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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章

　　　　青溪虽然比桃源热闹很多，但对于赵紫薇而言仍旧是个小到不能再小的地方。

　　　　但她并没有任何抱怨的苗头，相反还非常愉快的跟着卓鹤买完了油画颜料和日用品，然后在街边左看看、右看看：“我们吃什么呀？”

　　　　此时天空已经黑透了，卓鹤一如既往的平静：“随意。”

　　　　赵紫薇问：“如果回去晚了，你爸不会生气吧？”

　　　　卓鹤说：“不会。”

　　　　赵紫薇搓搓在寒风中僵硬到不行的的手说：“好冷，那我想吃火锅，麻辣的。”

　　　　事实上卓鹤只来过青溪两次，对这县城也不是很熟悉，拿着手机搜了好半天，才勉强在附近找到家小小的四川串串店。

　　　　虽然店面狭窄，客人稀少，味道也未必正宗，但赵紫薇看到红通通的锅底还是很兴奋：“啊，好久没吃了，我在北京每周都吃，知道好多好吃的地方，等你有机会去北京玩，我带你尝个遍。”

　　　　卓鹤表情诡异的坐在桌子对面，看着她把各种蔬菜和肉类串成的串子都放进配料不明的锅里，并不像有食欲的样子。

　　　　赵紫薇发现他眼镜都起雾了，就再次伸手拿下来，往自己眼前放了放：“又没度数，你带着这个干什么？”

　　　　卓鹤面无表情：“被人注意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你别老这么紧张啊，我又不强/暴你，姐姐我也是有很多帅哥朋友的。”赵紫薇坏笑。

　　　　“不是紧张。”卓鹤看着她的眼睛：“你可不可以不和任何人聊起我？”

　　　　赵紫薇不明白他为什么讲这种奇怪的要求，却还是点头答应：“你不愿意，我一个字都不说，永远。”

　　　　话毕还做了一个把嘴巴拉上拉链的小动作。

　　　　卓鹤的神情这才稍微柔和了点，那么年轻俊美的五官，看起来甚至纯良无害。

　　　　“熟了，吃吃吃。”赵紫薇拿出卡通卡子把刘海固定到头顶，立即伸出筷子夹起自己最爱的莲藕，边往嘴里塞边说：“你别看着不动呀，你不饿吗？”

　　　　卓鹤以一种非常勉强的僵硬动作，慢腾腾的吃了块牛肉，而后就闭着嘴猛地咽了下去。

　　　　“你是不是不吃辣？”赵紫薇想起他平时自备的便当都很清淡。

　　　　卓鹤静静的点头，这次不是不想说话，而是难受的根本说不出来。

　　　　“老板，我们要个大可乐，冰镇的，再换成清汤锅底。”赵紫薇站起来喊完，又坐下去笑的开怀：“那你干嘛不讲，到底是我傻还是你傻？”

　　　　卓鹤还是挺着背一动不动，默默地瞅着她不出声。

　　　　“哈哈，这么可爱。”赵紫薇趁机把辣锅里的食物捞出来，愉快的塞进嘴里。

　　　　她吃东西的样子和她的性格没什么区别，都好像充满了用不完的活力，和对一切平白无故的热爱。

　　　　——

　　　　所有的光亮都消失了，穿梭在山水间的大巴犹如梦境里的列车，安安稳稳，摇摇晃晃。

　　　　吃的饱饱的赵紫薇约是太疲惫，坐好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小脑袋倦倦的靠在玻璃窗上，车子每次大动，都要重重的撞上一下。

　　　　……这都不醒，真是个傻瓜。

　　　　坐在旁边的卓鹤挑眉打量已久，终于看不下去，扶过她的脖颈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少女的轻盈和柔软，让这依靠虚无的像朵云。

　　　　卓鹤伸出手，碰到她揪着衣角的手指，又慢慢的收了回去。

　　　　——

　　　　到达桃源、送回紫薇、再走至父亲租赁的院落外，时间已接近凌晨。

　　　　卓鹤把拎了一路的颜料丢进了门口的垃圾箱，推门而入，果然见到了等待已久的卓凌风。

　　　　“我陪同学去青溪买了些东西。”他率先开口承认，倒也不算撒谎。

　　　　卓凌风是个很优雅的男人，闻言把手里的烟轻轻熄灭，意外的不怒反笑：“和那个女孩儿？”

　　　　卓鹤不想否认，也明白父亲自有办法知道一切。

　　　　“她家境很好，不会任人摆布，你想清楚。”卓凌风劝说。

　　　　“我没想到摆布谁。”卓鹤不打算听，直接往屋里走去。

　　　　“你和你妈一模一样。”卓凌风叹气。

　　　　“怎么？”卓鹤回头说：“想她了？”

