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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水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水的声音？
　　难道说，他在水面上？
　　心口一紧，亚瑟登时醒转。
　　身下晃荡得厉害。难道他真的在水面上！？
　　为什么他会在水面上？！
　　亚瑟想要挣扎，但整个身体都被紧紧束缚在牙医使用的治疗椅子上。丝毫动弹不得。环顾四周，这里应该是一艘船的船舱，透过窗户可以看见碧蓝色的海水。舱中放置着不少精美的医疗器械，但略懂的人都知道，像这样的没有经过杀菌处理的地方，就算放置着全世界最一流医疗器械，也不会成为白衣天使的福地。
　　这里至多，是一间刑房。
　　门开了，熟悉的剪影。
　　已经换上红色旗袍，长发像过去那样输成美丽辫子的火龙走了进来。
　　“醒了吗？你好啊，亚瑟……喜欢这里吗？”
　　“是你？”虽说头脑依旧不算特别清醒，但亚瑟不可能忘了眼前的少年。几年前，少年是他的玩具，而现在，他在少年的囚牢中。
　　他蛮喜欢这样的段子。
　　有种“虐情”的感觉。
　　“虐情？”
　　火龙捂着脸笑了，笑着笑着，竟然落下泪来。不是喜极而泣，也不是悲哀。只是哭了，只是想要哭，没有任何缘由的、只是想哭而已。
　　“你……真是自我意识强得可笑。”
　　亚瑟，你认为所有人都会爱上你？
　　呵呵……
　　因为你有钱吗？
　　亚瑟，你认为你现在还有多少钱？
　　呵呵……
　　很多？很多是吗？
　　难道你不知道，你所有的现金和能带走的毒】品都被鬼龙院带走了吗？
　　亚瑟白了脸，但还是故作镇定。
　　他毕竟是见过大风浪的人。一点点言语上的打击，还不至于让他崩溃。他知道鬼龙院这个组织，但也不过是从白鸟组获得日本极道世界最大权利的故事中得知鬼龙院罢了，在那个故事中，鬼龙院就是那被俗称为垫脚石的东西。
　　亚瑟丝毫不相信鬼龙院会和自己发生什么冲突。
　　毕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任何关系？”
　　恢复了笑意，盘腿坐在桌上的火龙用手托着脸颊，一脸好奇，“为什么，因为和你没关系？……也对，毕竟招惹他们的是左少清，而不是你。”
　　从亚瑟的表情上判断，他对左少清招惹了鬼龙院是事情毫不知情。
　　火龙将事情说得很清楚，也很明白。
　　没有漏掉任何一个细节。
　　事无巨细的告知，本身也就是对对手的蹂】躏。
　　“其实我龙王社的实力远不如你。亚瑟。真是亏了左少清。若不是他请来鬼龙院，我们可对付不了你手中的那些亡命之徒。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之前你找人在厕所中绑架了我之后，找了一个被国际刑警通缉的变态强】奸犯欺负我们小柠。当时我们很诧异呢，你手中竟然有那样的人。但后来一想，你那藏着精锐手下的岛屿上，应该全是这样的亡命之徒吧？”
　　但那些人，现在已经全都进了印尼警方的监狱，他们中的一部分会被移交给国际刑警。
　　情知自己以彻底失去了一切，亚瑟多少有些仇怨。
　　但对火龙来说，一切才开始。
　　真正的惩罚，会让亚瑟致死不忘。
　　首先，还是言语上的，火龙会告诉亚瑟，其实，只差那么一点点，你就赢了。
　　“我很好奇呢，亚瑟，你抓的那个小女孩，就是我家小柠，她的父亲，就是我们龙王社的最高当权者，皇龙喔……哎呀，你不知道吗？”
　　火龙大惊失色，片刻后，吐了吐舌头，做出一副怪相。
　　“也对，左少清应该想要留着小宁做最后一张王牌。即是说，他毫不在意你是否知晓这件事。即是说……你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块垫脚石罢了，而他早有意图杀你。”
