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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酥顿了顿，还是躺了上去。
　　躺上去后，周围一片黑暗。
　　苏酥忍不住在心里喊了一声小甜甜，可是自从进了监狱，系统好像受了什么限制，突地消失无踪了。
　　“闭上眼睛，保持静止姿势，头不能动，眼珠子也不能动。”
　　医生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苏酥依言闭上眼睛。
　　耳边先是一片嘈杂，而后她渐渐失去了意识。
　　她好像回到了明亮而华丽的程家。
　　“小姐，出来吃晚饭了。再不吃晚饭，菜都要凉了。”
　　刘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酥摸了摸额头。
　　她这是回到程家了吗？
　　不对，她为什么会用“回”这个字，难道她什么时候离开过程家吗？
　　她看着镜子里的那个小女孩，粉嘟嘟的脸庞尚带着婴儿肥，脸上还带着泪痕。
　　她刚刚哭了吗？她又为什么会哭呢？
　　“小姐，人是铁饭是钢，您快点出来吃饭吧。”
　　刘姨一直敲着门。
　　苏酥打开门。
　　刘姨蹲下身子，她的眼里满是不忍，“小姐，若是让夫人见到您这般样子，她指不定有多心疼呢。”
　　“妈妈呢？妈妈在哪儿？”
　　苏酥抬眸。
　　刘姨抱起苏酥，带苏酥到三层的共用卫生间，把苏酥的脸擦干净了。
　　“小姐，您怎么又忘记了呢。夫人已经不在了，她不会回来了。您还活着，要好好吃饭的呀今天那对母子吃得快，提前离席了。现在只有程总在，小姐您不用担心。我们下去吃饭吧。”
　　原来母亲已经不在了啊。
　　苏酥既身处其中，又能从上帝视角看清楚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像是自己在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
　　刘姨帮她洗干净脸后，就抱着她下楼。
　　楼梯上碰到了周淑丽。
　　周淑丽这时候还是刚入程家，见到苏酥虽没有个好脸色，但也没冷嘲热讽。
　　三人之间没有交流。
　　刘姨抱着苏酥到了餐厅，程正阳果然还在吃着东西。
　　见苏酥进来，他头也没抬。
　　刘姨打招呼道：“程总，小姐下来吃饭了。”
　　程正阳仍然没有反应。
　　刘姨把苏酥放到程正阳旁边的一个位置上。
　　“挪开。”
　　程正阳对刘姨道。
　　“程总？”
　　刘姨还没懂程正阳的意思。
　　“让她离我远点，我吃饭的时候不想看她。”
　　程正阳示意刘姨把苏酥抱到餐桌另一头。
　　苏酥的睫毛颤了颤。
　　刘姨的神色有些尴尬，但是她对着苏酥还露出笑脸来，“小姐，我们换到另一边吃。菜都凉了，刘姨给小姐去炒两个热菜。”
　　苏酥点了点头。
　　“炒什么菜！”
　　程正阳神色冷冷的，“桌上还有那么多菜，都让苏酥吃了，不要浪费。”
　　刘姨顿了顿，“程总，桌上这些菜都已经冷了，不好让小孩子吃的。”
　　“刘姨，”程正阳挑眉，“你怕是忘了这是谁的家吧。你若还是想在程家干下去，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刘姨顿了顿，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她给苏酥取了一套碗盘，把桌上尚能吃的饭菜都夹到小盘子里，“小姐，这些菜都还可以吃的。”
　　但是没一道是她喜欢吃的。
　　“我想吃西红柿蛋汤。”
　　苏酥讷讷道。
　　程正阳的目光从餐桌的另一头透过来，“苏清在的时候，我就要迁就她。如今她走了，我还要迁就你这么个小崽子吗？”
　　“爸爸……”
　　苏酥怯怯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的态度陡然转变。明明母亲还在的时候，父亲对她也是极好的。
　　“不要叫我爸爸。”
　　程正阳皱眉，极是嫌恶地看了苏酥一眼，“你的模样简直和你母亲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看见你就扫兴。”
　　刘姨扯出一个笑脸，“程总，您何必对一个小孩子动气呢。”
　　程正阳却不应，只道：“菜挑拣好了吗？院子里还有一张桌子，你带着苏酥去那里吃吧。”
