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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四章　逛集市

　　　　东北农村的早上滴水成冰，冷得人直缩脖。张嘴一说话，都是白色的哈气。

　　　　集市上的农民都穿着厚厚的棉袄和笨重的棉鞋，路边是驴车、马车，车上面装着要卖的货品。没有什么稀罕玩意儿，都是农民地里种出来的货。

　　　　土豆、地瓜、白菜、苹果，还有盛禾锦叫不上来名字的东西。

　　　　他好奇地盯着瞧，顾盼笑着说：“这叫鬼头姜，做咸菜最脆爽。旁边的这个是地环，我妈给你做的小菜里有，你还说好吃来着。”

　　　　“额，就是这鬼玩意啊？”盛禾锦可是一点都没认出来。

　　　　“买点吧，都是我们自家园子边种的，这一堆你给两块钱都拿走！”卖菜的老头满脸都是褶子，冻得把手缩进袖子里不拿出来。

　　　　足足有一塑料袋就卖两块钱，真是便宜到家了！老人把带来的东西全都卖光又能挣多少钱？

　　　　“大爷，我要了，您给装上吧。”顾盼笑呵呵的说着。

　　　　“好！”那老头赶忙扭身找塑料袋，哆哆嗦嗦的开始装鬼头姜和地环。顾盼这才发现，老头的右手竟然缺了三个手指头。他正用大拇指和小拇指艰难的卡起放在地上的菜。

　　　　还不等她反应，盛禾锦已经伸手过去帮忙扯口袋。

　　　　“大爷，您的手怎么了？”顾盼问着。

　　　　“小时候贪玩，伸进轧草刀里轧掉了。因为这只手，什么手艺都没学着，过了三十多才找了个精神不好的媳妇。孩子生下来倒是机灵，他娘一犯病就往死里打，有时候我又不在家。好好的孩子，都给打傻了，到现在也没娶着媳妇。全家就指望那点地活着，日子不好过啊！”老头叹气回着。

　　　　他似乎被生活折磨的麻木了，三言两语就把自己一生的苦难全都概述完毕。但是可以想象，他生活中的痛苦远远超过了快乐。泡在苦水里一辈子，很多苦是说不出来的。

　　　　看着他沧桑的脸，顾盼突然生出不少同情来。

　　　　“大爷，你赶半天的集能卖多少钱啊？家里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菜？”顾盼一边掏钱一边问着，“五块钱，不用找了。”不是她小气，是她明白，此刻就是给老头一百块钱也解决不了他生活上的根本问题。

　　　　老头接过五块钱却有些激动，“小姑娘，你可真是好心。现在想你这么好心眼的人不多了，不多了。”

　　　　他连声感谢着，把五块钱紧紧攥在手心里，“我家里还有白菜、土豆和大萝卜。我种得萝卜是最好的，尤其是白萝卜，俗称绊倒驴，那叫一个水灵。洗干净用菜刀砍成小块，蘸着酱生吃比苹果还甜脆。我家老太太不犯病的时候就愿意腌咸萝卜干，酸甜和咸香两种口味，村里人都到我家去要，都说好吃呢。”

　　　　“大爷，你车上有白萝卜吗？我想看看。”顾盼听了眼前一亮。

　　　　她打小在农村长大，知道老头说得那种白萝卜。种好了一个个足有四五十厘米长，露出土半截子，能把驴子都绊倒了，所以俗称叫绊倒驴。这种萝卜水分大，口感脆爽，生吃很好吃。日本、泰国、韩国等多个亚洲国家都供不应求，只是对品质要求很高，还必须去皮才可以。

　　　　普通百姓去皮都是用菜刀，薄厚不同深浅不一，很难达到出口的要求。而且他们种的量少，所以一般都自产自销。

　　　　老头扭身从后面的驴车上拿出两个白萝卜，“这是我给亲戚家送过去的，你们瞧瞧？”

　　　　真是好大的个头，最大的那个足有半米多长，最粗的地方比碗口还大。就这一个大萝卜，要是削成长条，估计都带尖一盆。用手掂量都掂量不起来，很沉。

　　　　“大爷，我听说这玩意能出口，外国有人很喜欢吃。”

　　　　“咱们就种那么点，人家都是一车皮一车皮的走。要是送到收货点去，交通不方便不说，还得自己去皮。我是老眼昏花，手脚又不麻利，达不到人家要求的标准，送去也不收。”估计老头也曾经送去过，“刚开始说白萝卜能出口，村里不少人都种了，可第一年都没送出去。到最后都喂了猪，还有不少被扔到河沟里。打那往后，种的人就少了。”