　　亚瑟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水龙从亚瑟的前妻、那位朴太太口中得知，亚瑟有轻微的哮喘，只要他情绪激动，就可能发病。火龙从怀中拿出水龙配置的药物，开始等待，没有忘记添油加醋。“为了左少清这种想要杀了你夺取你手中一切的人，伤害了原本对你忠心耿耿的阿亚，你可真是得不偿失呢……”
　　果然，亚瑟犯病了。
　　火龙托着腮帮子，看得很认真。他从未想到，自己也会将目睹别人的痛苦视为一种快乐。
　　但一分钟后，他跳下凳子，还是将准备好的药对着亚瑟喷了喷。这药是水龙特意准备的，亚瑟如若死了，就白准备了。
　　在药物的刺激下，亚瑟活了过来。
　　“那个混蛋！”活过来后，亚瑟破口大骂。
　　“混蛋？”摇摇手指，火龙撇撇嘴，“那找来混蛋的人，又是什么人呢？为了混蛋逼走队友的人，又是什么人呢？”
　　“我那是为了你！”
　　“为了……我吗？”
　　为了他吗？
　　说什么……笑话呢？
　　当他还是那个对一切都懵懂的男孩吗？
　　真是，蠢死了。
　　火龙的手机指示灯忽然闪了一下。
　　水龙已经准备好了。
　　在水龙下手前，大家给了火龙一点时间报仇，“只要不弄死，想怎么样都行。”皇龙是这样说的。火龙本以为自己会一口唾沫啐在亚瑟脸上，本以为自己会又哭又骂，本以为自己会用尽世上最残忍的手段来折磨亚瑟。
　　但是，他不过是随意和他聊聊天罢了。
　　只是随意聊聊。
　　原来，他早已走了出来。
　　过往，不再重要。
　　眼前这个人，亚瑟，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即将为龙王社提供金钱的人罢了。
　　皇龙说，亚瑟应该还有一笔数额不小的钱藏在某个地方，现阶段，龙王社还查不出那个秘密账号，也没必要逼着亚瑟说出那个账号。
　　龙王社要的只是钱。
　　账号？那东西不重要。
　　水龙给亚瑟的哮喘药是会上瘾的。除了龙王社，没有谁能给亚瑟提供这样的药。他只有向龙王社购买。用很高的价钱。
　　亚瑟就算进了监狱，应该也能找到人帮着购买自己想要的东西。
　　“届时，我们就能一点一点，将他彻底榨干。”皇龙这样说。
　　“皇龙真不愧是几大老混蛋之中的混蛋典范！别人雁过拔毛，他在蚊子腿上都要剐肉！”得知皇龙的想法后，火龙对和自己一路的水龙这样说。
　　“但是，你很满意这样的处置结果，不是吗？”水龙笑问。
　　未做任何思考，火龙点了点头。
　　火龙不想杀人。
　　宁柠也不希望她杀人。
　　对火龙来说，宁柠的想法总是重要的。
　　一个人究竟杀还是不杀，不是他说了算，而是皇龙说了算。
　　更何况，要一个人痛苦，要一个人为曾经犯下的错误赎罪，杀了他，才是最笨的方式。
　　轻轻在亚瑟脸上拍了拍，火龙笑了，“你就要去监狱了，亚瑟，我有一件最美好的礼物送给你。那样礼物，能让你在全是男人的监狱中如鱼得水。”
　　开门的声音。
　　火龙拿起浸泡了药品的纱布，紧紧捂在亚瑟的鼻子上。
　　这种药品可以让亚瑟浑身瘫软，连拿起一张纸的力气都没有。但同时，他的意识却又是彻底的清醒的、可以清晰听见别人的每一句嘲讽，能够嗅到空气中的每一丝古怪的气味，更能明明白白的感受，刀划过身体的感觉。
　　将亚瑟的身体平放在手术台上，火龙靠近亚瑟的耳畔，轻言细语。
　　亚瑟……
　　监狱中，有你最喜欢的东西喔。
　　男人，那里面全是男人。
　　你不是最喜欢男人了吗？
　　“所以，安静，别害怕。等你醒来，你就发现自己的相貌已经变了，你已经成为监狱中的男人最喜欢的那种人。你不是喜欢男人吗？但这一次，你似乎没得挑选呢。你还记得吗？你将我送给你的合作伙伴做床伴的那一天，对我说，‘记得配合’。今天，我将这几个字还给你……”
　　当你被那些男人压在地上的时候——
　　记得配合。
　　亚瑟的四肢百骸渐渐失去气力，但大脑却在药物的作用下愈发清醒起来。他听见火龙拉拢窗帘的声音。听见门开的声音，宛若细雨落在地面的沙沙脚步声。
　　“你好啊，亚瑟。”
　　一个留着长发、带着白色口罩、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过来。
　　“你小心点，千万不要将自己的头发落在这人身上了。会成为证据的。”亚瑟听见火龙低声警告。
　　“你以为你我是谁？我的头发怎么自甘堕落，落在这种人身上？”
