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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卓鹤瞧瞧才松了口气，嘴角的弧度也柔和了起来。

　　　　想起自己被留在东京的那只喜怒无常的暹罗猫，在闹腾和安静之间的转换，也和赵紫薇一样轻松自如。

　　　　——

　　　　人和人的命运总是不公平的天差地别。

　　　　谁都想象不到，就在一条街道之外，可怜的刘晓正被郭琪强迫拽着，陪群乱七八糟的小混混喝酒。

　　　　两杯白酒下了肚，眼前就天翻地覆了起来。

　　　　已经习惯在外面鬼混的郭琪笑：“我们学校的妹子，可爱吗？”

　　　　“可爱，可爱。”其中一个混混又把杯子举起来：“来，妹妹，我再敬你一杯。”

　　　　刘晓早就听说郭琪喜欢带着女生去结交这些三教九流，她害怕的想尖叫，想逃走，但身体已经被打得太痛了，就连神智都迟钝了起来。

　　　　逃又有什么用呢？还是会被抓回来。

　　　　并不是每个人的反抗，都能有好结果。

　　　　——

　　　　吝啬的学校就连集体活动都安排在周日，就是不想耽误学习的功夫，可怜学生们兴奋劳累了一天，又要准备下周忙碌的学习生活。

　　　　谢云葵到家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她以为父亲在为旅客忙碌，连招呼都不想打，只准备收拾几件换洗衣服便上床睡觉。

　　　　谁知道一推门，旅馆的一楼竟挂着小彩灯。

　　　　“回来了？”谢余毅从屋里走出来，问道：“饿了吗，给你热热饭。”

　　　　“我在食堂吃过了，爸，你怎么把过年的灯翻出来了啊？”谢云葵不解。

　　　　“今天是你生日，想着你开完运动会回来，给你煮碗长寿面。”谢余毅回答，又伸出手道：“快进来，看你那衣服弄得真脏。”

　　　　是啊，生日，自己都忘了。

　　　　这个瞬间谢云葵忽然有点想哭。

　　　　她记得妈妈没抛弃他们的时候，每年的生日都会买个很好看的奶油蛋糕，一家人做几样小菜，围着桌子其乐融融，简直没办法再幸福了。

　　　　虽然但那种时光，现在再也回不去。

　　　　但曾经受到伤害的云葵只顾舔舐着自己的伤口，却忘了还有个无力地爱着她的父亲。

　　　　被学校暴力压得透不过气的时候，她把谢余毅驱逐在心灵之外，现在恍然意识到，终感觉万分后悔。

　　　　“那我要吃长寿面。”谢云葵忽然久违对着父亲笑出来。

　　　　“好，等着。”谢余毅很高兴，赶快洗干净操劳而又苍老的手，走到厨房烧开水。

　　　　谢云葵跟着进去，看着父亲已经不再年轻的背影，恨自己为什么那么不相信他、瞧不起他，甚至因此而自卑。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幼稚的排斥，才酿成了大错。

　　　　她忽的就站在父亲身后哭了起来。

　　　　谢余毅十分紧张，回头问：“云葵，你怎么了？在学校受委屈了？”

　　　　谢云葵拼命摇头，哽咽着说：“爸爸，等我长大，有了工作，一定会好好孝顺你的，我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谢余毅没料到一向腼腆的女儿会说出这些话，但养儿的艰辛还是让这个年近半百的汉子红了眼圈，摸着她的头说：“傻丫头，以后爸爸不在了，你能养活自己，爸也就放心了。”

　　　　谢云葵越哭越厉害，回味起无数个快要撑不下去的深夜，终于忍不住抱住了父亲：“我会的，我会坚强，好好学习，好好照顾自己……”

　　　　在这个瞬间，她是感谢赵紫薇的。

　　　　并不是对一位出手相助、善良可人的同学的感谢。

　　　　而是感激她像灼热的阳光一样，不知不觉，就提醒她看清了心中黑暗的地狱，将自己从那个不能言说的边缘狠狠地拉了回来。

　　　　谢云葵并不想用死亡去逃避所有。

　第18章

　　　　“郭琪，徐涛，你们两个的作文为什么还没交？”老袁少见的在课堂上发了脾气，皱眉质疑拖作业长达一周的学生。

　　　　“哪有时间写啊，老师你也不看看我们一天要做多少卷子，物理两张、化学一张、还有历史、政治、数学、英语，哦，还有地理，这么多卷子，饭都不吃我也没时间写作文呀。”郭琪振振有词的举例争辩，明明什么都没干，却好像多苦大仇深似的满脸不平。

