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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瑰之痕-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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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拨开她的手,“女士,不要和我开玩笑,我真的很着急。”
  “你叫我女士?”
  他蹙着眉:“你认错人了,我不叫萧子辰。”
  谭珍失笑:“你不叫萧子辰,那你叫什么?”
  他的思绪有半秒的停滞,手在空中划落了下,突然跳下床,向洗手间冲去,根本没注意他此时衣衫不整,是多么的不雅观。
  在进去之间,他蓦地回过头,面对着谭珍的一脸震愕,他挑了挑眉,然后关上门,闭着眼,慢慢走到洗手台前,心急促地跳着。
  “子辰?”谭珍扬声唤道。
  洗手间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谭珍不放心,走过去轻敲了下门,门吱的一声开了。萧子辰眼瞪得大大的,像见到外星人似的,难以置信地瞪着镜子里的自己。
  “子辰……”谭珍又唤了一声。
  喉结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艰难地蠕动了几下,他的眼珠缓缓动了动,脑中突然像安装了一盏幻灯机,无数张影像飞速地一一闪过。眼睛胀得好痛,他一时承受不住,不得不捂住了双眼。
  “能让我单独待一会吗?”他请求道。
  谭珍哦了一声,“身上有没有哪里痛?头还晕不晕?要不要叫医生?”
  “我挺好,挺好……”他喃喃地重复。
  “好吧,你再上床去躺会。对了,子辰,你关叔接到瞳瞳的消息,正在去青台的途中,如果不出意外,很快就能解救出来。”
  “灵瞳?你在说灵瞳吗?”他打了个冷战,浑身的汗毛倒竖。一些记忆如潮水般疯狂地袭了过来,“灵瞳被绑架了。”他一下子记起来了。满地的狼藉,蹦跳的金鱼,铅灰的天空,黑暗的楼梯……他抱着头悠悠地转向谭珍,“你……你是灵瞳的妈妈……”
  谭珍无措地眨着眼,“子辰,你到底哪里不舒服?”
  他扶着洗脸台艰难地笑笑,“真的没事,我……和灵瞳还是恋人?”他摸摸自己的脸,问得很迟疑。
  “你忘了吗,你和瞳瞳订婚了……”
  他眼中急速地闪过一丝愕然,复又低下眼帘,神情恍惚着,“是吗?我看我还是去床上躺着吧!”
  他身子有点摇晃,走路踉踉跄跄的。谭珍上前扶了他一把,他摆摆手,一躺到床上,便闭上眼。
  谭珍看他不言不语,心里面着急,想想还是转身去找医生了。
  漆黑的睫毛颤了颤,他紧紧地闭上眼,感到室内安静得出奇。他不知道那之前与现在相隔是多久。那时,他的脸比这张冷峻些、凌厉些,没这么温和儒雅,他的名字叫裴迪声。
  迟灵瞳手臂骨折,他在病床边陪护了一夜,天还没怎么亮,他悄悄站起身,摸了摸她温暖的小脸,欠身吻了吻,轻手轻脚地出了病房。
  君牧远已经把车停在楼下。路上,他简单向他交待了一些事情,叮嘱不要向别人提起他回香港。这次,他回去是要办一些私事。
  到达香港机场已是下午时分,他打车回市区。灵瞳打来一通电话,语气委委屈屈,埋怨医院这不好那不好。他笑,知道那是因为他不在。他安慰道:“小女生,我很快就会回去的。”
  “说话要算话。”她哼哼唧唧。
  他重重点头,挂上电话,出租车在街角一间僻静的咖啡屋前停下。他看到宋颖戴着墨镜、头上裹着丝巾从一辆宝马车上下来,急匆匆走了进去。他拎着包下车,脚步加紧。
  “迪声,我该怎么办呀?”宋颖一看到他,解开丝巾就扑了过来。
  他僵硬地拍拍她的肩,脸冷着,示意她坐回沙发上,按铃通知服务生暂时不要打扰。“怎么会出这种事?”他扫了眼她看上去还算平坦的腹部。
  宋颖泪啪啪地直往下掉,“你明知故问。迪文一去欧洲就像生了根,你又对我不理不睬,我好受吗?我……一个人去酒吧喝闷酒,有次被人家下了药……”
  “你看清楚那个男人了吗?”他愤怒地一拍桌子,脸色铁青。
  宋颖低下眼睑,遮住眼中的心虚,抽泣道:“我醒来时独自在酒店的床上,根本不知道他是谁。这种事,谁敢声张,宋家和裴家也丢不起这脸,我只好把耻辱咽下去了。谁知……竟然怀孕了。我……真的走投无路,迪文一年多不在香港,我该怎么向他交待?迪声,现在我谁也不敢信任,只有你,你一定要帮帮我,好不好?”她挪到他身边,抓住了他的手。
  他漠然地看着她,“你想怎么处理这个孩子?”
