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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娘见有生意，脸色好看些许，仔细目测了一下他的样子，手一指：“客官你看，那边挂着的衣服，你拣小的选，那些他应该都可以穿，价钱也不贵。你自己过去随便挑吧。”
　　路楠又点头：“好，谢谢老板娘了。你如果有事就去忙吧，我选好了衣服告诉你。”
　　“我也没什么要紧事，你去选吧，选中了我告诉你价钱。”
　　路楠拉着小孩子过去选架子上挂着的衣服，一眼看到一件青灰色的单衣。这里挂着的衣服料子都不怎么样，只是寻常老百姓穿的短衣长裤。想必老板娘也看出她不是什么富人，所以专门让她来挑便宜的吧。她指着衣服笑了笑，低头问小孩儿：“哎，小兄弟，你喜欢这件衣服吗？喜欢我就买给你。”
　　“……”小孩儿保持面无表情，眼神也有些呆滞，但总算点了下头。
　　路楠有些头疼了：难道这孩子还真是哑巴兼傻子？她仔细看了看，又选了一身灰白的短褐，去付了钱，把两套衣服放进包袱里。拉着捡来的弟弟走出成衣铺，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她带着他急匆匆去找逆旅准备歇息。
　　×××
　　“客人是要住店吗？”肩上搭着布巾的年轻男子笑脸相迎。柜台里站着一个大叔，正在噼里啪啦的拨算盘算账。
　　“对，给我一间房，房间小点就行。”见人家客气的笑，路楠面上也带着笑容，“你带我们去房间，然后送一桶糙米饭来，可以吗？”
　　一桶……小青年的脸瞬间就僵了一下，随后立即恢复笑容，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小人这就带客人您去住房里，饭随后就来。”
　　男子带着路楠拐过柜台，朝后面走去，揭开门帘首先是左右两边的抄手游廊，他们沿着屋檐向正前方行去。男子介绍说左边通向厨房，右边是通向柴房和茅房的，屋檐外是天井。
　　年轻男子直奔靠右边的第一间房间去，打开房门笑着问：“客人您看，这间可以吗？”
　　“哦，可以的。”路楠不好意思地朝年轻男子笑了笑，“小哥你快点去拿饭来给我们行不？我赶了一天的路，肚子挺饿。”
　　“好嘞！两位稍等，饭马上就来！”年轻男子笑容满面，弯腰退了出去顺手关上房门。
　　路楠扫了一眼这间客房，离门三步远的地方有一扇窗户，临窗放着一张书桌。中间有一个矮几，上面放着茶壶茶杯。最里面靠墙搁置了一张床，不算太小，估计她和这个小孩儿两人睡是没问题的。不过，这房间可不像是最便宜的那种，掂掂钱袋，唉，其实她身上并不富裕的，今天又捡了这么个小孩儿。幸好，就快到隆中了，到时候再想办法吧。
　　路楠低头看她还拉着的小孩，走过去把他按到床边上坐着，然后自己也挨着他坐下。她清咳一声，笑眯眯地问：“小兄弟，你听得懂我说话么？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小兄弟”面无表情，眼珠子都不带转一下的：“……”
　　“你真是哑巴？”
　　“……”
　　“那你总不会真是傻的吧？”
　　“……”
　　路楠尴尬地咧了咧嘴，然后垂下头无限泄气地喃喃自语道：“唉，你这样我带着你能怎么办呢？要不明天我离开时还是把你送回原地吧……”
　　叩门声响起，路楠精神一振，赶紧奔过去开门。果然是年轻男子拎着一桶米饭来了，木桶上盖着盖子还冒出丝丝稻米香，对肚子饿得咕咕叫的路楠来说十分诱人。她一手把饭接过去往桌子旁边走：“麻烦啦！多谢！”
　　做惯这事儿的年轻男子似乎没料到路楠会接过饭桶，愣了一下，连忙走过去笑着说：“您可别这么说，小人做这些是应该的。”他把手上拿着的两个碗和两双筷子都放在桌上，“木铲在桶中放着，您吃完叫一声小人就来收拾了。您二位慢用！”
　　路楠叫住他：“等等，有没有热水？吃完饭我这小弟要洗个澡呢。”
　　“当然有当然有，您吃完饭小人就送热水来可以吗？”年轻男子利索地说。
　　“可以啊，这样就再麻烦一下你了。你去忙吧，我们吃饭。”
