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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见到女儿，女儿却已经这么大了。还好，我还抱得动。”
　　宁柠鼻子有些酸。
　　她忍不住抱紧皇龙的脖子。
　　被父亲抱着的记忆，其实，她也完全没有。
　　最后一丝红云被晦暗的夜色吞噬后，路灯也一盏盏亮了。那光会驱赶走黑暗，洒下软软的温暖和明媚，迎来白日的明丽。
　　车喇叭的响动声。
　　皇龙抱着宁柠看向医院的停车坪。
　　一辆车缓缓驶入，宁柠认得，那是黑龙的车。
　　黑龙回来了。
　　皇龙使了个眼色，水龙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将始终呆在办公室的冰玉带向早已准备好的车。那车会将冰玉带回总部，和黑龙的车一起。
　　明白了一切的黑龙，就要见原来的丽兰了。
　　最后的选择权在黑龙的手上。


　　☆、二五六

　　总部还有一些事，皇龙确定宁柠没事就回去了。水龙留在医院，他还有一些工作需要处理。为了不出现在总部，已经“死”掉的地龙和火龙不久后也会来医院。
　　宁柠想快些见到大家，便留了下来。水龙叫了外卖，两人凑合了一顿。
　　吃过晚饭，宁柠忽然想起冰玉。
　　“你很不喜欢她？”还是忍不住问了。
　　水龙几乎没有做任何思考就轻轻点了点头。
　　“不喜欢。她还是黑龙未婚妻的时候，我就不太喜欢她。”顿了顿，他有些苦笑，似乎有些伤脑筋，“其实，只是凭借感觉就不喜欢别人大概不太好吧……可是，真的不太喜欢呢……时刻围着黑龙打转，除了黑龙，什么也不想要的女孩。”
　　是吗？
　　宁柠有些疑惑。
　　水龙看着她充满怀疑的眼神，笑出声来，“不信？”
　　宁柠摇摇头。
　　“因为，水龙你很温柔，很温柔，不是那种只凭借眼睛看就会否定一个人的人。因为你很理性。”
　　“即是说……我撒谎啰？”
　　头摇得像拨浪鼓，宁柠觉得自己多管闲事了。
　　但她只是很好奇，之前水龙对冰玉的态度，和她所认识的那个水龙，差了太远。
　　温柔地看着她，水龙似乎在笑，但那笑容却挣不脱面容的束缚，“被看出来了呢……”一声长叹，最终露出的笑有些苦涩，“你……没错，我的确有些针对她。”
　　“因为……黑龙？”
　　“不……因为我自己。其实，我在欧阳海翼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一不小心，就将冰玉和记忆中的某个人重叠了，那一瞬间，心里很烦……所以，对她的态度不太好。不……不是不太好……是太差了……”
　　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小小的问题，宁柠想问，又不太敢问。
　　“你想问什么　？”水龙轻易看出了她的想法。
　　壮着胆子，宁柠轻声问道，“水龙…那个和冰玉重叠的人，是你以前的女朋友吗？”
　　水龙依旧用温柔的微笑敷衍，“你猜。”
　　宁柠却不敢再猜下去。
　　“对不起……”她的声音很小。
　　水龙没有笑，眉头微微有些皱，望着手中的诊疗记录，顺手丢丢掉，笑了，目光中藏着寂寞。“你觉得我很认真地看病历，其实……我一页都没有看。只是盯着发呆，时而翻一页伪装自己很认真罢了。我脑子里乱得厉害，太乱了……什么都看不进去。”
　　“……”
　　“那个人，是我的初恋，可是，初恋大都是没结果的，很多还浸透着悲伤。更何况，我不过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
　　“对不起，我勾起了你的伤心事……”
　　水龙却还是笑着，说犯不着道歉。
　　“没想到，说出来的感觉其实挺好的。轻松了很多呢……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和别人提起这件事……大概今天被冰玉的情绪传染了吧。听着她的故事的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了过去自己。其实过去的我，有些像欧阳海翼呢……不，我还不如他，至少，他能控制冰玉。我却做不到，我……很没用……”
　　他看向窗外，香港，这座城市中燃起了万千繁星，“我单相思，她知道。所以，她玩弄我了，然后抛弃了我。”
