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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命-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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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才一直拖着、苟延残喘着,不肯彻底消失,直到被她自己所在乎的人事物伤害得体无完肤,渐渐失去自我,渐渐屈从了所谓至高无上的规则。
除此之外,最致命的弱点便是,爱。
她会爱,她在爱,她总是爱着什么。
即使家人和朋友都摧毁了她的爱,但她始终还有一个拼了命也要保护的爱人。
一个如影随形的爱人,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爱人,一个总在她濒临崩溃时支撑着她的爱人。
但那是谁?有帮到她吗?
爱是否总让我们的生命变得美好?
抑或是,活得更痛苦?
毕竟,有了爱,人们就无法逃脱恐惧。
而恐惧,能促使人们做出一切懦弱或卑劣的行为。
爱让她懦弱。
懦弱到不敢结束自己的痛苦。
懦弱到想死也死不了。
2
“嘿。”
另一个身影从地上那滩泡沫中站起来,他把自己汗湿的刘海撩上去,露出部分额头。
少年眉眼含笑,一种充满唯我独尊的嘲讽的笑,一种不失理智优雅的疯狂的笑。
他伸手一指,斜向下,指向地面的泡沫,笑着问两位交警,“想不想踩碎它?”
“……”
交警再次面面相觑。
“我觉得我想。”他说。然后抬脚,狠狠地踩向地面上那滩泡沫。
他根本没在等任何人的回答,他只是想把这个问题提出来,然后自己作答,避免自己的行为显得毫无依据。
当然,他的行为本身就是毫无依据,他不需要所谓的依据。
他就是一切的依据。
他在本就虚无的泡沫上跳了几下,像在玩一个游戏,趣味横生。
他动作轻松,略低着头,一手搭在头上,修长五指撩开额前碎发。
边跳,边踩,边笑。
两位交警沉默着看了他一会儿,都还没理清楚这是怎么回事,突然被少年分别拍了一下警帽。
“违法的人真该死。”他站在他们面前,弯腰凑近,桃花眼单眼轻眨,笑问:“对吧?”
“……”
交警们确定自己碰上疯子了。
而张修又伸出手,把他们的警帽位置恢复原样,动作温柔,说:“我示范给你们看一下,不守法的人是怎样死的。”
他说完,吹了声口哨,转身往车流密集的公路走去。
在交警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少年已经走到了行车范围内。
刹车声如厉鬼哀嚎,齐声响起,锐利得几欲刺破人们的耳膜。
他双手揣兜,横穿马路,边走边低头看了眼身上穿着的深蓝色超短牛仔裤,不甚满意的表情,脚步悠悠,不疾不徐。
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穿过了处于车流高峰时期的交通路段。
这世界最真实的运行规律本就是混乱不公的。
强者控制弱者;私人情感完胜社会正义;道德本身的衡量标准就具有双面性。
所以,不要再假装正义了。
遵守规则的人们本质上都被小部分人操纵在一个社会体制框架下。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我。
而规则,难道不就是用来打破的么?
那就从交通规则开始吧。
3
等他走到了对面街道,身后才响起各种汽车发动引擎继续行驶的声音。
很滑稽,很有趣。
张修侧转身,回头,看向那两位仍旧站在另一边路口的交警。
他朝他们挑了下眉,翘起唇角笑。
他的每一个举止都充盈着属于少年人的意气风发,以及一种独特的癫狂特质。
你看,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人们一定会惧怕绝对的疯狂,却不一定会同情十分的脆弱。
脆弱绝非一件强大的外套。
而疯狂,总是能让我们活得清醒。
张修挑着眉,揣着兜,找了间服装品牌店,一脸玩味地走了进去。
出来时,他换了套衣服。白色遮阳帽,白色打底 T恤,纯黑长袖衬衣外套,九分牛仔裤,白板鞋。
白皙食指绕着耳机线,在空中晃来晃去,他反戴着遮阳帽,沿着街道走。
姿态随意,步调悠闲,浑身都散发着他独有的漫不经心与小小的认真。
矛盾得令人匪夷所思,却又和谐出无与伦比的完美。
他洗净了双手的污渍,十指重新显示出原本的白皙和漂亮模样。
即便脆弱,也要保持诱惑力,这就是张修暗示自我的法则之一。
白色耳机线从左手掌心往上延伸,贴在胸膛,悬空在颈侧,终止在两耳。
他跟着节奏呼吸,一下一下,惬意而自在。
一种无序的混乱美从他的步伐和呼吸中飘散出来,诡谲而美丽,成了街头群众频频回头的对象。
喂,那个谁谁,你听到了吗?
