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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沉静了心情，再看刚才那些繁杂的报表，沐清雨突然发现，在这些浩如烟海的数据中，有一项宗旨是一直没有变化过的，那就是华馨联合优势企业拓宽市场的总策略。
　　也就是说，无论格式、列项和具体数据发生了怎样改变，只要将这十年来的报表，看作是华馨顺应市场形势，螺旋形向上推进发展的过程，就可以较为清晰的整理出华馨这十年来的市场发展走向。
　　而基于这一走向，按照信息的相关度进行数据整理及内容关联的话，不仅非常实用，对接下来的策略制定也有着极大的帮助。想必就算是抱着鸡蛋里挑骨头的心思柯茹沁，这次也不能说什么了。
　　沐清雨想到这里，就开始按照这样的思路，慢慢对报表进行归纳总结，并将初步拟定好的纲要一条一条的列下来，以备之后的对照录入。而当报表进度梳理到近三年的相关内容时，她发现了一个十分诡异的现象。
　　凤凰市作为风景秀丽、高度发展中的沿海城市，旅游业就算不具有很大的发展潜能，也并不是一片空白。在华馨商行里，向来长期设有本市几家较大的旅行社的接待处，而旅行社对华馨VIP用户做出的优惠承诺，则一直被作为二者的合作双赢点保留着。但在三年前，大批旅行社几乎同时撤掉了位于华馨的接待处，目前的华馨商行中，仅有一家凤凰市规模最大，主打境外豪华游的朝阳旅行社的专柜点还存活着。
　　不仅如此，反观整个凤凰市的旅行社行业，都在整体市场飞速发展的同时，出现了一定的行业缩水。
　　沐清雨略一沉吟，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奥秘。近年来，旅游点评网站的出现，使各种个人组团穷游在年轻一代中十分流行。更有甚者，致力于探索景色优美的边缘景点，将拍摄到的大众从未见过的奇异美景的照片上传，使传统旅行社能够提供的跟团服务立刻相形见绌。
　　而这，对于市场嗅觉极为敏锐的华馨而言，也是同样需要做出相应的策略的。
　　因此，国内游为主的旅行社网点，就这样被撤出了华馨……事情应该就是这样，但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忽视了一样……沐清雨皱着眉头，双手指尖抵住眉心，拼命的思考着。这种感觉，就好像一粒珍珠掉入了茫茫的黄沙，自己刚刚要弯腰去捡，却忘记了本来的目的一样。
　　而这件事非常重要的直觉，则逼迫着她一遍一遍搜寻着近乎燃烧起来的大脑，思考着这一市场变动的重要意义。
　　突然，就仿佛有人在无边的黑暗中，划亮了一根火柴那样，沐清雨的脑海中，骤然闪亮起一丝星火。她就擎着这根没有实体的火柴，点燃了导火索的一头，火花哧哧向前推进，直到点燃了黑暗尽头的巨大火炬。
　　如同白昼般的光芒，瞬间点亮了她的思维。
　　那是她还在平台上时的事情，何老大将浑身伤痕，面目全非的她当作阿六，要求她收拾一下自己的杂物，跟华天宸回凤凰市，“好好让华家少爷消消气消消火”。因为怕露出破绽，她只收拾了极简单的行李，这其中，就包括她从看守室带出的平台专用移动终端。
　　这部移动终端是用市面上常见的智能机改造的，自然具有智能机必备的基础功能。也许是由于关押自己的看守十分年轻，对于平台通讯联络功能之外的边缘功能，也应用的得心应手。其中，就包括拍照功能。
　　沐清雨将那部移动终端翻出，细细查看着这位看守拍摄的海景照片。看得出，这位看守也许具有一定的艺术细胞，他所拍摄的平台视角的景色，无论是从构图、光线、色彩这些基本要素，还是照片的景深处理及一些简单的滤镜使用，都并非初学者可以做到的。
　　看来，对于他而言，这大概是罪恶黑暗的日常生活中，唯一的亮色了吧。
　　而这一点一点如同萤火般明亮的色彩，却在此时，点亮了沐清雨熊熊的希望之火。


第四十三章　神秘的海景图
　　沐清雨的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跳动着，而她所搜寻着的可以分享游记的平台目录，则潦草的记在身边的纸页上，满满当当。
