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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搬到那儿。

　　　　十一月中旬，这天上午两节课过后，苏意一行人便放学了。

　　　　身为学委，苏意还需要去还课室。而还完课室出来，她恰巧便碰上了刚要入学时她在机场见过的直系学长原遇，苏意因而也便和这位师兄聊了会天。

　　　　原遇个子高高的，人很是健谈，说是八面玲珑也不为过。不过他骨子里还是个好好学生，故而他离开前用亢奋激昂的调子做了小总结，“学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要报效祖国，回馈母校，我先走了啊。”

　　　　原遇风风火火地离开后，苏意一侧身，却见宁谦这会正抱胸倚在一旁教室门的边上望着她，“学妹，别来无恙。”

　　　　“学长，就在这坐着谈吧，现在这里很安静。”

　　　　近几天宁谦他们这些大三生突然作业大增，饶是宁谦平日里再怎么自诩能干，这会儿也难免有几分焦头烂额之嫌。也是因此，他和苏意倒是有三四天没见着了，这频率相较于之前的日日见面，着实是大幅度下跌了。

　　　　而听说这次作业猛然上涨的原因，却是省教育局那边有意过来调查高校学生们的学习任务情况，老师教授们因而得拿点东西出来应付领导。

　　　　宁谦从包包里拿出了一叠的设计稿纸。

　　　　设计稿画得很精密，所有重要的细枝末节也都用文字标注出来了。粗看去这些稿纸简直像是用电脑绘出来的，全然看不出有什么手工的痕迹。

　　　　“学妹，你先看看，有意见就尽快提出来，我也好修改，没有的话我今天回去就用电脑软件把它们画出来了，然后投稿。唔，对了，介绍方案就你写了，你写漂亮好听点就行，虽然主办方不一定会逐字逐句地看。”

　　　　被作业操成狗了，所以文案这些东西，宁谦简直不想再看见。明明，以往他每天都是干着刀口上舔血的事儿，自从被乔求实教化后，他的生活根本就……一塌糊涂了！

　　　　苏意应得妥帖，还不忘道上句“学长辛苦了，等投完稿我请你吃饭呀。”

　　　　说起来苏意也真心是惭愧着的，明明说好了两人合作，她这些天却没少把时间花在外婆身上，以至于都冷落了这比赛了。

　　　　设计理念虽然是由她和宁谦一起想出来的，但是更多的实际操作却都是宁谦一人完成的，这怎么都让苏意有几分自己是在吃软饭的羞耻感。

　　　　“就吃顿饭？学妹你这诚意……”宁谦听苏意不过这么顺口一说登时不满了，翻了翻眼，他开始加要求，“至少也要陪游一日，请吃两顿吧，你看，学长都累瘦了。”

　　　　说话间将自己的俊朗倜傥的脸凑前，宁谦一副可怜悲苦的模样。

　　　　苏意囧了囧，连忙点头道：“知道了学长，学长说什么就是什么。”

　　　　苏意浑然不知自己这么句话后边可没少被宁谦拿来做文章，只不过到那时，她也只有欲哭无泪的份了。

　　　　船王举办的船只创新设计大赛截稿日期是2004年的最后一天，苏意两人是在这一年12月份的第一天把设计稿投递出去的。虽说两人都有准备可能进不了决赛，然看着宁谦这段日子以来憔悴郁郁的模样，苏意私心里还是期盼着成绩能稍微好点，起码这样学长的付出能有所回报。

　　　　寒冬腊月的天，京城这地方真是冷得让人门都不想出。自踏入12月份以来，苏意更是没少听到附近宿舍里学生们的抱怨声。本来冷归冷，可室内有暖气，众人也不至于挨饿受冻，可偏偏宿舍楼离学校的距离不是一般的远……

　　　　苏意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每天按时上下课，她大部分时候都是精神抖擞的，尤其她在设计一道上很有些想法，许多老师平日里都偏爱她，有一回教基础设计那女老师还请苏意去她办公室吃茶点了……

　　　　林采珍算是正式在京城住下来了，本来苏意平日里也没怎么粘着宿舍，林采珍一来，她就更是时不时要跑外婆那边去了。

　　　　这天周五最后一节课下课后，苏意走到教学楼下，看着眼前的一片皑皑白雪，她整个人的心情指数瞬间直往上飙。

　　　　“丫头。”身侧有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传来，苏意抬眼之时，便见顾钧阳正撑着把黑色大伞，目光缭绕如火，里头仿佛绘有星辰大海。

　　　　“顾大哥，你怎么来了？”

