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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金花身子一歪，差点倒地。她弯身，扶着地埂子坐下，却是不敢再去看何美美的脸。
　　　　“马金花，我念在我叔的面子上叫你一声婶儿。尽管你对我不好，可我还是当你是我的婶娘，敬着你，让着你，也不与你为难。现在，你做出这么丢人不要脸的事，我何美美是不会就这么过去的。
　　　　你说吧，你想怎么办？”
　　　　何美美想先听听马金花的说词。
　　　　何美美都说得这么清楚了，马金花还有什么可辩解的呢？她知道，何美美没有骗她，也没有威胁她，就是真的已经发现了她和那个男人的女干情。
　　　　她也知道这其中的厉害性，这事一旦传出去，何德秋不要她不说，湾里容不下她，只怕这远近十几个村都容不下她。
　　　　她偷人的时候何尝没有想到这些，只是，那个男人说了好多她爱听的话，这些都是何德秋从来都不跟她说的。
　　　　还有，还有就是，她很留恋跟那个男人在一起的时候……
　　　　现在让这个死丫头知道了，她一定要好好地报复自己的，这不，她不就来找自己算账来了吗？
　　　　马金花突然想到，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说出来的话，会有人信吗？要是她就是不承认呢？反正，她又没抓到什么把柄……
　　　　对的，死不承认！
　　　　这么一想，马金花反而不怕了，她定了定神，慢慢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冷笑道：“何美美，你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口里乱说一些话，也不害羞的啊？什么葵花地，什么野男人，听听，你嘴里都说的是些什么。要是让湾里人听见了，还不把我们的脸给丢尽了，说我和你叔没好好教导你。”
　　　　马金花像是不再想跟何美美待下去了，她把丢在一边的锄头拿到手上，上了地埂，拍了拍身上，说：“你个小孩子，我也就不跟你计较了。你要是再乱说，可别怪我到处去败散你的名声，到时候你怕是嫁出去都难！”
　　　　哎哑——到还威胁起我来了！何美美一听这话，火便噌地冲到了头顶。
　　　　是死不赖账是吧？还真是恬不知耻啊！
　　　　何美美挡在马金花前面。她这两年也长高了不少，正是抽条儿的时候，站在马金花面前，竟跟她矮不了多少。
　　　　马金花中等身材，瘦瘦的，很干练的那种，到是有几分的姿色。只是，现在这点姿色在何美美眼里，却是让她想到了“银荡”两个字。
　　　　“我就知道你会不承认的。马金花，就你的人品，就你在湾里所有人的印象中，你以为，是我说的可信，还是你的可信？
　　　　我之所以单独来找你，就是看在叔叔的面子上，给你留条后路。要是你真的这么想把事情闹大，那行，我就陪着你闹，我先去跟湾里人说，你在外面偷人。
　　　　不过，这事要是传出去了，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马金花从此就别想在湾里好好待下去了。关键是，何爱宝和何小宝，你的两个孩子，只怕在湾里，不久还会在学校里，日子也不会好过……”
　　　　何美美边说边看着马金花的脸，发现她的神色从得意慢慢变得有些紧张了。
　　　　兴许是说到爱宝和小宝的时候，就是说到了马金花的软肋。任何一位母亲，就算她再不为这个家考虑，她也得为了自己的孩子着想。
　　　　“要是你承认了，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跟那个野男人来往，好好对叔叔，我会把这事给瞒下去。不过，你要是继续这么做，等所有人都知道了，我叔叔会跟你离婚，你就得滚出何家湾，爱宝和小宝也会一辈子背着‘妈妈是个偷人的不要脸的女人’这个名声，只怕爱宝以后想嫁人都难！”
　　　　“马金花，你选一个吧！”何美美把路让开，说：“我只给你一次机会，失去这次机会，第一个不会放过你的人，就是我！”
