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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她若是一辈子有怨气，夏晓兰会很无奈。

　　　　为难别人，自己也不见得能过好。

　　　　倒是石大娘那人，让夏晓兰很喜欢。

　　　　“您还是不打算告诉石大娘真相吗？”

　　　　关慧蛾显然也对石大娘非常有好感，和家世身份无关，也和有没有文化没关系，有人的哪怕大字不识一个，也非常通情达理。

　　　　和石大娘多接触几次，关慧蛾对这个女人从愧疚同情到有点钦佩，她的想法也变了：

　　　　“要是能瞒一辈子，不也挺好的？”

　　　　夏晓兰摇头，“您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　石家。

　　　　曾嫂来帮忙的亲戚，已经被石大娘态度强硬的退回去了。

　　　　她眼睛的手术很成功，经过两个多月的调养，视力已经恢复的差不多。就是前几年，视力没恶化的时候，家里的农活都是石大娘干的，她觉得自己带两个孩子一点问题都没有，哪里需要请保姆。

　　　　魏娟红和石平已经正式上班，石大娘就在家带孩子。

　　　　如果说石大娘还有什么不舒坦，就是住着周家给找的房子。

　　　　瞧见魏娟红下班回家，石大娘抓着机会又提了一次：

　　　　“娟红，你打听过卷烟厂的房子啷个分配没？”

　【第三卷：海阔凭鱼跃】872：石大娘的央求（3更）

　　　　魏娟红累的很。

　　　　车间的工作不比种地轻松，一站就是好几个小时，还要集中精神。

　　　　稍微走神，手下的卷烟废品率就高，每个工人旁边都摆着一个筐子，不合格的卷烟都要丢筐子里。到下班的时候一看，魏娟红的筐子里残次品是最多的。

　　　　魏娟红是新人，还是烈士遗孀，倒没有人因此而批评她。

　　　　她纯粹是自己心里不舒服。

　　　　卷烟厂的工作她并不喜欢，周诚当初说要给她安排个好工作，魏娟红还以为是那种坐办公室给领导倒茶、送报纸的轻松工作。

　　　　哪知却是下车间，一站就是一天，魏娟红下班后连脚都是水肿的。

　　　　这就是好工作？

　　　　魏娟红心里有个疙瘩，她婆婆和街坊闲聊，那些人还羡慕。

　　　　要魏娟红说，也没啥好羡慕的，周诚家里是当干部的，经常来她家跑的关慧蛾在卫生部上班，周诚他爸也是啥领导，就连周诚对象夏晓兰，都过得很了不起。

　　　　街坊口中羡慕的工作，对周家而言，不过是随便拿出来打发人的。

　　　　听见石大娘又在催问房子，魏娟红不太在意：

　　　　“娘，我在厂里是新人，啷个会给我分配房子！这里离厂子不远，我和石平去上班半小时就到了，就住在这里不挺好的？”

　　　　是挺好的。

　　　　别人家是一家人挤两间房，一个院子能住好几户。

　　　　唯独石家人单独住一个院子，石大娘向街坊打听消息，街坊也要反过来打听石家的来路。

　　　　石大娘推说是家里亲戚帮忙租的，街坊都羡慕。

　　　　“一个月租金老贵了，还要有门路，一般人租不到完整的院子，你家那亲戚可费了大劲儿！”

　　　　哪有那么多空院子等着出租啊，大部分院子都被拆的七零八落。谁愿意和七八户人家挤在一个院里，声音大一点，隔墙的邻居都能听见这边的动静。

　　　　独门独院的好处，不用自己住过也能想象到。

　　　　这里不是乡下，是大城市，房子不够住，大家才被迫挤在一起的。

　　　　魏娟红觉得卷烟厂工作不够好，石大娘却很满意。

　　　　不仅是儿媳妇工作有了着落，小儿子石平也有了工作，这种工作就是铁饭碗，石平的将来都有着落！搬东西不怕，石平那脑子做不了别的，人有力气就饿不死。

　　　　石大娘唯一的心事就是房子问题，她也看出来魏娟红不想搬走，石大娘干脆就不惹人嫌。

　　　　第二天魏娟红和石平去上班了，石大娘把两个小孩子哄睡，央求别人帮她打电话。关慧蛾说了，打电话就能联系上她，石大娘还想厚着脸皮求关慧蛾帮忙。

　　　　关慧蛾接到电话时，夏晓兰也在周家，这一回，夏晓兰是给关慧蛾送衣服来的。

　　　　关慧蛾之前在秀水街店里瞧中一件衬衣，却没了她的尺码，等了几天终于有货，夏晓兰干脆开车跑一趟给她送家里。

　　　　刘芬的车技还差的很远，夏晓兰没有课时，这车子多半是她在用。

　　　　当然，她是不往学校开的。

　　　　关慧蛾罕见的接到石大娘的电话，夏晓兰也奇怪：

　　　　“我载您去看看？”

