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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的事儿，大家格外安静，一个个狼吞虎咽的，谁也顾不上说话。
　　　　瞅着他们那着急的模样，江春柳忍不住再次感叹，真的是太穷了……
　　　　碗里的饭还没吃到一半，就已经有人先吃完饭了，跑去厨房盛第二碗。
　　　　再回来的时候，碗里装的是玉米糊糊了。
　　　　江春柳愣了下，接着再看，发现他们都是这样。
　　　　“外婆，大米不够啊？”
　　　　“这多人呢，肯定不够吃的，没事，你二舅妈在煮玉米糊糊，够他们吃饱的。”何月娥随口应道。
　　　　等江春柳吃完，要去盛饭，何月娥让身边一个孙女帮江春柳去盛，没一会儿那孙女就过来了，江春柳看到碗里的白米饭顿时愣住了。
　　　　“这不是还有米饭吗？”说着，又转头去看别人碗里的糊糊，就是那些四五岁的孩子，碗里也都是糊糊。
　　　　“你是客人，剩下的白米饭都是你们的。”那个扎着两个辫子的小丫头脆生生道。
　　　　江春柳转头看自己外婆，就见她对着那碗白米饭扬了扬下巴：“吃吧，厨房还有。”
　　　　这么多孩子吃着玉米糊糊，让她吃白米饭，这哪儿吃得下去？
　　　　转头看她哥，她哥把那碗饭扒拉完了，直接放下碗就说自己吃饱了。
　　　　江春柳把碗里的米饭给最靠近她的那个四五岁的孩子挑了一大半，自己几口吃完碗里的饭，就说自己吃饱了。
　　　　何月娥和张大中又连着问了兄妹两好几句，让他们吃饱，直到两个人明确说自己吃饱了，他们这才没说啥。
　　　　等大家都吃完饭，盆里的菜也都吃完了，就剩下那盆干豇豆了。
　　　　大家吃完又休息了一会儿，外面的喇叭就响起了开工的哨子，一群人跟流水一样往外涌，没一会儿，屋子就又只剩下何月娥和兄妹两人了。
　　　　三人去厨房收拾，发现一个盘子里还有一盘子上白米饭，灶台的三口大锅上还有一些玉米糊糊没刮干净。
　　　　

第437章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这三大锅全是弄了玉米糊糊啊？”江春柳忍不住感叹。
　　　　“这三锅还不够，这不之前还每个人吃了一碗大白米饭吗？”何月娥说着，拿了葫芦瓢舀水到三个锅里。
　　　　没一会儿，江春柳帮着她外婆打下手，江锦华把脏水往外面提。
　　　　江春柳粗略估算了一下，每口大锅的直径都在三米以上。
　　　　这一天三顿得吃多少粮食啊……
　　　　难怪外婆说啥也不愿意煮白米饭了……
　　　　“外婆，那些四五岁的孩子也都要去生产队干活啊？”江春柳问道。
　　　　何月娥拿着丝瓜瓤的用力搓着锅底，笑呵呵应道：“那点小哪儿能干啥活，这不孩子太多了我看不过来，就跟着他们自己爸妈。就是去田地里玩儿的，抓抓蚂蚱啥的。”
　　　　江春柳没忍住问道：“家里一直吃玉米糊糊啊？”
　　　　“可不是，要不咋养得活这多人哟！”何月娥摇了摇头。
　　　　“那总吃玉米糊糊也不顶饿啊，孩子也都瘦。”江春柳继续道。
　　　　何月娥：“哪家这多娃都是这么过来的，没办法，有这多张嘴。古话说得好啊，半大小子吃穷老子。”
　　　　下午何月娥就去翻菜地，江春柳和江锦华帮着她打下手。
　　　　何月娥就跟江春柳说着家里的情况，江春柳是越听越心惊。
　　　　家里人口太多，孩子也多，只能大家都去生产队干活。本来都已经分家了，可家里活没人干，就只能一块儿来何月娥这儿吃饭。
　　　　每回生产队发了粮食，家里领回来后就往这个屋子送，人口一多，就是过年也没啥吃的。
　　　　“那我们那只公鸡……”江春柳说到一半儿不知道该咋说下去了。
　　　　这公鸡就是炖了，每个人也分不到一口鸡汤喝啊……
　　　　“我晚上炖了给你们兄妹两吃。”何月娥乐呵呵地计划着。
　　　　江春柳连连摇头拒绝，家里这么多孩子看着呢，她可喝不下去这个鸡汤。
　　　　江锦华也连连拒绝：“我们在家有吃的，外婆你们留着吧。”
　　　　“那哪儿成哟，家里也没肉了，晚上也没啥好菜吃。”
　　　　江春柳赶忙安抚：“他们都能吃玉米糊糊我们咋不行了？晚上就往玉米糊糊里放鸡蛋，再加油盐，保管好吃。”
　　　　“那得多少油盐哟？可不行这么糟蹋的！”何月娥又是连连摇头。
　　　　油可金贵着呢，她连豆腐都舍不得煎，太费油了。
　　　　“那就不用油，就加鸡蛋和盐，大家一块儿吃。外婆，你瞅瞅我们这也老大不小的了，当着一群孩子的面能吃下去那些好东西啊？”
　　　　江春柳也不拘束了，直接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不一样，你们是客人，咋能跟他们比？”
　　　　“咋不能比？我们是你外孙，他们都是你孙子，一样的血脉，不兴我们吃独食的。”
　　　　何月娥又劝说了几句，可拗不过江春柳，最后去找江锦华说，没成想江锦华也是这个态度，最后也只能依着他们的性子了。
　　　　到了晚上，江春柳才知道啥叫大人口的家庭吃饭了。
　　　　何月娥往每个锅里都舀大半锅水，等水快要烧开了，就拿着一个大盆往里面倒玉米粉，一边倒一边用筷子搅拌。
　　　　