　　　　何美美眉头紧蹙，脸色阴冷如霜，嘴角挂出一丝十分厌恶的冷笑。
　　　　她的话和她的表情，都让马金花心肝一颤，只恨自己太倒霉，让何美美给抓住了把柄。
　　　　一想到爱宝和小宝，马金花就软了下来。她站在原地没有动，脑子里也在飞快地转动着，想着主意。
　　　　认还是认？
　　　　这个贱骨头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帮湾里的人赚了钱，现在湾里大人小孩都喜欢她，她说的话，肯定有人相信。
　　　　马金花看了何美美一眼，觉得她真的不再是几年前那个黄毛小丫头了，她脸上有一种与她年龄及为不符的成熟和老练，加上她那一身的力气……
　　　　刚才那一耳巴子，自己现在脸上还火辣辣的。马金花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委屈，自以为很是保密的事，偏偏让这个难缠的贱骨头给看到了。
　　　　她毕竟是她的婶娘，她还动不动就打自己，自己又打不过。如今又受这个死丫头的要挟，这日子真是没办过了。
　　　　想到这里，马金花干脆往地上一坐，张嘴嚎起来，边嚎还想边诉说自己的不易和委屈。
　　　　这必是马金花最后耍赖的收场，何美美早料到了。她怕马金花的哭声引来湾里的人，这个臭不要脸的女人不怕她的丑事让别人知道，何美美怕——她怕叔叔知道！
　　　　马金花闭着眼张着嘴，刚要哭诉，忽然嘴里被塞进去东西。她嚎到一半，声音立马就停了下来。
　　　　

第八十九章　最好放明白点

　　张开眼，嘴不动，伸手往嘴里一拉，拉出一把青草来。
　　　　原来何美美怕马金花的哭嚎引来人，也不多想，扯起身边的青草就往她嘴里塞了进去。
　　　　“马金花，你要是不要脸想让全湾的人都知道你的丑事，那我今天就先把你活埋在这里，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再说你跟野男人跑了。怎么，要不要试一试？”
　　　　何美美就在马金花扯出嘴里的草，不停吐着口的时候，蹲到她的身边，一把揪住她的头发，让她仰着脸，动不了，也说不了话。
　　　　马金花坐着，头仰头，嘴里还沾着一根青草，身体也受何美美的控制，且何美美的力气还比她大。
　　　　这明显就是何美美占了优势，马金花挣扎了几下，动不了，也就不动了，只是眼神阴毒地瞪着何美美。
　　　　“你要知道，要不是为了我叔，当场我就捉了你们一对狗男女。马金花，你应该知道我的力气，你别再想跟我动一下手了。我现在跟你谈一笔生意，你不同意也得同意！”
　　　　何美美又把扯住她手发的手往后紧了紧，马金花只得用双手撑着地上，不让自己倒地，脸色却是已然变了，也不知是很难受还是很疼。
　　　　“只要你不再跟那个野男人来往，我保证，这事只有我和你知道！好好跟我叔过日子，我何美美不会亏待你。要是有任何一个湾的人知道了你的丑事，你可以再试试我这拳头！”
　　　　此时的马金花，忽然觉得何美美的表情特别凶悍，目光也十分的阴冷，再试着她的手劲，不由心中十分害怕起来。
　　　　这个死东西，一定，一定是被大城寨上的狐狸精附身了，要不她哪里来的这一身的力气？要不她又怎么会带着湾里人赚钱呢？
　　　　这些年，一直有人传说着大城寨有上有狐狸精，白天穿着红色的衣服，包着红色的头巾，手里挎着一个盖着红布的篮子，专门在山下的路口勾引男人和偷小孩子。一到晚上，那大城寨上就会闪出一对对的亮光，就是狐狸精的眼睛。
　　　　传得神乎其神，也有人说他们都看到过了，也有人说他们湾里有男人被边倒过了，还有人说见过狐狸精附到小孩子的身上……
　　　　何美美，一定是狐狸精附体了！
　　　　想到这里，马金花怒瞪何美美的眼神变成了恐惧，她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何美美松开手，起身，说：“这事就从现在起你我都把它忘掉，马金花，我会时时刻刻盯着你的，你最好放明白点！”
　　　　马金花回过身，猛喘了几口气，只是看着何美美，脑子里老是想着她就是狐狸精附身，心里惧怕，一动也不敢动了。
　　　　何美美走出地头，往湾里去。这时，湾里小憩的人已经开始出来活动了，有人也扛着锄头往地头来……