　　路楠把桶盖打开，陶醉地闻了一下，再把木铲拿出来，给她的小弟盛了两碗饭，然后忽然傻住：“啊，小弟，我每次都是只吃白饭，忘记问你不要配菜可不可以？还有，这两碗米饭够吗？够的话桶里的可都是我的喽！”
　　她两眼看住呆坐着的小弟，见他点了点头，终于放下心来，把饭碗递到他的左手中，又把筷子塞到他的右手里：“那好！快吃饭吧，吃完饭兄长帮你洗澡。”
　　她说完就抱着饭桶拿起木铲埋头大吃起来，并没有注意到当她说要给那个小孩洗澡时，她刚认来的小弟弟，脸上的神情有了一丝松动，身体也瑟缩了一下。
　　吃过饭后，年轻男子带着一脸快要抽搐地神情收拾了吃得干干净净的饭桶和碗筷，又和厨房大叔一起给路楠抬来了一个大木桶，又来来去去好几次在桶里灌了八成满的热水。最后在路楠毫无自觉地满口谢意中，那位年轻男子脸上带着木木的表情离开了。
　　路楠站在门口看着年轻男子跟厨房的大叔离去，然后关上房门，笑着转身：“小弟！来，洗澡吧！”说着大步走上前去准备动手脱他的衣服。
　　从捡来一直到现在，那个小孩儿终于有了表情和动作。他瑟缩了一□体，眨了眨眼，表情有一丝明显的抗拒。
　　“你看你脏成这样，不洗不行啊！说真的不怕你伤心啊，我刚刚看着你脏兮兮的脸真是连吃饭都没有以往那么有食欲了（吃了一桶饭的没食欲？）。今晚不洗澡，我就不让你跟我睡床上！快点哦，乖乖的小孩比较惹人疼爱。”路楠耐心地劝说外加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撒谎，“而且你这么小，不用害羞啦，大家都是男子嘛。”
　　对面的小孩儿一直低下头，此时发出细小的声音：“我……不是……男子。”
　　路楠吓了一跳：“哎呀！原来你会说话？！”
　　


☆、第四章　小妹

　　路楠惊讶完立马就是高兴，一脸惊喜地说：“原来是个小姑娘！唔……你不是哑巴，看这样子，也不像傻子……”她扬着眉梢，眉眼间都是毫不掩饰的笑意，倒是没注意到这样说是否合适，“哈哈！太好了！”
　　她一个人高兴的笑了一会儿，忽然回过神，懊恼地说：“哎呀！瞧我，差点忘记要给你洗澡了，等会儿水凉了可就不好了呢。快快……啊！小弟，不，小妹，你叫什么名字？”
　　对面的小孩子只是外貌的话那可真完全看不出是个小女孩。
　　她听到路楠的话，身子蜷缩得更紧，头完全埋在怀里，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声音：“不洗澡。我姓唐，娘给我取的小名叫阿莹。”
　　她确实太小，不管路楠怎么看都只有□岁左右，而且脸脏兮兮的看不清楚五官，她又一直没开口说话，看不出来也算情有可原。现在一开口听她的声音细细柔柔的，大概就知道是个小丫头了。
　　“阿莹、阿莹、阿莹阿莹……”这样反复念了几遍，路楠又是一笑，“啊，名字真好听，不像我，别人一听就认为是男子的名字。你为什么不肯洗澡？哎！因为我是男的？哈哈，说起来真是巧了，我跟你一样，也是‘女扮男装’。出门在外，男子身份总是方便些。呐，我把自己的秘密都告诉你了，现在可以乖乖跟我去洗澡了吧？”
　　充耳不闻。唐小妞儿就像没有听到她的话一样，保持原来的姿势纹丝不动。
　　路楠端着笑容，耐心地劝道：“你看你这样浑身脏兮兮的多难受啊，自己也不喜欢吧？小姑娘还是干干净净香喷喷的比较好。洗完澡明天就可以穿今天买给你的新衣裳啦，呃，虽然不是什么好看的衣裳。”
　　又等了好一会儿，别扭的唐小妞儿终于慢慢坐好，站起来向大木桶走去。
　　路楠见她肯听话，松了一大口气，也赶紧起身：“你先别脱衣服，我试一下水看是不是凉了。”
　　唐莹闻言止步，转身仰着乌七八糟的小脸看着她，疑惑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路楠有点惊讶：“为什么不对你好，你是我妹子啊。即使刚刚认识不到一天，但既然我已经承认了，那你从今天起就是我妹子！”随即有了一丝沮丧地问，“还是说你不喜欢我这个大姊？”
　　“大……姊……”小小的唐莹轻声低喃，垂下的眼眸中有晶莹闪烁。