　　“你毒舌的功力真是越来越厉害了……简直不明白那些女孩子怎么会为你这种大恶魔尖叫。”
　　“因为这是一个看脸的世界。”
　　“……你赢了。”=　=
　　“谢谢。”^__^
　　“亚瑟，我走了，好好享受吧。”
　　火龙离开，离开前没有忘记对亚瑟浅浅一笑。那笑容无疑是甜美的，但在亚瑟看来，却像是死神的召唤。他望着水龙，眼神中充满探寻，用最后的气力问道，“你是……屠夫？”
　　“你错了，我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医生罢了。”
　　带着白色口罩的水龙小心翼翼戴上消了毒的塑胶手套。没有忘记带上两层。“但是你也知道，在医学上，用人做实验也是必须的，不是吗？”
　　他微笑着，眼神温柔得想西斯廷壁画上的天使。
　　“你要知道，我这是，合法的。另外，我的专业，就是脑科。”
　　他的笑容，温柔得就像圣母。
　　但他的眼神……
　　“恶魔！恶魔……”
　　“恶魔？”水龙轻轻俯下身，在亚瑟耳边说得很轻，“谁……才是恶魔？毁了我重要朋友一生的人？你说，谁是恶魔？”
　　天使会释放恶魔。
　　唯有恶魔，才能降服恶魔。
　　当医生拿起屠刀，他就是最一流的杀手。
　　……
　　水龙做好一切后，已是第二日的凌晨。离开刑房，他看见火龙坐在船舷上，望着浮动着晨光的海面。“搞定了？”
　　“完美。”
　　“是吗……你知道吗，水龙，我被那个人带走的最开始的那几天，我努力告诉自己，他应该是喜欢我的吧。我一直这样努力告诉自己，想要逼着自己顺应命运。因为我家很穷，而他很有钱。我想，如果我能喜欢上这个人，或许他会很高兴，爸爸就会过上好日子。我一直这样告诉自己，这样麻痹自己……但再大的麻木也有散去的一天。我被他送上别的人的床的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我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你还好吗？”水龙轻轻拍了拍火龙的肩头。
　　“但现在回想起来，幸好，一开始我自欺欺人。否则……我早就杀死了我自己。”
　　水龙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抬起头，火龙露出笑容。
　　“我没事。”
　　永远都不会忘记的事情，也有渐渐不那么重要的一天。
　　“搞定这一切比想象中容易。”水龙取下口罩。深呼吸，
　　“我认为皇龙应该给我奖励品！要不是因为我那不堪的过去和这位神经病，我龙王社可不会有这样好的机会……你说，让他把小柠奖给我怎么样？”
　　“你想被绞肉机弄成肉泥丢进大海喂小鱼？”
　　“……也对……地龙的苦日子才开始呢！哈哈哈哈~~~活该！只是可惜，这一次被鬼龙院修三那老头占了便宜。”火龙多少有些失落，如果能真正抢夺到一切就好了。
　　“知足吧。修三不帮忙，我们如何搞得下亚瑟藏在附近几个岛屿的手下？我们的设定是温柔可爱的小小龙，又不是YY小说中的龙傲天。”水龙趴在船舷上，“回香港后，你有什么打算？”
　　望着一望无垠的大海，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女装，火龙笑了笑。
　　“我该做一些必须做的事情了。”
　　现在的他，现在的他连……
　　连给喜欢的女生说，我喜欢你，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喜欢，而不是朋友间的那种喜欢，连对女孩说这样的话，都做不到……
　　他不希望，这只是现在不敢去做的事情，而不会成为永远都不敢去做的事情。
　　一只海豚跃出水，背负着耀眼的晨光。
　　火龙忽然记起，他十二岁生日那年，他父亲忍了三天没有喝酒，没有赌钱，用积攒下来的钱带他去了海洋公园。还记得那个天太阳很大，晒得人几乎脱了水。他们很穷，身上的钱只够在公园里买一瓶矿泉水。但是，他看见了海豚的表演。
　　那天夜里，一整晚，他的梦中，都是海豚的声音。
　　“你在想什么？”
　　“……我想我爸爸了。”
　　他的父亲，连坟墓都没有，连尸体都不知道被丢弃在了什么地方。
