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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梁忠说过许多次。”
　　　　叶云容道：“今日接触了一下，才发现，先前还是有些小瞧他们的。”
　　　　“怎么小瞧了？”
　　　　叶云容说：“我们在竞临湖区那块儿地时，合惠把眼光放在了北新区的开发上。”
　　　　叶事兴听到这里，眉头微挑。
　　　　叶云容又道：“今天见了那个江肆，聊过几句，他嘴巴却紧得很。”
　　　　叶事兴再一颔首道：“不急，叶家百年根基，还能被他撬了不成？就看看他们能做到什么程度吧，要真是本事，我倒欣赏。”
　　　　叶心嘉在旁边默默听着，冷不丁，叶事兴问她：“心嘉也知道合惠金融吧？”
　　　　叶心嘉一怔，抬头道：“合惠金融的老板，我也见过。”
　　　　叶事兴道：“听说他去南月城买了套房子，你接待的？”
　　　　“嗯……”叶心嘉看了眼叶事兴，这个慈祥的男人如今已过半百年纪，多年的打拼奋斗让他的双鬓过早地染上一层雪霜，却遮不去脸庞清晰的菱角。
　　　　她踟蹰片刻后，道：“合惠的老板叫霍祯……不知道爸爸听过没？”
　　　　叶事兴闻言，想了想说：“听过，是这几年刚冒出头的青年才俊，这几天梁忠也总在我耳朵边念叨他的名字。”
　　　　他说这段话时，叶心嘉一刻不敢放松地盯着他的表情，却没有从他脸上读出一丝她想看到的东西。
　　　　叶心嘉的心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过往的尘事，果然，有的人记得，有的人早就忘却。
　　　　叶事兴不曾发现她的异样，继续道：“年轻人做事应当没什么问题，云容今天见了江肆，觉得他怎么样？”
　　　　叶云容微微皱了下眉头，干笑一下说：“一个没什么文化的人，能怎么样？”
　　　　叶事兴道：“听说他高中都没读完就出来混社会了，文化是不够，但你不敢说他没能耐。”
　　　　叶云容说：“有没有能耐我不知道，可人的修养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尤其是当他跟宋季尧站在一起的时候……”
　　　　叶事兴看了她一眼，叹口气说：“云容和心嘉，你们俩都是今年过了二十六岁的生日吧？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你们都是大姑娘了啊。”
　　　　叶云容抬头的一瞬，眼中有几分不解，随即就听叶事兴道：“早前我是觉得霍祯可以，不想梁忠那老东西先把自己的女儿领过去了，你这边我也不好提。这个江肆是个实干的人，你不觉得好？”
　　　　“爸爸！”叶云容叫了一声。
　　　　身旁，陶舒也慌了一下，站起来道：“事兴，你糊涂啦！江肆那种出身的人……”
　　　　叶事兴道：“我祖父当年也是吃过夜粥的人，大字不识一个，不照样把我叶家建了起来？再说，你们急什么？人我没见，只是提一提！又没说明天就让把闺女嫁出去！”
　　　　这话一说，堵了陶舒和叶云容的嘴巴。
　　　　叶云容气得眼睛都红了。
　　　　叶事兴叹口气说：“爸爸只是想说，我不是不开明的人，比起出身，我更看重的是那个人的本事！心嘉也是，咱们叶家女儿多，婚事上，爸爸都要操心的，不管是谁我都不会让委屈了！”
　　　　叶心嘉被点名，只抿唇不说话。
　　　　叶云筱年纪小，待在旁边看情况不对，转个圈到中间去了。
　　　　小丫头趴在叶事兴膝盖上说：“幸好我才十二岁，还有好长好长的时候能够陪在爸爸身边！”
　　　　毛茸茸的脑袋搭在那儿，叶事兴绷紧的面容一下就缓和了，哈哈大笑道：“鬼机灵，听说你今天早上偷摸请假了？谁准的？”
　　　　叶云筱嘟着嘴巴：“心嘉姐姐不是生病了嘛，人家要陪她……”
　　　　“家里那么多人照顾，要你陪？”
　　　　“我我我，我就要陪嘛！”
　　　　叶云筱这一撒娇，把方才不愉快的话题带过去了……
　　　　聊至晚些，小家伙顶不住困先睡着了。
　　　　叶事兴也困倦了，挥挥手，让各自回屋休息吧。
　　　　这一晚叶心嘉又起了烧，夜里起来人都脱水了。她挣扎着起来，摸了摸自己，浑身灼烫。
　　　　这时候十二点多，走廊开着浅浅的壁灯。