　　　　“我怎么听说有能专门给白萝卜去皮的机器？”

　　　　“呵呵呵，那得多少钱啊？种一地萝卜都换不来机器的一个角，谁干这赔本的买卖？”老头听见这话笑了起来。

　　　　顾盼听见这话若有所思起来，她拉着盛禾锦满集市溜达，瞧着不少农民都在卖白萝卜，价钱便宜得不得了。

　　　　“姐，我想吃糖葫芦！”培培跑到对面买了三串回来，递给盛禾锦一串，“喏，你常常，比城里的好吃！这里的糖葫芦蘸得最地道，山楂又大又甜，吃一个想第二个！吃啊，我保证好吃。对于吃，我还是比你更专业，你相信我就对了。”

　　　　盛禾锦迟疑了半天才接过去，他看着培培一口咬下一个大山楂，吃得满嘴鼓鼓囊囊觉得突然来了食欲。他也咬了一小口，感觉外皮甜脆，里面的山楂酸甜可口，瓤软糯起沙，果然好吃！

　　　　“好吃吧？”培培笑着问，“一会儿我带你去吃炒海瓜子，味道更是一绝。”

　　　　海瓜子？这是什么东西？盛禾锦显然是从来没听过。

　　　　顾盼笑着解释着：“盛教授吃海鲜从来都是螃蟹、对虾之类的，至于海瓜子，那都是上不去台面的小玩意，没听过也很正常。一会儿你看见就知道了，就是把海瓜子跟辣椒一起炒。吃得时候把尖咬破，像嗑瓜子那样用牙齿把里面的肉勒出来。其实里面也没多少肉，就是咂那股子味道。”

　　　　海边的孩子小时候都吃过这东西，家里没钱给孩子买零食，就弄些卖不出钱的海瓜子炒了。孩子们装在口袋里，一边玩一边往嘴里塞，也是个嚼物。

　　　　三个人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不远处还真就有一家小商贩在卖海瓜子。盛禾锦走过去瞧，怪不得叫这个名字，那东西的外形跟瓜子很像，大小也差不多。

　第三百四十五章　拉拔一把

　　　　农村的集市上没有名贵的东西，却有许多让盛禾锦大开眼界的小玩意儿。他自诩在乡下待过，可对农村人的生活却完全不了解。

　　　　他知道贫富差距大，但是这其中的差距却是他无法想象的。眼前看见的只是其中一个缩影，那些偏僻大山里的百姓又该是怎样？可他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无法普渡众生。

　　　　“不劳而获想要改变生活的人不值得同情，可这些勤勤恳恳却仍在贫困线上挣扎的人值得帮衬一下。”顾盼心里有个想法，“我想要买一台脱皮机，再买一些脱粒设备，在镇上开一家农产品加工厂。”

　　　　“都是微利的买卖，还得有个能吃苦耐劳的人。你不会是想要做这个买卖吧？”盛禾锦断定顾盼是没这个功夫，估计是帮谁创业呢。

　　　　果然，顾盼想到的人是顾军。自从顾盼揭穿他的秘密，他就从涮烤店不辞而别，连最后一个月的工资都没领。

　　　　他没回村里，也没回城里爷奶家，一个大活人就凭空消失了一般。顾大嫂着急上火，报了警，可还是不见人影。她央求顾爸爸帮忙找找，顾军这个节骨眼打电话回来，让她别找自己，还说能他混出人样来就回去。

　　　　这三四个月，顾大嫂老了十岁，顾老大更是成天长吁短叹，天天喝得醉醺醺。

　　　　顾盼自然猜到顾军去了哪里，也能明白他玩失踪的心情。这个丧良心的东西，自己做了不是人的坏事，竟然嫁祸在自己亲叔叔头上。林雅茹怀孕，顾爸爸和顾妈妈离婚，这小子也不说出实情。等到顾爸爸和顾妈妈知道了真相，他自然是不好意思再在店里干了。

　　　　算他还有点廉耻心，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就冲这一点，顾盼才决定拉拔他一把。而且顾盼还有个不想说出来的原因，她要促成顾军和林雅茹这一对！

　　　　顾盼觉得自己骨子里有坏因子，还是不够大度。她想象着顾大嫂见到儿媳妇和大孙子时的样子，肯定很精彩。

　　　　“看你的表情怎么感觉某人要倒霉了？”盛禾锦盯着她说着。

　　　　顾盼没空理睬他，给顾军打电话，竟然接通了。

　　　　“盼盼。”听他的声音丝毫没有过年的喜庆。

　　　　“军哥，过年都不打算回来了？”顾盼问着，“你想逃避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顾军在里面说了什么，顾盼眉头微蹙，“你要是不想躲一辈子就痛快出来见我一面，下午三点在我家附近的小广场，过期不候。”说完挂断了电话。