　　　　有些时日未见了，顾钧阳此刻看到苏意，总觉得她像是活泼了些许，而苏意给予对方的，依然是本分的疏离和一副冷静的素颜。

　　　　“一起走走。”朝前踏步到了苏意身边，将伞撑到了她的上方，顾钧阳说着伸出一手，等着对方做出回应。

　　　　苏意见此多少有些不自然，视线游弋向了一旁，她出声时语调清清冷冷的，带有拒绝之意，“顾大哥，我们走吧。”

　　　　顾钧阳的手，没人牵起，也便这般被冷落了下来。

　　　　“丫头，过两天是爷爷的生日，我上回跟你说过爷爷想见见你，不过……这次等爷爷生日，我们就一起过去看望他老人家吧。”

　　　　见家长？苏意本能地想排斥顾钧阳这番邀请。

　　　　他们现在这样，究竟该算是什么关系呢？她已说得清楚明白，只愿与他以兄妹相待，可是他却摆明了不同意她‘各过各的’的想法……

　　　　“丫头，这回你可不能拒绝了，老爷子一辈子也就一个八十岁大寿，我这做孙子的，总也得让他高兴下，对不对？”

　　　　苏意的心思尚在周转，顾钧阳已然提前知会亦或勒令了她一句。他其实厌恶死了她这样和自己越走越远，可为什么，他们就不能跟原来那样好好地过呢？

　　　　“顾大哥，可是我……”

　　　　可是她要以什么身份过去呢？她不是那些权贵子弟，也非他的挚友爱人，她撑破天，也不过就披着名校学生这么层身份。在外人看来，那真真切切是不值一提的。

　　　　更何况，若非至交爱人，她又何来的立场能站在他身边，去了，不是要平白招人嫉恨么？

　　　　“小丫头，我不会一再改变自己的主意，你明白吗？一切由我来安排，你只要到时出场便好。”若是可以，他其实想借这个机会解决掉他和覃婉之间那段纠葛，然后一心来宠着这丫头，可就怕，他计划得再多，也跟不上她变心的速度。

　　　　顾钧阳苦笑一声，没有任着苏意把任何一句回绝的话说出口。他本来也只剩那么点微不足道的筹码和机会了，若是这一次他再错手，那么她和他，真的还会有未来吗？

　　　　多可恶，他们竟走到了这样的地步。早知如此，在当初裂隙最开始出现的时候，他就该多用点心看清这一切，就不该离开的，不该的……

　　　　顾老爷子的八十岁大寿是在12月18号。

　　　　京城的雨和雪，一连下了十来天，下得人都要发霉了。而这一天，天却难能可贵地放了晴。

　　　　顾橙多少知道苏意和自家堂哥有那么点纠缠不清，然不清楚他们为何会认识，更多时候她也只能干瞪眼，至多再去覃婉那告个小状，赢覃婉两句“谢谢橙橙，橙橙是个好姑娘”的话。

　　　　苏意下午四点多的时候便上了顾钧阳的车，她已清楚说明自己只以朋友的身份出现，顾钧阳却是不置可否。接下来的两个小时，苏意一连被牵到了好些奢华的店。做头发，换衣服换鞋，化妆修甲……一切能美化一个人的消费，顾钧阳都领着她去体会了。“perfect！”

　　　　苏意从化妆间出来时，顾钧阳正站在七八米外，他的眸子幽黑，眼形俊俏好看。潋滟的光从他眼角掠过，他望着款款而来的女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炽烈与灼热。

　　　　几乎露骨的眼神，几欲要射穿苏意这一身装扮。顾钧阳缓缓提步向前，口中慢慢吐出了那么个英文单词。

　　　　第一次有这么深切的体验和危机——站在他面前的小丫头，哪怕看着小小只的，她也是个成年人了，是个，魅力万千的女人。

　　　　苏意其实没想搭上黑骑士的手，但这是规矩，她也不能特立独行。

　　　　偌大的宴会现场里充盈着一片靡靡之音，琉璃灯的光彩映亮了整个厅堂。室内的暖气温度正好，人穿着不多厚重的礼服时也不会觉得发冷。

　　　　商贾名流，军政来客，连笑声都像是精心设计过的，听着不会让人觉得过分或刺耳，苏意置身于在这样的环境中，一刹那间只觉格格不入。

　　　　这就是真的上流宴会吗？很好，很精英，多少人崇拜仰望引以为荣，可她，不适合这里……

　　　　

第二卷　风华万丈　第35章　顾母冷眼

　　　　第35章　顾母冷眼

　　　　挽着顾钧阳的手臂朝前走去，一路上苏意很有种在走鲜花红地毯的感受。而作为天之骄子的顾钧阳，他所受到的注目更不会少，于是苏意也跟着走了段活在众人视线下的路途。坦白说，这滋味，真有点复杂了。