　　事实上，从平台上薄弱的电子防卫系统中，沐清雨就可以大致猜测到，何老大之所以修建这一平台，正是由于他不具备现代的反侦察能力，只能选择躲避到无人知晓的，凤凰市外的孤岛平台之上。
　　正如沈玥而言，她所要对付的，不是无所不能的上帝，也不是众志成城的民众。她只需要绕过何老大的监控，在他发现之前将平台的存在公诸于众，并迅速传播到他无法控制的地步，何老大就必然不能继续在凤凰市附近逍遥自在的继续他的生意了。
　　而她，也就不必担心随时可能降临在自己头上的追杀，恢复沐清雨的身份，在凤凰市生活了。
　　何老大并没有建立黑恶势力的能力，正相反，他雇佣杀手是一个涉险的商人最后的自保手段，而当他无论如何也身处危机时，他会选择壁虎断尾的策略。
　　这是他身为恶人的残忍，也是他存活至今必须的决绝。而正是这样的性格，让他将沐清雨错当阿六放归凤凰市，又将在数日以后，结束他在凤凰市呼风唤雨的日子。
　　沐清雨用了整整一个下午，将看守拍摄的平台海景配上唯美的文字，用新申请的邮箱匿名投向各个穷游网站。这其中，沐清雨大量引用了在移动终端的交流平台上看到的描述性文字，使那些照片的拍摄地点虽然并未明确指明，但有心人一旦使用卫星地图在凤凰市外的洋面上进行搜寻，平台的暴露将指日可待。
　　此外，沐清雨也不是没有考虑到，自己拿走看守移动终端的事情已经在平台上暴露的情况，而如果对方执着的筛查，虽然已经使用了VPN屏蔽自己的IP，但找到这里只是时间问题。但同时，她也相信着，华天宸所承诺的，让她能够使用自己的身份在凤凰市继续平静的生活着并不是一句空话。
　　那个人，一定也是在努力着什么。而自己，只需要推他一把就可以了。
　　到了晚上，沐清雨所投放的图文已经收到了初步的响应，虽然期待去那个“可以真正的感受到浮在海面之上的流淌着的红色朝日”的地方看看的人并不多，但一些摄影爱好者们，已经跃跃欲试，期待拍出比贴图更加优秀的作品。此外，沐清雨故作语焉不详的措辞，也激起了一些人的好奇心，对这些图片拍摄地点的猜测和讨论，开始频繁出现在回复中。
　　沐清雨微微笑着关掉了网页，继续做着完成了一半的报表。
　　在凤凰市的另一边，顾乘风也正唉声叹气的加班做着报表。正如华天宸预测的那样，当他加入华馨商行秘书处，取代那位不堪重负的年轻女性担任了柯茹沁的助理一职后，这位心思全都摆在脸上的大小姐果然安分了许多。不仅工作时间挑东指西为难同事的状况不再出现，就连副总经理的办公室门，也少见踏出了。
　　秘书处的众多职员多多少少对新副总的八卦也有所耳闻，当下一致称颂华天宸的英明，在一片祥和的年前氛围中，表示担忧的只有黄葳瑞一个人。
　　“今年的秘书处因为柯副总的关系，不仅老员工人浮于事，新员工也完全不能很好的适应华馨的工作节奏。”黄葳瑞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做出一副十分公事公办的样子，镜片后的眼睛看不出表情，语气却稍显生硬。“最关键的是，继柯副总之后，秘书处吸纳的新员工完全不能符合华馨秘书处的工作要求，这使我对今年第一季度的业绩并不抱非常大的期望。”
　　“呼——”华天宸略带笑意的从舒适的软沙发上支起半个身子，含着玩味的表情看向面前的职业女性。“但是葳瑞看到之前那位助理工作吃力的样子，难道一点惜才之心都没有萌生么？”
　　黄葳瑞的镜片微微一闪，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这和惜才毫无关系，相信她所经历的刁难，会成为她成长路上的磨练。”
　　满意的注意到了黄葳瑞使用了“刁难”这一带有感情色彩的词语，华天宸乘胜追击：“那么，黄总想必也注意到了，顾先生入职后，这样的刁难已经不在秘书处出现了。”
　　“确实这样，但……”黄葳瑞还想反驳什么，却被华天宸淡淡的一瞥挡了回去。这个男人，什么时候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沙发的另一头，华天宸满脸小孩子恶作剧得逞后的促狭笑意，用近乎耳语的语气，轻轻的说：“只要华馨还开得起两个闲人的薪水，我想经验丰富的黄总，是知道应该怎么做的。”