　　　　“姐，你还管大伯家的事情做什么？”培培大概知道些事情的原委，“要不是因为他，咱爸妈也不能离婚！哼！”

　　　　顾盼听了妹妹的话回着：“原本我跟你一样，巴不得自己讨厌的人，曾经轻视自己，不拉拔自己，坏过自己的人全部消失才高兴。可人与人之间没有那么大的仇恨，有些人也不值得你浪费时间去憎恨他，因为他们自己种的因必然会结出对应的果来。

　　　　况且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咱们吃肉怎么都不能看着他们连汤都喝不上。我不会没有底线的帮助他们，更不会纵容他们做坏事。你放心，姐心里有一定之规。”

　　　　“你说话越来越像爷爷，总觉得咱们一大家子人是一个整体，说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话。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再说了，咱们当他们是自家人，他们却心怀鬼胎，谁拿咱们当自家人了？”培培正是嫉恶如仇的年纪，说话偏激可以理解。

　　　　顾盼不奢望她现在就能豁达，这种心境需要时间的沉淀。

　　　　旁边的盛禾锦听见这话却点点头，他出生在一个大家族里，非常顾盼话的意思。盛氏这么多年的崛起虽说是他二叔一个人的功劳，可没有盛家其他人的努力配合是无法走到今天的。一个人再有才华，他拥有的力量也是非常有限的。只有集众人之力，才能势不可挡！

　　　　顾盼能有这样胸襟，证明她是个做大事的人。盛禾锦越来越对顾盼刮目相看，觉得她是个能成事的人。一个姑娘，能有这样格局不简单，而且在年轻人身上很少见。尤其是顾盼的出身，很难让她从小耳濡目染。

　　　　盛禾锦不由得想起了年少时那些断断续续的梦，好像在他成年之后就再也没做过了。那些梦如此的真实，似乎在预兆着什么。不，确切的说好像在回放着什么。

　　　　“怎么了？”顾盼看着他愣神问着。

　　　　他怔过神来，看了看手表，“你约了顾军下午三点，我们要抓紧时间了。”

　　　　眼看快要中午，集市散得差不多。顾盼她们开车回城，顾妈妈已经把饭菜都做好了。盛禾锦吃东西挑剔，外面饭店的东西指定是不能入口。

　　　　吃过午饭，顾培拉着盛禾锦去画室，非要让他给自己指点指点。顾盼休息了一会儿，又上网照看了一下店铺，打电话给值班的客服询问一番，这才掐时间去了附近的小广场。

　　　　三点，顾军如约出现。他人竟然圆润了几分，只是神情有些尴尬难堪。

　　　　“我妈不知道我的下落吧？”他贼头贼脑的四下里瞧着。

　　　　“你放心，我跟你见面她们都不知道。”顾盼让他安心坐下来，“孩子怎么样？”

　　　　“孩子？”

　　　　“少跟我装，我知道你这一阵子都在林雅茹那里。”顾盼盯着他的眼睛说着。

　　　　他犹犹豫豫的点点头，“我儿子白白胖胖，现在都会翻身了。小家伙非常结实，轻易不哭，很好带！我这里有他的照片，是前几天刚刚照的，给你瞧瞧。算起来，你还是这孩子的亲姑姑呢。”提到孩子，他越说越兴奋，掏出手机翻开相册让顾盼瞧。

　　　　顾盼翻看了几张，那孩子果然长得白胖壮实，眉眼越发像顾军。

　　　　“你不打算让大伯母和大伯认孙子？”顾盼突然问着。

　　　　他脸上的笑容僵住，随即叹口气，“以我妈的性子，这事有些难！再说，雅茹不会把孩子给我，我怕事情露馅她带着孩子远走高飞。到时候我连孩子的面都见不着，反倒麻烦了。我妈的身体又不好，万一再给她气出病来，我这个儿子就是天大的不孝了。”

　　　　“你不敢把事情的真相说出来无非是因为你不够强大，不管是内心还是经济上，跟孝顺一点关系都没有！”顾盼毫不留情一针见血的说着，“我同意你暂时隐瞒事情的真相，但是不同意你盲目的没有期限的推着过日子。你心里得有个谱，得付出实际行动来，让自己的经济先硬实起来，这样说话才有底气！林雅茹和孩子跟着你才有靠山，才有希望！”

