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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卓放下笔，心里忽然有点儿不是滋味。
　　　　靠着倒腾废品，达到小康也许不难，但是实在是对不起这个风起云涌处处是机会的时代。
　　　　就算她月月都能保持住有大单子接，并且生意持续走高，那么估计至少也要两三年的时间，更何况，开学在即，接下来的这一年，生意该怎么办呢？
　　　　刚刚做起来的收购站，如果就这么放下了，日后再想要开起来可就难了。
　　　　再者说来，这周围一带的人见她生意好，已经陆陆续续有苗头和她做对家竞争市场了。
　　　　B城是个大城市，虽然位于北方，不像南方经济那么活跃，但是将来的发展可是不可限量的。
　　　　明卓有些头疼。
　　　　好不容易做起来的生意，未来何去何从，忽然一下子成为了最大的难题。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刚才令她感到欣喜的数字，一下子没有了那么大的吸引力。
　　　　——
　　　　翌日。
　　　　林家小院里，最近儿子事业节节攀升的周月青，过的可谓是春风满面滋润无比，她前天去给邻居老刘头家里送了一只烧鸡，昨天又去隔壁王奶奶家送了箱美国货：可乐。
　　　　这要是搁在以前，周月青那是万万舍不得的。
　　　　但现在儿子身份今非昔比了，周月青寻思，自己也要阔气一些，不然的话，多给儿子丢面啊！
　　　　虽然王奶奶喝了一瓶之后拉了一整天，但是今天早上起来，还是专门端着满满一盘子自家老家的油皮春卷，专门登门答谢了周月青。
　　　　“月青啊，小坤起来没啊！”
　　　　王奶奶七十多了，精神矍铄，身体硬朗，拉上一整天第二天照样生龙活虎，她在家吃了四个春卷两碗粥之后，乐呵呵的来了林家。
　　　　周月青正好忙活着给儿子准备中午饭呢，说好了今天上午他回来吃饭，周月青一大早的去排队买回了二斤排骨和大骨头，早早的生好了炉火开始炖肉。
　　　　平时她自己在家，一个人炒半颗白菜加块五花肉那就是一顿好饭了，但儿子在，周月青总是想方设法的多做些花样。
　　　　“给长坤做了点春卷，月青啊，孩子相亲那事咋样了啊？”
　　　　王奶奶顶着一头白发，八卦的气息，从身上自然而然的散发了出来。
　　　　要知道，他们这个小胡同里，林长坤目前可是最出息的孩子了，左邻右舍看着他长大，这些长辈们，还是蛮希望能亲手促成这位前途无量的孩子的终身大事的，毕竟到时候说出去，这桩婚事是自己牵线的，也有面子啊！
　　　　周月青一边笑呵呵的请人坐下，一边笑着摇了摇头说道：“哎呀，这孩子天天一心就知道做生意捣鼓他那点儿破机器，我做梦都想让他成个家，嫂子你也知道，他从小性子就冷淡，将来我都担心这么下去，到了三十岁还是光棍。”
　　　　“诶，怎么会嘞，长坤人长的那么精神，又有本事，只要是想找，什么样的找不到啊！哦对了，我上次介绍给你的那个姑娘，他也没去见吗？”
　　　　那姑娘是王奶奶的一个远方外甥女，从外地农村考到了这边的大学，现在快毕业了，学校据说给分配了工作，将来也是个有铁饭碗的人。
　　　　工作的事已经搞定了，就差个乘龙快婿了。
　　　　王翠芬一心想给这个外甥女介绍个好人家，将来自己也能跟着沾点光啊！
　　　　周月青一脸无奈的笑道：“哎呀，我见过孩子了，多好的姑娘呀！”
　　　　“是呀，也是个大学生呢！我小时候和她爸爸妈妈一块长大的，都是好人！”
　　　　“可是长坤他就是不肯，直接跟我说没有结婚搞对象的打算，你说说，这孩子是不是犟？错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了不是？”
　　　　王奶奶一听急了，心道，男人可以等，但是闺女就不同了，大学一毕业，二十三四的人了，不趁着这个时候搞对象，将来等老了，谁还看得上？
　　　　“那你这个当妈的，也要劝劝他嘛！”
　　　　“我一直叨叨他呢，这不，把他惹烦了，好几天都没有回来了，今儿个回家，我寻思着给他做点好吃的，哄哄他看看能不能说的动他。”
　　　　“对对对，男孩子嘛，脾气犟一些正常的，你多开导开导就好了。”
　　　　等王奶奶走后，周月青的白眼恨不得翻到了天上。
　　　　“老东西，就这种破条件还想嫁给我们家长坤，做什么白日春秋大梦呢你！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一个外地村姑，不撒泡尿看看自己什么条件，过分。”
