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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森林-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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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阿细跟江垣聊天的时候就帮她随口问了句:“你爷爷开酒店的吗?”
  “是啊。”
  
  “那你家酒店招不招礼仪啊?我有个朋友最近在找兼职。”用“你家酒店”这样的措辞有点奇怪,苏阿细正打算撤回,看到江垣那边正在输入,就没动了。
  
  江垣回:“我爷爷又不管这个,她想找你让她自己去问啊,这点事还打算走后门?”
  
  苏阿细斟酌了半天,回给他一句:“行,我让她自己问,你也别跟我说话了。”
  “别别别,我去问我去问。”
  
  她掩着嘴巴笑了一下,在手机黑屏里看到自己眉眼弯弯的样子,笑得好傻。
  
  没一会儿,江垣又来消息:“你可别去做礼仪啊,得一直站着,多辛苦啊。”
  “做什么工作都是辛苦的。”
  “那不行,有我在,你就不能这么辛苦。”
  “别犯傻了你,我跟你能一样吗,我又不是富二代。”
  
  苏阿细不想跟他说太多了。
  因为说再多,想法也接不上轨。
  
  ***
  
  白安安去小森林那天,南州的雪终于停了,太阳难能可贵地出来露了个脸,又迅速藏进了云层。
  
  她们打车去的,到了以后,白安安一边打电话一边给司机塞了一百块钱,苏阿细看着她接过找零,在包里掏钱。
  
  白安安捉住她的手腕,示意不用了。
  她看起来永远都这么大方。
  白安安打电话的语气挺不好的,应该是和对方起了争执。
  
  苏阿细听说她寒假放假之前和学校一个学生会的部长在一起了,对方是江南那边的。白安安一直打心底里瞧不起南方人,觉得南方的男生特别小心眼。不过这个部长是个有钱人,她勉强谈了一阵子。
  
  挂了电话,她的发泄就源源不断地开始了。
  
  情侣热恋的时候,腻在一起缠绵悱恻。吵架的时候,对方身上的无数缺点又会纷纷冒出头来。两个人短兵相接,你死我活。
  
  苏阿细其实不太愿意带认识的人来小森林,除了白安安,也确实没有带别人来过。苏阿细一直把这里当成他们两个人的secret base,这里是和学校不一样的,另外一个世界。
  可是白安安来过以后,就不一样了。
  
  江垣有个很专业的技能——转鼓槌。
  这个技能把kk气得总想找机会把他锤一顿。
  
  不知道江垣私底下怎么被kk批评的,反正他现在打鼓的时候不会转鼓槌了。
  说到底,我们的宗旨就是谁也不能跟吉他手抢风头。
  
  但是即使江垣收敛,来看他的女生仍然络绎不绝。
  对于这些观众从不认脸的后摇乐队来说,出一个靠颜值吸粉的队员真的很难得。
  
  kk不屑地表示:“谁二十岁的时候还不是一枝花来着?”
  
  坐下来也躁动不安的白安安,一直举着手机对着江垣照,场内光线暗,她还开了闪光灯。苏阿细看不下去,劝她:“你别拍,他不喜欢别人拍他。”
  
  白安安“啊”一声:“可是那么多人都在拍呢。”
  “就是因为那么多人都在拍他才不喜欢,但是也没办法,难道你要他当场发脾气吗?”
  
  “什么啊,既然那么多人都在拍,我怎么不能拍了。”
  苏阿细气死了。
  
  白安安发现她的情绪微妙起来,乖乖地把手机放下了,“他们怎么没人唱歌啊?”
  “后摇就是这样的,你去百度百度。”
  
  白安安:“哦。”
  不难看出,她懒得百度。
  
  等后面一个外国乐队唱完歌,白安安的嗨点也到头了,她到暗处去喝酒,玩了一会儿手机。
  
  那头白安安不知道跟谁聊天聊得笑嘻嘻的,这头苏阿细收到一条戾气过重的短信:“你为什么带她去酒吧?”
  陌生号码,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苏阿细没回。
  
  对方又发来一长段话:“她现在每天熬夜状态特别不好,你跟她一个宿舍给她点关怀行吗,她每天睡觉都要吃安眠药,你让她少吃一点,还有别老带她去酒吧这种地方,她还是一个小姑娘啊。”
  