　第三百四十六章　亲密接触

　　　　顾盼约见了顾军，告诉他一味逃避不是办法，要积极的尽快地让自己强大起来。

　　　　顾军听了这番话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说：“我也想賺钱，可现在什么活都不好干。”他离开涮烤店不是没找过其他活，不是给的少就是非常累。那时候他才知道，当初自己在涮烤店工作有多幸运。

　　　　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他越来越觉得自己这个当爹的没用。

　　　　“我倒是有个賺钱的营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干？”顾盼把想法说了出来，“据我考察，十里八村的农作物加工厂只有两三个，而且大多机器老化，能处理的农作物有限。如果开一家高科技农物加工厂，生意是不愁。但是，必须要不怕脏，不怕累，跟老乡们打交道要厚道些，这样才能长长久久的生意红火。”

　　　　顾军听见这话眼睛一亮，他在农村长大，再娇生惯养还是熟悉农村那些活计。每到秋收之后，村里人都要赶着马车把高粱、玉米拉到镇上一家小加工厂，去壳、磨面。可加工产里的机器老坏，脱壳不干净，磨出的面也粗糙，只能自家将就吃。小加工厂里面脏兮兮，旧机器一工作轰隆隆像打雷，面对面说话都得扯着脖子喊。而且灰尘四起，出来满头满脸连鼻子孔里面都是脏东西，简直没有个人样子。

　　　　不少人都选择自己在家里用老办法处理，把高粱和豆子等农作物平铺在干净平坦的地方，赶着毛驴拉着圆柱的铁辊子在上面绕圈。倒是能把粮食从庄稼杆上面弄下来，就是杂物多，有被碾碎的高粱和豆子，至于给高粱脱壳的方法就更原始了。

　　　　如果真能买些最新的设备开一个加工厂，生意肯定好。可这机器可不便宜，顾军手里连一分钱都没有，更没地方去弄那么一大笔钱。他知道二叔手里有钱，就连顾盼都能帮自己这个忙，可他实在是张不开这个嘴！

　　　　“我可以出钱买设备，帮你开厂子，但是你必须给我写欠条，并且要付给我一定的利息。如果你的厂子经营不善倒闭，你的全部资产都归我所有。怎么样？”顾盼询问着。

　　　　“行！我肯定好好干！”顾军实在是没想到顾盼能这样帮自己一把，他心中既感动又羞愧，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人。

　　　　顾盼点点头，“这样，你先去联系机器，再去找能开厂的地方，随时跟我保持通话。我建议你的加工厂要选在十里八村的中心点附近，这样便于乡亲们来往。”

　　　　顾军答应着，赶忙去照办了。

　　　　顾盼不想什么都替顾军张罗现成，前期准备都要顾军自己身体力行。顾盼得看看，他到底能不能扶得起来！

　　　　眼下正值年关，大多数厂家都关门休息了。顾军还真是下大力气去找了，真找到了相关的厂商电话，打电话过去咨询。

　　　　他不敢拿主意，打电话给顾盼，让她帮忙参谋一下。这回他真是非常上心，从厂商那边要来了传真图片，旁边还配有详细的产品介绍。顾盼让他不用考虑价钱，只选择自己需要的就可以。

　　　　看着顾盼挂上电话，盛禾锦瞧着图片说：“把这些设备都购置全了，没有几十万下不来。你觉得这个顾军是这块料？你就不怕是肉包子打狗？”

　　　　“我总要给他一次机会，也是最后一次！”顾盼不是大善人，却也做不到铁石心肠。况且她考虑的很多，她可以做到冷漠无情，却不能不考虑爸妈的感受。那些人都是爸爸的血亲，无法完全不管不顾。妈妈骨子里封建，从来都把自己当成顾家的一份子，也不会看着他们落难不理睬。既然如此，顾盼就不能置身事外。帮顾军，就图让爸妈心里舒坦些。

　　　　顾盼关了电脑，看着盛禾锦问：“今天就是大年三十，你真得不回北京？”

　　　　“嗯。”盛禾锦的手机大早上就响了两次，他看了看号码都没有接听。

　　　　顾盼不知道他跟家人之间究竟有什么嫌隙，也不想窥探人家的隐私。既然他决定不回北京，顾盼只能尽主人之道好好招待他。

　　　　“我爸妈是在我三岁的时候出车祸死的，当时我就在车上。”盛禾锦竟然主动跟顾盼说起往事来。

　　　　顾盼从八卦杂志上看过这事，但却不知道盛禾锦竟在场。对于一个三岁的孩子来说，经历死亡，亲眼看见自己父母双亡，这是一件多么难以接受，多么残忍的事情！

　　　　“正常成年人体内的血在十六克左右，可你知道十六克到底是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