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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年开春，老爷子病逝，后来随着政策好转，严慧自学会计也进了油田工作，两人都是有能力的，没过几年就在单位落住了脚，分了单元房，工资也是水涨船高。
　　曾经扬言老死不相往来的周老太又来闹了，要求周如海每个月给她十块钱的生活费，后来又变本加厉，从十块到十五块，再到现在的十八块钱外加五斤白面，一斤食用油，逢年过节还要肉和酥油点心！
　　就是这么一个贪婪的老太太，一边吃着花着周如海家的，一边骂着周善善和周涛睿是小畜生，不得不说，她的良心大约是被狗吃掉了！


第12章　人生如戏
　　周老太也跟着附和，“只要50块钱，已经算少的了，我们要是狠狠心，将周涛睿送到公安局去，哼，偷盗，够这小子做几年牢了！”
　　周涛睿嗤笑，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要笑不笑说道，“坐牢啊？那估计还轮不到我，周建峰做的事，你们心里不清楚？”
　　严慧知道这丢鸡的事必定和周涛睿有关，正打算再细细问，只听门口传来一阵喧哗声，旋即传来开锁的声音，周如海回家了。
　　周如海不是一个人进门，跟在他身后的，还有一名警察，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其中那个年轻男孩儿严慧认识，是周涛睿的同班同学。
　　“老周，这是……”
　　严慧看到警察，心里也是一惊，下意识将周涛睿往后推了推，这才问道。
　　周如海将手里的提包放在鞋柜上，指着周涛睿说道，“睿睿，你过来，我有事要问你，有警察同志在，你不许撒谎！”
　　周涛睿和他的同学对视一眼，低声问道，“你什么情况？怎么还把你爸和警察带来了？哥们，你这是要害我啊！”
　　男同学脸上还满是巴掌印，他哭丧着脸说道，“涛子，咱就实话实说吧，我爸以为我家那几只鸡是我偷走又送回来的，差点打死我，我只好向警察叔叔求救了！”
　　一旁的警察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看上去很是和蔼，他笑着问道，“小伙子，你别怕，我就是问问你情况。”
　　男同学的爸爸已经愤愤然说道，“我家里的果园里养了三十只下蛋母鸡，家里就靠着鸡蛋赚点儿零花钱，可前两天我发现丢了三只鸡，问我家这小子，他说不知道！”
　　三只鸡？
　　严慧望向周民海和王凤霞，只见两人皆是一脸慌乱，显然，他们心虚了。
　　“找了两天也没找到鸡，我也认了，可今天下午，我家这小子用个蛇皮袋子，拎着三只鸡又回来了，你说这……我怀疑是他之前把鸡藏起来的，揍了半个小时，他愣是不承认！”
　　男同学的爸爸也是个暴脾气，一边说着，一边又准备揍自家儿子了。
　　警察忙拦了下来，说道，“哎，哎，不许动手打人啊，我这不是带你来了解情况了吗？小伙子，你们倒是说实话啊！”
　　周涛睿嘴角带着一抹蔫儿坏的笑。
　　“警察叔叔，这三只鸡真不是我同学偷的，是别人偷走后，我帮他找回来的，我同学这顿揍，白挨了啊！”
　　警察听完挑了挑眉，“别人偷的？咱们这一片的惯偷我都认识了，你知道是谁吗？看来我得找这偷鸡的谈谈了！”
　　一听警察要找偷鸡的人谈话，周民海和王凤霞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脸色登时也变白了。
　　今年开春以来，公安局一直都在严打，对偷盗拐骗零容忍，这万一周涛睿将周建峰供出来，那就……
　　周涛睿笑吟吟看着自己的二叔二婶，故意迟迟不说话，直到周民海的脸色由白变青了，他这才不紧不慢开了口。
　　“谁偷走的我也不清楚，我也是听说我二叔家捡了三只鸡，所以我就带着我同学过去看了看，结果巧了，还真是！”
　　周民海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
　　“是，是，我这前两天正好捡到几只鸡，听睿睿说他同学家丢鸡了，所以我特意过来问问，这鸡还给人家了没。”
　　周民海的声音还有些抖，他的眼神不时瞟过警察，生怕警察看出什么端倪来。
　　警察“哦”了声，也没再深究，挥了挥手说道，“既然这一切都水落石出，那我就走了，记住，以后别总打孩子啊，现在提倡法制社会，打人可是犯法的！”