　　苏酥眼里立马盛满了泪，她可怜兮兮地看着程正阳，“爸爸，爸爸……”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这一声声“爸爸”并没有把程正阳的心叫软，恰恰相反，程正阳的脸色更加阴沉，一脸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刘姨忙把苏酥抱到前院里头。
　　前边的院子很大，修建了一个小小的凉亭，里面有一桌四椅。
　　刘姨把苏酥安置到椅子上，“小姐，刘姨去帮您拿菜，您乖乖地在这里等刘姨，不要乱跑哈。”
　　刘姨走后，苏酥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她。
　　反倒等来一个混世魔王。
　　住在二层的程不凡拿出一把弹弓，他把一个橡皮糖射到苏酥的身上。
　　苏酥被橡皮糖击中，反射性地抬头去望，额头又遭了殃。
　　“坏蛋！”
　　苏酥喊道。
　　程不凡满脸得意，“你去告状呀！爸爸绝对不会相信你的！”
　　苏酥小脸憋得通红。
　　好在这时候，刘姨回来了。程不凡初来程家，对刘姨还是有些怕的，因而立马从窗户里缩了回去。
　　刘姨看到满地的橡皮糖，心里也略略有数。
　　“真是造孽哦。”
　　她轻声道。
　　“刘姨，”苏酥眼里的泪欲掉不掉，“他打我。”
　　刘姨一把抱住苏酥，“刘姨知道，小姐不哭，不哭。你看刘姨给你带了什么菜。小姐不是想吃西红柿蛋汤吗？刘姨给你做了西红柿蛋汤。”
　　“真的吗？”
　　苏酥粉嘟嘟的脸蛋上立马露出一个笑，可爱极了。
　　“快吃呀。”
　　刘姨努了努嘴。
　　这时已经临近傍晚了，苏酥已经将近一日没有进食，也是饿得紧了，便放开吃了。
　　她吃得狼吞虎咽的，两颊上都沾了饭粒。
　　“小姐，不要用你自己的身子惩罚那些人。”
　　苏酥抬眸，大眼睛眨呀眨。
　　刘姨很是认真，“刘姨也是个打工的，帮不了你什么。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程家未来绝对不会成为你的助力，程家甚至会拖累你。你唯一的出路就是好好读书，自己谋一条路出来。”
　　“读书？”
　　“对。”刘姨点点头，“好好读书。我村里第一个走出去的就是大学生，是他帮我，我才能在程家找到工作。”
　　“刘姨，我知道了。”
　　苏酥乖乖地点头。
　　“好孩子。”刘姨摸了摸苏酥的头，“若是夫人娘家有人，你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啊。”
　　苏酥双眼里满是懵懂。
　　画面突地一换，又换到苏酥所上的公立小学。
　　苏酥要把卷子交给老师。她跑到办公室门口，正准备敲门进去，却不小心听到了办公室门内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新转来的这个苏酥家里还有保姆，可有钱了。今天就是保姆送她来上学的。”
　　“有钱有什么用，她妈妈没了，家里小三上位。学校食堂里的菜那么便宜，她都买不起。身上的衣服常年不合身。要么是松松垮垮，菜市场二楼批发市场五元一件的那种，要么是做工精致却明显偏小。我看她过得可是一点也不好，家长要是心疼孩子，会让孩子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转学过来？”
　　“唉，也是可怜了。小小年纪也没人疼。我看她家保姆对她还不错，但是保姆终究也是外人，能做的也不多啊。”
　　苏酥默默转身，回到了教室。
　　现在还是下课期间，教室里吵吵嚷嚷的。见到苏酥进来，有人小声哄笑。
　　“她的衣服怎么那么丑啊！”
　　“丑女！”
　　“没有妈妈的丑女。”
　　来自孩子的恶意最为单纯，也最让人心痛。
　　苏酥坐在椅子上，拿出课本，默默看着。她一个人坐在教室最后面，没有同桌，倒也清静。
　　画面再度一转，苏酥成为公立小学唯一一个考上重点中学的学生。


第90章　
　　初中，高中，大学……
　　苏酥脑海中印象深刻的事情全都再经历了一次。
　　待到四周恢复黑暗，苏酥已经头昏脑涨了。
　　“好了。”
　　医生冷冰冰的声音传来。
　　苏酥被传送到外面。
　　她睁开眼，周围都是士兵。
　　医生下了诊断，“这位犯人有一定的精神问题，建议后续跟进治疗。”
　　然后苏酥就被送回牢房了。
　　坐在地上的小唐打了一个哈欠。