　　　　收获的季节来了，整个湾的人都有些紧张，何德富和何美美一样忐忑。
　　　　天公作美，今年打瓜的收成最好。也只有在收打瓜的时候，孩子们最积极，几乎都不要大人们管了。这样也好，大人们就可以去收南瓜和葵花了。
　　　　又收了瓜子，又有打瓜的皮来腌菜，还能让孩子们解了馋，这玩意儿种着，还真是一举三得啊！
　　　　何美美就两块地，到也不急，她看刘寡妇家就她一个人，就先帮着她把地里的都收了。湾里人弄完自家的，一窝蜂到何美美的地里，半天的工夫就给她收割完了。
　　　　瓜子都弄好了，天连着大太阳十来天不下雨，自然瓜子们都给晒了个透心干。湾里人在稻场上收瓜子的时候，一个个互相说笑着。
　　　　“我说啊，这收成好，天也帮我们，就是我们美美带来的好运气咧！”五婶边笑得合不拢嘴里收着自家晒好的瓜子，边说。
　　　　刘寡妇接话：“是啊，你说，我家俩丫头还顶不上美美一个，生她们干什么，要生啊，就得生像我们美美这样的丫头哈哈哈……”
　　　　“谁说不是呢？自从我们美美开始爱说话了，她就成了我们的福星。我看啊，就不要让她嫁去别的湾了，得把她留下来！”七婶也笑着说。
　　　　五婶听了，哈哈笑一通说：“对对，你这提议好，我到是看方家那两小子对我们美美好，七婶，让你家哪一个小子把我们美美娶了，可不能让福星走了！”
　　　　五婶的话引来大众一阵狂笑，齐红莲脸上升起一朵花似地，声音提得老高地说：“我看我家那两傻小子挺喜欢我们美美的，我和木仁也同意，也就看我们美美的意思了，只怕她都没拿正眼瞧我们家俩小子！”
　　　　又是一阵狂笑，整个稻场洋溢着欢乐的笑声，整个村子都被她们的笑声给震得抖了起来。
　　　　湾里的人现在只要是提起何美美，都爱在前面加上“我们”两个字，我们美美。在他们心里，何美美就是他们任意一家的一员。
　　　　何美美家的瓜子早晒好收好，就等湾里的全都弄好，再一起送到县里。
　　　　湾里连个拖拉机都没有，送起货来有些不方便，得去李家畈借。
　　　　送瓜子的时候，齐红莲对何德富说：“我看这回瓜子能卖多少钱，加上木仁在外做的工钱，我凑一凑，也给买一台拖拉机，也算是方便大家吧！”
　　　　何德富听了很高兴，开玩笑说：“早就该买的！我看啊，你就没有我们美美有觉悟，湾里就数你们家有钱，早就该学我们美美的，为湾里做点事。”
　　　　齐红莲骂道：“你个婆娘嘴，我不说买到还落不来你的一顿说，那我不买了哈哈哈。”
　　　　瓜子没有黄豆重称，每家的斤数没有去年黄豆的斤数多，可是卖出的价比黄豆要高些。
　　　　收价最高的是南瓜子，每家每户都没有全部种一样瓜子，都是想着，先一样种一些，看哪样赚钱。
　　　　何德富带着湾里两个男人，加上何美美，拖着一拖拉机瓜子，就往县里去了。
　　　　他们直接把瓜子拉到那位张老板的摊子前。这回张老板不在摊上，是她的丈夫吴老板在。
　　　　“哎呀，你们把货送来了？”吴老板见是来送瓜子的，特别高兴，把他们迎进屋里。
　　　　

第九十章　给叔买双鞋

　　何德富笑着接过他递的烟说：“我们想着，现下是夏季，可能是熟瓜子的淡季，你们可能一时用不上这瓜子。可这些瓜子晒得特别透，放几个月也是没问题的，我们乡下潮，不好放，就还是送过来，你们可能比我们会保管些……”
　　　　“是是是，我们专门做的搁台，要不然，一次进那么多货，遇上个梅雨季，那还不得全完了呵呵，送来好，送来好，这样，我就不用一过十月，老是愁着去外地收瓜子的事了。”
　　　　吴老板很是热情，跟他们淡价的时候也不多说，称完所有的瓜子后，还把运费多给了五块钱。最后一定要所有人留下来吃过中饭，何德富给推辞了。
　　　　南瓜子比西瓜子和葵瓜子要高出一毛钱，西瓜子和葵瓜子比黄豆的收购价要高出五分到一毛五，南瓜子高出两毛。这样，这次的收成，反到比以前黄豆的收入高出不少来，可把何德富给乐坏了。
　　　　这个吴老板是男人，到是比他老婆张老板好说话。
　　　　何美美看何德富接过所有的钱，就开口说：“吴叔，南瓜我们还能种一季，到时候我们再给你送来，你还要吧？”
　　　　“要要要，你只管送来！南瓜子虽然贵些，平时买的人会少些，但它好吃啊！且到了过年的时候，县城里的人手中也有钱了，南瓜子也就销得好。”
