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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沐嘉树以为她所说的原谅单是指之前自己隐瞒身份的事情，只是笑了笑，也没有当回事。
　　方静帧打车走了，他们两个不同路，沐嘉树站在街边犹豫了一下，正打算叫个出租，就有一辆黑色的小轿车无声无息停在了他身边。
　　沐嘉树微微一怔，车门打开，露出卫洵面沉如水的脸，简短地说：“上车。”
　　沐嘉树顿了顿，上了车，卫洵看他听话，口气也缓和了一点：“先把湿衣服换了吧，你这样非感冒不可。”
　　沐嘉树拿起后座上纸袋里的衣服，发现标签还没有拆下来，除此之外还有一条干净的毛巾放在一边，细心地用塑料袋包好。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刚才你都看见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卫洵的口气淡淡的，完全不像平日的样子：“你英雄救美的时候，我也在那家店吃饭。”
　　沐嘉树：“……”
　　合着他和方静帧拉拉扯扯这一场大戏，被卫洵看了个全程。
　　沐嘉树有点尴尬，但卫洵又没问，他如果上赶着解释自己跟方静帧什么都没有，反而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了，只好说：“上次我爸生日过后你不就回了部队了吗？怎么回来了？”
　　卫洵好像反应迟钝一样目视前方，过了半天才道：“我有事要跟你说。”
　　这话倒是真的，他赶回来的确是有正经事要说，碰见沐嘉树和方静帧那完全就是一场意外。
　　沐言睿的生日过后恰好赶上新兵集训，卫洵分到了五个小队，只好在第二天就立刻赶回了部队，他本来心里就憋得慌，一段训练结束之后谁也不想搭理，自己叼着根烟蹲在营房后边看云。
　　过了一会烟抽完了，卫洵又拿出一根，还没有点火，身边就殷勤地递上来一个打火机，打着了火向他凑上来。
　　卫洵偏头躲开，看着对方身上的教官服：“……王队长，你这是有什么事吗？”
　　他是五个小队的总负责人，训练的时候负责来回巡视监督，每个小队另有一位队长充当教官，负责教新兵们打军体拳。
　　这个王队长全名是王岩，就是第三小队的队长，卫洵本来认识他，只是刚才巡视的时候心不在焉，这会才反应过来。
　　王岩笑着凑到他身边，低声道：“卫少，我想跟您说个事情。”
　　卫少……还用上这个称呼了。卫洵心里有点警觉，不动声色地道：“你说。”
　　王岩道：“是这么回事，就是咱们第一小队的队长有个舅舅，在电影局工作，然后呢，不小心把沐三少给得罪了。那事没过去多久，他舅舅那位置就莫名其妙被人顶了，现在正在家等通知……哎，要说其实这里面也都是误会，赵队长听说卫少你跟沐家人都挺熟的，就想在你这求个情，不行的话就是递下消息透个口风也好，看看这沐少怎么才能消气，赵队长再想办法补救。”
　　“噢，是这么回事啊。”卫洵压住怒气，皮笑肉不笑地说，“那王队长既然上我这里递话来了，也应该实在点说清楚，具体他们究竟是怎么得罪沐少了，你不能让我不明不白的就去跟我兄弟说情吧？”
　　王岩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不过要说具体是怎么回事就连他也不是很清楚，于是试探着说：“卫少要是不介意，不如我把赵队长叫过来亲自跟你说吧？”
　　卫洵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随手把那支根本就没抽过的烟扔到地上用脚碾了碾，就在附近观望的赵平山已经走过来了。
　　卫洵不耐烦地说：“要说什么，快说吧。”
　　赵平山愣了一下，心道刚才王岩还说卫洵这人没什么少爷架子，平时挺好说话的呢，他也没看出来这好说话在哪里了呀。
　　他的表情变得更谨慎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
　　卫洵说：“事大事小我自己会判断，你既然找到我了，就老老实实说话，别扯那没用的虚套子。”
　　赵平山不敢胡编，只好一五一十地把那天和沐嘉树吃饭时他和冯建龙说的话原原本本重复了一遍，最后又颇有技巧地补充说：“我们那个时候真的是不知道三少的身份，的确是得罪了，一直想当面跟三少道歉，就是见不到人。虽然说起来，这个事里面三少可是一点亏都没吃，但架不住我心里过意不去。卫少，你看……”