　　黄葳瑞脸上微微一热，不由得低下头，微微鞠了一躬，退出了华天宸的办公室。
　　这个男人，已经越来越不是自己能搞定的类型了。此时此刻的黄葳瑞，不禁开始微微想念被“紧急外派公干”的沐清雨来，只有她能明白这位刁钻的少董的心思，也无怪乎华天宸为了她绕了这么大弯子，不惜将华馨制度严谨的秘书处变成柯茹沁小两口的戏台子，也要帮她铺平职场道路吧。
　　“今年的新人，仿佛让我也变年轻了呢……”黄葳瑞悄悄的在自己的秘密博客上发了这样一条一语双关的心情。连她自己也说不清，写出这样的文字，是要表达去年下半年以来，自己被这些“很有活力”的新人影响，出现了一系列自己这个年龄不应该有的情绪波动呢；还是也被华天宸的促狭感染，开始学会吐槽了呢。
　　被这样莫名的心情缠绕着的黄葳瑞，开始翻看着这一天博客上的热门贴文。事实上，使用博客是她自学生时代以来的古老习惯，这个秘密博客里，也有她数年来累积的各种心情文字。但过度内敛的性格导致直到现在，也没有人知道黄葳瑞的这个爱好。大家都以为，这位不苟言笑的年轻主管，私下里一定是不屑使用社交软件的高贵形象。
　　黄葳瑞漫不经心的浏览着旅游版块的文章，迷迷糊糊的思考着今年的春节假期要和家人去哪里度假的问题，突然，一组拍摄角度十分特别的海景照片跳入了她的眼帘。
　　这些海景图片显然拍摄于一个十分刁钻的角度，以黄葳瑞自己的经验，无论怎样从游轮上探出身去，照片的边角都不可避免的拍到船身，更不要说游轮行驶带来的水波。而这组图片十分慷慨的使用了广角拍摄的技巧，周围却看不到一点船身的反光或是被打乱的水波，就仿佛这位拍摄者，是飞行在海面上的海燕一般。
　　而图片的配文，仅仅轻描淡写的对这景致的美丽慨叹了一下，对大家最为关注的拍摄技巧和拍摄地点只字未提。对于评论中大家提出的问题，也一概不做回应。
　　黄葳瑞将几张图片下载到桌面，反反复复的翻动查看着。正如评论中一致认为的那样，这几张照片所使用的摄影器材，不过是市面上非常常见的智能机的后置摄像头，但无论直升机、游轮还是高脚拍摄座，都会打乱海面上细腻的波涛，与在海面上投下阴影。因此，这位拍摄者应该是真的没有使用任何辅助摄影器材，仅仅手持智能机，用非常神秘的方式，拍下了这组匪夷所思的图片。
　　而“灵异照片”、“非人类留下的摄影”的声音，也由于博主的沉默，越来越多的出现在评论区的视线中。
　　既然想不明白，黄葳瑞就想暂时将图片的事情抛到脑后，开始浏览其他人的博客。但不知怎的，那几张图片一直在脑海中盘旋不去，后来的几个内容翔实、互动及时的旅游博客，反而不能入眼。
　　这一夜，像黄葳瑞这样不能成眠的人，应该还有很多吧。
　　就连第二天上班时，黄葳瑞仍然十分罕见的对那个神秘的博客心心念念。她有一种直觉，拍摄照片的地点，应该就离她生活了将近三十年的凤凰市近在咫尺。那样的波涛和红日，是她很小的时候，父亲带她清晨海钓时，所看到过的景致。
　　海钓一直是父辈兄弟几人的爱好，但突然某一天，父亲和伯伯处理掉了小艇和钓具，再也没有带她出海过……
　　想着想着，黄葳瑞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将这些文字发表在了回复栏中。在一大片关于摄影技巧和博主身份的猜测中，她的关于父亲海钓的感慨显得有些跑题。她刷新了一下网页，这条回复立刻被一大片关于博主是否乘坐着非地球科技的圆盘状飞行物进行拍摄的讨论淹没了。
　　微微苦笑着，黄葳瑞强迫自己关掉了网页，将关于神秘博客的事情塞入脑海的深处，将注意力转向工作中。这对于在职场打拼多年的她无疑很有效，转眼间，一天的时间就过去了。
　　而下班后，当她打开电脑时，一条提示回复的提醒，仿佛深海之中一个温柔的水泡般，从屏幕的左下角浮了上来。
　　她点开这条提醒，发现有人在四十分钟前回复了她“海钓”主题的回复，这句回复十分简短，却仿佛在她平静的心湖中投下了一粒石子：