「Mayday ! Mayday !」
「The ship is slowly sinking」
「They think I am crazy / but they do not know the feeling」
「They are all around me / circling like vultures」
「They wanna break me and wash away my colors」
「Wash away my colors!!!」
「Take me high and I will sing」
「Oh you make everything okay (okay, okay, okay~)」
「We are one in the same」
「Oh you take all of the pain away (away, away, away~)」
「Sa·ve me if I bee/ My demons」…
真希望你听完这首歌。
真希望你能领略到这首歌背后的诉求。
他伸出手,打了个响指。
他弯起漂亮的桃花眼,浅笑。
一举一动皆风情,一颦一笑也投入。
但脑海中的那个家伙,却总是身影模糊,令他无法看清。
他希望自己能看清她,那个善良、倔强又懦弱的她。
那个……相信世界总是正义当道的笨蛋。
街边有一对年轻情侣在闹别扭,情况不乐观,男的女的吵着,没完没了的样子。
张修停下脚步,白板鞋的鞋尖距离路灯灯杆只有一公分。
他拿出口袋里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奋力一甩,砸向那对年轻情侣,在他们两人之间炸开一朵电子火花。
两个小情侣被吓傻了,转头寻找扔手机的人。
而张修笑得弯下腰,扶着膝盖,笑容绽放,开怀而尽情。
你看这小小的破坏,竟然就能让人们停下争吵。
多么搞笑的场面。
难道两人之间的恩怨还没有一部爆炸的手机来得重要吗?
那么吵架的本质又是什么呢?
少年扶着路灯杆,笑得没力气了。
为这荒诞的世界。
他扯掉白色耳机线,扔在地面,用力踩了两下,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他记得歌词和旋律,他边走边唱,唱那首自我之歌。
…「I can not stop this sickness taking over」
「It takes control and drags me into nowhere」
「I need your help/ I can not fight this forever」
「I know you are watching/ I can feel you out there」
「Take me high and I will sing」
「Oh you make everything okay (okay, okay, okay~)」
「We are one in the same」
「Oh you take all of the pain away (away, away, away~)」
「Sa·ve me if I bee/ My demons」
「Take me over the walls below/ Fly forever」
「Do not let me go/ I need a sa·vior to heal my pain」
「When I bee my worst enemy/ The enemy」
「Take me high and I will sing」
「Oh you make everything okay (okay, okay, okay~)」
「We are one in the same」
「Oh you take all of the pain away (away, away, away~)」
「Sa·ve me if I bee/ My demons」…
昂。笨蛋,当我救了你并杀掉你之后,你还愿意救我吗?
你还能救我这个癫狂主义者吗?
4
2017年10月,秋季进行时。
张修穿着黑色长袖卫衣和黑色休闲长裤,塞着黑色耳机,散步一般,晃到学校行政楼的辅导员办公室。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一下,然后以优雅的动作递上一张申请表——退学申请表。
上面的【退学理由】一栏写着一行字:我确信离开大学校园能让我获得更加优秀且功利的发展。
辅导员:“……”
办公室内沉默半晌,辅导员将他的申请表来回看了几遍,终于放下,抬头,语重心长地问他:“张,像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不会不知道当今社会对高学历人才的需求有多大吧?”
“知道。”张修双手插兜,浅笑,“但我并不受其影响。”
“……”
鉴于他平时是个不折不扣的聪明且积极的学生,辅导员不死心地说:“你的退学理由写得太笼统了。而且,这个【家长签名】一栏,好像是你自己的笔迹啊。”
而他冷笑,“不然呢?”