  “打掉。但不能在香港,到处都是熟人。迪声,你陪我去泰国。”
  “不行,我没那么多的时间。你真的考虑好不要孩子?”
  “当然。”
  他站起身,沉思了好一会,“我在玛丽医院有个朋友,她在妇产科做主治医生,我带你去找她帮忙。”
  “口风紧吗?”
  他斜了她一眼,“这个不要你操心。宋颖,我没有立场教你怎样做人,但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为我们之前的感情,也为大哥,也为恒宇。”
  “迪声,你别讲得那么冷漠。”宋颖凄婉地抬起眼。
  他淡淡地一笑,“你再坐会,我回家看下爷爷和妈妈,明天和你联系。”说完,他便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天磊不在家,和几个老朋友去山上打高尔夫,他心头一松,和妈妈聊了几句家常,借口说和朋友有约,洗了个澡,就开车去了医院。这种无法启口的事,托人帮忙,在电话里讲不太方便。
  十二月的香港,不像青台的天寒地冻,气温温暖许多,只是没完没了地下着雨,令人有些烦躁。朋友不在,和家人去国外度假了。他站在医院的走廊上,急得直皱眉头。
  “请问你是不是迟灵瞳的朋友?”一个身穿白大褂的俊雅男子从他身边走过,蓦地又折回来,向他笑着。
  他一抬头,愣了,“是的,你是?”
  萧子辰忙伸出手,“你好。我在桂林路上的咖啡厅见过你,是我送灵瞳过去的,只是没和你打招呼。”
  他记起来了,还有一次在美食府前,他也见过他和灵瞳一起,以为是双方家长见面。他握住萧子辰的手,“你到这边工作了?”
  “不是,是学术交流,刚做了个示范手术。你呢?”
  “我来找个朋友,她恰巧不在。”
  “灵瞳也来香港了?”萧子辰说起灵瞳时,一双俊眸神采奕奕。
  “她没有来。你和灵瞳认识很久了?”他不喜欢别的男人用如此熟稔的语气说起灵瞳。
  萧子辰不自在地欠下头,“我只是对她比较熟悉,我未婚妻是她的好友,有时会说起她。她是个聪明而又可爱的女子。”
  他笑,突然心中一动,“萧教授,你如果方便,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吧!”萧子辰很爽快地答应了。两人就在医院附近的一家茶餐厅吃的晚饭,席间谈得最多的还是迟灵瞳。萧子辰竟然知道她上学时的许多糗事,一一说出来,他还是第一次听说呢!
  “她是聪明,但真的不是个乖学生,有时很让老师头疼,与我这种一板一眼读死书的,简直就是两个类型。”不知是不是喝了点酒,萧子辰非常健谈。
  犹豫再三,他还是开了口。“萧教授,我还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
  他委婉而又含蓄地说起宋颖的事。
  萧子辰神情绷成什么似的,眼神变得非常严肃,“她和你有什么关系?孩子是不是你的?”
  “只是朋友,那孩子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爱的人是灵瞳!”他忙解释。
  萧子辰神情这才好转了些,“如果你做了对不起灵瞳的事,我不会帮你的。”
  “如果真的是我的错,我怎么会请你帮忙呢?”
  萧子辰想了想,“香港的媒体无缝不入,你说这事很隐秘,那我要好好地安排下。不过,做手术前,她要来医院检查下身体,看看胎儿有多大,适合哪一种手术。”
  “好的,那我听你通知。”他把手机号码留给了萧子辰。
  第三天的傍晚,萧子辰给他打来了电话。
  他开车载着宋颖从医院的后门进去的,萧子辰下楼带他们上去。不是就诊时间,大楼里静悄悄的,脚步声在楼梯口回响着,每一下都清晰地叩在心上。
  “迪声,我怕。”宋颖一手的冷汗,紧张地抓住他的手。
  他犹豫了下,便由她抓着。
  萧子辰回头瞟了眼两人紧牵的手,皱了皱眉头。
  妇产科诊室里,一个中年女医生和一个护士已经在等了。两人都不会讲中文,向宋颖询问时,用的是英语。
  宋颖进去检查了,他在走廊上给灵瞳打电话,萧子辰站在检查室外面。
  灵瞳情绪很不稳定,不住地催他回去,他柔声宽慰,说明天肯定能赶回去,灵瞳不开心,他想象她生气的样子,心里面发疼。护士拿着检查单出来,告诉他胎儿很正常。
  他捂着手机,向护士道谢,和萧子辰交换了下眼神。萧子辰回过头,向医生说,孕妇怀孕时有感冒过,吃了药,又没有节制地饮酒,考虑孩子不能留。
  在另一端等着的灵瞳突然来火了,大叫一声:“裴迪声,你去死吧!”