　　他懒洋洋道：“好玩吗？”
　　苏酥有些无精打采，“还行。小唐，你有联系到外界的方法吗？”
　　小唐挑眉，“有又如何？”
　　“帮我联系白虎他们，我和你之间的恩怨就一笔勾销。”
　　小唐坐起身，神态认真了许多。这确实是一个颇具吸引力的条件。他这次将苏酥拐来未来，多半是出于冲动之下的抉择。如今清醒过来，心里已有三分后悔了。
　　“你说话能算数吗？”
　　小唐问道。
　　苏酥道：“我和你之间的事情，我说的自然能做主。如果你能帮我联系到他们，并且说明我现在的情况，我和白虎他们都不会追究你这次擅自带我过来的行动。”
　　“成交。”
　　小唐勾唇一笑。
　　原本坐在对角的他走了过来，从腰侧取下一件东西，给苏酥戴上。
　　“戴上这个东西，我就能确认你的位置。我稍后会先行离开，而后带着他们来见你。有陆景在，你自然能安然无事。”
　　小唐道。
　　苏酥点头。
　　小唐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黑色按钮。
　　“这可是一次性的，”小唐颇为肉痛，“唉，算了，该用的时候就得用。”
　　他按下那个黑色的按钮，而后便在苏酥面前凭空消失了。
　　囚笼顿时响起警报声。
　　“嘟——”
　　四周大亮，原本只能单面见人的囚牢壁变成双面可见了。
　　苏酥这才看见囚牢旁围着的士兵。
　　她和他们面面相觑。
　　苏酥心里一紧，她是又被小唐坑了吗？她怎么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呢。
　　士兵的长官打开了囚牢的门，他看也没看苏酥，只在小唐消失的地方逡巡了一会儿，像是发现了端倪，而后开始向上级汇报。
　　从始至终，都没有人来询问苏酥。
　　苏酥刚松了一口气，长官的视线却和她对上了。
　　“黑户？”
　　长官目光中有疑惑。
　　苏酥以为他是在喊自己，便上前两步。
　　长官却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囚牢外进来一位士兵，长官向他道：“医生诊断这位黑户需要心理干预治疗，为什么还关押在这里？”
　　士兵敬了一个礼，“报告长官，地下监狱心理治疗师稀缺，我们已经为她预约了。但是预计最快也得下周。”
　　长官皱了皱眉，“犯人越狱，这间囚牢需要特殊处理。让黑户先去心理治疗，回来后重新给她安排囚牢。”
　　“是，长官！”
　　士兵又敬了一个礼。
　　然后他就带着苏酥往外走去。
　　苏酥很是配合，倒不是她想配合，而是对方人数太多，她审时度势之下，暂时没起反抗之心罢了。
　　在明亮恍如白昼的道路上七拐八绕，绕了一会儿就到了所谓的心理治疗室。
　　治疗室里没有一个人。
　　但士兵似乎并不想解释什么，把苏酥扔在这里转身就走。
　　苏酥刚想追上，却发现自己的双脚似乎是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待士兵走之后，房间内传来一个机械声。
　　“犯人19820号，童年缺乏父母陪伴，严重缺爱，心理问题较为严重，现在对你进行第二次心理检测，请你配合。”
　　苏酥瞳孔一缩。
　　她不再挣扎。
　　一道一道心理检测题化为立体的文字，在她的面前闪烁。
　　她需要做的就是选择。
　　把自己心中真实的想法说出来。
　　“拒绝。”
　　“拒绝。”
　　“拒绝。”
　　接连几道题都是情景题，给苏酥设置了一个虚拟的困难，可以自己进行解决，也可以选择向情景题中的父母亲人求助。
　　但是苏酥都选择了拒绝。
　　而后，又有若干道身临其境题。
　　就像是玩游戏一般，苏酥与不同性格、不同背景的虚拟人物相处一段时间，其中有一部分人对苏酥产生了好感。
　　这一部分人中有人对苏酥做了各种小暗示。但苏酥并没有发现，她一如既往都忽略了。
　　又有一些人向苏酥表白。
　　对方话音刚落，苏酥十分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我爱你。”
　　在虚拟世界中和苏酥相处了一个月的虚拟人物表白道。
　　“我不爱你。”
　　苏酥眼神冷漠，“而且我永远都不会爱上你。”
　　“嘀——”
　　“犯人19820号检测结果准确，马上安排心理治疗。”
　　在科技高度发展的未来，心理治疗的手段花样百出。其中，回溯时光的心理治疗法最受人欢迎。