  苏阿细觉得有点生气,又有点好笑,她依然没回。
  
  男生又说:“她不是那种人。”
  这年头,奇葩还都凑成对出没了。
  
  苏阿细:“……”
  
  “刚刚我说话重了,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说她不是会习惯在外面混的人,如果你生气的话,我给你道个歉。你帮帮安安吧,她一个小女生在外地上学挺不容易的。”
  
  苏阿细说:“你有病吧?”
  拉黑了。
  
  周日回到学校,白安安迫不及待地跟乔景分享她在小森林拍的东西。
  两人看得很高兴,苏阿细轻脚走过。
  
  白安安抬头不重地看了一眼,又继续看手机,但她接下来的心思已经不在手机上了,最后实在没忍住,起身冲着苏阿细说:“我贫困助学金的申请没过,老师没给我过。”
  
  苏阿细一愣。
  老实说,白安安过没过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但她还是礼貌地问了句:“为什么?”
  
  “我猜是票选人数不够。”白安安阴阳怪气地说,“你说我们班投票那几个班委,也没谁跟我有仇吧。”
  
  苏阿细去阳台收衣服,淡淡回:“不知道。”
  
  “江垣会不会以为你那份申请还有效,所以……”
  “不会,他办事情很稳妥。”
  
  她打开衣柜,把干净的衣服挂好。
  
  再一回头,白安安已经跟到她面前来了。她倚着床梯看苏阿细,眼神古怪:“啊,说不定他还想帮你争取一下呢。”
  
  苏阿细说:“你的重点不是江垣投了我,而是他没有投你,我可以肯定地跟你说,不存在这种可能。”
  “那你说为什么啊?”
  
  她问完这一句,房间里一阵诡异的沉默,柳惠心揭面膜的动作都变得轻之又轻。
  
  苏阿细一动不动地站在柜门前,过了好一会儿才轻悄悄地把柜门阖上,但是说话的语气已经冷到冰点:“白安安你什么意思?故意这样说话膈应人是吗?”
  
  白安安被她态度吓到,松开握住她梯子的手,往后退了退:“干嘛这么凶啊,我又没说什么。”
  
  “你是没说什么,但你想说什么全都写脸上了。得到了是你的应该得的,得不到就是有人想害你。你这种思想也太奇怪了吧。”
  
  “我只是在猜啊,又没说一定就是他。”
  
  “如果你觉得江垣对不起你你可以去当面问他,凭什么在背后拐弯抹角说他给你不公平对待了,你拿不拿不到这个奖学金名额跟他有什么关系,而且你都没有证据证明他没给你投票,有什么资格指责他做的不对,何况还是在我面前。”
  “……”
  
  “我知道你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一年回不了几次家,是很难受很想家,但是不能就因为这个,每一个人都应该宠着你惯着你像你爸爸妈妈一样哄你开心。”
  
  宿舍里一向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在苏阿细这里有了微妙的变化,柳惠心很讶异,她没想到,这层窗户纸是苏阿细捅破的。
  更没有想到,她只是为了维护江垣。
  
  苏阿细看着面色惨白的白安安,斗胆往前进了一步,希望她说的每一个字都能让她听见:“你在家里是公主,但是你出了家门,什么都不是。”
  
  白安安说:“你干嘛说什么回不回家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而且,我又没说他不好……”
  
  苏阿细说:“他很好,不需要你评价。”
  
  白安安被凶得似乎有点生气,但是她此刻的情绪里面,比生气更多的是担忧。
  
  也许白安安早就看出来大家对她意见颇深的事情,也早就开始担忧,某一天会被孤立。
  
  但是危险的是,她哪怕知道,也绝对不会改变。
  柳惠心比她会处事,乔景比她有钱,苏阿细比她漂亮。
  
  这里面任何一点,白安安都意识不到。
  
  柳惠心在她和苏阿细、乔景的三人微信群里发了一句:“第一次看到你生气诶。”
  
  苏阿细想回点什么,但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接茬。
  毫不夸张地说,她也是生平第一次这么明着跟一个人发火。
  
  现在,好像没有谁比谁更惨一点。
  她也不那么害怕鱼死网破了。
  
  因为有人说过,不管出什么事都会帮她扛着。
  
  晚上电影赏析公选课,江垣在上课十分钟之后才从后门溜进来,苏阿细支着脑袋没看他。江垣坐下来,手肘无意碰了她一下。苏阿细立马缩回去,他奇怪地看他一眼。
  
  苏阿细盯着课本,“你晚上吃什么了?”
  “没吃,打完球洗了澡就过来了。”
  她下意识地拧住眉毛:“我说过多少次了,你到底能不能把你贪玩的毛病改改?”
  
