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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双方彻底定下了互杀的信念。

　　　　不过，怎么杀呢？


　　☆、第七十八章

　　乔从前并不知道自己身体里还有其他的乔存在。
　　虽然偶尔也会隐隐有点感应，但她不曾真正往这方面想过，谁会无缘无故觉得自己身体里有其他的灵魂或者是人格存在呢？但这一次她不得不面对事实，并且还得在极短时间内想出办法来与之对抗。
　　但是，该怎么做呢？要怎么做呢？
　　乔无法对那个乔产生任何的敌意，她只觉得对方在吸引着她。那个人也是她啊！为什么她一定要与自己为敌呢？为什么她会存在？难道自己是不完整的吗？
　　乔想起了以前那些缺失的记忆，就连梦境里也不会出现的那些空白，她知道自己忘记了很多东西。但是忘记就忘记了，她也不想把记忆拿回来，因为她觉得那些似乎不是什么好事情。而她既然决定将过去遗忘，就一定有着某个理由，她会尊重自己的选择。
　　只是这个过去，并不那么好对付。
　　也不晓得为什么，本来绿瞳的乔还能略占上风，但随着时间推移，她却觉得对方的力量越来越强。很快，黑乔全面占据的身体，绿乔则退守到只能守住神智不被吞噬的地步。
　　“这是怎么回事？”绿乔十分不解，“你做了什么？怎么力量突然会增强那么多！”
　　就连多洛霍夫扔出的那么多黑色圆球，都只能让黑乔与绿乔分庭抗礼，结果突然一下子对方就占了上风，这让绿乔觉得十分不解。而身为同一个人，黑乔也没想向自己隐瞒什么，带着三分坦白四分得意五分狂妄地道：“因为战争开始了。”
　　“战争会带给我力量；杀戮会带给我力量；绝望会带给我力量！虽然那些生命并非由我亲手收割，但我能听到那些哀鸣。那些异变的人类真是给我很大的惊喜。”
　　异变的人类？什么人类？
　　“自然是外面那些正在围攻密林的半兽人了。你该不会以为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邪恶生物吧？”
　　“当然不是。”绿乔回答道，“瑟兰迪尔说他们都是索伦生出来的。”
　　“是么？或许有一部分是吧。但是现在密林里的这些可是你一手造就的，来自河谷镇你的信徒呢。”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无知真是件好事呢。”黑瞳的乔又笑了起来。
　　不过，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因为那家伙很快就不存在了。这一次，所有阻碍她的人都要去死！
　　在扔掉用精灵王头发做成的魔杖之后，乔走出了房间。她的身体此刻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眼睛却始终保持着如墨般的漆黑。在她走出大门之后，两名精灵走了过来，他们是安塔尔兄妹，一般除了有重要的事被派遣之外，安塔尔和安塞娅都是常年在城堡里面驻守的，其中后者是因为医术精湛，留着处理突发事务。前者则是因为情商欠缺，精灵王觉得放出去乱跑容易出事。
　　因为密林城堡里平时也没什么大事，在乔怀孕之后，这对兄妹基本上就成了她的专属看护。尤其是安塞娅，她差不多把对精灵王的爱慕全部转换到了乔身上，每天照顾得无微不至，好像乔肚子里面怀的是她的孩子一样。此刻见到她出门，不由得走上前来道：“你要去哪儿？刚才已经散步过了，你现在需要休息。想吃什么东西跟我说，别自己变。”
　　乔扭头看了她一眼，嘴里没做声，手却慢慢抬起来。安塞娅还想说什么，安塔尔却猛地将妹妹一拽，两人迅速没入后面的岩壁里。而乔手中的魔法也在此时脱出，猛地轰在了石壁上，将其炸出一个幽深的黑洞。
　　怎么回事？乔不满地蹙起眉，与此同时，她身体里面的某人的声音急切地传了出来。因为不能控制嘴，所以那声音是直接传入她脑子里的。
　　【你不能伤害他们！你怎么敢这样做？】