　　警察走后，男同学的爸爸对周涛睿和周民海一顿感谢后，这才领着被自己差点打残的儿子离开，屋子里一下安静了。
　　始终没说话的周善善，“噗嗤”一声笑了。
　　“善善，你笑什么？”周如海不知道家里先前发生了什么，他还正疑惑自己的妈和二弟夫妇怎么过来呢。
　　周善善清了清嗓子，扫过周民海和周老太，半笑不笑说着，“我二叔这见风使舵的功夫，是日渐厉害了啊，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周民海的脸还白着，此刻他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里不走？这事儿闹的，真是丢尽了人啊！
　　“还愣着干什么？回家做饭去！”
　　周民海将火气都撒在了王凤霞身上，都是这傻婆娘撺掇的，不然这会儿他还在家喝酒听戏呢！
　　王凤霞讪讪起身，又对着周老太发火，“我就说那几只鸡不能留，你非得占那便宜，老不死的，这个家迟早都毁在你手上！”
　　周民海和王凤霞一前一后出了门，周老太拄着拐杖起身，四下扫了一眼，随手拎起桌上那个新买的红底牡丹花热水瓶，又将两个搪瓷杯一起揣在怀里，很是麻利的离开了。
　　严慧冷眼看着周老太顺走家里的东西，她也没阻拦，只是在周老太临出门时，她忽然问道，“妈，那个侯桂芝，是不是找过你？”
　　周老太的脸变了变，含含糊糊说道，“什么侯桂芝，我可不认识，这是你家小畜生的亲妈，和我有什么关系。”
　　说罢，周老太几乎逃也似的出了门。
　　周如海脸上满是愧疚，这么一个不讲理的妈，这么多年严慧也没少受委屈，也幸亏她大度，没与老太太一般见识，否则，这个家大概早就散了。
　　“你看，我就知道善善的事，和老太太那边有关系，否则，那侯桂芝怎么知道善善在哪个班级读书，怎么知道咱们家在哪里？”
　　事关周善善，严慧很是气愤，善善是她捡来的这件事，根本就没几个人知道，可现在被周建峰这小混蛋一闹，恐怕整个学校都知道善善的身世了。
　　周善善看透了严慧的心思。
　　“妈，不管别人怎么看，我都不在乎，我还是那句话，我爸爸叫周如海，我妈妈叫严慧，这一辈子都不变！”
　　严慧温柔一笑，说道，“妈就是怕你在学校受委屈，被同学嘲笑。”
　　周善善摇头，看了一眼周涛睿，笑着说，“有睿睿这个火爆脾气的弟弟在，谁敢嘲笑我？再说，我那一砖头砸下去，整个学校的人大概都得对我退避三舍了。”
　　周涛睿大笑，“嗯，你现在已经是咱们学校出了名的女霸王了，以后我也得多巴结巴结你才对！”
　　严慧难得没有踹周涛睿的屁股，她笑，“我女儿这么霸气，那我就放心了。”


第13章　噩梦重现
　　三天后，学校的处罚结果下来了。
　　周建峰以为屡次触犯校规，又携带刀具入校，因此给予开除处理，而周善善和周涛睿，虽说为了自保，可毕竟打伤了人，所以记大过一次。
　　严慧和周如海松了一口气，虽说被记过，可好歹还能继续上学不是？因此他们也没再说什么，当天就将一双子女送到学校去了。
　　王凤霞和周民海去学校闹了几天，可却也没什么大用，最后只得作罢，这夫妻两人心里更是恨周善善和周涛睿了。
　　就像周善善说的，她这一砖头砸下去，在学校顿时就砸出了名声，她走到哪里，哪里都有关于她的议论声。
　　“看，那就是周善善，就是她一砖头把周建峰给砸晕了！”
　　“对对，我那天看到了，周建峰当时就出血了，把我吓坏了。”
　　“哎，你们听说了没，周善善不是她妈亲生的，听说是捡来的，这么说，她不是周涛睿的亲姐姐了？”
　　“是啊是啊，我也听我同桌说了，周善善的亲妈可有钱了，还开了公司呢！”
　　……
　　周善善与周涛睿一起走进学校时，就听到跟在他们身后的几名女学生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声音虽然不大，可却能听得到内容。
　　周善善听到这些议论，淡淡笑了笑也不生气，仿佛那几个女生议论的话题与她无关。
　　倒是周涛睿变了脸色，他停下脚步扭头怒吼道，“你们这些长嘴八婆，不议论别人能死吗？你妈把你们送到学校，是让你们鹦鹉学舌吗？”
　　那几名女生被周涛睿这么一吼，顿时就闭了嘴。
　　“周涛睿，哪至于发火，不就几句闲话嘛，我都不在乎，你生什么气？”周善善扯了扯周涛睿的袖子，笑着说道。