　　话还没说完，卫洵甩手起身，一把攥住他的领子把他拎过来，声音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还想让他吃点什么亏？”
　　赵平山连忙说：“我没有这个意思，没有这个意思……”
　　不就是一个男的被口头上调戏了两句吗？调戏的又不是他，生这么大气干什么。赵平山打量着卫洵的表情，忍不住又补充了一句：“部队里面不让私斗……”
　　“干什么呢？集合了没听见啊！卫上校，把手松开！”
　　一声呵斥及时阻止了赵平山挨揍，走过来的人是他们曾经的教官邓立，现在已经四五十岁的年纪了，目光十分锐利。
　　卫洵松开手，赵平山忙不迭地后退。
　　邓立盯着卫洵，严厉地道：“干什么！”
　　卫洵吸了口气道：“报告长官，我刚才发现赵队长在训练新兵军体拳的时候有几个动作不标准，想和他切磋一下，请邓少将批准。”
　　邓立看了他一会，卫洵脸上的怒色已经掩去，表情十分沉稳，他就说：“那你们两个就去演示一下吧。”
　　直到两个人面对面地站在训练场中间了，赵平山的内心还是茫然的，他有点弄不清楚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
　　明明是求情来的，为什么要和他打架？卫洵到底在气什么？这位小爷可是卫家的祖宗，他是肯定不敢赢的，可是假如让着他的话，应该怎么让才能显得不动声色，让对方出了这口气而不是觉得被小瞧了，也是不太好办。
　　赵平山很为难，但是很快，他就会发现自己真的是想太多。
　　卫洵拉开架势，喝了一声：“动手！发什么呆！”
　　赵平山咬咬牙，抬腿横扫，踢向卫洵的右肩，卫洵出掌，横切，架住他的脚，反手一扭，将赵平山向后推出去几步。
　　赵平山踉跄后退，想着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假装摔倒认输，还没有想好，卫洵已经一个右虚步上前，双手成掌同时内砍，击向赵平山两侧肋骨。
　　这一招“虚步斩肋”是军体拳的标准动作，赵平山自己也练，却是头一次见人使得这么快，心里一慌，也顾不得想有的没的，双掌外翻，架住卫洵的手之后迅速反扣他手腕。
　　卫洵唇角稍微上挑，一言不发膝盖上顶，正中赵平山小腹，赵平山扣着他的手立刻就松了，连忙旋身飞踢。
　　卫洵一个转身轻松避开，双脚交错变成马步，拳头横扫击中对方下颏，紧接着飞起一脚，赵平山瞬间飞到两米开外。
　　卫洵从容站好，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平山，慢慢说：“这招‘反弹侧击’的要点就是下盘稳，动作准，不能单单追求速度。你的步子太虚。”
　　周围爆发出巨大的喝彩声，卫洵走到赵平山身前，伸手将他拉起来，敬了个礼淡淡道：“赵队长，不好意思。”
　　赵平山惊魂未定，狼狈地喘着气，苦笑道：“没关系……是我技艺不精。”
　　卫洵转身，敬礼：“报告长官，演习完毕！”
　　邓立不多评价，就代表赞同卫洵的说法：“归队，继续训练。”
　　赵平山走回自己的小队前面，卫洵站在最中间命令：“全员——稍息！立——正！军姿，两个小时。”
　　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训练继续。
　　训练结束之后，赵平山又一次硬着头皮凑到卫洵面前：“卫少……”
　　卫洵打断他：“不用再说了，我的话就代表沐家的态度，我现在可以直接告诉你，这件事我们不会再追究。只不过你舅舅被撤职，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他自己有黑料，自己做出来的结果自己担着吧。”
　　话说到这份上，刚挨了揍的赵平山也不敢再有什么异议。卫洵的做法已经很出乎他的意料，虽然现在身上还有几处隐隐作痛，但都是皮肉伤。
　　干他们这一行的，要是真的想黑人，用点技巧把人给打出内伤还让外表什么都看不出来并不是一件难事，卫洵显然不屑这样做。
　　赵平山身上虽然疼，但其实是松了一口气的，他知道像卫洵这种行为磊落的人，要说不追究那肯定就是真的不会追究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三哥哥，你生气了啊，那你就不要大意的上吧（*/ω＼*）。