　　　　她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挪下去，到了餐厅，才发现那里坐了一个人。
　　　　那人听到声音回头看她，低声道：“叶心嘉？你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干嘛？”
　　　　叶心嘉也有些意外，但自顾把叶云容忽略，走过去道：“喝水。”
　　　　叶云容看着她一步一步挪过来。
　　　　夜里房间很静，厨房开着窗，树影婆娑。
　　　　叶云容坐着，突然在叶心嘉身后问：“叶心嘉，你觉得江肆怎么样？”
　　　　叶心嘉愣了下，“什么怎么样？”
　　　　叶云容说：“江肆啊，我听说你在售楼中心也见过他，爸爸那样夸他，看来是对他很满意的。”
　　　　叶心嘉漠然道：“那关我什么事？”
　　　　“我就是问问你啊，看看……你喜不喜欢他。”
　　　　叶心嘉回头冷笑一声：“你是想把你不喜欢的推给我吧？”
　　　　一语说中了叶云容的心事。
　　　　她猛地站起来，拳头握住，放在餐桌上，艰难道：“那你喜欢谁？”
　　　　叶心嘉浑身无力，可这会儿真的生气。
　　　　她压下声音说道：“叶云容，从小到大，我都没跟你抢过任何东西，所以收起你的防备吧！”
　　　　叶云容出身比她好，长得比她美，考试分数比她高……样样都比她好，该起嫉妒心的人是她叶心嘉才对！
　　　　她终于找到水杯和水壶，倒一杯喝下去，回身推开叶云容，扶着吧台往前走！
　　　　叶云容在她身后，低声道：“你没抢过我的东西吗？那现在，赖在叶家的人又是谁？”
　　　　叶心嘉抬脚，脚趾踢上桌台的角，疼得她弯下腰，眼泪都出来了。

　　☆、第九章　取钥匙

叶心嘉其实不算是什么有骨气的人。
　　　　小时候生存问题都难解决，再要骨气，就只能等饿死了。
　　　　她长大后，更是明白人心复杂，要牢记自己的身份，定好自己的位置。
　　　　18岁那年上大学，她试着离开过南城，去了很远的北方。
　　　　北城冬天很冷，她在冬日的寒风中冻得双颊通红，鼻涕一把泪一把。叶事兴打电话说，心嘉，那儿冷，毕业了还是回来吧。她想了一想，到毕业，没犹豫就回来了。
　　　　谁会喜欢一直跟自己过不去，谁不希望能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可是人啊，还是要有底线。
　　　　叶云容那一番话，一直在梦里扰着叶心嘉。
　　　　她生气——她当然要生气。气不过叶云容那自以为是的模样，也气自己没本事。
　　　　第二日一早，烧没退，她一句话没说，自己吃了早餐，就提东西上班去。
　　　　她走时，叶云筱就知道她可能又要好久才回来，于是小心翼翼地问她：“心嘉，你晚上回来吗？”
　　　　叶心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天快冷了，等过段时间你放寒假，我带你去滑雪。”
　　　　叶云筱扁着嘴点点头，送她出门。
　　　　霍祯也起了个大早，没睡够，心情也不佳，助理包曼路送来几份文件给他看，霍祯看了会儿头就大了，扔到地上说：“包曼路，回头跟你爸说，以后别来我这儿了。”
　　　　包曼路在他看文件时就捏着手打算后路了，此刻带着哭腔说：“霍总，祯哥哥，你别开除我啊！我知道这块儿我处理得不好，可你看你的行程安排我做得多好啊！你别让我走啊！这要是让我爸爸知道了！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霍祯被她烦得头疼。
　　　　这是她助理，也是好友的女儿。从小被骄纵着，这才刚毕业，被她爹派来锻炼。霍祯念着包政以前对他有恩，不然也不会姑息纵容这小丫头在眼前晃了。
　　　　他挥挥手说：“以后合同上的事情都交给秘书去做，你别插手了，乱七八糟！”
　　　　包曼路求着他：“那你不开除我是嘛？”
　　　　他道：“回公司打游戏吧！”
　　　　包曼路立刻笑开花：“谢谢祯哥哥！”
　　　　他站起来，身上穿着居家服，吩咐说：“给江肆打电话，问他在干嘛。”
　　　　话音还没落，江肆那边就打了电话过来。
　　　　“在哪儿呢？”
　　　　江肆说：“我正要过来你这儿呢，车借我一下！”
　　　　“去哪儿？”
　　　　“树下置业，昨天不是见了叶云容和宋季尧吗？今天说过去聊一下，我车今天限号。”
　　　　霍祯道：“来吧。”