第438章　赶明儿拿去做人情

　　这大阵仗江春柳还是头一回瞅见，等三个锅都倒完了，外婆才打了十个鸡蛋，划好了，又依次往三口大锅里倒。
　　　　等都弄完了，她又抓了一点酸菜出来，每个锅里都加一点。
　　　　一收工，屋子里哗啦啦的又全是人。
　　　　大家或坐着或站着，吃完一碗糊糊又｛吃一碗。
　　　　等他们都吃完了，老太太又煮了第二轮，等所有的糊糊都吃完，大家都坐在院子里歇着。
　　　　孩子们围着三舅妈蹦蹦跳跳的要糖吃，三舅妈一人一颗给了，就把糖收起来了。
　　　　“今天就没了，明天再一人给一颗！”
　　　　那些孩子抓着手里的糖，脸上都是开怀的笑。有的放在自己的口袋里，紧紧捂着，生怕掉了，有的拨开糖纸就往嘴里送。
　　　　各个人都跟兄妹两人扯了两句，到八九点了，他们才各自回家。
　　　　等他们都走了，原本热闹的屋子再次安静下来了。
　　　　何月娥烧了水，让几人洗。
　　　　江春柳将那五条毛巾给何月娥：“外婆，我原本想着拿过来分的，可就这么几条毛巾也分不了了，你跟外公用吧，剩下那条你也能看着送人。”
　　　　“这好的毛巾用啥用哟，赶明儿拿去做人情。”
　　　　江春柳也知道劝不动她，也只能任由她收在自己的木箱子里。
　　　　晚上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棉絮，在另外一个房间用长条凳子加几块门板架了个床，铺上棉絮，让江锦华和张大中一块儿睡，她则带着江春柳在他们原来的床上睡。
　　　　洗了躺床上，何月娥非要跟江春柳睡两头，江春柳拗不过她，只能答应了。
　　　　两人说着闲话，江春柳才知道一些当年的事。
　　　　当年春柳的妈死了后，这一家老小硬是靠着两条腿走到江家，把江家人都狠狠收拾了一顿，尤其是江原，差点把他腿打折了。
　　　　从那之后，这张家人就再也没去过江家了。
　　　　江春柳听到这些事，总算明白为啥她爸一听是张家带信过来的时候是那表情了。
　　　　“我六个儿子，就这么个落地的闺女，在家那就是个宝。我本来就不想她远嫁，可那丫头在市里碰到你爸了就死活要去江家，说是跟你爸说好了的。”
　　　　“我这心里直打鼓，隔着那远，谁知道你爸是个啥人品。正巧你爸提了一斤肉就来我家了，我瞅着人长得不错，干事也行，跟嫁去你们村的姑娘打听了，都说你爸没啥不好的名声。”
　　　　“我琢磨着，就把闺女嫁给他吧，到底是闺女自己愿意的。可谁知道你们家有那么个狠心的奶？硬是把我闺女给逼死了……”
　　　　说到这儿，何月娥已经带了哭腔。
　　　　江春柳也没法子，只能安慰她：“外婆，你也别太伤心了，我妈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咱们活着的人得好好活着呀。”
　　　　“是啊，还好你们两个孩子长得好，每年过年要来拜年，我瞅着心里也舒坦，可谁知道那个女人一进你们家就闹，不把你们两个当人。”
　　　　“我想着要帮你们出头，你这么多舅呢，咋也不怕她那些兄弟，可你们两个……你们两个就再也不来了，我们寒心啊！”
　　　　