  他正要说话,萧子辰在诊室里喊他进去。他不得不挂上电话。医生说四个月胎儿已经很大了,要做引产手术,孕妇要休息好,还要输血,今天太晚,只有等明天了。宋颖疲惫地挽着他的胳膊,纤细的身子微微颤抖。
  萧子辰把他们送到楼下,宋颖有些细节要问,恳请萧子辰一同去吃晚餐。萧子辰拒绝,宋颖推推他的手臂,他有些心神不定,下楼时又拨了灵瞳的手机,电话不通。
  萧子辰最终同意和他们一同去吃晚餐,他穿了件大衣,坐在副驾驶座。宋颖坐在后座,蜷缩成一团,几项检查让她有点疲倦不堪。
  白天细细密密的小雨,到了晚上,演变成哗啦啦的中雨,雨刮器不住地刷着玻璃窗,视线很不好。红灯时,他又拿起手机拨,还是不通。
  “怎么了?”萧子辰看他焦急不安的样子,扭头问道。
  “灵瞳有可能听到了护士和我的谈话,在和我生气,不肯接电话。”
  “那真的要好好解释下。”萧子辰点头。
  车子在车流中缓缓移动着,他的脸阴阴的,“会不会雨天车内信号不好?”
  “不会吧!”
  “不行,我下车拨拨看。”他方向盘一转,车折向路边。
  不顾密实的大雨,他打开车门,跑到边上,连着拨了两次,电话仍然不通。他的心开始慌乱起来,烦躁地在树下直转。
  “裴总,你上车慢慢打,我来开车吧!”萧子辰见他外衣都淋湿了,忙说道。
  他抿着唇走到车边,“你习惯这边的方向盘吗?”香港的车子与大陆不同,方向盘是在右侧。
  萧子辰笑笑,“道理不是一样吗,能有多难。”他挪了下位置,坐到驾驶座上。
  他从另一侧上了座,刚坐下,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宋颖在后座冷冷地撇了下嘴,“电话不接就那么紧张,你是故意在我面前表现你对她有多在意吗?”
  他没理她,脱下潮湿的外衣,感觉有点冷,雨真是大,里面的衬衣居然也湿了。
  “你穿上我这件吧,不然着凉的。”萧子辰看看他,脱下外套递给他。
  他没有客气地接过穿上,实在是太冷了。
  萧子辰看看前后,发动了车,他低着头继续拨电话。
  雨越来越大,对面车的车灯刺眼地射过来,亮得眼不得不眯起。
  “小心……”宋颖突然大叫一声,只见一辆车响着喇叭呼地从旁边掠过。
  萧子辰笑笑,笑意还没绽开,只见车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庞然大物,黑压压地向他们挤来。
  “天……”萧子辰惊呼一声。
  他从手机屏幕上抬起眼,手一抖,手机啪地掉了下去。“向右打方向。”他大叫,去抢方向盘。
  来不及了,车前的玻璃窗先是裂了条缝,接着就像天女散花似的,一片片纷纷向他们飞来。他愕然地转过脸,方向盘不知何时嵌进了萧子辰的胸腔,他感到一股腥热从额头流下来。
  他抬手去摸,世界突然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的身子像一片落叶,轻飘飘地往下坠去。
  天又黑了。
  隔着车窗,听着海浪奔腾着,像匹脱缰的野马向岸边狂奔而来,海滨公路被这种气势震得微微颤抖。不远处,也有一片海,是灯的海洋。在灯光的辉映下,可以看到层层叠叠的建筑、密密的山林、蜿蜒的街道。
  青台,又见青台。
  迟灵瞳动动麻木的脚趾,手撑着座椅,换了个坐姿。虽然只是松了手上的绑绳,但她已很满足。作为绑票,也得有个绑票的样子。只是这绑架的日子不应该是度日如年吗,怎么刷地眨了下眼,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妈妈,进了市区能不能找个酒店住下,我们去吃火锅!”吴小青开了一天的车,又累又饿。黄昏时分,吴青换她开车,她移到后座,半躺着。
  吴青苦涩地笑笑,“小青,你忘了咱们现在的处境吗?”