　　　　挂了电话他把钥匙给包曼路，回身要去睡个回笼觉时，想起了件事，问包曼路：“我在南月城的房子，前天叫你去拿钥匙，去了吗？”
　　　　刚问出口，就听包曼路“哎呀”叫了一声，捂住嘴说：“我忘了……”
　　　　霍祯闭了下眼睛，指着门口：“出去，把车钥匙放下。”
　　　　包曼路耷拉着眉，缩着肩膀，灰溜溜地跑出去了。
　　　　十几分钟后江肆赶到时，看到了霍祯在楼前抽烟。
　　　　天儿挺冷的，他就穿了家薄的灰色羊绒衫，脚上是皮鞋。
　　　　“我听你小助理在你家，你怎么自己出来了？”江肆带着笑说。
　　　　霍祯道：“烦人，打发走了。”说着走过来，按亮了车，然后把钥匙扔给江肆，自己则去后座。
　　　　江肆看他这样，追上去问：“哥你要出门啊？”
　　　　“去南月城，你顺道，送我过去。”
　　　　江肆笑：“干嘛去？”
　　　　“拿钥匙，房子过几天装修。”
　　　　“这么快？哦也对，都是现成的，你拿钥匙，叫包曼路去不就行了！”
　　　　霍祯懒得解释，直接说：“闷，出去转悠一下，走不走？”
　　　　“走走走！”江肆急忙开车门，生怕霍祯改变主意。可这边刚开了车门，他就顿住了，瞅了车座一眼，“咦？哥，你昨天带女人回来了？”
　　　　霍祯皱眉：“什么女人？”
　　　　江肆拎起车座上放的大衣外套，说：“这衣服……”
　　　　霍祯瞥过去，猛然一愣。
　　　　那是件卡其色的长大衣，胸口还缀着一只白色胸针。
　　　　霍祯想起昨天开车的人，朦胧的记忆中还留着女人开车时谨慎小心的样子和闪躲的眼神。
　　　　江肆注视着他：“哥？这是谁的衣服啊？”
　　　　霍祯醒神，淡淡道：“代驾。”
　　　　“代驾？女的？”
　　　　“嗯。”他撇过脸去，抱着手臂，闭上眼睛。
　　　　江肆看他这样，心里好奇极了。
　　　　这衣服上的香水味道，清新淡雅，纪梵希的牌子。他用过同款的男士香水。
　　　　代驾喷这么好的香水也是奢侈……
　　　　这么想着，江肆却也没有问什么，笑着把衣服放在副驾驶上，坐上去，发动了车子。
　　　　车开出小区门，霍祯才睁开眼睛，主动问起了江肆：“你昨天见了叶云容？怎么样？”
　　　　江肆透过后车镜看他，笑道：“能怎么样？娇生惯养的大小姐，长得是不错，可惜架子有点大。”
　　　　霍祯面无表情：“聊了什么？”
　　　　江肆道：“聊别的人家不理我，一说起来新北区那块儿地，她倒是问得紧。看着不是傻子，也有点头脑！”
　　　　霍祯沉默，末了道：“长得是漂亮，你可以接触接触。”
　　　　江肆斜眼说过：“你不会是想给我找个有钱媳妇吧？”
　　　　霍祯道：“叶云容配你，怎么了？”
　　　　江肆大笑：“别别别，不怎么，我就是怕人大小姐看不上我啊！”
　　　　霍祯哼笑一声：“只要你喜欢。”
　　　　江肆的笑声更大了：“谢谢哥啊！讨媳妇可就要靠你了！不过你别说，叶家二小姐我还真不怎么看得上！太瘦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口味！”
　　　　霍祯乜他一眼，他乐呵呵装傻充愣，就这么过去了。
　　　　到南月城，霍祯下车，江肆把车开走了，说好了过中午来接他。
　　　　兀自走到门前，没人知道他要来，门口的保安倒是机灵，认出他来了。
　　　　板正地敬礼，问候他：“霍先生早！”
　　　　他“嗯”了一声，说：“早。”旁边停着游园小车，他问，“走吗？”
　　　　保安忙叫人过来：“走！霍先生去哪儿？”
　　　　“先转转，一会儿拿钥匙。”
　　　　保安忙道：“那您转着，我叫人把钥匙送过去！”
　　　　“行。”他招招手，让车开过来。
　　　　叶心嘉早上没班，坐在办公室里偷懒。早上吃了退烧药，这会儿精神萎靡，昏昏欲睡。
　　　　幸好俞可今早没来，否则看到她这副模样，又是好一顿唠叨。
　　　　正待着，前台有电话打来。
　　　　“叶心嘉，霍先生来了，来取钥匙，正在a区游园。”
　　　　叶心嘉听到“霍先生”三个字时，顿时清醒了，问：“霍先生？他亲自来的？”
　　　　“对，自己一个人，你现在就过去吧。”
　　　　电话挂了，叶心嘉手忙脚乱地拿钥匙打开抽屉，拿出里面的躺着的一串钥匙。
　　　　出门乘小车往a区去，一路凉风瑟瑟。
　　　　叶心嘉身上穿着衬衣西裤，脸颊被吹红了。
　　　　到a区时，她捏着钥匙的手还攥得紧紧的，心里却不紧张了。