　　　　“就是，袁老师，作业太多了。”另外一个被批评的男生也跟着起哄。

　　　　老袁当然知道应试教育的残酷，但全国的高中生都是这么过来的，他如果放松了这群孩子，就是在害他们，所以只是说：“作业大家都有，别人能写完，偏偏你俩就没时间？”

　　　　“而且我也不会写作文。”郭琪皱眉说：“我听不明白你讲课，莫名奇妙的。”

　　　　“你……”老袁一心扑在孩子们的成绩上，平时是很少骂学生的。

　　　　“本来就是听不懂，不然干嘛您教的几个班，语文成绩是最低的呀……”郭琪拖长了声音。

　　　　“你给我出去罚站！”老袁看起来是真的怒了，朴实的脸红通通的，喊完立刻就把粉笔摔在地上，等了好半天才勉强平静下来，压着情绪说：“翻开课本七十三页。”

　　　　赵紫薇看得很无奈。

　　　　欺软怕硬的学生并不是桃源一中的专利，袁老师不是讲得不好，而是太心慈手软，每次被一嚷嚷，作业就可以拖着欠着，做错的习题细细讲了，学生自己却改的马马虎虎，成绩怎么可能上的去？

　　　　“老实人真可怜。”她嘟囔了句。

　　　　“先学好你的，再评论别人。”卓鹤说道。

　　　　“我这回月考语文肯定没问题的。”赵紫薇信誓旦旦的发誓。

　　　　卓鹤把自己的本子扔到她面前：“那就把你的笔记补上。”

　　　　赵紫薇最不喜欢抄他比别人字都多的读书经验，却也没别无选择，只好硬着头皮动起笔来。

　　　　——

　　　　事后，袁老师和郭琪在课上的争吵，自然让大家议论纷纷。

　　　　近水楼台先得月的袁牧掌握着第一手资料，中午在去食堂的路上偷摸说道：“我看过统计，我们班的语文平均分，真的是每次都蹉底儿，老爸教的其他两个班也不怎么样，没办法，他脾气太好了，管不住那些家伙……天天备课到半夜又有什么用。”

　　　　“跟你一样令人操心。“赵紫薇摸摸下巴，习惯性的想伸出援手。

　　　　但这东西不似孩子打架，站到队伍里表明态度便行了。

　　　　她明白卓鹤讲的有道理，想要去管闲事，自己的语文成绩也得先见的了人才可以。

　　　　似乎何茜写作水平挺高的，大学就是中文系毕业，之前还连载过新闻专栏，看来得有空打个电话求助了。

　　　　胡思乱想的时候，袁牧忽然拉了拉她的袖子。

　　　　赵紫薇回神，发现刘晓正怯生生的拦在自己面前，不由皱眉问道：“有事吗？”

　　　　“之前是我不好……我们、我们可以做朋友吗……”刘晓似乎鼓足勇气，很意外的问出这句话。

　　　　赵紫薇觉得有点可笑，也习惯了爱憎分明，立刻反问：“那你明白什么是朋友吗？”

　　　　刘晓知道自己拒绝过她的帮助，骂她多管闲事，见面从来熟视无睹，还用图钉弄伤过她的脚，但真的……实在是承受不了郭琪那些人的欺负了，更不想变得跟谢云葵一样……

　　　　在这个学校，除了赵紫薇，是没有谁敢鼓起勇气对她们说不的……

　　　　见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小女孩抠着手指不说话，紫薇便拽住袁牧的胳膊：“我们走。”

　　　　此时此刻，她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坚定地认为人的好意都是互相的，刘晓曾经错过，现在就没那么容易再开始了——或许，太年轻的赵紫薇终究还是对旁人的苦难理解的太浅薄，也实在高估了自己能够驾驭的冷漠。

　　　　——

　　　　橄榄枝抛之不成，反而引来了不该有的注意。

　　　　苏许放学后一把将刘晓拉住：“你白天跟格格说什么了？”

　　　　“没……没说什么……”刘晓吓得双腿都在发抖，几乎站不住脚。

　　　　“我警告你，少没事儿找不痛快。”苏许捏住她又小又薄的耳朵：“周末从家里出来，张哥说想见你。”

　　　　刘晓不敢去想，这个“想见”是什么意思。

　　　　她痛苦的咽了咽口水，半句话都讲不出。

　　　　正巧晚上检查教室安全的老师巡逻到此处，让警惕的苏许一下放开了她，留下了个恶狠狠地眼神，便悄然离开。

　　　　刘晓愣在原地，满身冰冷，无路可去。

　　　　——

　　　　努力读书略见成果。

　　　　几日后的晚自习时，赵紫薇终于头一回踏踏实实的完成了所有作业。

　　　　她美滋滋的在手账本上把任务挨个打上对勾，而后自吹自擂：“我真是太厉害了。”