　　　　今天又是周六，关慧蛾要放假，工厂车间都是轮休，魏娟红和石平都要上班，只有石大娘一个人在家，夏晓兰也担心石大娘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关慧蛾也担心：“石大娘有事都不喜欢麻烦人，这还是第一次主动给我电话。”

　　　　只叫她过去一趟，电话里又不说啥事儿。

　　　　夏晓兰买了汽车的事，关慧蛾只是听过，她也没说啥。

　　　　要换了其他人，或许会说夏晓兰太高调，关慧蛾把这些分的清楚。夏晓兰又没嫁给周诚，买车不是用周家的钱，自己赚的钱买辆车，关慧蛾跳出来指责，一点立场都没有。

　　　　再说了，这就是做正当生意的好处，谁对夏晓兰有质疑都不怕，她名下的资产都是清清白白经得起查的。

　　　　“这车不错，还挺漂亮的，怎么忽然想起来买车了？”

　　　　关慧蛾就说了这么一句，纯粹是好奇。

　　　　夏晓兰就把她妈要管两个店，秀水街和西单两头跑，每天要去银行存营业额的事说了。

　　　　“怕有人图谋不轨，有辆汽车，安全性要高一点。”

　　　　关慧蛾十分认同。

　　　　“夏长征夫妻俩被抓，你和你妈在京城的日子能安生不少，可惜就是你那堂姐夏子毓跑了，现在都没有消息。”

　　　　夏晓兰倒是猜，夏子毓十有八九是被杜兆辉藏了起来。

　　　　但这只是她的猜测，不能当证据，说出来反而叫关慧蛾心烦。

　　　　“她就算逃跑了也没用，明明可以好好当着大学生，她看不惯别人过好日子，自己却不肯努力，不想着比我更好，而是自己停滞不前，以为搞破坏阻止我就足够了？只要她靠别人的想法改不了，就永远成不了气候。”

　　　　不是不能靠别人。

　　　　没有人能孤军奋战，活在这世上，夏晓兰也需要别人的帮助。

　　　　可别人的帮助是雪中送炭也好，锦上添花也罢，都不能取代自己的能力。

　　　　哪怕父母对孩子的好都能中断，能收回，何况是别人？

　　　　夏子毓要是一天没想明白这道理，夏晓兰永远不会把对方看成需要忌惮的敌人！

　　　　关慧蛾瞧着夏晓兰开车，被夏晓兰语气随意的几句话给镇住了。

　　　　语气中的自信，不是周家给的，是夏晓兰对自己能力的信任。

　　　　夏晓兰当然有这样的资格，漂亮只是她的掩饰色，谁要以为夏晓兰是花瓶而轻视，一定会后悔的。

　　　　夏晓兰开车到石家人住的地方，石大娘一直等在屋里。

　　　　没想到关慧蛾这么快就到了，也没想到夏晓兰会陪着一起来。

　　　　石大娘很是羞愧：

　　　　“对不起啊，我没想让你们跑来跑去，我想自己去，又怕找不到地方。”

　　　　她一个乡下妇人，对京城是真不熟悉，住了这么久，也就能走到两条街外面买菜丢不了。

　　　　关慧蛾摇头，“大姐，你是不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家都不是外人，有事就直说，不要见外。”

　　　　石大娘搓着衣角：

　　　　“我们一家住在这里啷个像话，我就想问问娟红他们单位能不能分房子，搬去厂里的房子住，我这心才踏实下来。”

　　　　要不是知道石大娘有多朴实，一般人说这话，夏晓兰准以为是以退为进要房子。

　　　　这已经石大娘第二次问单位分房的事了。

　　　　夏晓兰不知道卷烟厂的情况，只能看着关慧蛾。

　【第三卷：海阔凭鱼跃】873：没哪个欠石家（4更）

　　　　卷烟厂的事，关慧蛾当然打听过。

　　　　这院子是周诚的，但关慧蛾不知道，还以为是康伟帮的忙。

　　　　康伟是象征性收了租金，关慧蛾用自己工资给的，她打听卷烟厂的分房，不是想节约这点租金，而是在替石家考虑。

　　　　把魏娟红和石平的工作落实到卷烟厂，就是因为卷烟厂待遇好！

　　　　卷烟厂新修了一栋宿舍楼，分房的指标绝对有的，关慧蛾也帮忙打听过。像石家这种情况，应该能分个两室。

　　　　不过要关慧蛾说，两套一室的更合适。

　　　　她也是这样和石大娘说的：

　　　　“大姐，你想想，要两个相邻的一室，两个孩子将来长大点也方便，彼此都有照应。”