  吴小青幽幽地哦了一声,像个没得到满足的孩子,可怜巴巴的。
  吴青见女儿这样,心中一疼,又安慰道:“我们最多再熬两天,等上了飞机,妈妈给你点西餐。”
  “飞机又不是餐馆,哪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吴小青嘟哝着,歪着身子看迟灵瞳。“你饿吗?”
  “饿呀!”昨晚被掳上车后,她没吃晚饭,没睡觉,这又坐了一天的车,路上强啃了块面包,她当然也又累又饿,还要时时担心生命的安全。可吴青又不是她妈,她嚷嚷有啥用呢?
  “妈,如果把她饿伤了,关隐达见了,盛怒之下,不答应咱们的要求,怎么办?”吴青趴到前座的椅背上,娇声娇气地问道。
  “你想打什么鬼主意?”进市区的车流很大,吴青小心地开着车,一边注意四周的动静。
  “不一定吃火锅,找个干净的小饭馆,吃个热乎乎的饭,好不好?真的很冷。妈,我不想再吃冷面包了,反正晚上也得找个地方睡觉。”
  吴青腾手摸了摸吴小青的脸,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
  吴小青欢喜得两眼都放光了,她激动地巡睃着马路的两边,“那里,那里,牛肉拉面,我要点双份的牛肉,放许多辣子。妈妈,你看,那面馆很僻静,外面停的都是大货车,没人认得出我们的。”
  吴青想拒绝,可听着女儿咽口水的声音,她不忍心,方向一转,开向了路边的牛肉拉面馆。
  “人还不少,看上去真暖和。”吴小青抢先下了车,呵着手,跺跺脚。
  “你在车上等着,我会给你打包一份带过来。”吴青扭头对迟灵瞳说。
  “知道,知道,最好再带一杯热茶。我不出声,不动弹。”迟灵瞳笑意盈盈。
  吴青看了看她,想想还是又把她双手给绑上,嘴巴里塞了块手绢,这才下车锁门。
  迟灵瞳抗议地瞪着她,真是言而无信的小人。不过,她又有点同情这两母女,她们的逃亡之路在明天就会画上句号了。不知她们是幼稚,还是她们也累了,怎么可能相信关伯伯会乖乖地听从她们的摆布?去多伦多,向南是上海的浦东机场,向北是北京的首都机场,不管是南北都是上千里的路程,任何一个小环节上,她们都有可能束手就擒。她们能逃这几个月,已是奇迹,想飞往国外,简直就是个传说。
  她让吴青对关隐达要求办三份护照,只是暗示关隐达自己非常安全。她晕飞机,在飞机上待几个小时,还不如让吴青把自己撕票了。 若吴青和吴小青是两个国际惯犯,她会恐慌点,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有如丧家之犬的弱女子,她这么合作,真的是怕她们太受打击。但她也感谢她们在她那么纷乱时,将她带出来。此刻,她的心已平静。
  去年的冬天,裴迪声与她一别,从此天人相隔。
  一年过去,一些事情如同经济周期的恶性循环,慢慢萌了芽,接下去会是什么走向,她不想去猜测。
  爱情,带来没有语言可以形容的快乐,但也带来如刀割心般的疼痛。似乎,她总是那个无法让别人驻足的人。太聪明的女子很会安排自己的生活,就是遇到什么曲折,也可以跨越障碍地走下去。
  每个人心里面都有一个薄弱环节,都有一个舍不去的牵挂,这就如同一个隐形的地雷,不知什么时候踩上去,将会是惊心动魄的爆炸。不如远离,不如舍弃。
  你有你肩负的责任和牵挂,我有我要走的方向。没有了你,开始会不习惯,但时间是双温柔的手,她会抹去一切伤痕。爱过就罢了,结局不重要。人生弹指老,狠狠心,也许就过去了。
  “老板,两碗牛肉面,双份牛肉。”面馆里生意不错,吴青和吴小青等了一会,才有一张桌子空下来,不等店员来收拾,两人忙坐了下来。
  一个头发蓬乱稍有些发福的中年妇女从一帘之隔的厨房间出来,手里面拿着块抹布,一边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零钱递给结账的顾客。“马上就好。”她对吴青母女堆出一脸的笑。“车诚,两碗面,加双份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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