　　“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做？”乔觉得十分好笑，“那些家伙可是一直都在防着你。”她说着，手腕一扬，将隐身斗篷从魔法口袋里取出，披在身上。然后感应了一下，很快在山洞某处找到了那兄妹的踪迹，又在耳朵上施了魔法，贴近墙壁开始听他们对话。
　　安塔尔兄妹正用自然魔法躲在洞壁后的空隙中窃窃私语。安塞娅对哥哥的行为十分生气，质问他为什么把自己弄进来，精灵王吩咐过不让乔去外面的，万一她自己乱跑出问题了怎么办。安塔尔便十分郑重地给她解释，大王在两年前曾经吩咐过他们一件事，如果有什么时候遇到王后的眼睛变成了黑色，就要立刻避开她，并且也要让别的精灵都避开她，然后赶紧去报告大王来处理。
　　“你看，他们从来没有信任过你。”乔开口说道。
　　【那是因为你。】
　　“就算没有我，他也始终在防着你。对他而言，精灵始终比你重要。如果不是忌惮我，恐怕你现在已经被抓起来上交了。”
　　【那都是因为你才会这样。况且精灵的性命本来就应该比我重要，他们是无可替代的亲人。】
　　简直是莫名其妙，简直是不可理喻。那家伙竟然擅自把自己放低到如此地步！
　　乔眸中透出一抹森然厉色，不可名状的怒气席卷了她。下一秒，庞大的力量自她体内爆出。
　　轰的一声，整座大密林的地面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瑟兰迪尔眉梢微动了一下，回头向后望。他胯‘下的雪白大角鹿不耐地刨了刨蹄子。
　　就在一年前，名为白的大角鹿正式上岗，比起稳重的特拉克特来说，白显得更激进，更勇猛一些，精灵王通常在上战场的时候会骑它。
　　其实正常来说，除了大规模出征之外，精灵王通常还是在城堡里面统筹帷幄的时候居多。但最近这些日子，半兽人的骚扰实在是太频繁，数量也极其巨大，身上还有着许多诡异的工具。就连阻挡外敌的魔法河也无法拦住他们的侵袭，外围的木精灵也被杀了不少，是以精灵王不得不亲自出阵，领导木精灵对战，保护家园。
　　比较诡异的是，那些半兽人前些日子，甚至直到一个小时前还在拼死进攻，花样百出，但不知为何突然变得十分散乱。战阵也不组了，道具也不会用了，完全就变成了一团散沙。
　　就好像本来被控制的木偶突然断掉了操纵线一样。
　　精灵王抓住机会，一轮箭雨就让那批半兽人倒下了一大片。只是在他打算继续冲击之前，后面却传来剧烈的震动，震动中一股强大的魔力爆发出来，惊起了无数飞鸟。
　　下一秒，一个身影穿透了城堡飞出，直朝着精灵王这边猛冲而来！
　　是乔！
　　这家伙没有用飞天扫帚，也没有用其它的飞行魔法，完完全全就是靠自身魔力震荡飞出来。见了这一幕，纵然是沉稳淡定如精灵王也不免被吓了一跳，赶紧驱鹿上前，瞅准机会，一把将乔抱在了怀里！
　　他并没有打算斥责她，因为在她飞在空中的一刻，精灵王就已经意识到面前的这个乔并不是他熟悉的那个。但是他不能放任她就这样自己掉下来，即使还在半空的时候，对方就已经把魔杖对准了他。
　　在那具熟悉的身体入怀的同时，精灵王的肩头也飚出一簇血花——这还是他已经旋身躲避过了的结果。因为对方本来瞄准的是他的喉咙。
　　只不过下一发魔法就没那么好放了，因为在接住乔的一刹那，精灵王已经攥住了她的手臂，以无可匹敌的强大力量将魔杖夺走，随手扔在一边。乔两手都被他抓住，没法暴起伤人，于是她张开口，狠狠一口咬在精灵王的肩膀上，把他的秘银盔甲都给咬出了个窟窿！
　　精灵王：“……慢点咬，小心牙。”
　　不管黑乔有多猛，她用的毕竟还是人的身体，这一口下去，精灵王没咬着，自己倒是满嘴血。她又试图扭转阵地去咬精灵王的脖子，被对方用手一拨，生生地给推了回去。
　　“你也该玩够了。”瞧见乔满身满脸的血，精灵王只觉得心脏微微有些抽搐。在这种关键时刻，乔的人格却突然发生转变，只稍微一想就能知道定然有老鼠混进了城堡里捣乱。多洛霍夫那家伙毕竟也是个巫师，找到某种瞒着他混入城堡的方法不足为奇。不过以乔的能力来说，想干掉他也不算难，问题只在于他竟然趁机偷偷地释放出了第二人格。
　　精灵王曾经在一年前找到了某种秘法，让这部分被分离出的灵魂陷入沉睡中。随着时间流逝，这部分灵魂的黑暗记忆会渐渐消失，最后变为纯白的灵魂后就能与乔进行完美融合。只可惜，偏有老鼠出来捣乱，毁了他的一番计划。
　　不过没关系，他的计划还多得很。