第49章　表白
　　所以说像他这种行为磊落的人；　要说不追究那就是真的不会追究了，只不过这事从头到尾被得罪的沐嘉树都没做出任何反应；　一副仙气飘飘手不沾尘的架势，反倒是卫洵这个身份显赫的公子哥自觉主动地冲出来挡在前面，把自己弄得活像个随从保镖一样；　也不知道心里头在想什么，这沐家和卫家的关系还真是有意思。
　　想是这么想；　赵平山一点也不敢表露出来：“谢谢卫少，谢谢沐少。”
　　卫洵道：“谢倒是不必了；　我还有件事情想找你帮忙。”
　　在这等着呢。。。。。。赵平山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堆起笑来：“卫少太客气了；　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卫洵沉吟道：“我记着咱们都是在一所中学里念的书；　你当时在学校里是不是跟一个叫何茂林的人关系很好？”
　　赵平山心里就纳了闷了，他一个小人物，当初倒是跟卫洵上了一所学校；　不过在学校里从来就没什么交集，卫洵多半连世界上有他这么个人都不清楚，最近却不知道怎么回事；　前一阵沐嘉树就提过一次；　今天卫洵又问起来了。
　　他边想边回答说：“是不错；　我们两个当时住一间寝室睡上下铺；　后来毕业了也联系过几次，不过近两年我就没有再见过他了。”
　　卫洵十指交叠，似笑非笑；　帽檐遮挡了他英气的眉眼，在脸上透出淡淡的阴影：“我才问了这么一句，你就急的直撇清，怎么，何茂林近两年是在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你怕连累到你头上吗？”
　　赵平山定了定神道：“卫少我没有那个意思，不过我是真的很久没联系过他了。”
　　卫洵道：“唔，那我就问问过去的事吧。他和文有莲之间的事你知道多少？”
　　赵平山道：“知道他们在一起过，后来又分手了。”
　　卫洵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分手了，何茂林跟你说的？”见对方点头，他又问：“何茂林当时是怎么说的，你给我讲一讲。”
　　赵平山回忆了一下，说：“何茂林这个人……虽然我和他关系不错，也不得不说一句，他的人品不算太好，尤其花心……”
　　说到这里，赵平山看见卫洵瞅着自己，干咳一声解释道：“卫少，我虽然在感情方面也比较乱，但我一直就没有过女朋友，也没有过男朋友。他不一样，他从上学的时候就跟文有莲在一起，一边不愿意分手，一边又喜欢在外面乱搞。”
　　卫洵道：“你说他不愿意分手。”
　　赵平山道：“是。文有莲长得漂亮，家里有钱，又舍得给何茂林花，他当然不愿意没有这个女朋友，可是毕业几年之后，有一次我俩见面，他就突然跟我说他要跟文有莲分手，我当时特别惊讶，就问他为什么。”
　　赵平山摇摇头：“当时何茂林是说，以前单知道文有莲家里有钱，是做生意的，结果最近才发现她们家的生意是黑道生意，他吓得不行，说是怕以后在外面玩的时候被人砍死，这个手必须得分。”
　　卫洵听得也有点哭笑不得：“没想到他还挺有气节的，为了追求自由，金主都不要了。”
　　赵平山道：“他就是也在犹豫这件事，觉得分手了之后就弄不到钱了……何茂林虽然起初混演艺圈，但是就火过那么一小阵子，很快就不行了，也没有多少通告，他又好面子，花钱大手大脚的，离了文有莲还真是过不下去。我听着他这么说，心里面还挺同情文有莲的，可是这个事我也不好管，后来何茂林跟我借了点钱就走了。”
　　这回卫洵没有插嘴——他知道肯定还有后续。
　　果然赵平山感慨地叹了口气，又继续说：“我也知道他是个什么德性，当时把钱借给他就没指望着他能还，结果没想到又过了大半年他来找我，不光钱还我了，还请我吃了顿饭。饭局上他跟我说已经和文有莲分手了，还说自己找到了个来钱快的好办法。”
　　卫洵身子前倾：“什么办法？”
　　赵平山说：“我当时想着不是骗就是赌，说不准他又傍上了哪个富婆呢，我没当回事，也就没具体再问——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后来就联系不上了。”
　　卫洵定定地看了赵平山片刻，点了点头：“好吧，那今天就谢谢你了。”
　　赵平山这些话里面信息量很大，卫洵憋了一肚子话想和沐嘉树说，又觉得电话里讲不清楚，好不容易又熬了几天等到训练结束，立刻匆匆忙忙从军营开车赶到了市里。