　　“层主你好，你所描述的情况，比较接近F市二十年前搭建钻井平台时短期禁渔的情况。由于工期较长，许多海钓爱好者纷纷放弃了自己的兴趣，一些规模较大的俱乐部也因此解散。我的父亲也曾出海钓鱼，看到这几张图片时，他也非常感慨，就对我说了这段故事。不知道，能不能解开层主童年留下的疑惑呢？”
　　F市，那不就是凤凰市吗？凤凰市外的海里……还曾经有过钻井平台？
　　怀着一大串的问题，黄葳瑞查看了这位回复者的资料。显然，同当今网络上的主流相比，这位回复者要“光明磊落”许多。除了头像不是一寸免冠照以外，其余的个人资料，都填写的仿佛求职简历一般规规矩矩。
　　他是凤凰市人，职业是一名刑警，名叫徐彬。


第四十四章　驴友们的探险
　　徐彬的回复也同黄葳瑞的回复一起，淹没在了如潮的评论区之中。但“钻井平台”这一关键字，则被许多人纷纷作为谈资拿来讨论。一时间，凤凰市外钻井平台仓促停工的原因众说纷纭，这些在当时明显还是孩子的网民们，言之凿凿的谈论着当时施工的景象，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而同时，关于博主本人的身份猜测，则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甚至有人说，这是当年死于施工的工人的冤魂，如今仍然徘徊在钻井平台之上，他们忘记了自己的死亡，仍然像正常人一样过着日常的生活。
　　这种无厘头的说法，立刻遭到了众人的嘲笑，如果真有鬼魂的话，那也一定是个爱生活的前卫鬼魂，还懂得回到本市购买智能机。但很快，仿佛一个冷笑话一般，凤凰市外钻井平台的高清卫星图片就被贴了出来。贴子的气氛，顿时诡异危寒到了极点。
　　平台建筑的边角也破破烂烂，放置的物品也影影绰绰看不清楚。但确实存在着的，是活动在各个建筑之间，不规则分布的小黑点。那是人类在卫星照片上，留下的稀薄投影。
　　已经废弃了将近二十年的钻井平台上，真的有人，或者某种人形的东西在活动着。
　　沐清雨这两天没有再登录任何一个用于投稿的博客ID，她静下心整理着华馨商行的报表，对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
　　何老大的钻井平台上，此时也仍然热热闹闹的忙着下一批“货物”的生产，信息高度封闭的环境，使他们并不知道，此时头顶数万公里外，路过的卫星正在拍摄着他们。
　　这淡定的走在自己的生活轨道上的两方，被一个诡异的贴子紧紧联系在一起。而整个凤凰市的网络闲人，都因为这个贴子而群情沸腾。
　　很快，来自各大穷游自驾网站的豪杰就聚拢在了一起。而对这处位于近海的废弃平台的探索，则被分为“诡地探秘”、“行摄之旅”、“重温海钓”等一系列主题，分别由多位版主主持。来自五湖四海的大家，已经兴致勃勃的入住了凤凰市沿海数家宾馆，各种行程直播贴也成为了各大论坛的热门搜索列项。
　　甚至于，有些人自称在出发前频繁梦见一位疑似那位神秘博主的长发女子，称这次事件有冤魂作祟，于是一时间各种网络僧道高人频频出没，各个贴子里开始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火气息。
　　黄葳瑞看着这样乌烟瘴气的情景，叹着气摇了摇头。
　　“你怎么看呢？”她用博客私信向徐彬询问。这些天，同样高度关注着这件事的两人，时不时通过博客平台提供的站内信方式，进行了一些交流。徐彬似乎是一个很忙碌的人，私信的回复从来没有及时过，但好在，一段时间后，黄葳瑞总能不期然的看到他的私信气泡从右下角出现。
　　“很莽撞，有些担忧。”徐彬的留言和黄葳瑞一样，完全没有任何表情或拟声词的配图，想来这位刑警现实中也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我的一个表妹也报名参加了这个冒险活动，因此我会高度关注的。”
　　虽然不知道徐彬的担忧具体是什么，但黄葳瑞同样隐隐觉得，能够秘密在海面潜藏生活那么多年的人物，一定不是“鬼魂”这样单纯直白的存在。很多时候，对于一些解释不清的神秘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