　　　　周月青絮絮叨叨，一边洗菜，一边骂王奶奶和上回相亲的姑娘。
　　　　“妈，你一个人叨叨什么呢？”
　　　　周月青还没有骂完，林长坤忽然进来，把她吓了一大跳。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
　　　　“哦，我有事，今天上午就不配你吃饭了。”

第88章培训意外（一）

　　
　　　　林长坤行色匆匆的样子，从屋里拿出了几本书之后，连口水都没顾得上喝。
　　　　“哎哎哎，你走这么快干嘛？饭马上好，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吃了饭再走嘛，妈今天买的都是你爱吃的！”
　　　　周月青心里记挂着给他相亲的事儿，平时逮不住他，现在眼看着他回了家，自然是不愿意放他走人。
　　　　“回头再说！”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识好歹，人国家主席都没你忙，一天到晚的捣鼓些机冷冰冰的机器，就你这样的，上哪儿就找合适的姑娘去，跟个木头桩子似的，再这么下去，你就等着打光棍把！”
　　　　周月青气不打一处来，一想到自己费心费力的为了他四处拜访媒婆，光搭进去的送礼物的钱，都够攒辆自行车了。
　　　　可是这孩子怎么就不开窍呢？
　　　　她掐着腰，恨不得一嗓子吼的左邻右舍全部都听见，见儿子还是没有松口留下的意思，周月青索性脱了围裙，直接堵在了门口。
　　　　林长坤哭笑不得，“妈，你到底要干嘛？我今天要去工厂给工人们培训，不然的话这批货质检不过关，到时候要交罚款的！”
　　　　罚款么，自然是没有的，但是林长坤知道老妈一向财迷，听到钱这个字的时候，心总是会软上几分。
　　　　况且，质检不过关的话，影响的是他的信誉，归根到底，也一样影响未来的财路啊！
　　　　所以，这也不算骗她。
　　　　可是周月青的表现，有些出乎林长坤的意料。
　　　　“我管你呢，臭小子，每次都是拿同一个借口忽悠我，你当你老娘老糊涂了是不是？”
　　　　周月青望着狡黠的儿子，丝毫不让步。
　　　　“我问你，上回我亲自跑到城南刘先生那里给你介绍的姑娘，你为什么不去见见？”
　　　　林长坤一听是这事，立刻不耐烦了。
　　　　“妈，跟你说了多少遍，我现在没有成家的打算，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拿这件事情来分我的心？”
　　　　“傻孩子，这怎么能叫分你的心呢？听妈的，结了婚，生了孩子，也绝对不会耽误你事业的，将来孩子你老婆老妈给你带，保证不会让你有后顾之忧，男人哪个不是先成家后立业的？”
　　　　林长坤自知老妈着急抱孙子，要是和她讲道理是肯定讲不通的。
　　　　“我知道，可我已经女朋友了，你不要再给我介绍对象了。”
　　　　林长坤脸色阴郁，看上去不像是糊弄人的样子。
　　　　周月青心上大喜，一听他这么说，立刻从门口让开了起来。
　　　　“儿子，什么时候带回来给妈看看，哪家的姑娘？什么学校毕业的？多大年纪了？”
　　　　周月青抓住林长坤的车把，不把他的事儿问个底儿朝天就不算完。
　　　　之前一直以为儿子太木讷无趣，还以为他没有女朋友呢！一看到自家的猪竟然真的学会拱别人家的白菜了，周月青心里美的像是吃了蜂蜜，喜上眉梢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中了什么几万块的大奖。
　　　　“忙完这一阵儿带着她来见你。”
　　　　林长坤心想，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明卓早晚都要成为他的妻子，还不如早早的让老妈认识她。
　　　　“好，要是你没空的话，我也可以过去的。”
　　　　“知道了！”
　　　　林长坤趁着周月青松手的一刹那，嗖的一下骑出了小院子。
　　　　“哎，你慢点儿！”
　　　　林长坤要去的工厂，在B城的郊区，他奋力蹬着自行车，足足骑了差不多两个多钟头，才敢在工厂下午上班前赶到了。
　　　　他抬头看了眼这家新的代工工厂，心里微微有些不满意，大步流星踏进去，还没有进门，就听见了里面吵吵闹闹的声音。
　　　　这年头，正规的工厂，尤其是生产这些具有技术含量的电子产品的，厂区一般都建造的十分气派，就算不多气派，但至少也要跟得上时代才行，哪里像这儿，破破烂烂，到处可见垃圾。他一个人从外面进了溜达了好几分钟，连个阻拦的保卫人员都没有。