  “我现在已经很少不吃晚饭了。”
  “还总跟我狡辩。”
  “下次绝对不这样了,”江垣搂着她的腰亲了一下她的鼻梁,“么么哒,生气会长痘痘的。”
  “神经病。”
  
  江垣用手帮她撩了一下额前的头发。
  苏阿细把耳机线扯了两道,太乱了,越扯越乱。她往旁边一扔:“帮我弄一下。”
  
  江垣服从命令,一刻也不敢懈怠。
  苏阿细看他勤勤恳恳的样子,语气才缓下来:“为什么白安安的申请没有过?”
  
  江垣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她什么意思,好一会儿才答:“因为上学期一个同学一直都有在申请的,但是开学他漏交表格了,后来补上去,老师觉得他们家情况可能更差一点,就没给白安安这个名额。”
  
  苏阿细沉默片刻,突然苦笑一下:“知道了。”
  
  江垣还没问她这情绪是怎么回事,苏阿细又说:“上次兼职那个事我就是随口一问,你别放心上。”
  “……哦。”
  
  苏阿细从抽屉里缓缓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纸盒,放到江垣的腿上,小声说:“给你买的,别被老师看到了。”
  
  隔着纸盒,溢出来清淡的奶香。
  江垣把盒子打开,里面躺了几个新鲜的泡芙。
  他还没动,苏阿细又把泡芙拿回去,狐疑地问:“过敏吗?”
  江垣笑嘻嘻地说:“现在不过敏啦。”
  
  苏阿细被他甜得笑了一下。
  
  “老婆你真关心我。”
  “我只关心猪。”
  江垣连连点头:“是是是,我猪。”
  
  ***
  
  以前听过一个小故事,伤害只能写在沙子上。
  
  以男生的度量来看,这个故事可以成立。但是在女生之间,伤害只会被刻在石头上,并且有痕迹的地方,永远都会有痕迹。
  至少在苏阿细看来是这样,也许白安安大度得不会跟她计较。
  
  在风平浪静地度过了一周以后,苏阿细跟白安安可以正常交流了。
  
  这种正常交流的情况,不排除大家都是披着一张面皮的,凭苏阿细敏锐的察觉,白安安的面皮更厚实了一些,她有在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什么。
  
  在两个女生的感情冰川彻底消融——也就是白安安彻底放下戒心之前,苏阿细回家过了生日。
  
  奶奶出院了,憔悴了好多。苏阿细给她运回来好多中药,一点一点地抓成小份,一天熬一点。等她分完药已经不早了。
  
  她给奶奶煮了南瓜粥,也给自己煮了一碗。
  
  平淡的生日年年如此,不会有人来给她庆祝,财富、鲜花、祝福,统统鞭长莫及。苏阿细从来没有告诉别人自己的生日,因为她想在每年的这一天,珍惜和奶奶相处的时候最真实最坦然的这一刻,而非被动地接收来自四面八方虚情假意的问候。
  
  只有这一刻,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
  那天晚上,苏阿细睡在自己的小床上,接到了妈妈的越洋电话。
  
  妈妈在电话里的声音格外温柔,她说:“乖宝宝,生日快乐,妈妈永远爱你。”
  那时候,苏阿细心里对父母长存的芥蒂,倏然就被一只大手抚平成了悠远的河流。
  
  入睡前,江垣给她打电话汇报一天的工作情况。苏阿细没怎么在听,她光着脚把房间门锁上,奶奶就睡在隔壁,苏阿细害怕把她吵醒。
  
  等她再把听筒放到耳边的时候,江垣已经说完了。
  周遭安静下来之后,江垣那头的风声细碎地融进了耳朵,苏阿细问他:“你在外面?”
  