　　　　早就端坐在旁边读古诗的卓鹤无声的抬眸看了眼，又翻了一页，依然保持安静。

　　　　赵紫薇把剩下的半杯黑咖啡喝光，疲倦的开始收拾何茜今天刚邮来的“写作大礼包”，箱子里除了几本比较精美的参考书外，大部分都是些没看过的严肃小说。

　　　　她挨个翻了翻，抬头发现卓鹤再次投来目光，便晃了晃手里的《刀锋》问：“你喜欢？送你。”

　　　　小镇的生活很是平淡乏味，年轻人精神世界的空虚大概也只有黑纸白字能够填满。

　　　　卓鹤没拒绝，只是说：“谢谢，我会还你的。”

　　　　赵紫薇不太在意，继续哼着歌整理课桌，这时候前排同学忽然把一张纸条传到她的桌上。

　　　　满脸莫名的打开一看，原来是刘晓写的“对不起”三个字。

　　　　不知道讲什么才好，但却一时间没办法像对待谢云葵和袁牧似的对待她。

　　　　所以赵紫薇抉择之后还是把纸条夹进了书里，选择暂时不去理睬。

　　　　她没发现前排的刘晓回头留下的绝望眼神，否则，大概之后的很多事都会不一样了。

　　　　——

　　　　北方的冷空气再度南下，原本还算可以忍受的气温瞬间就低了十度，在没有暖气也没有空调的学校里，仿佛呼吸都会把身体中的热量带走。

　　　　任是再怎么爱漂亮，赵紫薇也有点扛不住那些好看的薄衣服，终于揪出何岚邮来的跟大白熊似的羽绒服套在身上，整天抱着课本在宿舍、食堂、教室、运动场之间来回往返，甚至开始挑灯夜读，只为了迎接新一轮的全科目月考。

　　　　虽然这丫头懒是懒了点，但好歹性格里还有种说到做到的霸气。

　　　　赵紫薇希望成绩变得稍微给力些，不要因为自己再让小姨被爸妈奚落了。

　　　　——

　　　　冬风依然凛冽，琴房里透出来的淡橘色的暖光，便显得更加诱人。

　　　　优美的琴声从里面叮叮当当的传出来，让听者的心都跟着安宁了许多。

　　　　前来捣乱的格格大人忍不住在窗外偷窥了会儿，然后才伸出手，用力敲了几下玻璃。

　　　　音乐戛然而止，片刻，门便被从里面打开来，露出了卓鹤的面瘫脸。

　　　　“那个……这两道数学题我不会，小胖子也没算出来……我想着你深藏不露的，给我讲讲成吗？”赵紫薇感到了他被打扰的不悦，语气莫名的就忐忑了起来。

　　　　卓鹤没回答，只是把她拽进琴房，又关上门。

　　　　被空调吹热的空气一拥而上。

　　　　“真暖和啊。”赵紫薇快被冻傻了，到了温暖的室内开始又蹦又跳。

　　　　“冷就把衣服穿好。”卓鹤不耐烦的按住她别乱动，伸手把那敞了半截儿的羽绒服拉链拉到最上面，又用力塞了塞围巾。

　　　　“这样多土呀！”赵紫薇对造型完全不满意。

　　　　“生了病你就好看了？”卓鹤伸出手：“拿来。”

　　　　赵紫薇不解：“什么？”

　　　　卓鹤说：“不是来问题的吗？”

　　　　“对对对。”赵紫薇赶快从书包里拿出试卷递过去。

　　　　卓鹤合上了钢琴盖，低头认真的画好了几何题的辅助线，然后勾勾手指：“坐下。”

　　　　赵紫薇赶快凑到旁边。

　　　　虽然让同桌讲话就跟要他命似的，但每次补习起功课来，倒是讲的条理清楚、头头是道。

　　　　十五分钟后，赵紫薇果然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小伙子，以后可以考虑当个老师嘛，这样多多少少还能治一治你的自闭症！”

　　　　卓鹤搭理她才有鬼，只是沉默着从今天父亲送来的便当包里，拿出了一盒日本特色的乌龙茶包，说：“别喝太多咖啡。”