　　　　林长坤无奈的叹了口气，没办法，他的资金有限，要是有钱，早一毕业就自己掏钱置办机器，然后自己建厂生产了，哪儿会有现在这种马上进入流水线生产了，还得要他亲自培训一遍的荒唐事？
　　　　现在虽然已经将建厂提上了日程，资金也在筹备之中，但是要想真正的落实下来，估计也得好一段时间，上回送到银行有关部门的贷款申请，到现在还没个回信呢！
　　　　想到这里，林长坤心情顿时凉了好几度。
　　　　这批打字机的客户，都是上次上了新闻之后，各地有头有脸的单位或者是企业下的订单，这些不想开始那些小打小闹订台机器尝尝鲜的客户，他们都是真正有需求，并且抱了很大期望的选择了他的产品，林长坤丝毫不敢怠慢。
　　　　要是这批货出了什么岔子，等于是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
　　　　林长坤踏着略显沉重步伐进了工厂，敲响了生产部主任曹军的门。
　　　　“哎呀，是林总吗？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几个工人闹事，都去拉架了，没看到您过来，坐坐坐，先喝口茶！”
　　　　对于曹军和这家工厂而言，林长坤就是金主，说句难听的，就是客户爸爸。
　　　　曹军热的满头大汗，手忙脚乱的从一楼冲到二楼，看到林长坤后，满脸堆笑，可劲儿的献殷勤。
　　　　“没事，我一个人走走正好。”
　　　　林长坤打量了眼办公室，这是间新办公室，看上去沙发还有桌子什么的也都是崭新的。
　　　　“曹主任，看来最近发财了啊！这装备，是焕然一新啊！”
　　　　“嗨呀，别提了，什么发财，倒他娘的大霉了啊！”
　　　　曹军一脸吃了黄连的憋屈表情，连连摆手，气的呲牙咧嘴道：“您坐您坐，先喝口茶，工人们在那收拾烂摊子呢，待会儿您再过去给他们培训。”
　　　　“怎么了这是？我交给你的货没事吧？”
　　　　曹军一听，挺直了胸脯拍的梆梆作响道：“这您可以放一百万个心，我就是把自己砸了，也不敢搞毁您的单子！”

第89章培训意外（二）

　　
　　　　曹军信誓旦旦，生怕因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飞了单子，毕竟像林长坤前景明朗的大客户，他们抱大腿都来不及。
　　　　“别整那么严重，我就是问问，什么情况啊这是。”
　　　　林长坤端着茶杯轻轻抿了口茶，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要知道这家工厂的老板刘建南，在B城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这厂子，是刘建南从监狱里放出来三年后，自己找了几个伙计一起建的，他这个人，出身不低，但是文ge的时候，家里出了事，正在念大学的刘建南被几个小兵给打瘸了腿，刘家二老也禁不住折磨，没了。
　　　　刘建南那会儿在某个学校里教书，出了这事后，他被学校开除，为了养家糊口，刘建南放弃了自己知识分子的身份，毅然选择了第二条人生道路：去了黑工厂做杀猪的屠夫。
　　　　而在那种谋生计的人，鲜少有像刘建南这样书香家庭出身的文化人，很多混饭吃的小痞子，会看他身材清瘦文质彬彬，然后趁机欺负他一下，大家都以为像刘建南这种奶油小生，不会干多长久，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刘建南这一干就是四年。
　　　　因为他杀猪时候手起刀落，十分利索，一头猪屠杀下来，从来都是只需要稳稳的一刀，从脖子那儿放血，然后顺着切口下去，一刀劈开，比一般人总是快上几分钟，所以刘建南绰号又叫刘一刀。
　　　　稳定下来后，大家才发现，这个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小伙子，其实手快心狠，大多数欺负过他的小混混，也都像那些被劈开的猪一样，被刘建南收拾的服服帖帖，他只用了一年时间，就成了这种灰色生意场上名号响当当的人物。
　　　　四年过去，苦头吃够了，钱也赚的差不多了，刘建南和几个道上的兄弟，又开始倒腾起了电子产品工厂，他有些文化底子，加上几个兄弟凑出来的钱，生意倒也做的有模有样，这家盛昌电子厂，就是刘建南开的第一家工厂，虽然设备、环境什么的落后了些，但工厂有底子，信誉好，再加上几位老板名气大朋友多，所以撑了很多年。