　　只不过是这样的故事罢了。
　　冰玉的事，宛若一颗砸向平静湖面的石子，搅动了所有被掩藏在微笑下的忧伤。
　　宁柠握紧双手。
　　越发后悔自己勾起了水龙那被忧伤渲染的过去。
　　回头看了她一眼，水龙笑出声来，轻轻拍了怕她的肩膀。
　　“应该是我谢谢你。其实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自己永远说不出那件事，永远不敢回忆那份伤害。但没想到，说出口的那一瞬间，竟然这么平静。其实那不过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想来，我甚至不知道那是否是爱。可是……有些情感，大概就算不是爱，伤也刻入了骨髓里。”
　　能轻声说出，也算是一种进步。
　　宁柠安静听着，水龙的表情一如往昔，温柔的微笑，掩盖了所有的情绪，荣姨曾说，龙王社里，将情绪掩藏最深的，一个是皇龙，另一个就是水龙。
　　可皇龙还会和宁柠说说心里话。
　　但却没有任何人能叩开水龙的心扉。
　　他不是没有心，只是将心锁了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
　　每一颗被锁的心里都藏着一个悲哀的故事。
　　“你还记得我曾对你说，我觉得自己爱不了任何人，是吗？”水龙忽然问。
　　宁柠点点头。
　　“其实，不是爱不了吧……是不敢了吧……受伤的感觉，将心一块块剐下的感觉，太痛了。”
　　所以，那个时候，水龙才会对宁柠说，他觉得自己爱不了任何人。
　　因为爱情太痛苦了。
　　经过生命的那个曾经爱着的人，就像微微的夜风，拂过玻璃窗，以为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但玻璃窗却深深的记得，记得却曾有那样一个时候，那股威风，真的存在于他的生命中。
　　现在，水龙越来越喜欢微笑。
　　人们都认为，笑就代表着快乐，却没多少人知道，伪装的笑容也是笑容，是最好的掩饰物，可以藏下无边的痛苦。
　　“那天，你对我说，总有那么一天，我会遇见一个人，一个能让我爱上的人。如果，真有那样一天，就好了。”
　　希望能遇见那样一个人，我能在她面前笑出声，能在她面前真正的开怀大笑。
　　我希望能遇见那样一个人。
　　空气很静。
　　水龙温柔地讲起以前的事情，语气没有任何波动，表情却越来越轻松。和那个人，他竟然记不得一件和快乐相关的事情。情被耗尽，剩下的，唯有悲哀。
　　讲过这一切，他轻轻笑着，有些如释重负。
　　“说出来的感觉真不错，原来……我早已不在意了。”
　　红着眼，宁柠揉了揉鼻子。
　　扯出两张纸巾给她，水龙似乎有些伤脑筋：“我心里轻松了　，你却难受了。麻烦你了，听我讲了这么多话。待会儿地龙看见，肯定会以为我欺负你。”
　　“不会。”宁柠狠狠抽了抽鼻子，“没事。”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
　　总有一天会忘记。
　　“想要喝茶吗？我给你泡。”水龙忽然说。
　　“好，谢谢。”
　　车行驶进医院的声音。
　　他们回来了。
　　宁柠立刻跳了起来，冲出办公室，可才跨出门，却忍不住回头看了水龙一眼。
　　水龙还是笑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微笑。
　　“你还不去？”
　　因为自己不快乐，所以，他希望朋友们都能得到快乐。
　　“水龙，你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呢。”
　　就算心上了锁，终有一日，锁会慢慢腐朽。心会被一双温柔的手带出囚牢。
　　冲下楼，宁柠一眼就看见了带着鸭舌帽和黑框装饰眼镜的地龙。虽说还挺好看……但为什么这个男人就算带上眼镜也是框框男主中流氓系的啊！没救了……
　　地龙身后走着穿着白T恤和牛仔裤的少年。也带着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
　　宁柠认真看了那个少年一会儿。
　　眼泪一点一点涌了出来。
　　“火儿？”
　　火龙！
　　火龙回来了？
　　“火儿？”
　　从伸出手讨要拥抱的地龙身边穿了过去，宁柠奔向火龙，一把扯下鸭舌帽，果然是火龙。
　　“小柠……人家好想……”