　　先研究是什么导致了心理问题，而后回溯时光，设置相对完美的虚拟情境，让病人重现经历一次。虽然只是虚拟情境，但是研究结果表明，经历过这一心理治疗的病人病情能够得到很大的缓解。
　　被心理检测仪判定为“缺爱”的苏酥则被投放入一个相对完美的童年里。
　　在这个情境中，母亲苏清没有早逝。她带着苏酥和程正阳离婚，嫁给一位大学教授。
　　生活简单而又幸福。
　　她按照正常人的轨迹，18岁刚考完高考，上了一个普通的学校。
　　父母也很高兴。
　　那位“父亲”笑着道：“我的女儿不需要成龙成凤，平凡是福，只要她开开心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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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是做了一场梦，苏酥醒来的时候，却没有上次做心里检测时候那般头昏脑涨。
　　恰恰相反，她轻松极了。
　　心里长久而沉重的负担被人取下，她一时神清气爽，便是瞧着这全白的房间，也不再感到压抑，而是多了几分喜欢。
　　这时候，她才意识到，虽然自己表面上不曾在意，也早早的与程家断了联系，但她心底深处，对程家、对程正阳都是有着恨的。
　　恨由爱生。因为在意，因为介意，因为无法摆脱家庭的影响，她即使掩饰得再好，心里的负担却一直都在。
　　也正是因此，上次做心理检测的时候，她的记忆深处，能把程家的一切还原得那么清楚。
　　就连程正阳那嫌弃而疏远的眼神也不例外。
　　而现在的她却没有那么介怀了，她在放下了。
　　“犯人19820号心理治疗第一阶段结束，现在进行第二阶段……”
　　“……第二阶段结束，现在进行第三阶段……”
　　“犯人19820号心理治疗结束，检测显示心理问题已得到极大的改善，可以投放到集体监狱生活。”
　　“嘀——”
　　房间外的士兵走了进来。
　　苏酥再看向他，便觉得他也没有那么可怖了。这个所谓的地下监狱，并没有想象中的吓人嘛。
　　小姑娘不再肃着脸，恢复了她这个年纪该有的快活和肆意。
　　“你是这里的守卫吗？”
　　苏酥瞧着士兵，眉梢眼角皆是笑意。
　　这是个漂亮异常的小姑娘。
　　她的目光柔柔的，软软的。
　　她就这样看向士兵，目光中不再抱有恐惧、敌意和隐隐的防备，而是一种天然的单纯与信任。
　　这足以使士兵冷硬的心肠也软和下来。
　　他的面盔由中向外收拢，露出了少年黑黢黢的面庞。
　　“嗯，我是这里的守卫。”
　　他的笑容明朗而阳光，“你现在看着比刚进来的时候好多了。”
　　他笑，苏酥也笑。
　　士兵走在苏酥身侧，不像是看管着苏酥的守卫，反倒是像苏酥的好朋友似的。
　　“我要在这里待多久啊？”
　　苏酥问道。
　　士兵摸了摸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具体的要看审判长的意思。不过你犯的不是滔天的大罪，惩罚肯定不严重。你好好服刑，表现好，是能早点出去的。如果你认识大人物，让他和审判长打声招呼，也可以提早出去。不过真认识大人物的人也不会被抓进来就是了。”
　　“原来还要审判的呀。”
　　苏酥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想要出去？”
　　士兵不解，“地下监狱有很多高科技产品。在外面，心理治疗室只有达官显贵才能配备，单独售卖价格极其昂贵。而且监狱里还有全息网游，只要没犯大罪，表现好，工作努力，都可以排队用。有人还故意使手段进来呢。”
　　苏酥愣了愣。
　　地下监狱原来这么好的吗？
　　二人正走道一个转弯口，迎面走来另一个士兵，听到了这一番言论，嗤笑出声。
　　“确实有在这里混吃等死的犯人，但是外面的世界大而自由，没有人会想不开一辈子待在这里的。”
　　他看了眼苏酥的胸牌，“犯人19820号，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去，去看更广大的世界。”
　　这位士兵又拍了拍苏酥身边士兵的头，“你刚刚那些话可别再说了。他们做犯人的生活和我们做守卫的又如何能比。你是忘了地下监狱的死亡率了吗？”
　　说完这一段话，那个士兵就走开了。
　　身旁的士兵挠了挠头，“是我没考虑周到。你还是听前辈的话，好好改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