　　周涛睿将周善善送到教室的座位上，这才离开，临走时又是一番嘱咐，活生生像是个老妈子。
　　待周涛睿离开，周善善的同桌梅雨已经凑了过来，关心说道，“善善，你身体好些了吗？我本来想去看你，又怕打扰你……”
　　周善善回头看着梅雨，心里满是暖意，上一世，在她凄凉短暂的人生里，梅雨始终陪在她身边，陪着她哭，陪着她笑，在她被婆婆赶出门后，梅雨冒着倾盆大雨开车赶来接她。
　　现在，时光倒退二十多年，她与梅雨再次相见与豆蔻之年，此时的她们还不知愁滋味，满心满肺的，都是真挚的情谊。
　　“梅子……认识你真好。”
　　周善善拉住梅雨的手，她直直盯着梅雨清澈的眼睛，重活一世，最大的好处，大约就是能知道未来的路上，谁是朋友，谁是敌人吧。
　　梅雨被周善善这极为深情的一句话吓住，她急忙摸了摸周善善的额头，担忧说道，“你是不是身体还没好？”
　　周善善哧哧笑了，她恢复了以往的模样，笑骂，“梅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以为我脑子有病？”
　　梅雨哈哈大笑，忙求饶说道，“不敢，不敢，我现在哪里敢惹你。你现在已经是咱们学校的红砖女侠了，失敬失敬！”
　　周善善也笑，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说道，“那本女侠就不和你计较了，来人啊，给本女侠把语文课堂笔记拿出来！”
　　梅子一脸狗腿样，鞠躬哈腰说道，“是，是，小的遵命，女侠，这请过目！”
　　两人又笑又闹的直到上课铃声响了，她们这才坐好开始上课。
　　语文，数学，英语，化学……
　　周善善又回到了高中时代，她面对曾经最讨厌的化学，现在也是学得津津有味，不懂就问，积极举手回答问题。
　　秃顶的化学老师用一种“迷途知返善莫大焉”的慈祥目光看着周善善，午饭后，又很是慷慨的将周善善叫到办公室，单独给她开了半个小时的小灶，善善泪奔……
　　周善善很快就习惯了上学生涯，每天六点按时起床，洗漱换衣服吃早饭，还顺带着将赖床不起的周涛睿揪起来。
　　严慧对周善善的改变很是欣慰。
　　要知道，在这之前的周善善，每天比周涛睿赖床更严重，每次都得严慧掀了被子，她这才不情不愿起来。
　　而现在，周善善换了个人似的，懂事又听话，这不，刚起床，就奔出屋子，一把抱住了正在冲奶粉的严慧。
　　“妈，我爱你！”
　　周善善抱着严慧的腰，将头搁在她肩膀上撒娇，声音带着刚刚起床时的沙哑。
　　严慧笑，“真肉麻，你爸爸昨晚还说，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虽然喊着肉麻，可严慧还是放下手里的活，抬手轻轻抚着周善善柔顺漆黑的长发，很是慈爱。
　　洗漱完的周如海看到依偎在一起的母女二人，他笑笑，故意用带着醋意的语调说，“善善，你这厚此薄彼啊，爸爸可是要伤心了！”
　　周善善闻言大笑，松开严慧又奔到周如海身边，给了他一个拥抱，这才笑着洗漱。
　　周如海目送周善善进了卫生间的背影，他长长松了一口气，“自从侯桂芝来闹过，我一直都怕善善心里对咱们……这丫头，比咱们想象的更懂事啊！”
　　严慧“嗯”了声，说，“可不，她是怕咱们心里有芥蒂，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这天是周五，最后一节自习课，周善善就觉得格外困，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着一般，她想抬都抬不起来。
　　勉强撑到放学，一回家，她就扔下书包倒在床上，连最爱吃的油糕都没尝一口。
　　周善善陷入了昏昏沉沉的梦境中。
　　她又回到了上一世，又回到了从b超室出来后被侯桂芝和张玉芬挟持着去引产，她那么绝望，那么害怕。
　　她看到了宋琰。
　　宋琰依然如初认识时那么清秀，那么儒雅斯文，他戴着金丝框眼镜，静静站在那里，穿着白大褂，双手插在衣兜里，如局外人那般看着不断挣扎的她。
　　“宋琰，救我，救救孩子！”
　　她苦苦哀求，可是宋琰依然面无表情，临转身时，冷冷扔下一句话，“我家三代单传，只能生儿子，我不要女儿！”
　　在满心的绝望中，梦境再一次转换。
　　手术台上，她的尸体浸泡在鲜血中，极为惨烈，双目赤红的沈战东半跪在手术台前，跪在已经凝固的鲜血里，轻轻将那个蜷缩的胎儿放在她怀中，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她抱了起来。