　　　　“我希望你做每一件事之前都想清楚，我为什么和她分开，陪你在这里生活。”卓凌风并没有闲聊的意思。

　　　　卓鹤的态度也冷硬了起来：“我从来没忘过。”

　　　　风从午夜的深处涌来，吹落了朵朵梅花。

　　　　卓凌风看着儿子倔强的关上自己房间的门，便任何话都没再说。

　　　　——

　　　　“下周就是冬季运动会了，我们班的名额刚刚拿到，希望大家踊跃报名。”体委趁着晚自习的功夫拎着两页纸跑到讲台上说：“明天就得报完。”

　　　　在座的学生反应都很冷漠，学霸们忙于学习，不听话的学生理都不理。

　　　　赵紫薇东瞅西看，觉得很尴尬，于是大方的举手说：“我可以，田径项目随便帮我报几个吧。”

　　　　听到她这样讲，陆陆续续的又有几个同学跟着响应。

　　　　“给袁牧报个一千五，看他胖的跟猪一样，帮他减减肥。”郭琪又开始带头嘲笑别人，跟她玩的好的那些人立刻起哄，七嘴八舌。

　　　　“就是，还是袁老师儿子呢，自己不会以身作则。”

　　　　“胖子体力好，肯定没问题。”

　　　　“干吗侮辱猪啊，猪跑的可快着呢。”

　　　　袁牧圆圆的脸憋得通红，小声说：“不，我不行……”

　　　　“男人不要说自己不行。”体委也是故意，立刻就帮他写上了。

　　　　袁牧紧接着便面如死灰，大概是想象到运动会那天自己会有多给爸爸丢脸了吧。

　　　　“可怜的小胖子。”赵紫薇忍不住嘟囔了句。

　　　　卓鹤淡淡抬眼，已经明白这肯定是她管闲事的开端。

　　　　完全没料到，这丫头忽然拽着他的手就举起来：“卓鹤要跑100米！”

　　　　被全班盯住的面瘫君僵住了。

　　　　“可是……卓鹤不是身体不好吗，这样……”体委想起袁老师的嘱托，犹豫不决。

　　　　“你也不行啊？”赵紫薇质问。

　　　　卓鹤用力把手收回去，低头看书不语。

　　　　“他答应了。”赵紫薇得逞，简直乐不可支。

　　　　小小的欺负一下这家伙，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

　　　　下了晚自习，紫薇很热情的走到袁牧桌边说：“小牧，我要准备运动会，不如最近你跟我一起锻炼身体，到时候没准还可以拿个名次。”

　　　　袁牧仍旧沉浸在对运动的恐惧里面，为难道：“我跑得慢……”

　　　　“没关系，长跑主要是靠耐力。”赵紫薇摆摆手：“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早五点我在操场等你。”

　　　　袁牧勉强颔首：“谢、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赵紫薇乐了，哼着歌准备回宿舍睡觉。

　　　　还留在座位上翻书的卓鹤观赏完全程对话，总觉得这丫头又要惹上新的麻烦。

　　　　正走神时，他永远带在兜里的手机震了下。

　　　　是父亲传来的短信，只有一个樱花的小符号。

　　　　这是要他晚上出去见母亲的信使拿要紧的东西的意思。

　　　　否则不管平时有什么事情，也都会等到周末再说了。

　　　　——

　　　　夜深人静，舍友睡得死沉。

　　　　卓鹤照旧毫无声息的起了身，穿上纯黑的衣服，又戴上口罩，看清了附近没有保安巡逻后，便熟门熟路的顺着二楼窗户跳了出去。

　　　　虽然这样很冒险，但由于并不是经常需要半夜出门，所以至今没被谁撞见。

　　　　所谓学生们流传的半夜的鬼影，多半就是自己了。

　　　　卓鹤又想起赵紫薇在自己必经之路上安的摄像头，感觉头痛，却被没办法，飞快的跑到那个门口便把小机器三下五除二的拆下来装在身上，而后才踩着脆弱的桃树跃上了高墙，翻身消失。

　　　　——

　　　　“少爷，好久不见。”熟悉的大叔早已等在老地方，笑着跟卓鹤用日语说：“你又长高了。”

　　　　他是母亲从小到大的贴身侍卫，非常信得过。

　　　　卓鹤问：“她怎么样？”

　　　　“还应付得来。”大叔把个很精致的盒子交给他：“上周六是你的十六岁的生日，夫人没有机会来看你，非常伤心，这是她亲手做的蛋糕。”

　　　　“把我叫出来就是为这个？”卓鹤实在是不理解女人这种生物，小声道：“我并不需要过生日。”