　　　　不是关慧蛾思想龌龊，石家人的情况有所不同，石平将来万一能讨媳妇呢？就是讨不到媳妇，也不能和丧夫的嫂子住一个房吧！

　　　　心智不健全，身体上却是大小伙子，怕外人有闲话。

　　　　石大娘都不知道说啥好，感动的眼泪汪汪的。

　　　　这才是真心为石家着想的，站在石家人的立场，知道石家人需要什么！

　　　　夏晓兰也觉得关慧蛾说的对，五口人挤个套二，不如分成两个小房子。以后房改的时候，石家趁机把房子的产权拿到，别管套一还是套二，能在京城有自己的房子，将来遇到要用钱的时候，房子就是石家人的底气。

　　　　这份底气，不是别人给的，是石家自己挣得，钱用起来趁手，房住起来也理直气壮！

　　　　“关阿姨，能分两个套二最好了，房子谁还嫌大，石大娘家情况不一样，卷烟厂也要酌情照顾下吧？分不到两个套二，就要一个套二和一个套一，大娘，我家里就有人是干房屋装修的，套一也能改出两个房间出来。”

　　　　套二给魏娟红带着孩子和婆婆住，套一给石平。

　　　　将来要是俩孩子大了，男孩儿需要有自己房间了，还能搬到隔壁和石平一块住。

　　　　夏晓兰一说，石大娘就连连摆手：

　　　　“不行，不能坏了厂子里的规矩！不行的！”

　　　　套二变两个套一，想必卷烟厂能答应。

　　　　可在套二的基础上，再多要个套一，这不符合分房的规矩，不就是逼着周家去欠人情吗？

　　　　和石大娘的想法背道而驰，她连周家出钱租的房都不好意思住，哪能还叫周家欠人情。

　　　　关慧蛾还真的在考虑夏晓兰说的。

　　　　要个套二，是符合分房政策的。

　　　　要两个套二，石家在卷烟厂就太扎眼了，厂里的人要都对他们有意见，以后和同事相处着也难受。但多要个套一，其他人的反应不会太激烈——哪有小叔子和丧夫的嫂子一起住的，石平不聪明，人家也是卷烟厂的正式员工，虽然是单身，凭啥不能分个套一？

　　　　关慧蛾正想和石大娘好好讲一讲分房的政策，魏娟红推开门进来，脸上红扑扑的：

　　　　“娘，不是说了暂时不搬家，你啷个又说分房，还把关嬢和晓兰都叫来？”

　　　　西南人不叫阿姨，管比自己大一辈的女性叫‘嬢嬢’。

　　　　谁也不知道魏娟红啥时候回来的，而她显然已经将事情听去了大半。

　　　　石大娘脸色不自然：

　　　　“娟红，你啷个回来了，今天该你上工。”

　　　　魏娟红低着头，她要不是中途回来，哪里会碰见关慧蛾和夏晓兰。

　　　　说是要照顾石家，现在还不是忍不住了，才出了多久的租金，就不愿意付出了？

　　　　石凯的一条命，难道还抵不上一点租金？

　　　　魏娟红答非所问，“娘，我们家门口啷个有小汽车堵着？”

　　　　石大娘一头雾水，夏晓兰在心里叹气，和第一次见面时，魏娟红的变化太大了。

　　　　“魏嫂子，那是我开来的车，过会儿就开走的。”

　　　　魏娟红也是这样猜的，真从夏晓兰嘴里证实，她还是很吃惊，那辆小汽车实在太漂亮：“晓兰，你不是还在读大学呢……”

　　　　“是呀，车是我妈买的，我今天借来开一开。”

　　　　夏晓兰也没掩饰，她有话就说，没有在魏娟红面前遮掩。

　　　　夏晓兰也想趁机搞懂魏娟红的想法，早就知道石凯牺牲是为了救周诚，哪怕魏娟红情感上不能接受，夏晓兰都能理解。

　　　　对周诚的弥补不屑一顾，对周家人的帮助嗤之以鼻，夏晓兰还敬她脾气爽直。

　　　　高兴还是不高兴，有话就说呗，哪怕直接说周诚就是欠石家的，也比这样不阴不阳的强啊！

　　　　夏晓兰家居然能随便买辆小汽车。

　　　　魏娟红此时的心情好复杂。

　　　　关慧蛾也瞧出不对劲，“小魏，我也没把你当外人，对分房的事，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石大娘着急要拦住，魏娟红按住婆婆的手：

