沐清雨还是不得不承认，对方调查的十分详细，信息也完全正确。
　　“这张请柬，是沐小姐新结交的男友华天宸亲手交给私人秘书黄葳瑞的，再由黄葳瑞转交给沐小姐。至于将请柬交给沈小姐，是华天宸的提议吧？”
　　“不……不对！”沐清雨虽然对对方的想法一无所知，但懵懂的感觉到，自己已经踏入了某个权利漩涡的边缘，而自己的回复，则决定着华天宸的命运。“是我自己要交给她的！”
　　面对沐清雨完全的矢口否认，听筒那边也不忙分辨，几声杂音过后，听筒里响起了华天宸掺杂了电流杂音的熟悉嗓音。
　　“我会给你一张贵宾请柬，你可以带你那位同住的好朋友过来陪你。
　　“我会给你一张贵宾请柬，你可以带你那位同住的好朋友过来陪你。
　　“我会给你一张贵宾请柬，你可以带你那位同住的好朋友过来陪你……”
　　一遍一遍回放的录音中，沉稳的女声仿佛诅咒一般的响起。
　　“我们想要知道的，我们自会知道。我们只是希望沐小姐配合，告知我们，我们所不知道的沈小姐的一些状况。如果沐小姐刚刚还有拒绝配合的疑虑，那么我想这段录音已经足以将它打消了吧？”
　　“当然，我们不会白白索取沐小姐宝贵的情报，因此，关于您的新男友华天宸，我们会向您提供同等价值的信息。”
　　“……”沐清雨如遭雷击，完全呆立当场。她依稀记得，华天宸对自己提起沈玥的事情，是在他的那辆宾利轿车里，旁边并没有其它人。这是否代表着，华天宸的周围，布满了隐秘的窃听装置呢？
　　见沐清雨不回话，电话那头便自顾自的说下去。“我知道这件事对于沐小姐而言，或许是很大的冲击，需要一定时间来思考和抉择。那么，这边的联系方式是二十四小时通畅的，沐小姐想清楚的话，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电话被挂断了，沐清雨靠着墙壁，孤独无助的滑落在地。
　　这一年的元旦，是个暖冬，窗外弥漫着浓厚的节庆气氛。而迎来了新一年的沐清雨，却如临深渊一般，感受到一股室内的暖气抵御不了的浓重寒意。
　　此时此刻，沐清雨很想联系华天宸。
　　虽然刚刚那个诡异的电话表示，华天宸的周围有窃听装置的存在。但是，既然对方不知道恋爱契约的事情，那么至少位于华馨商行的那间装饰休闲的办公室，应该是安全的吧？
　　还是说，对方是特意不点破这件事，却吃准自己对华天宸了解不多呢？
　　沐清雨前半生的时光，都在平凡和纯真中悠悠度过。对于像这样的豪门恩怨，她之前只在电视里见过。沐妈妈也常常指着电视里的人物说，你看这些有钱人，表面过的风风光光，内心的苦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啊。
　　然而一旦真的身临其境，沐清雨才发现，豪门中人除了要忍受位居上位后，人情的冷淡凉薄，权位的倾轧争夺，还需要防住身后一双双不怀好意窥视着的眼睛，连自己的至亲好友都不能相信。
　　正因为如此，华天玺才只能孤独的蜗居病房，华天宸的笑颜也如昙花般稀有珍贵。
　　沐清雨全身颤抖，再三鼓足勇气，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她想起前一天，华天玺也是这样，在恐惧中全身觳觫，却死死抓住语气里的那最后一丝冷静，打出了那个营救了沈玥的电话；她又想起与华天玺初见的那天，她在病房门口拉住自己的衣角说，请保护她的哥哥。
　　即使是为了报答那个孤独的孩子，在这不可信的时间留给自己的满满的善意，沐清雨也觉得，自己也应该保护唯一对她好的亲人。何况这个亲人，现在还是自己的契约男友。
　　沐清雨家里有一部很老很老的旧式白屏手机，是她的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沐爸爸买给爷爷的。爷爷去世后，这部手机就被作为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