　　火龙话还没说完，就被宁柠一把揪住脸颊狠狠捏了几把。
　　“那个，小柠，痛……”
　　“呼……没整容，就是火儿呢……”宁柠松了一口气。
　　而后，从上到下再仔细打量火龙。
　　脸，没事。
　　手，没事。
　　撩起衣服看看，没受伤。
　　终于，宁柠放心了，笑意在脸上晕开，“太好了，火儿。”
　　脸上有些微烫，火龙将头轻轻搁在宁柠肩头，“小柠……我……”抬起头，他的笑容灿烂，“我回来啦！！！”
　　“嗯！”
　　火龙回来了，真好。
　　身子一轻，宁柠突然被人拎着脖子提了起来。
　　地龙一把将她抱在怀里，黑着一张脸，“喂……你都不关心我……”
　　“因为、因为我知道你很厉害啊，一定没事的。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火儿了。很担心……咦？哥哥呢？”
　　“和风龙打架去了。”
　　打架，又出什么事了？
　　宁柠有些不安。
　　地龙却扳过她的脸，逼着她与自己对视，“丫头，你都不关心我……”
　　“因为我知道你很厉害啊！”
　　这算是表扬吗？
　　为什么地龙觉得有点点心酸……
　　宁柠赶紧低下头，亲亲，安慰，安慰一下。
　　“我还难受……”地龙装哭。
　　宁柠赶紧再亲亲。
　　“喂，地龙，三点钟方向，朝上十米。”火龙忽然开口。
　　地龙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立刻放下宁柠！
　　什么情况？
　　宁柠看了看那方向，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皇龙大人英明神武！亲自上场拿枪指着你。”火龙感叹。
　　宁柠：“呃……”皇龙不是说自己回总部了吗？
　　“是谁说我们的超级boss已经回总部了？”地龙苦着脸抱怨了一句。欧阳boss已经离开，皇龙boss依旧固守。“我有种预感。”
　　“什么预感？”
　　地龙幽幽地看向宁柠，一脸忧伤，“我预感我能在你三十岁那天和你滚床单已经算是父亲大人恩赐了……”
　　宁柠：“……说来，逮着欧阳海翼了吗？”
　　转移话题，必须转移话题！
　　地龙摇摇头，“估计他对手中那群杀手下了总攻令后就逃走了。”
　　不过，也无所谓。
　　“他的帮手已经找到，二阶堂兰从那人口中套出了那柄真正杀人的刀的去向，只要想个好办法告诉阿sir，将那只狗弄出来就行了。至于欧阳海翼……”
　　还是留给阿sir和鬼龙院的人操心去吧。
　　“嗯。”
　　宁柠看着地龙，再看看永远一副可爱样的火龙，“欢迎回来。”
　　欢迎回来。
　　站在楼上，水龙笑着看着这一切，松了一口气，“欢迎回来。”
　　大家都没有事。
　　重要的朋友，都没有事。
　　那些彼此爱着的人，也都还有继续相爱的机会。
　　“真好。”水龙没有注意，自己笑出了声。
　　开门声。
　　他循声朝后看去，
　　皇龙的直属手下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伪装成医院的护工，推出了被白布盖着身躯的玛丽的尸体，看见水龙，他们微微点头。
　　“才死？”
　　其中一人点了点头，准备将尸身运走。
　　水龙轻轻抬手，制止住他们，拉开覆盖砸尸体上的白布，看了眼，“太惨了……”他的声音，低得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双手合十，他像在祈祷。
　　被丢下楼的那一刻既然选择生存，为什么不逃走？
　　看着玛丽，水龙轻轻合上她朝外鼓出的双目。
　　“来世，记得做一个好女孩。”
　　（～　o　～）~zZ
　　黑龙站在门口，他从未像现在这样迟疑。
　　里面的那个女人是丽兰？
　　呵呵……
　　难怪，现在风龙身边那个丽兰那么奇怪。
　　可是，面对原来的那个丽兰，他应该说什么？
　　过去，他和她之间，永远是她在主导话题，而他，始终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但如果今天需要他主导话题怎么办？
　　丽兰是他的未婚妻。他和她之间，也不是纯情的拉拉小手的关系。但早在丽兰还是丽兰的时候，那个未婚妻，都不过是一个名号。
　　那样陌生的名号。
　　眼下，丽兰成了冰玉，他必须要见那个女孩。
　　毕竟在一定程度上，冰玉是他的未婚妻。
　　黑龙觉得有些可笑。
　　自己很可笑。