第439章　我想跟你们买两头肉猪

　　江春柳心里愧疚，安抚老人：“外婆，以前是我们不对，以后我们一定经常来看你和外公。”
　　　　听着自己唯一的外孙女这么说，何月娥心里才舒坦了。
　　　　又跟江春柳说起了她妈以前的事，江春柳听着听着就困了。
　　　　接下来几天，江春柳跟江锦华就一直住在张家，江春柳帮着她外婆收拾菜地、喂鸡喂猪的。
　　　　张家养了三头大肉猪，瞅着就有二百多斤。
　　　　家里粮食不够，只能去搂猪草，都是那些孩子白天玩儿的时候搂的，等回来吃饭的时候，他们就把猪草喂猪。
　　　　到第三天晚上，江春柳趁着何月娥和张大中都还没睡，把他们汇聚在一块儿，说是要商量事儿。
　　　　“你这是有啥事儿啊？”何月娥问江春柳。
　　　　江春柳正了脸色：“外公外婆，我想跟你们买两头肉猪。”
　　　　这话一出，何月娥立刻就看向了张大中。
　　　　张大中愣愣问道：“你买猪干啥？”
　　　　江春柳将自己早就想好的答案说出来：“我们有大用，就是手里没那多肉票，要是能在你们这儿买到肉，就是帮了大忙了。”
　　　　“这是要干啥啊？还用两头大肉猪？”何月娥追问。
　　　　这个也是张大中想知道的。
　　　　江锦华插嘴：“我们想跟村里换一块宅基地，可村里有人不答应，想去做人情。”
　　　　这是白天春柳跟他商量的，他就觉着可以，当时就答应了。这会儿，由他来说这个话，跟让人信服，毕竟春柳还小。
　　　　“你们家不是有宅基地吗？咋还要买？”张大中的问道。
　　　　这会儿江春柳不主动回答了，转头看向江锦华，江锦华会意，当下就接了话茬：“我们家这不是有两兄弟吗？就那一间屋子，以后等锦生长大了不够用。”
　　　　“我们想着，咋地也得有两套屋子的宅基地，就想把那间屋子给买下来。”
　　　　说到锦生，张大中与何月娥都没吭声了。
　　　　见状，江春柳赶忙插嘴：“外公外婆，锦生咋说也是我们的弟弟，现在他也算是没娘了，跟我们一样也是可怜的孩子。”
　　　　何月娥有些不高兴：“你们是妈死了，他妈还好好活着呢，咋就跟你们一样了？”
　　　　江春柳赶忙道：“就他那个妈，有还不如没有呢！”
　　　　说着，就把小锦生被抱走，后来又是咋找回来的事儿都说了。
　　　　何月娥听得一愣一愣的，半晌，才道：“咋还有这狠心的妈？也不知道那孩子遭了啥罪……”
　　　　听她这么说，就知道她心软了。
　　　　江春柳赶忙接着道：“我们家底薄，有这些钱还不如花在置办宅基地上，以后也可以往后代传下去，要不这多钱放在手里也好花。”
　　　　“这话有道理，有钱了总得置办点啥。”张大中点了头。
　　　　“也是，哎，你说说你那个爸，咋就娶了那么个女人回来，弄得你一家没个安生日子！”何月娥叹气。
　　　　张大中打断她：“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干啥？”
　　　　何月娥不说话了。
　　　　“行，你们有这个志向是好的，家里的肉猪你们看着挑，外公给你便宜点。”
　　　　