　　“哎，这些等等再说，现在你快洗澡。否则水真的凉了还得麻烦店里那个小兄弟再给送来，那多不好是不？阿莹乖啊？”路楠几步走到木桶旁边，弯腰伸手试了试水温，再一次催促道，“现在水温正好，你得洗快一点，再拖就真凉了。”
　　唐莹乖乖地走到木桶旁边，静静地脱掉衣服和长裤，松了松乱糟糟的头发，然后爬到路楠特意搬来的凳子上，双手撑着边沿跳进了木桶里。
　　路楠在一旁看着她脱掉的那两件明显是成人的衣服，就开始叹气：“阿莹，这衣服我们就不要了吧？”
　　正在洗澡的唐莹默默地点了头，路楠有几分不好意思又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你是襄阳本地人？从小周围的人就说我粗心大意，唉，你看，我什么都没问就把你带来这里。现在这么晚了，你家人不见你回家会不会着急啊？”
　　她一直在注意着唐莹，看到她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然后摇头低声说：“我没有家人。”
　　“没事没事，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啊！对了，我还有个兄长叫关羽。在我很小的时候，他离开了家，我们就分开了，以后我带你去见他，他看见你肯定很欢喜。”路楠亟亟接口道，然后又说，“下午街上那两个小孩儿说你是傻子你别……”
　　“装的。”
　　“啊……”路楠满脸真诚地赞叹道，“阿莹真聪明呢，要我就装不来。”
　　一阵静默过后，看到唐莹快洗好了，路楠忽然站起身大叫道：“哎呀，糟了！”
　　唐莹有点被她吓到，细声问道：“怎么了？”
　　路楠羞愧地捶打了一下自己的头，郁闷地说：“我只买了两套外衫，中衣忘记买了，你明天怎么穿啊！”
　　“没关系，我原本就没穿……”
　　“那怎么行！”路楠毫不犹豫地打断道，然后就低着头自顾自地嘀咕着说，“我可不能委屈了小妹子，不然以后兄长知道肯定会骂我的吧……”她抬头对唐莹一笑，“我明天早点起来出去给你买，你先在床上多睡会，顺便等我好不好？”
　　“……好。”唐莹低着头，闷闷地答应道。
　　原来这新来的小妹子这么好说话啊！路楠欣喜地笑了笑，“那你洗好了就快出来擦干身子睡到床上去吧，受寒可就糟糕了呢。”
　　见她点头，路楠忙问：“那我现在抱你出来可以吗？这桶太深……”
　　唐莹慢慢地抬起小脸，朝着路楠张开双臂，她看清楚了她的脸，立时一愣：这小妹子不光皮肤白嫩细腻，一双眼睛黑白分明，头发乌黑乌黑的，五官也很是精致呢，眉眼间尽是灵气。她不太会形容人，就是觉得自己捡来的这个小妹子真是好看，讨人喜欢。
　　抓起预备好的干布巾，仔细地给她擦干了身子。路楠把唐莹放在床上，扯过被子盖住，然后又给她擦头发，一面解释说：“湿着头发睡觉不好，现在小没什么，以后老了会经常头疼的。这样也擦不干，我擦到头发不滴水了，等下你坐着等头发彻底干了再躺下睡觉好不好？”
　　“……嗯。”感受着发间那只温暖的手顺着自己的头发，细心地一点点擦拭着，唐莹的声音有一点点那么难以让人察觉的哽咽。
　　“哎，大姊实在是太难听了……阿莹你以后没人的时候叫我阿姊吧，只当自己多了个名字，不然真是别扭。”
　　“嗯……”
　　……
　　×××
　　第二天路楠果然起了个大早去给她的小妹子买回了亵衣中衣和鞋袜，回来就给她穿上，再套上昨日买的那套青灰色短衣，玄色长裤，头发梳成了丫角状。
　　瞧着穿得整整齐齐的唐莹前后左右上下的打量，路楠用力点头，然后忍不住咧嘴笑出一脸灿烂。
　　唐莹白净的小脸上慢慢浮现可疑的酡红，表情却十分淡定，平声问道：“阿姊觉得小妹很可笑？”
　　路楠慌忙摆手：“不是不是！这怎么可能？我只是觉得我占了大便宜呢，忽然捡了个这么乖巧的妹子，而且长得这么标致！”
　　唐莹低头不语，只是脸上的红晕愈加重了。
　　×××
　　吃早饭的时候，路楠终于想起来要问唐莹：“阿莹，我看你只有□岁的样子，你多大啦？”
　　“九岁。”唐莹斯斯文文地端坐着，小口小口喝稀饭与旁边大口大口啃着白埋头的路楠形成强烈对比。“阿姊呢？”
　　“咦？我看你外表的话最多只有九岁，是个头比较小的缘故吗？”路楠一边埋头大吃一边问。“我生辰是七月十三，今年十六了。”