“什么?”辅导员抬起头看他。
张修走近一步,弯腰,双臂撑在辅导员的办公桌边沿,盯着他说:“我已经成年了,我就是我自己的家长。老师你还想看见什么样的签名呢?”
“……”
辅导员愣了足足半分钟,尔后才扶了扶镜框,清嗓子,说:“张,退学这种事是很严重的,身为你的辅导员,我必须知道你父母的意见,否则我不能对你的申请书作出任何批准意见。”
少年冷漠地“哦”了一声,眉梢微扬。
辅导员还没反应过来他到底什么意思,手里的申请表就被他抽走了。
“老师,我来找你,不是让你审批我的退学申请表的。”
张修俯着身子,与辅导员四目相对,浅笑着,低声说:“真希望老师你能明白一个道理——给你看我的退学申请表,不是因为我需要获得你的批准,而仅仅是因为我尊重你。懂么,老师?”
年轻的男辅导员在他的气场压迫下,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张修加大了笑容的弧度,直起身,当着辅导员的面,撕碎那张退学申请表。
十指利落,碎纸片洋洋洒洒地飘进办公室的垃圾桶里,少年拍了拍手,出乎意料地弯了一下腰。
“那么,谢谢你,王老师。”他说。
辅导员连忙摆手,“不、不、不用!张,你……”
显然,辅导员已经被他的一系列前后态度反差巨大的行为举止震撼得不会说话了。
张修笑了一下,“那我离校了。老师,以后有机会再联系。”
说完这两句,他就转身往外走,没给辅导员一丁点的反应时间。
一走出行政楼,张修就拿出手机,删除并拉黑了辅导员的手机号码和微信账号。
这校园看似宽敞而自由,却留不住他的任何一点念想。
他没跟寝室同学打任何招呼,他在她们上课的期间,回寝室拿了几件自己的物品,然后留下钥匙,最后彻底地离开了这个宿舍。
本科三年级刚开学不久,财税学院的一位优秀学生退学了。
2018年2月,大学生放寒假期间。
张修装模作样地回了趟家,装作自己还没有退学,装作自己还只是个大学生。
他乘了晚班机,抵达家乡的县城时,已经是深夜了。
回到小区时,更是早已过了零点。
倪芳照例在开门的时候骂咧了两句:“这么晚才回来,你以为人人都为你服务啊?”
张修眯着桃花眼看了她两秒,没说话,也没有更多的举止,只是沉默着,反手关上门,懒得理她。
倪芳很快就回房去睡觉了,并没有人管他这个深夜赶回家的少年。
张修卸下黑色背包,翘起唇角,冷冷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这个晚上他并没有睡觉。
他一整晚都在忙着整理自己以前的东西,一个又一个的大箱子,那些幸存于家人的物件,全都被他珍而重之地擦干净了,重新装进一个大收纳箱里。
他不再把任何一丁点东西留在这个家里。
这不是他的家。从头到尾都不是,
一个人并不一定需要一个家。
张修半蹲在地面上,唇角带笑,亲手撕碎那些童年时期的全家照,一张接一张,直到全部成为碎片。
妄想留住我的一点点痕迹,你们这些虚伪的人类。
第74章 清醒纪
1
又是春寒。
不管三月的风来不来; 记忆里的梧桐花都不再盛开。
被踩进过泥土里的花朵; 即便还能爬起来,也不再是原来的花朵。
亲自送走了上门取件的快递员; 他站在小区楼下,侧首; 仰头; 微眯起桃花眼,以睫毛过滤阳光; 望着明媚而不刺眼的太阳。
他终于明白自己小时候对梧桐花造成了一种怎样的伤害——他踩碎了那些凋零之后摔在地面上的白色梧桐花; 他看着大雨浸泡并冲走了那些残破的白色花朵。
了无痕迹; 无人知晓。
种子发芽,树苗长高,小树变成大树,大树孕育花苞; 花开,花落,备受践踏; 遭水冲散; 寂静无声。这就是一朵梧桐花的一生。
望着天空; 张修慢慢地、慢慢地、慢慢地合上眼睑; 瞳孔里的光线一点点消失。
光明最终完全被黑暗取代。
阳光洒在薄薄的眼皮上,暖意横生。