　　　　“是啊，一年到头，生意人抢的就是过年那两个月的赚头。”何美美笑着说：“吴叔的熟瓜子那时也会涨点价的吧。”
　　　　“那是，当然是要涨一点的。不说我的熟瓜子，就说那些卖菜的，卖衣服的，都会涨些。你说啊，他们都在家轻轻松松过年，我们还受苦受冻地守在这里，要不，他们吃什么啊，你说，我们不加点钱怎么行？哈哈哈……”
　　　　众人听了，也都被他的话给逗笑。
　　　　何美美咯咯笑过后，对吴老板说：“那吴叔到时候也给我们涨一分钱，每斤只涨一分钱就行，吴叔觉得行吗？”
　　　　吴老板听了，哈哈笑着，用手指着何美美，对何德富说：“看看，你家这丫头可是个做生意的好料，南瓜还没种下，就给我谈起价来。我说她问我这个呢，原来是在套我的话呢。”
　　　　众人听了哄堂大笑。何德富说：“是啊，我们这丫头可比我们都聪明，主意多着呢。”
　　　　“行！这丫头我挺喜欢的，那叔就答应你，每斤加两分钱。不过，你们还是得保证瓜子一定要晒干透哦？”
　　　　“这个吴叔就放心了，瓜子的质量我们保证，不好不要那个价！”何美美有点理直气壮地说。
　　　　从吴老板那里出来，何德富让另外两个男人跟拖拉机先回去了，他想带何美美走县城的商场逛逛，商场她还没去过呢。
　　　　实则，何德富是想给何美美扯点布，做件衣服。这孩子，为了学费的事，穿的一直是湾里人给的旧衣服。都十三四岁的姑娘，已经知道爱美了，可就是过年，也没穿件新衣服。
　　　　美美是想去给弟弟小宝买海军条纹汗衫，再看看有什么学习用具，给自己买点，也给小宝买几样。
　　　　何美美从来没到商场来过，何德富把她进到一排房子前，对她说：“美美，你看，那就是县城的百货商场！”
　　　　何美美房子正中间的有一个两扇开的大门，大门上写着四个大红字：“百货商场”。门口有出出进进的人，还挺多的。
　　　　“里面卖什么的都有，今天你好好逛逛，买几样东西，我也去给你婶儿带点东西，一会儿我们在大门口碰面。”何德富说。
　　　　实则，他是想给何美美扯做衣服的布，怕她知道，就跟她分开逛。
　　　　这商场还挺大的！一进门，何美美就看到一排排的柜台，层次分得很是清晰，每个柜台里都站着一到两位售货员。
　　　　柜台的后面靠墙放着一格一格的柜架，上面摆着各种的商品。一头是卖脸盆啊水瓶等，一头是卖鞋子的和布匹的。
　　　　何美美眼睛搜寻着卖衣服的地方，就在最角落的一个地方，有一个几米的柜台，柜台的前面全是玻璃，玻璃里面陈列着各种的军人鞋，还有帽子。
　　　　柜架边挂了几件迷彩服，柜台前有三四个人正在挑东西，柜台上放着军鞋和海军汗衫。
　　　　何美美眼睛一亮，高兴得抬脚就往柜台前跑了过去。
　　　　这柜台上的东西真是多，听大人们说，军用的球鞋是最最耐穿的，做农活儿的人穿这个最好，只是，好多人买不起，一双球鞋要十几块钱呢。
　　　　农村人大多穿的是自己做的布鞋。用孩子们或是大人们穿破的上衣或裤子的布料，剪成一块块的，再用米糊熬成浆，把一块块的布料粘在一起，做成一块很硬的布壳子。
　　　　然后，又在布壳子上铺上一些柔软些的旧布料，铺厚一些，最后用一块新的白色的棉布做鞋面，用纳鞋底的线一针一针把鞋底纳得结结实实的，这样穿起来就耐磨。
　　　　但布的鞋底再耐磨，也比不下军用球鞋的橡胶底防水又耐磨，于是，这种军用球鞋，就是做农活儿的人很是向往拥有的。
　　　　刚才吴老板付钱的时候，湾里人卖瓜子的钱都在何德富手中，出了门，他就把何美美两块地卖出的五十六块三毛八分钱给了她。
　　　　何美美现在还没有能力种田，所以当时分田地的时候，她只要了两块地。这五十六块钱，加上下半年再种一季秋南瓜，估计能卖个二十来块钱，就是她一年的生活的。
　　　　上了初中，学费一学期要五块五，两学期就是十一块，还要买本子买笔，听说还要三角板等什么的。加上在学校吃住，肯定比在家里要花钱一些，一年下来，估计又得花上十几块钱。
　　　　因为她没有田，自然吃的米和面粉都得去镇上粮店买，一年怎么节约，加上湾里人时不时送一些，她一个人的生活费也得十块左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