　　　　“听说少爷最近约会了位小姐。”大叔微笑。

　　　　“普通同学。”卓鹤接过蛋糕，有些不耐烦的说：“少管闲事，你保护好我妈妈就够了。”

　　　　“如此最好不过，少爷也明白，你以后的人生，和绝大多数人都是没办法重叠在一起的。”大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快回去休息吧，别被人看到。”

　　　　卓鹤不想一次又一次的听到这种无聊的警告，关于自己的命运，他比谁都明白。

　第12章

　　　　天刚朦朦亮的时候，无忧无虑的赵紫薇就打着哈欠出现在了操场上，开始原地跳着准备运动。

　　　　没多久，袁牧便穿着肥大的运动服腼腆走来了。

　　　　“挺准时嘛。”赵紫薇照旧元气满值：“先活动下筋骨，我们正好跑到大家来做早操。”

　　　　小胖子对自己的体型很自卑，不太好意思，笨拙的模仿起来。

　　　　“其实这样也能减肥呀，我不是嘲笑你，毕竟瘦一点对身体好。”赵紫薇指点道：“也省得同学说三道四。”

　　　　袁牧不介意的摸摸脑袋：“我也搞不清楚自己怎么胖成这样，就是太喜欢吃了吧。”

　　　　“说起来，桃源究竟有什么好吃的？”赵紫薇满脸疑惑：“我真的快要饿死掉了。”

　　　　她明明是很修长纤瘦的体型，每天从早到晚都抱着零食不撒手，竟然还是不饱又不肥。

　　　　小胖子用羡慕的眼神扫视了这丫头片刻，忍不住垂头丧气。

　　　　“我是说真的，周末要是你能逃离你爸的魔爪从家里出来的话，带我去吃东西吧，我请客。”赵紫薇拉了拉肩膀，冲向操场：“废柴，go！go！go！”

　　　　——

　　　　从来不去早操，却天不亮就到教室看书的卓鹤隐隐约约的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他顺着玻璃窗望向操场，看到赵紫薇又跑又跳的带着那个胖子锻炼的欢乐身影，心中异样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从第一天看到这女孩，卓鹤便理解无能。

　　　　明明她自己的烦恼也很多，为什么却永远能打起精神去管别人？

　　　　在这个自身难保的世界里，像这种爱憎分明的愚蠢，实在是太少见了。

　　　　——

　　　　最近桃源又下起了冬雨，满心期待能拍到什么灵异事件的紫薇失望而归。

　　　　她不仅没拿到录像，发现就连自己的宝贝监控器也不见了踪影。

　　　　很沮丧的找了好半天，才全身带着水汽跑回教室上晚自习，绝望的说：“完蛋，丢了……”

　　　　卓鹤抬眸：“嗯？”

　　　　“那个呀，那个丢了。”赵紫薇指指宿舍的方向，挤眉弄眼的暗示。

　　　　“校工看到就会拿走的。”卓鹤装傻，继续认真的默写着古文。

　　　　他在功课方面真的很努力，不仅课本翻的通透，各种辅导书和课外读物也都有时间处理好。

　　　　如此努力的人，为什么不愿意有一个好成绩呢？

　　　　已经迅速的忘掉了监控器之事的赵紫薇想不明白，很快便摇摇头停止再琢磨。

　　　　毕竟她对身边这个男生的好奇心，还远没有达到那么认真的地步。

　　　　况且超乎于朋友的过度关注，除了会令对方感到不舒服，根本一无是处。

　　　　——

　　　　“谢云葵，你妈妈找你。”周六晚自习的时候，袁老师忽然在门口喊了声。

　　　　平时家长们是很少会到学校里来的，刹那间全班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个瘦弱女孩的身上。

　　　　明明听到了的谢云葵却绷紧脊背，没有动弹。

　　　　袁老师无奈催促：“快点的。”

　　　　谢云葵这才在大家的关注中埋着头跑了出去。

　　　　赵紫薇感觉有点奇怪，小声问：“她怎么了？”

　　　　卓鹤最讨厌八卦旁人是非，理都不理。

　　　　倒是前排的女孩儿回过头说：“紫薇，你刚来还不知道，她妈妈好几年前跟在旅馆认识的外地人跑了，把她和他爸抛下，我们这儿人尽皆知，最近又带着钱回来，好像开了个发廊，浓妆艳抹的，估计谢云葵不想跟认她呗，要是我，我也不认，她爸是挺好的人。”

　　　　“哦……”赵紫薇这才恍然大悟，为何云葵在学校里被郭琪那些人欺负成那样，都不肯跟大人讲，原来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这样想起来，她似乎真的从来都没提起过父母的存在。