　　她也很可笑。
　　他轻轻推开门。
　　柔和的灯光下，头上包着厚厚纱布的女孩正在逗在鱼缸里摇曳尾巴四下游动的小鱼。听见声音，她扭过头来，看见来的是黑龙。
　　笑容绽放，像一朵绚烂的玫瑰。
　　黑龙也认出她来，面容会改变，唯有眼中的光彩，永远存在。
　　“丽兰……”
　　“黑龙……黑龙！”女孩欢呼雀跃，张开双臂跑来，跃起勾住黑龙的脖子，“我好想你。”
　　用尽一切手段，除掉所有挡路的人。
　　费尽千辛万苦，甚至不惜摔伤自己，用生命赌未来。
　　要的，不过是这个拥抱。
　　终于见到。
　　终于还能紧紧抱住，以往的所有悲哀，也就淡了，无所谓了。
　　他的怀抱，是她的奖赏。
　　……
　　可是……
　　“黑龙……为什么，你不伸手抱住我？”
　　黑龙怅然看着面前的女孩，冰玉，如果他没有记错，她现在叫这个名字。很漂亮，长大一定是个大美人，不定比现在的丽兰差。
　　似乎还不到十三岁呢……
　　好小。
　　黑龙回忆起自己第一次见丽兰，那年她差三个月满十五岁。比他小一岁。那天，丽兰躲在父亲身后，手紧紧拽着父亲的衣角，“你好，我叫做丽兰。”
　　怯生生的，脸红得怎么都藏不住，像个小孩子，用父亲做挡箭牌。
　　“爸爸常提起你。”
　　“丽兰，不是你自己想要见黑龙的吗？”对她的小心思，父亲却不太买账呢。
　　“爸、爸爸，别这样说……”丽兰再次躲进了父亲的身后。
　　黑龙笑了，他还记得，那天他觉得那个女孩很可爱，但也只是可爱罢了。“你好，我叫做黑龙，很高兴认识你。”
　　不过是场面上的寒暄话罢了。
　　丽兰却红着脸笑了，从父亲的身后走了出来。
　　幸福无法掩藏。
　　她轻轻唤他的名字，学着烤蛋糕，精心准备下午茶。将自己所能给的，灵魂、身体、时间、思念，尽数献给他。
　　可是他呢……
　　“黑龙，为什么你都不抱住我？”
　　黑龙不知该如何解释。
　　轻轻拉开冰玉的手，招呼她在沙发上坐定。“冰玉，我想要和你好好谈谈。”
　　气氛变得严肃。
　　冰玉不会猜不到他想要和自己谈什么。
　　“我不要听！”
　　黑龙双手交叉，自顾自说了起来，“冰玉……你该走了……我会送你离开，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皇龙说，你的事情，交给我处理。”
　　“我不要走！凭什么走的是我？被抢了身体的人是我！！付出了这么多……好不容易……好不容易……”
　　好不容易才回了家。
　　才见到黑龙。
　　还有……
　　“凭什么把我和爸爸分开！”
　　“冰玉，你应该知道，对龙王社来说，谁是丽兰，根本不重要，只要有‘丽兰’存在，能和丽兰的父亲保持联络，就行了。至于你的父亲，你回到香港的第一时间选择接近你的父亲，一切会完全不同。”
　　这一步棋，你彻底走错了。
　　身为棋手，要有承担错误的能力。
　　冰玉不再说话，也不再吵闹。
　　安静的，开始诉说。“……黑龙，你还记得吗？当初我定了去阿尔卑斯山滑雪，你却说你很累，说龙王社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
　　黑龙点点头。
　　“你骗人，黑龙。”
　　“……”
　　“其实我知道的。我离开的那一天上午，你和地龙打台球。中午饭后，你和水龙一道排了两个小时的队去看了画展。我记得很清楚，那天展出的是莫奈的真迹。为了安全，场上有很多阿sir，为了莫奈，你不在乎。原谅我调查你，黑龙。我只是很想知道你在做什么。”
　　后来的五天，你说你很忙的那五天。你和风龙虫洞冒险，伪装火龙的男朋友和他拍拖，和地龙打电脑CS，和水龙一道看各种展览、艺术鉴赏大会。
　　所以，我很清楚，你很闲，你只是不想陪我。
　　我始终知道。
　　我在你的心里，轻若尘埃。
　　所以，我很好奇，是我做得不好吗？
　　“之前我问过你妹妹，宁柠……她真是你妹妹？”得到黑龙肯定答复后，冰玉似乎松了一口气，“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还有个妹妹。黑龙，我问过她，你爱上的女孩是什么样的女孩……”
　　宁柠的回答，是善良，纯洁。
　　“黑龙，为了靠近你，我抛弃了我的善良，将纯洁拱手相让。但现在，你却说，你会去爱的，是拥有我为了你所抛弃的那些特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