　　他到达的时候原本还早，但想起那天沐嘉树说过的话，突然有点不敢见他，在路边随便找了家餐厅进去吃个饭冷静冷静，没想到全程围观了一场大戏，饭没吃好，醋倒是先喝了一壶。
　　他不说话，沐嘉树也不是话多的人，两个人一路沉默地到了家，卫洵说：“去我那里吧，我家没人。”
　　沐嘉树没有说话，只是顺从地跟在他身后进了卫家的门。他对这里太熟悉了，卫洵也没管他，进了门之后衣服都没换，直接去浴室收拾放水，又翻出一套新的睡衣塞给沐嘉树：“洗澡去吧。”
　　沐嘉树张了张嘴，接过东西进了浴室。
　　简单的冲洗过后，身上那种强烈的不适感淡了不少——他有一些洁癖，接触过这种来源不明的水之后如果不快点洗干净，简直觉得浑身的皮都在发痒，这一点卫洵显然非常了解。
　　卫洵正坐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等他，卫家的布置偏于欧式风格，从这里可以眺望到下午的太阳和山岚十分美丽，也衬得卫洵有些渺小。
　　沐嘉树打起精神，在他对面落座：“出了什么事吗？”
　　卫洵转过头的时候脸本来还是沉着，看见沐嘉树的时候又愣了一下。
　　他刚刚洗完澡，头发蓬松，脸色被水汽熏得有点发红，整个人多了一些难得的稚气，显得分外柔软，几缕发丝有点凌乱地拂在额前，一晃一晃的，沐嘉树像是没有感觉，卫洵心里反倒泛起一阵酥痒，很想替他把头发拂开。
　　他不敢再看，强行把目光移到地板上，又看到两个人的影子就挨在一起，那样子反倒比它们的主人都要亲密许多。
　　让人觉得如果时光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如果转瞬间这一辈子就能过去就好了。
　　卫洵吸了一口气，直接说正事：“我已经问过赵平山关于何茂林的事情了……”
　　沐嘉树起初看他的脸色，还以为是除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听卫洵这么一讲才松了口气：“听起来何茂林的性格应该是贪财好色，胆小怕事，我觉得放照片的人不像他。但如果说有人高价从他那里买了照片再扔到我的房间里，我倒是信。”
　　卫洵道：“你说他那么一个吃软饭的小白脸，突然跟别人说找到了来钱快的办法，那会是什么办法？况且日期就是在你出事之前几个月，不觉得有点太巧了吗？”
　　沐嘉树反应很快：“你的意思是他的原意是想用那些照片勒索钱？那就有三个地方解释不通。”
　　见卫洵扬眉，他解释说：“第一、如果要勒索，那最起码应该把条件开出来，不可能单只有照片没头没脑地撇在那里。所以无论照片是不是何茂林照的，中间最起码还有一个人介入了这件事；第二、像何茂林这样一个听说文有莲的家世之后，吓得想和她分手的人，为什么会有胆子用文有莲的亲密照勒索财物呢？这他就不害怕了吗？第三、就算是勒索，他也应该送到文家去，把照片给我干什么。”
　　卫洵听到最后一句，有点没忍住，凉凉地说：“这还不好解释，因为你那时候是文有莲的男朋友啊，勒索你和勒索文家有什么区别。再说了，也说不好是何茂林这个前男友幡然醒悟，觉得自己喜欢的还是文有莲，所以嫉妒你，才故意寄这些照片气你呢。”
　　沐嘉树故作没有察觉到他的情绪，开玩笑道：“那爱情的力量可真伟大啊，能把何茂林那么胆小的人都给逼到这份上。”
　　卫洵脸上写的都是“本少爷很不爽”，抱着肩膀斜了他一眼。
　　沐嘉树说：“三哥，我之前不是也和你说了吗，我就是想看看文有莲为什么主动接近我，才……”
　　卫洵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那方静帧呢？”
　　沐嘉树哭笑不得：“都是误会，我跟她也没关系。”
　　卫洵双手成拳搭在自己的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哦，跟谁都没有关系，只不过是审时度势，觉得什么时候应该演一场戏了，就演一场。”
　　沐嘉树本来就十分微薄的笑意慢慢从脸上沉了下去，沉默地看着他。
　　卫洵用近乎命令地口气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说话！”
　　沐嘉树被动地说：“什么怎么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