　　“善善，我带你和孩子回家！如果有来世，你不要嫁给宋琰了，我娶你！”
　　“沈战东！沈战东……”
　　在这痛彻心骨的梦境中，周善善忽然发出极为凄厉的哭喊，字字泣血的，一直在重复着这三个字的名字。


第14章　我想见沈战东
　　严慧正在切土豆丝，周如海蹲在厨房门口的垃圾桶那里剥蒜，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锅里熬着骨头汤，肉香四溢。
　　“沈战东……”
　　周善善这极为凄厉的一声痛呼，吓得严慧差点儿切到了手，而几乎是同时，周如海已经扔掉了手里的蒜，起身直奔周善善的房间。
　　正在客厅看电视的周涛睿比周如海更快一步，他一脚踢开房门，三两步就奔到周善善床边。
　　只见周善善脸色煞白，牙齿已经将下唇咬出了血，她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眼角的泪水仿佛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滚落，已经打湿了枕巾。
　　“周善善？周善善？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周涛睿半跪在周善善床边，想要唤醒她，可是她只是不断的颤抖，不停的落泪，口里一声一声喊着“沈战东”。
　　严慧和周如海奔了进来，看到自己女儿的模样，两人也是大惊失色。
　　“善善？善善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快醒醒，妈妈在这里，不怕不怕啊！”严慧轻轻摇着周善善的肩膀，试图唤醒她。
　　可周善善仿佛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梦靥里，任凭三人如何摇晃如何呼唤，她都无法醒来。
　　“老周，这……这怎么办？”
　　严慧也慌了，女儿的哭喊，女儿的落泪，令她的一颗心也跟着疼。
　　周如海想了想，伸手用拇指掐住周善善的人中穴，试图用这古老的法子唤醒她。
　　片刻后，周善善忽然急促的呼吸几下，旋即，缓缓睁开了眼睛。
　　“妈……爸……”
　　周善善在看到满脸焦急的爸妈时，她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一把抱住严慧，嚎啕大哭起来。
　　“妈，妈，我死了……”
　　周善善伏在严慧怀里，哭得撕心裂肺，那梦里鲜血淋漓的场景一幕幕在她脑海闪现，那小小的生命被人硬生生夺走！
　　严慧与周如海相视一眼，皆是目瞪口呆。
　　“傻孩子，你只是在做梦！你这不好好在妈妈怀里吗？不怕，不怕啊，妈妈在这里呢！”严慧轻轻拍着周善善的背，轻声安慰着。
　　周善善哭得不能自已，她死死揪着严慧的衣服，生怕再睁眼时，又回到那个可怕的梦里，又看到那凄惨的一幕。
　　“妈，我的孩子也死了，她们害死了我和孩子！”
　　周善善一边痛哭一边低声呢喃，断断续续诉说着梦境里的事，不，那不是梦，那是真真切切发生过的！
　　严慧看着周如海，周涛睿也看着周如海，怎么办？善善这是怎么了？
　　周如海叹息，低声说道，“让丫头先哭一会儿，哭一哭，就不那么害怕了，丫头这是受到惊吓了啊！”
　　严慧搂紧了周善善，哽咽着心疼说道，“善善，不怕了，爸爸和妈妈都在，没有谁敢动你，谁都害不了你！”
　　周善善哭了足足有一个小时，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几盏昏黄的路灯微微驱散夜的清冷，锅里的骨头汤已经煮干了，砂锅也被烧裂，厨房里散发着烧焦的味道。
　　严慧让周涛睿拧了个热毛巾，她细细给周善善擦干脸上的泪水，又给她理了理散乱的长发，这才让她坐在床边，周涛睿已经蹲在地上替周善善穿好了鞋。
　　“走，去客厅里坐会儿，你爸煮了鸡蛋挂面，你先吃点儿。”严慧半搂着周善善出了房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周如海把面端了出来，细细的空心挂面，上面卧着个荷包蛋，还撒着翠绿的葱花，又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