　　唐莹把空碗推向一旁，轻声地说：“虽然没有家人，但我记得母亲告诉过我，我是八月十六的生辰，今年有九岁了。”她静了一会儿，又说，“阿姊快点吃吧，你不是要赶路？”
　　路楠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碗一推，站起身顺便纠正道：“是我们要赶路！嗯，我想去南阳那边。阿莹你没问题吧？”
　　唐莹摇头。
　　“太好了！”路楠爽朗坦然的扬眉一笑，霎时舒开了眉眼。这笑容立马让她那带着三分英气的秀雅面容上现出了男子似的潇洒清隽：“那咱们这就走喽！咱们姊妹二人一起闯天下去，哈哈。”
　　不管她说的是什么，唐莹原本有没有体味过那种快意，她的嘴角已是隐隐扬起，眉目柔和，轻柔而坚定地点了点头，清澈的瞳眸中也逐渐染上温暖与笑意。
　　×××
　　偷偷从并州关家跑出来的时候，路楠的心情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抑郁担心的。因为这个时代的律法她丝毫不懂，那些户籍之类的东西她都一无所知。但是这个捡来的小妹，真的让她心情完全好了起来！
　　如今她只是一门心思出来四处看看，看完就会去找兄长，不管相隔多远或是那有多难，然后，就跟着他一起，继续做他的妹子。
　　还有……路楠这么想着，又紧了紧自己怀里的阿莹，笑容浮上面容。这趟出来，又多出了这么个乖巧可爱的小妹，关羽见了肯定会高兴的吧。记得小时候相处不多的时间里，他可一直很疼爱她的呢。
　　


☆、第五章　白衣书生

　　　　南阳城外。
　　正值饷食时，路楠和唐莹这日原本是打算在城里呆着第二天再去城外的隆中找诸葛小正太的，但是进城后摸了摸自己的袖袋，灰溜溜地跟唐莹商量好，两人迅速地出城去了，准备在野外打些野味，然后去农户家换些吃食。
　　走了几步，又见到一家看着还挺干净的小食肆，路楠拉着唐莹就往里走。她已经饿得没耐心再找下去了，进去找人搭桌或者付了钱到厨房里吃也不愿空着肚子继续在外面走路。
　　正忙着上饭菜的伙计看到又有人进来，手中端着托盘走向她们两人，满面笑容地道：“两位客人，实在不好意思，小店今日客满了！您二位看是换地方还是在这儿等着有人吃完饭空出张桌子来？”
　　路楠大致扫了一眼小小的食肆，随手一指：“那位公子一个人坐，我们去跟他搭桌好了！小兄弟你快点给我们上一桶白饭两副碗筷两盘素菜端过去就是了！”说完也不等年轻年轻男子回应，就往手指的角落里走去。
　　小伙子一面着急自己手中的饭菜再不端上去会惹客人发怒，一面又怕刚进来的两人会跟角落里那位公子发生冲突。想了想，决定还是先把自己手中端着的饭菜送上桌去，再看那边的情况。
　　路楠几大步走到角落里，那张桌子只坐着一位头戴青色纶巾的年轻公子。桌上放着两盘菜，他正低头吃饭，故而看不到面容。
　　路楠曲起中指敲了敲桌面：“这位公子？”
　　年轻公子抬起头，微微一笑：“两位，有事？”
　　路楠一愣：哟，这男的长得真好看啊！朗眉星目，皮肤比她都好几个层次，虽然显得有些文弱，但的确是比她家兄长更好看！古代遇到的第一枚大帅哥，很有纪念意义的呀……
　　唐莹见路楠发呆，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路楠一下子回过神，笑着说：“我们兄弟二人想跟公子你搭个桌，能否行个方便？”
　　年轻公子点头，好脾气地笑着答应：“那自然是无碍的，二位请便。”
　　路楠笑眯眯地坐下，看着对面的公子细嚼慢咽，又见唐莹已经坐在自己的身旁，抱拳问道：“相逢即是有缘，我姓关，义弟姓唐，敢问公子贵姓啊？”
　　“鄙人姓许。”年轻公子说着放下了碗筷，抬头对上路楠的视线，犹如穿云破月似地优雅一笑。
　　路楠顿时被这个笑容晃花了眼睛。只听“喀嚓喀嚓”的声音响起，这张单薄可怜的木桌子从她放着右手的地方裂开了无数道细缝——
　　唐莹侧目，用惊异的目光看着路楠。姓许的美貌公子微微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