　　　　a区楼前的三层小楼，开园后是间休闲会所，前台小姐告诉叶心嘉，霍祯在咖啡厅里坐着。
　　　　叶心嘉顺着位置走过去，看到霍祯坐在床边的桌台前，手里捏着小勺，喂在嘴里，身上不再是往常见到的西装西裤，而是一件柔软的羊绒衫配黑色长裤，袖口漏出金色的腕表。
　　　　叶心嘉提了一口气走过去，到他跟前，缓了缓，笑着说：“霍先生，早啊。”
　　　　闻声扭过头来，霍祯的目光定在她脸上，眸子一闪，轻轻眯起来。
　　　　“早。”不咸不淡的一个字，叶心嘉根本听不出他的情绪。
　　　　她崩着神经，继续道：“您今天倒是有空，还亲自来取钥匙！”低头把钥匙拿出来，递给他，“这是您房子的钥匙，另外一套，我已经交给了您上次说的那家装修公司。”
　　　　霍祯没动，就这么静静看着她。
　　　　女人的皮肤很白，脸很红，是那种不正常的红。
　　　　他想一想前几次见她，竟都是不同的模样。哪个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霍祯低头，看到她的手。
　　　　细嫩白皙的十指，总觉得不应该捧着那串冰凉的钥匙。
　　　　他伸手过去，拿了钥匙——
　　　　叶心嘉手心一轻，心里跟着轻了些。
　　　　可还没有收手，就见男人的另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握住了她的左手。
　　　　叶心嘉一怔，下意识抽手，没抽掉！
　　　　男人抬头，盯着她：“我常常忘了你的样子，但是一直记得你的手。”他顿了顿，叫她，“叶小姐。”
　　　　叶心嘉心跳漏了一拍，男人在她晃神之际，却松了手，转身坐回去，拿起勺子轻搅着咖啡。
　　　　叶心嘉忙深呼吸，好一会儿终于调整过来，强笑道：“霍先生记人的方法还挺独特的……”
　　　　他道：“是你的手，生得漂亮。”

　　☆、第十章　午饭

他道：“是你的手，生得漂亮。”
　　　　“……承蒙您夸奖。”叶心嘉低声应。
　　　　霍祯敲了敲杯沿，放下勺子，端起杯子饮了一口，转过头来看着叶心嘉说：“听说做置业顾问，都是需要好记性，叶小姐的记性好吗？”
　　　　叶心嘉笑说：“除了手好看，好记性大概是我唯一的长处了。”
　　　　霍祯听此，深看她一眼，说：“那今天请叶小姐帮个忙吧？”
　　　　说真的，数独游戏叶心嘉真是第一次接触。
　　　　当霍祯把那堆格子和数字给她看的时候，她都傻了。
　　　　9x9的数字盘，分别填进方格里，满足每一行每一列，都有1…9的数字，并且相加起来是相同的数字。这东西，怎么玩儿？
　　　　叶心嘉隐约记得当年上数学课的时候老师曾讲过，考的是逻辑能力，怎么现在霍祯用到了她的记忆力？她倍感心累。
　　　　做起来后，叶心嘉才明白，她要做的不是帮助霍祯找到正确的解题方法，而是帮他记忆所试过的错误可能，避免重犯。
　　　　可这仍然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难吗？”玩了三局后霍祯问叶心嘉。
　　　　叶心嘉苦着脸说：“当然难了……”
　　　　霍祯道：“别着急，不一定今天就做出来。”
　　　　叶心嘉点点头，继续埋头看他做出的公式，然后说：“这里有问题，这个步骤不对，应该跟之前这个数换一下吧？啊不对……这样后面一行就错了……”
　　　　霍祯低头能看到她的侧脸。
　　　　她的眉毛很好看，修剪得很整齐。思考时微微蹙起，压起眉心的小小细绒，羽扇一样的睫毛忽闪忽闪的。霍祯突然觉得，这个女人他一定见过……
　　　　在哪里？或许在梦里？
　　　　叶心嘉思考后，毫无头绪，只能老老实实把这一步记住，看霍祯下一行要怎么填。
　　　　抬头时，她发现他在看她——
　　　　叶心嘉怔了下，后退了些，笑道：“霍先生，你下一行要换一种思路了，这样走应该不行的……”
　　　　霍祯却是面无表情，半晌道：“重换一张格子吧。”
　　　　叶心嘉敬业地给他重新换了张纸，认真画上格子，再把笔给他。
　　　　填字过程中，叶心嘉发现，霍祯这个人想事情思路很清晰，也很沉的住气，只是这个算法实在太难，如果不是经过长期特殊训练的，根本无法一次就填出来。
　　　　沿湖的风更凉一些，昨日落下细雨，今日放晴，这会儿到晌午了，太阳高照。
　　　　投入进去做数独，竟不知道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