　　　　“娘，今天关嬢在这里，我们把话说明白。关嬢，这里住着挺好的，院子和我们在乡下一样宽敞，我晓得租金是关嬢给的，一个月多少钱，我把钱给您，房子还叫我们住行不？”

　　　　石大娘觉得儿媳妇疯了。

　　　　这样的院子，一个月房租都要好几十块，卷烟厂的待遇是好，魏娟红一个月七七八八的能开百来块。

　　　　拿一半的工资租房，石大娘不同意！

　　　　儿媳妇打啥主意，石大娘心里清楚，她气得直哆嗦。

　　　　果然，关慧蛾听见魏娟红的话，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厂里分房，是小魏你和石平该享受的待遇，如果你们不去厂里住，卷烟厂不会让房子空着，你们就浪费了分房的名额。不过你要是愿意住这里，那就一直住着，租金你不用操心……”

　　　　关慧蛾果然没打算让魏娟红出租金。

　　　　石大娘一下子拍开儿媳妇的手：

　　　　“娟红，你太让娘失望了，你这是占便宜，让老石家丢人，也让石凯丢人，你让石凯走了都闭不上眼睛！”

　　　　魏娟红也不是什么城府深沉的，事情憋在她心里太久，她也忍不住。

　　　　一瞬间，她眼睛里就全是泪水了，声音也全是控诉：“……娘，您啷个晓得，石凯他……”

　　　　魏娟红失声痛哭。

　　　　她想说石凯不用死的。

　　　　关慧蛾的眼眶也红了，夏晓兰心中也不好受。

　　　　“大姐，小魏说的没错，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石大娘抓着关慧蛾的手：

　　　　“你们当我不晓得？我早晓得勒……大妹子，那是石凯的命，他是为国家牺牲的，国家给了抚恤金，给娟红和石平安排工作，国家对得起石家，没哪个是欠石家的！”

　【第三卷：海阔凭鱼跃】874：钻牛角尖了（1更）

　　　　石大娘这话出口，连夏晓兰都被吓到了。

　　　　魏娟红不让别人告诉石大娘真相，大家也都避而不谈，只当石大娘不知道。

　　　　夏晓兰没想到，石大娘眼盲心不瞎，居然早早知道了真相。

　　　　关慧蛾还不确定，石大娘这话还是没说明白的。

　　　　“大姐——”

　　　　“你别说，我都晓得勒，都晓得！当兵的就要保家卫国，这是石凯的命！”

　　　　炮火又不长眼，总有人要牺牲，只是不幸牺牲的是她家石凯。

　　　　石大娘语气坚决，却也不禁流泪。

　　　　当兵光荣，要不是石凯去当兵，她家的境况也不会改变，拖着呆傻的石平和瞎眼的老娘，就算不被欺负，家里穷拖累多，石凯也不可能娶上婆娘。

　　　　石大娘的泪越流越凶，抓住关慧蛾的手却很用力：

　　　　“没有人欠石家，国家对得起我们，还有你们这些好心人，也对得起我们！”

　　　　石大娘不是在开玩笑。

　　　　说到底，石凯是在任务中牺牲的，哪怕他为了救周诚，那也是石凯自己愿意勒！两人是战友，周诚必然是对石凯好，石凯才愿意那样做……石大娘丧子之痛以外，又替石凯骄傲，她儿子不是贪生怕死的怂包。

　　　　魏娟红用袖子胡乱擦干眼泪，“娘，您啷个说胡话！”

　　　　听这意思，婆婆早就知道真相？

　　　　魏娟红的眼睛扫过关慧蛾和夏晓兰，明明答应了不告诉她婆婆，私下里偷偷还是说了。

　　　　夏晓兰被那眼神瞧的不舒服：“魏嫂子，我们并没有说过。”

　　　　魏娟红又怎么肯信。

　　　　她哭的大喘气，夏晓兰再说啥都像是欺负人。

　　　　“娟红，你要留在京城，老婆子厚着脸皮留下，以后我们就好好过日子。工作有了，厂里还要给分房子，你啷个还不满意？”

　　　　从偏远的西南农村，到京城定居，就算是石凯还活着，都办不到的事。

　　　　面朝黄土背朝天，是石家人的命，要是石凯去当兵，石家是没有能力挣脱原有生活环境的。或许石凯将来会平步青云，在部队成了高级军官，自然带着一家人脱离贫穷的农村。

　　　　但那是多少年后的事了！

　　　　石大娘也想象不出更好的日子得啥样，她就知道人不能太贪心。

　　　　又不是周诚的错，周诚同样是执行上头的命令。

　　　　周诚还捧着骨灰跪在她面前呢。

　　　　石大娘当时看不见，事后想起来，周诚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