　　　　“钧阳，过来。”

　　　　此时两人已走到了宴会厅堂的正前，而一名身着纯棉及膝裙的中年妇女恰在这时唤了顾钧阳一声。苏意随即将目光往声源的方向望去，这便对上了一对锐利铮亮的眸子，其间的窥测与犀利不言而明。

　　　　顾钧阳在人群看不见的角度轻按了下苏意的手，示意她不必慌张。紧跟着两人朝着那贵妇走去，顾钧阳谦和恭谨地喊了一声：“妈。”

　　　　苏意随之道了声：“伯母，你好。”

　　　　中年贵妇的妆容画得很前卫，看得出来紧贴时代潮流。微蹙着眼角的纹路望了一眼儿子身侧的女子，她很快便是薄怒，“钧阳，我让你和婉婉一起过来，婉婉呢？”

　　　　对苏意，这位顾夫人显然是打算冷处理了。似是厌烦多看苏意一眼，她再说话时眼睛只盯着自己的儿子了。

　　　　苏意脸上的尴尬一掠而过，旋即她便是淡淡清浅地挂着笑，没有插话。

　　　　顾钧阳倒是有几分大逆不道的意思，“妈，我说过了，我会带我喜欢的女孩过来。至于小婉，不必担心她没男伴。”

　　　　说得云淡风轻的，完全让人听不出他对覃婉的在意。顾夫人因而脸色瞬间难看了许多，若非顾及这是公众场合，她怕是当场就要发飙了。

　　　　“总之你尽快把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送走，我想你爷爷只会希望你在这个场合里把我顾家真正的儿媳带到他面前，而不是带外头的一些不三不四的女人过来。钧阳，只此一次，不要再有下回。”

　　　　此刻三人站的位置算是抢眼，再加上顾钧阳没带未婚妻，反而领了个别的女人过来，本来就吸引了一些人物的注意了，这会儿顾夫人也不能说太大声，不过正反苏意是什么都听到了。

　　　　也不是第一回见到这样不待见她的人了，是以这时刻虽说有几分失望，苏意倒也没表现得如何失态。

　　　　说白了，于她而言，顾夫人不过是个刚见面的陌生人，一个陌生人对她不友好甚至深恶痛绝，怎么也伤不着她。若是今天说这些话的换成顾钧阳或者别的什么她在意的人，那效果就要另当别论了。

　　　　顾钧阳周身的怒意开始凛然，苏意不经意间便瞥到了他眼底那层翻涌的风暴。而顾夫人象征性地做完指令后，这会儿已是如战胜了的将军一般，调头走人。

　　　　“顾大哥，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本来，也知道这不是她该来的地方，不过用一场宴会来换他清醒，也不亏了。

　　　　或许今日之后，他便会清楚地看到他们之间的差距，从此对她不再抱有念想。如若是这般，总也还是好事一桩，起码他不必再在她身上耽误自己的青春。

　　　　她早已在数月前便看清了两人之间的种种不可能，人一旦清醒，便很难陷入感情的漩涡中了，很遗憾，她在他们之间的交往中早已醒来，不抱希冀。

　　　　说是冷清残忍也罢，说是别的什么也好，她对他确有过比迷恋更深一些的感情，或许，也可称之为爱意。可归根究底，也许也只是因为那段日子两人相处得太愉快，以至于她贪恋起了这样的美好，舍不得再放手。可那一份美好，到底没有经受住现实的考验。她发现自己对他有意之时，他却只待她以兄妹情分，再加上一个他已名草有主的原因，足以让她狠下心来斩断这份情缘了。

　　　　她亲手斩断这份缘系后，他再对她袒露心迹，除了淡笑拒绝，她又还能做什么呢？有时候感情的东西真是来得快去得也快，而她足够狠心，一旦舍弃的东西，便再不会心心念念地想要追回。

　　　　覃婉和其父出现在宴会会场时，现场里登时一阵热议涌来。苏意此前倒是小瞧了这些高端人士喜好热闹的性子了，看起来八卦这玩意，还真是老少皆宜，贫富皆宜，是国民养料。当然，非良性。

　　　　几乎覃婉才出现，苏意就敏感地发觉自己身周的温度上升了好几个档次。据不完全统计，温度的提升，有超过80％是由好事者灼热的目光供能的。

　　　　而顾老爷子依然还没有出场，这也不奇怪，作为主角，尤其是身份地位高于普通人的主角，通常都是最后出场的。苏意莫名地想起了港剧里头，警察总是最后一个出现的。而在这里，顾老爷子也确实有让人等的资本。