　　　　林长坤选择和他们合作，也是因为看中了盛昌的信誉，出货及时，做生意态度诚恳认真，哪怕麻烦点儿，他也认了。
　　　　曹军一边儿沏茶，一边恨得咬牙切齿道：“你是不知道，四车间新来的几个工人，仗着自己和老板侄子的关系，无法无天，刚来第一天，就把车间主管给打了，双方闹得不可开交。”
　　　　“还有这种事？不管怎么说，打人的话是不对的。”
　　　　林长坤云淡风轻的，别看他自己年轻的时候也是个打架的好手，可那时候他是被生活所迫，你不强大，别人就会揍你，可是在正经事情上，林长坤从来不会动手脚。
　　　　尤其是在工作上。
　　　　“怎么打起来的？”
　　　　“哎，说来也是倒霉，李主管年轻，是个刚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年轻人嘛，学历又高，有些傲气那是应该的，人家是技术骨干，换做是谁，有这种底气，都会有脾气，，但是新来的那几个小工人，原来就是些道上混的，不入流，你懂得吧，靠着跟老板的关系进了厂子混口饭吃，本来嘛，大家桥归桥路归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这小李脾气大人也有点儿愣头青，看不惯那几个人，嫌弃他们手慢又不够勤快，所以就骂了他们几句，结果好了，那几位爷以前嚣张惯了，哪里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呀，上来就是把小李按在地上一顿打。”
　　　　林长坤冷冷一笑，“这样的人，曹主任你可小心了。”
　　　　林长坤话不多，只是轻轻一点，什么意思，曹军心里也明镜似的。
　　　　“我也没办法呀，小李被按着头要求道歉，他不干，跟他们又干了一架，就在我这办公室打的，你瞅瞅，一件完整的都没给我留下呀！”
　　　　曹军痛心疾首，“他是技术骨干，你的打字机生产线全靠他撑着呢！那几个打人的狗东西也不是省油的灯，现在在工厂里天天要求赔偿医药费。”
　　　　“虽然是老板的朋友，但是现在厂子里也没多余的钱，他们就闹啊，不按时上班，还处处为难考勤的，我真是倒了大霉，弄这么几个货进了厂子。”
　　　　“依我看，不如让小李和他们坐下来好好谈谈，毕竟是同事一场，这么僵下去，对厂子也没什么好处，让你开除任何一方，都不敢吧？”
　　　　林长坤笑着揶揄了曹军一句，曹军气的五官都扭在了一起，无奈的点头道：“是啊，我也是一个打工的，这年头，民企本来就困难，偏偏还有这么多不识相的，好不容易混个饭碗还这么不老实。”
　　　　“我倒是好奇，那小李不是大学生吗？你们给他多少钱，这种孩子，毕了业没去国企，怎么上这儿来了？”
　　　　“你不知道，小李是被开除了。他脾气太直，在国企呆了两月，就得罪了大领导，怎么说呢，恃才傲物嘛，那可是国企啊，你是大学生，人领导也是，你同事也是，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懂技术，说白了，就是自负又缺心眼。”
　　　　林长坤淡淡一笑，什么也没说。
　　　　确实，在这个庞大又世故的社会中，一个太刚硬太聪明的人，是不会有好下场的，但是，这并不能说明这样的人就是坏人。有时候，利用好了，反倒是可以成就一番事业。
　　　　“哎，不说了不说了，还是说说培训的事情吧。”
　　　　曹军一边从抽屉里拿图纸，一边碎碎念道：“林哥，你就是我们厂的财神爷啊，T大出来的高材生就是不一样，您这样的人才，不管是自己单干，还是去拿铁饭碗，成功都是必然的。”
　　　　曹军狠狠地拍着林长坤的马屁，恨不得把自己被棺材板儿盖住的语文老师都薅起来一起，挖空了心思想出各种不伦不类的溢美之词，极尽谄媚。
　　　　林长坤面无表情，，从小到大，这种虚伪的夸赞，他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对这种客套的马屁，早已经免疫。
　　　　“别废话了，赶紧一起去培训吧！”
　　　　“好嘞！”
　　　　曹军屁颠屁颠的和林长坤一起下楼，结果刚刚关上办公室的门，车间那边一阵山崩地裂的巨响又传来，曹军知道，肯定是那帮兔崽子又打架了。
　　　　他正要上前制止，结果，一个工人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说道：“出大事了，四号线上的钢片板子被压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