他不太适应这种久晒于阳光下而得来的温暖; 他低下头; 睁开眼睛; 一切恢复如常。
他走回小区,推开玻璃门。
如果有机会,以后要栽一些梧桐树,栽在偏僻无人的地方,让它们自由生长,自由开花。他想。
卧室已经被他清空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全是小孩们的废弃玩具。
单手拿着薄薄的笔记本电脑,张修走出卧室,搬了张藤椅,坐在阳台的阴凉处,长腿交叠,打开电脑。
没多久,就有开锁声响起,是家里其他人从亲戚家拜年回来了。
他听着客厅里的说笑声,等了一会儿,等那些人都去忙其他事情了。他才侧转身,屈指敲了敲阳台玻璃门,引起饶唯的注意。
张修抿着唇笑了一下,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等饶唯站到了他面前,他合上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拿出黑色皮夹,找出一张普通储蓄·卡,夹在纤长的手指之间,递给饶唯。
“密码是你最喜欢的超级英雄的生日后六位数。”他说。
“啊?”饶唯愣愣地接过那张卡,“蝙蝠侠吗?我都不知道他的生日啊,我要去查查。”
“怎么,”一手支在藤椅的扶手上,张修撑着下巴,眉眼含笑,问他,“现在你最喜欢的超级英雄已经变成蝙蝠侠了吗?”
饶唯点头,“除了蝙蝠侠,其他 DC 和漫威里的超级英雄都不太现实。”
张修若有所思地轻点下巴,骨节明晰的长指在银白色的 Mac 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没说话了。
站在他跟前的饶唯又问:“你给我银行·卡是干什么用的啊?里面有钱吗?”
“嗯?”他回神,抬眸,又笑,“钱?”
他放下撑着下巴的手,歪头笑,稍微拉长了语气说:“有~你需要多少,卡里面就有多少。”
“让我先拥有一百万怎么样?那样我就成了百万富翁了哈哈哈哈哈哈哈……”饶唯开了句玩笑。
张修看着他脸上的无忧笑容,自己的眉目也渐渐变得宠溺,无比纵容的姿态。
他一边重新打开电脑,一边轻声“嗯”了一句,云淡风轻的语气:“保管好这张卡,亲爱的 L 小朋友,你会成为百万富翁的。”
他的话音刚落,里屋就传来倪芳的喊声:“小唯,看看是谁摁了咱家门铃!”
饶唯一溜烟跑去看可视对讲门铃。
张修交叠着长腿留在阳台上看电脑。
“妈,是小姑一家。”
“一家?!”倪芳拿着菜刀从厨房里杀出来,“你堂姐也来了?”
“嗯,还有姐夫。”
整个房子里的氛围好像突然凝固了一样。
阳台上的人再度合上电脑,身子往后仰,倚进藤椅里,弯起唇无声地笑了笑。
自动上门而来的机会最是难寻。
从一楼到二十一楼,乘电梯也需要点时间,趁他们人还没到,倪芳撺掇了饶权上前来嘱咐张修。
饶权叹着气酝酿了好一会儿,见他低着头在玩手机。
饶权站在他藤椅旁边,开口说:“等一下你堂姐他们上来了,你们的旧事就不要再提起了,你要是又不想吃饭,中午就待房间里吧,或者现在走楼梯下去,出去外面散散步……”
“不如你先听我说一句?”张修打断了他的话,抬起眼眸,同时指尖轻触发送键。
“你说。”饶权转头看了眼正门。
放下交叠的长腿,张修从藤椅里站起身,把手机收进裤兜里,平淡开口:“我买了中午的航班机票…”
他说着,抬手看了一眼腕表,“现在出门,时间刚好。”
“什么航班?你现在就要走?去哪儿啊?”
鞋尖轻轻踢开藤椅,张修绕过这个中年男人,没回答他的问题,背对着他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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