  江垣说:“我在走路。”
  “这么晚了还去哪?”
  “去找你啊。”
  
  苏阿细吓得顿了两秒钟,立马从床上蹦了起来。她下床去开窗,小心翼翼地掀起窗帘的一个角落,看到街角的人影正在不疾不徐地靠近。
  
  苏阿细有点慌:“你来干嘛?”
  江垣很平静:“给你送礼物。”
  “我不要礼物。”
  “我都准备了。”
  
  “可是我奶奶在家。”
  江垣大方地说:“没事,我不进门。”
  
  他说没进门就真的没进门,默默地把东西放门口,默默地走了。
  苏阿细等他走远了,才轻悄悄地下了楼,把门口的一个白色的小纸袋拎回去。
  
  她回到房间,把灯打开,取出了里面的一张精致的黑胶唱片。
  是他们乐队的。
  
  上面写了他们每个人的签名。
  
  方启忠。
  蒋渝芮。
  周凯。
  江垣爱苏阿细。
  
  江垣爱苏阿细……
  
  哈哈哈哈哈哈他怎么还没被打死???
  
  翻到背面。
  有他亲笔写的,十六个字。
  
  “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梁启超《少年中国说》)
  
  ***
  
  春天了。
  
  渔村被芦苇荡包围,海面驶过来几艘轮渡,夕阳下的捕鱼队乘风而来,轮渡走过的海面泡沫翻腾,少顷平息。
  
  这样一群人,他们在大海上自由来去一辈子,不需要与外面的世界接轨,每天与可爱的水生物进行跨种族的交流。这些安逸的靠海而生的子子孙孙,他们日升而起,日落而息。沉默终生。
  
  海鸟窜袭,扶摇直上,散了一片青空。
  脚下五米,海浪拍着长满青苔的旧砖。
  这片大海是有腥味的。
  
  江垣蹲在平地上,看底下拍砖的海浪,“以前小时候跟我哥出过海。”
  “出海干嘛啊?”
  “看他们捕鱼啊。”
  “好玩吗?”
  “好玩,”他看着她笑,“有机会带你去。”
  苏阿细点点头。
  
  “你哥哥多大了?”
  “30。”江垣重新低下头去,很小声地说,“如果活着的话。”
  
  沉默了半晌,拔凉的冷风钻进衣襟,苏阿细把帽子盖上,蹲在江垣旁边,“怎么去世的?”
  
  “12年钟楼街液化气站爆炸,当时他去现场报道,看到一些东西,有点受不了,后来一段时间抑郁症反反复复的,在家休养了一年,没好,自杀了。”
  “看到了什么?”
  
  “尸体、骨头、血之类的。还有……活着的人在自己面前死掉。”
  苏阿细自言自语了一句:“抑郁症啊。”
  
  “可能你现在听起来觉得很夸张,但是毕竟电视上看到和亲身经历还是不一样的。他以前走边境,每天都会看到这些东西。”
  
  她点点头,“你想做记者吗?”
  “我也不知道。”江垣蹲着看向海的另一边华灯初上的城市,平静地说,“可能有很多事情我们没办法改变,但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有多可怕。”
  
  海滩上有赶海的群众。
  
  江垣站起来:“走吧,不说了。”
  “嗯。”苏阿细也站起来。
  
  他在海边的小摊铺买了小水桶,手电和小铲子,拉着苏阿细去凑热闹。
  
  苏阿细戴了一副针织手套,用小铲子把礁石上的海产挖起来,挖到一只梭子蟹,倒进小桶的时候,蟹腿缠在她的手套上,甩都甩不开。她委屈地喊了一声:“江垣……”
  
  这螃蟹劲真大,恶意报复似的。苏阿细正在庆幸她带了手套的时候,江垣把这只蟹捉住了,一条蟹腿恶狠狠地攀上他的虎口,刮出一道口子。
  ……
  
  江垣:“它好凶啊。”
  “看着都疼。”苏阿细拿了张纸巾给他擦一擦正在往外面沁出来的血,“去洗一下。”
  “嗯。”
  
  苏阿细在附近的店里借工具帮他清洗了一下伤口,再次抬头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她小心翼翼地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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