　　　　覃伟恒正在和顾钧阳的父亲交谈，覃婉倒是没点未婚夫被人抢走了的失态，反而是浅笑吟吟地走了过来，“阳，瞧你，我都来了，你还要我主动过来和你打招呼。”

　　　　覃婉脸上的笑痕无可挑剔，而她落向苏意的视线里也无半分呵责之意，甚至在有人迎过来想和顾钧阳碰杯时，她还温婉地朝着苏意柔声道：“苏意妹妹，阳说要带个可爱的小妹妹过来，我就猜会是你，没想到还真让我给猜中了。对了，听说老爷子这宴会上订的餐点都是特级厨师的水准，苏意妹妹有没有兴趣和我过去看看尝尝鲜？”

　　　　从外人的角度看来，这三人还真是太和谐了。苏意在心内冷冷一笑，却也不打算拆穿覃婉。不过苏意妹妹这称呼……嘶，恶寒，她瞬间觉得之间的空气升温是她想太多了。

　　　　顾钧阳却不打算放苏意离开，苏意的手将要抽离之际，他忽地转而握住了她柔若无骨的掌心，低声，却也能让覃婉听到地提了句：“就在我身边，别走。”

　　　　实际上，他也是怕苏意会被覃婉给欺负了，毕竟苏意不是他们这个圈子里混大的人，不会懂得他们这圈子里一些肮脏的手段。对小婉，他虽纵容，却不完全信任。

　　　　这世间唯一能相信的，只有他自己。这是顾钧阳一贯的原则，谁也不能打破。

　　　　覃婉的右手在身后紧拽成拳，她的后边便是一堵墙，故而她也不用担心自己此间的不冷静会被人看见。脸上还强撑着抹笑意，她眼底的狼狈却是无法遮掩的。

　　　　所幸顾钧阳这会儿正在应酬着来客，也没去看她的反应，而苏意即便看到了，也不会说什么。今晚的宴会，她也不过是当成和顾钧阳的饯别宴来看待的，至于顾钧阳所说的顾老爷子想见她的事儿，苏意想不通这里头有几分真假，干脆也就抱着兵来将挡的思想。

　　　　觥筹交错，宾主尽欢。顾老爷子出场时，场中的气氛被掀到了另一个高潮。

　　　　众多的商人之流政客之辈迎上前去想要和老爷子说上几句话，说是趋之若鹜正好合适。也正因此，那些没凑上去的，反而容易被注意到。苏意恹恹地溜了一圈会场，某个时刻，恰巧对上了宁谦墨色浓郁的发梢。

　　　　从侧面望去，他的唇角噙着抹玩世不恭的弧长，他闲适不羁地拘着个高脚杯在手中摇晃，酒红色的液体在杯中轻轻摇曳，荡漾出了魅惑醉人的波浪。琉璃灯打在他的肩头，映得他肩上的肩扣发亮。远远睨着那一群来客，半响他垂下眼睑，状若荒唐。

　　　　苏意惊奇于自己竟能看清宁谦的每一个表情转换，看来学长倒是和她一致，对那群政客名人生不出什么好感来。不过他的表情孤冷漠然，这却是她原来不曾见过的。

　　　　这个少年身上，还真是谜团重重。

　　　　覃婉发觉了苏意的目光游离，再到望见宁谦，这下她会心一笑，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一般，兴奋不已，“苏小姐，那边那位是黑道上有名的太子爷呢，听说他也在京交大读书，苏小姐想来也听说过他吧？”不仅听过，应该还对他抱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心思吧？后边一句，碍于顾钧阳在场，覃婉自是不会说出来自降身份。

　　　　苏意听着覃婉的话，却只觉哭笑不得。换成她激动还可以理解，可这覃婉激动个什么劲儿啊？而且刚刚她还姐俩好地喊着苏意妹妹，这会儿就变成苏小姐了？怪不得人家说：女人啊，你的名字叫‘善变’！

　　　　相比覃婉的得意，顾钧阳在听到‘宁谦’这个名字时立马眸光阴鸷了起来。冷冽的黑眸一扫宁谦站立的方向，他好一阵才换了副温柔模样，轻环住了苏意的肩头，“丫头，我们过去跟爷爷道个喜吧。”

　　　　“小婉，覃伯父在那边，你也别跑太远。”

　　　　对于覃婉，顾钧阳则完全只是例行公事地招待了一声，听不出有多浓烈的情谊在内。苏意都能明白这点，身为当事人的覃婉怎么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