　　　　赵紫薇太粗心了，粗心到根本注意不到这男孩儿真正的细心。

　　　　“哦哦，好的，小老头儿。”她顺手把茶接过来和卷子一起塞进书包，检查了下晚上还没完成的复习计划，又挥手再见、风风火火的跑掉了。

　　　　仍旧独自坐在琴房的卓鹤听着赵紫薇越来越远的脚步声，觉得就像燃烧的小火炉渐渐离开了身边，竟也意外的感受到了冬天的冷意。

　　　　他再度掀起琴盖，用修长的食指敲了敲雪白的琴键，听着空灵的回音叹了口气。

　第19章

　　　　在学生们一片手忙脚乱的复习中，年底的月考又来了，由于此次的结果算作期中成绩，所以各个科目从早到晚安排了整整两天。

　　　　可怜赵紫薇这段日子难得刻苦，本来期待万分，结果第二日早晨却好死不死的被大姨妈光顾了。

　　　　不知道是因为情绪紧张、还是南方湿冷，她的肚子痛的仿佛有刀在里面搅动，头昏脑涨的，感觉卷子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跟要飞起来了似的，怎么努力也看不清楚。

　　　　极度虚弱的样子，自然被旁边的卓鹤注意到。

　　　　面瘫君照旧选择性的答了些题后，便放空头脑发呆，察觉这丫头一直侧脸趴在卷子上慢吞吞的写字，左手又紧捂肚子，便轻声问：“你没事吧？”

　　　　赵紫薇挪动了下脑袋：“我下辈子想绝对不做女人。”

　　　　卓鹤毕竟还是个没什么生活经验的年轻男生，任凭头脑再怎么聪明，也是好半晌才稍微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他难得束手无策，最后只能递过自己的保温杯说：“热水，你喝点。”

　　　　赵紫薇感觉自己四肢都凉透了，虽然想笑，却还是接过来打开喝了几口。

　　　　有些洁癖的卓鹤静静地瞅着，并没有提出什么异议，反而把卷子往她的方向挪了挪。

　　　　“这回我复习了的。”赵紫薇破天荒的拒绝偷看，又趴着做起题来。

　　　　或许是被人关心的效果多过于“万能良药”热水的功力，她的疼痛稍微好些，便努力的答起题来。

　　　　虽然有很多考点还是想不出，但也总比之前的一问三不知要强上很多了。

　　　　特别是熬到老袁的语文卷子时，基础题经过磕磕绊绊的回忆后，竟然差不多填的满满当当。

　　　　——

　　　　“女孩儿要注意保暖，你瞅瞅你，大冬天还露着脚脖子，能不疼吗年轻的时候觉得没事儿，等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有的后悔了。”

　　　　晚上校医阿姨被逼着给她打了个止痛针，忍不住唠唠叨叨。

　　　　赵紫薇血槽已空，嘴却不老实，无力地躺在病床上抬抬腿反驳：“这叫时尚。”

　　　　校医忍不住嘲弄她：“我不懂什么是时尚，就知道有个小丫头快疼死了。”

　　　　赵紫薇故意委屈的哼哼了两声，又弯着已经没了血色的唇笑出来：“没事儿，两天后我又是一名好汉。”

　　　　这家伙不说话时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个淑女，可只要一张嘴就成了逗比。

　　　　校医也不是头次见到，笑着摇了摇头走出了学生病房，到走廊似乎隐约说了句：“哟，来探望同学？”

　　　　女生里唯有谢云葵知道此事，听到声音的紫薇以为是她来给自己送红糖水，赶快挣扎着坐起来抱怨：“我要血崩了！”

　　　　结果走到屋里的，却是动作迟疑的卓鹤。

　　　　这回赵紫薇终于羞红了脸，结巴道：“原、原来是你啊……”

　　　　卓鹤本来还有点不自在，见状反而觉得可笑，轻轻的把一个保温袋放在床头柜上：“鸡汤。”

　　　　脸皮向来不怎么薄的紫薇很快便坏笑起来：“哎哟，小伙子，最近很能无事献殷勤嘛。”

　　　　拒绝被调戏的卓鹤立即转身要走。

　　　　“慢着、慢着，等我喝完，我不想洗碗，难道我这么可怜，肚子疼还要摸凉水？”赵紫薇厚颜无耻的叫住他，其实只不过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太寂寞。

　　　　结果本应该我行我素的卓鹤竟然真的停住脚步，拿过椅子坐在床边又翻起日文小说来。

　　　　“你每天都在读什么呀，不会是小黄书吧？”赵紫薇打开保温汤罐的盖子，逗他道：“欺负我们不懂日文，自己假装高冷，其实看得兴高采烈，也不懂拿出来分享一下。”

　　　　卓鹤完全不理解她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奇葩想法，忍不住说：“可以分享，你喜欢看？”

　　　　“我喜欢看男男的。”赵紫薇转身从书包底层最里面拿出了自己的私货：“这个我最喜欢，珍藏已久，讲哥哥弟弟的，当时看完我都把枕头哭湿了。”

　　　　卓鹤眼神僵硬的瞥了眼封面上的两个衣衫不整的男子，后悔为何要在这里陪这丫头，伸手就把漫画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