　　　　正琢磨的时候，谢云葵已经悄悄回到了教室里。

　　　　脸烧的通红，想必刚刚情绪十分激动。

　　　　“妓/女的闺女，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郭琪忽然在角落里说了句风凉话。

　　　　“你闭嘴！”赵紫薇的小宇宙立刻爆炸，站起来大声骂道：“懂不懂得尊重人？”

　　　　郭琪还没忘记卓鹤的恐怖，看她的眼神十分复杂，又厌恶，又惧怕，竟然没还口。

　　　　谢云葵难堪的望赵紫薇，摇摇脑袋示意不要再讲。

　　　　“算了算了。”

　　　　“袁老师又要过来了。”

　　　　周围的人也都在小声劝说，赵紫薇这才气呼呼的落座。

　　　　卓鹤见多了脾气火爆的男人，这么爱激动的女孩儿还是头一个，他无语的托着下巴说：“你怎么跟猫似的，见谁挠谁。”

　　　　赵紫薇因为不高兴而不回答，拧巴着小眉头折磨起自己崭新的课本来。

　　　　——

　　　　“云葵，你明天也回家吗？”晚上睡觉前，紫薇忽然问道。

　　　　谢云葵正在收拾床铺，轻轻的嗯了声。

　　　　紫薇故意叹息：“真好，我也想回，可惜北京太远了。”

　　　　谢云葵表情复杂的不再回应。

　　　　赵紫薇无所谓的笑了两声，索性直说：“要不带我去你家玩吧，自己在学校过周末，好无聊。”

　　　　“我家……我家没什么好玩的，你不是住过……”谢云葵的表现非常抗拒，就连语气中都透出焦灼。

　　　　“可是我就想和你在一起，带我去嘛。”赵紫薇又开始撒娇。

　　　　谢云葵仍旧摇摇脑袋，生怕她不依不饶，拿起要洗的衣服便离开了宿舍房间。

　　　　然而，这点“困难”是根本拦不住紫薇的，她既然已经决定了要让谢云葵感受到一点自信，便总有办法实现自己的小目的。

　　　　——

　　　　邻水的小楼，将将两层、十几个房间，院子中摆放着些朴素的日用品，屋里的电器也很普通的县城水平差别不大。

　　　　这招待所和之前住时没有任何变化。

　　　　不请自来的赵紫薇在东瞧西看的功夫，忽有个穿着夹克的中年大叔从门里走了出来，正是旅店老板。

　　　　紫薇机灵的微微鞠躬：“叔叔好，我是云葵的朋友，你见过我的。”

　　　　谢余毅还记得这个漂亮的小姑娘，高兴道：“你就是那个转学生吧，快请进，云葵！你的朋友来了！”

　　　　刚刚在卧室坐定的谢云葵听到这呼唤，手忙脚乱的下了楼。

　　　　赵紫薇朝她贱贱一笑。

　　　　“她叫紫薇，和我一个宿舍……“谢云葵走投无路，唯有小声介绍。

　　　　谢余毅的笑容很憨厚：“欢迎、欢迎，你这孩子怎么不早说，我都没准备什么。”

　　　　“没关系的，您别把我当外人。”赵紫薇属于自来熟，笑着摆手。

　　　　“来，拿着去市场上再多买点爱吃的，咱这厨房也没啥，中午我给你们做点好菜。”谢余毅掏出两百块钱来塞给女儿。

　　　　云葵迟疑的接过钱，望向紫薇。

　　　　“一起去吧。”赵紫薇本就是希望她别因为家里的情况抬不起头来，才到这里当小客人的，所以表现的非常亲切。

　　　　从刚刚尴尬到此刻的云葵终于缓和了脸色，低着头带她走了出去。

　　　　——

　　　　桃源的市场很有意思，菜都放在小船上在卖，尽管是冬天，但是人们生活所需的鸡鸭鱼肉，柴米油盐样样不少，来来往往的镇民也让这里显得难得热闹。

　　　　向来只会吃熟菜的紫薇对烹饪需要什么一窍不通，踩着小皮鞋胡乱逛了一圈，最后发现有个老大爷正在卖小鸭仔，顿时一阵乱兴奋：“哇哇哇，云葵你看到没，小鸭子，好可爱，我好喜欢！”

　　　　“那是买来养着下蛋的。”谢云葵差点被拽到河里去。

　　　　“我不管，我要挑一只当宠物。”赵紫薇灵巧的顺着石阶跳到船上说：“爷爷，我要只最聪明的鸭子。”

　　　　云葵无奈的站在旁边等待，原本阴暗的心情，渐渐的遁入平静。

　　　　买好鸭子的赵紫薇跳到岸边，把这可爱的小动物送到她脸旁。

　　　　谢云葵终于勉强弯了下嘴角。

　　　　“你没生我的气吧？”赵紫薇问。

　　　　谢云葵摇摇头。

　　　　赵紫薇抚摸着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