第440章　这事儿我说了算

　　“谢谢外公！”江锦华和江春柳几乎是同时开口。
　　　　随即又转头，对着何月娥道：“谢谢外婆！”
　　　　何月娥应了几句，找了个由头就把张大中喊走了。
　　　　到厨房，何月娥将厨房门关了起来。
　　　　“你这老头子，咱这两外甥都多久没来了，他们要这肉猪是办正事的，咱们就送给他们呗，还得他们掏钱，这多说不过去啊？”
　　　　张大中咳嗽了一声：“这是咱们养着过年的肉猪，都给他们了咱们就没钱过年了，这一大家子也不能去喝西北风啊。”
　　　　何月娥想想也是，可一想到这么多年了两个外甥才开了这么一回口，他们还要给钱，心里就不得劲。
　　　　“咋地咱们也不能挣他们的钱呀……他们也不容易，又是没妈的孩子……”
　　　　说着说着，就想到自己那个死得早的闺女，心里又是一酸。随即又想到自己的大儿子，只能长长叹了口气。
　　　　张大中也沉默了下来。
　　　　他也疼那小闺女，可这一大家子这多张嘴，都要养活了……
　　　　“小闺女是咱的骨肉，那些孩子就不是了？咱咋样也不能太偏心了，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家里的钱都是掌在何月娥手里的，有多少家底子何月娥心里清楚。
　　　　“可我这心里不舒坦。”
　　　　“那就少要他们点，咱们也算帮衬他们了。”张大中道。
　　　　得了这个话，何月娥心里才好受了。
　　　　两人商量好了，第二天吃完早饭，张大中就把几个儿子喊到自己的屋子，把江春柳他们要买肉猪的事儿说了。
　　　　二舅连连摇头：“咱们这肉猪不是规定要卖到供销社吗？私底下卖给他家，那不是投机倒把了？”
　　　　一听说投机倒把，其余几个人脸色也都不好看了。
　　　　谁都知道，投机倒把是要被抓去劳改的。
　　　　“咱们私底下卖给锦华，他们对外就说是咱们送给他们的，别人也不知道。”张大中说着，磕了磕手里的烟杆。
　　　　说到这个，大家就都有兴致了。
　　　　当下就都同意了。
　　　　“家里的肉猪瞅着就差不多有三百斤了，最近也不长肉了，到过年也是白白吃粮食，趁早卖了还能节约粮食，挺好。”
　　　　“那就爸你做主吧。”
　　　　得了几个儿子点头，张大中也就放心了，让他们出去了，又把江春柳和江锦华喊进了屋子。
　　　　关上屋门，他就直白道：“你几个舅舅都答应了，这两头猪也不称了，就算三百五十斤，一斤4毛钱，一共140块。你们要是没钱，就先欠着，等以后再还。”
　　　　江锦华一听就不对劲：“外公，这可不行，那三头大肉猪每头少说有两百多斤，咋能算这轻？”
　　　　“我是你外公！这事儿我说了算。”张大中严厉道。
　　　　江锦华还想再说什么，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扯了下，他转头看向旁边的江春柳，就见江春柳对他摇了摇头。
　　　　他心里还是不赞同，可也不再跟跟张大中争了。
　　　　刚说完，外面的喇叭就响起了开工的号子。
　　　　张大中嘱咐他们路上小心之类的，就开了门匆匆离开了。
　　　　“春柳，这个便宜咱们不能占！”
　　　　

第441章　离开

　　“我没说咱们要占外公家这个便宜啊，只是让你不要跟外公吵。”江春柳应道。
　　　　“可外公说两头大肉猪只要140块，那咱们不是占了他大便宜了？”江锦华还是有些愤愤。
　　　　江春柳敲了他的脑袋：“你咋突然就变这傻了？咱们不能把钱放他枕头底下啊？”
　　　　江锦华揉着自己的脑袋，想通了，连连点头：“这是个好主意！”
　　　　当然是好主意了，简直不能更好，简单方便。
　　　　兄妹两出来的时候，就瞅见何月娥正往他们的担子放鸡蛋。
　　　　江春柳赶忙去阻拦，何月娥硬是要往里面塞：“这是我煮好了的，你们带在路上吃，回去可要一天，不能饿着了！”
　　　　“那也不用这么多，你给我们两个就成。”
　　　　何月娥那个篓子里有8个鸡蛋，一个劲儿要往里面塞。
　　　　来来回回好一会儿，何月娥才被拉住了，可咋说也要给他们四个鸡蛋，江春柳只能答应。
　　　　刚放完鸡蛋，何月娥又去厨房，拿出江春柳他们拿过来的面粉烙饼。
　　　　江春柳让江锦华去厨房帮忙烧火，自己回到跟她外婆一块儿住的屋子，把身上穿着的她姥姥的衣服换下来，穿上了自己来时的那件细棉布的衣服。
　　　　这衣服已经被她外婆用草木灰泡的水洗得干干净净了，她穿上后，从棉絮里翻出一个布袋子，在里面翻找了一会儿，掏出两百块塞进枕头底下。
　　　　又数了140块，放在自己的裤子口袋里。
　　　　做完这些，她才又把那个布袋子放到自己的裤腰带系着，拉开裤子，把那钱袋子放进裤子里面。
　　　　还好她平时都是把钱随身携带的，要不这会儿想买猪都没钱了。
　　　　做好这些，她再出来，就瞅见她外婆把烙好的韭菜饼子往那个空担子里放。
　　　　“你们路上饿了记得吃，可别饿着！”何月娥边放边嘱咐着。
　　　　两外甥要走了，她心里舍不得，可再舍不得，那也不能让留着他们一直住下去。
　　　　江春柳和江锦华劝了她一会儿，就去了猪栏，选了那两头最大的肉猪，拿着草绳把猪脖子系上，从猪栏里赶出来。
　　　　“外婆，我外公说这两头猪算一百四十块给我们，正好我身上带了，就给你吧。”
　　　　江春柳说着，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一百四十块，递给的何月娥。
　　　　瞅着递过来的钱，何月娥都有点懵：“你咋身上带这多钱？”
　　　　“我就怕有啥要用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