　　火龙有些想他。
　　而那个毁了他一切的人……
　　亚瑟，终于会迎来龙王社为他设计的美丽的结局。
　　亚瑟……
　　其实左少清根本算不上是错误。左少清很厉害，但是你也不弱。对你来说，左少清的那点错误并不致命。
　　你知道你的错误在哪里吗？
　　你是一个极很的人，也是一个为了得到想要东西甘愿付出一切代价的人。但是，你似乎忘了一件事，不管你表面披着多么光鲜亮丽的外衣，你骨子里，是个在黑暗的世界徘徊生存的人。
　　黑暗的世界，容不得光亮。
　　又怎么会容你披着“商人”的画皮？
　　又怎么能容得你霸占海岛，建立帝国，大张旗鼓修建自己想要的国度？当你的“英国”在阳光下茁壮生长的时候，你却没有看见藏在米字旗后面的深渊。
　　你热心一切，却忘了聚光灯越多，投射在背后的阴影也就越多。
　　这才是你犯下的最大的错误。
　　……
　　国际刑警找到亚瑟的时候，他独自坐在一间破旧厂房中的摇椅上，神情安详。他的模样变了，变得很美，警方只能通过DNA证明他就是亚瑟。在国际刑警看来，亚瑟帝国的毁灭充满各种匪夷所思，涉及这件事的组织做事做得太过于干净，找不到什么证据。所以，国际刑警想要通过亚瑟做污点证人，加入证人保护计划，从而搞清一切，毁灭涉事的组织。
　　但是……
　　“他的大脑被人动过了！？”调查员Mike暴跳如雷。
　　“是的。我不知道那个人使用了什么方式，但是……亚瑟就算记得，也做不了你们的污点证人。有人动过他的大脑。他大脑中管读写的所有神经中枢全都被毁了。他清楚的知道一切，但什么都办法告诉你们。”身穿白大褂的安迪森说。
　　“可以治疗吗？”
　　“永久性损伤。”
　　“谁做的！”
　　作为全球最负盛名的脑科专家，安迪森深深垂头，眼神中透露着刻骨的妒忌，那眼神看得Mike心惊肉跳，许久，专家才将眼中的妒忌强行压制下去。
　　他只说了一个词。
　　“天才。”
　　不……
　　不是天才……
　　“是魔鬼……魔鬼才对……”
　　Mike本以为一切就这样了，但安迪森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另外，亚瑟应该有糖尿病。长年用药物抑制着，且保护得很好，所有没有任何人发现。可是有人毁了这一切，给他输入了太多的糖分，复发了他的病症。就是说，以后他必须好好爱护身体，否则很容易……您知道……”
　　糟糠之妻不可弃。
　　有些事，只有妻子才知道。
　　“还有什么吗？”
　　“喔，他的哮喘也似乎加重了。”
　　“这不重要。”
　　对Mike来说，这件事当然不重要。因为发现亚瑟的那间废弃的厂房中，发现了不少私人研制的治疗哮喘的药品，足有十余箱，够用很久。那些药对亚瑟似乎很重要，看见别人想要带走那些药品的时候，他的表现就像一只发怒的母兽。
　　“我们是重视人】权的国度。”Mike理了理衣襟，“即便是犯人，也需要人】权。”
　　是吗？
　　他们还不知道，这些药会像一个最合格的婊】子，陪亚瑟很久很久，掏光亚瑟的最后一分钱，而后，抛弃亚瑟。
作者有话要说：　　

　　☆、一八七

　　左少清死后，黑龙回到小轮船，接下来，他们会乘小轮船回雅加达，而后转乘飞机回香港。剩下的事情，就归印尼的阿sir们管了。
　　白鸟凌香看他一脸的不爽，心中自然有了猜想。
　　“你被皇龙说得很厉害？”
　　对这个问题，黑龙不过是简单回应，“和那只老狐狸相比，我似乎还是太嫩了。”
　　“和那群老狐狸相比，我们都太嫩了。”
　　“是啊……”黑龙躺在椅子上，透过船下层的窗户，看着碧蓝色的海底和时而晃过眼前的花色斑斓的小鱼。“我没想到这样浅的海水中也会有小鱼出现。”
　　“少见多怪。但这一条似乎是迷路了。”白鸟凌香放下手中枪，走向黑龙，“黑龙，我想……”
　　“咪……”
　　那只叫做牛奶的小奶喵忽然钻了出来，肉鼓鼓的小瓜子在黑龙的鞋子上抓了两下，似乎想要爬上黑龙的身体。“它太小了，连顺着腿爬上来这种事都不会呢。”
　　捡一只小猫，取一个名字，用一生来记住。
　　然后，永远不再靠近。
　　如此才是最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