　　就在将乔的头拨开的一瞬间，他的手中泛起绿光，无数的自然之力与生命能量纷纷顺着他的指尖流入乔的体内。怀里的小妻子发出尖利的惨叫声，那声音将外围正在内乱的半兽人和座狼都吓得纷纷后退，有的甚至撞到树上，噼里啪啦地倒成一片。
　　对于吸收绝望与死亡能量的黑乔来说，生命力与希望是最可怕的毒药。再加上精灵王体内不断奔涌过来，强大的但是却并不属于她的爱之能量，很快，她就失去了对身体的占据能力。但是这一次，精灵王却没能把她重新逼回戒指里，在强大的生命能量下，黑暗人格的乔竟完全融化并消失在了里面。
　　下一刻，乔再次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眸重新化作了宛若嫩叶的碧绿。但精灵王的眼里却露出了疑惑之色。
　　“你不是……你是……？”他掌心亮起了治疗魔法，小心地帮乔处理着嘴上的伤，并且帮她刮去大片大片的血迹。但他的语气里却带着疑问和疏离。
　　“很抱歉不是她呢。”乔笑道，“因为我惹了很大的麻烦，所以不得不出来解决一下。”
　　精灵王沉默着没说话。他看着面前的女子连魔杖都不用，只是略一抬手，就将自己和他身上的伤全部治好，盔甲也修补如新，身上的血迹更是清理得半点不剩。这种实力之强，哪怕是他也已经不能奈何半分。
　　“我似乎曾经在火车上遇到过你。”精灵王试探着道，“你比那时候更有自控的能力了。”
　　“原来你还记得。”乔闻言咧嘴笑了起来，这个笑容让她看起来与那个戴上冠冕的精灵王后有着很多相同之处，只是她显得更沉稳，更聪慧，也更加的洞穿世事，饱经沧桑。
　　“恩。”精灵王微微垂眸，面对着这个乔，他突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但最后他还是发出了声音，淡淡问道，“她呢？”
　　“她很担心你，拼了命的与黑暗的我相融合。在你使用自然之光的时候，她终于成功了，所以我才会出现在这里。”
　　精灵王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就连面对那个嗜杀一切的黑暗人格都不曾惧怕半分的他，这一刻却有些害怕起来。
　　之前从不敢想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严格来说，无论是黑暗人格的乔，还是天然系乐观主义的乔，都只是一部分被分裂出去的灵魂。前者是黑暗产物的结晶，嗜杀嗜血，冷酷残暴，极端自我；而后者则是被“一忘皆空”催生出的天然呆，好忘事，好犯傻，智商情商双落马。
　　而现在站在他面前的这个，才是真正的乔。也许在几年前的火车里，她还是一个虽然偏向于黑暗与痛苦，却也被良知不断折磨的痛苦之人。但现在，融合了两个灵魂的她，黑暗的一面已经被彻底碾压，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沉静。对于即使是怀了孩子也有些孩子气的前王后来说，她身上有着说不出的成熟魅力。这种魅力让她的气质再度升华，整个人看起来竟有着不输于精灵的夺目美丽。
　　只是……这并不是精灵王想要的那个人。
　　但是他可以明目张胆地驱逐那个黑暗人格，却没有资格对这一个乔去做任何事情，哪怕她出现的结果是会让某个人永远地离开自己。
　　“你……”精灵王觉得自己应该想说什么，但是才一开口，他就又沉默了。身前的人离他那么近，只要一伸手，就可以像从前一样搂入怀中。但这一刻，他却觉得手臂发僵，不知该怎么做。
　　“孩子……你。这个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她不想生下来的话……但是不行，就算她以后不会再出现，但是这个孩子是他们的！他一定要……他必须得……
　　乔却看着他微笑了起来。她伸出手，缓缓摸上了精灵王的脸。
　　“不要难过。”她说道，“我会把她还给你，只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先借用一下我们的身体。黑暗的我与多洛霍夫合谋，在这个世界造下了非常大是罪孽，我必须要把这些都偿还掉。”
　　“偿还？”精灵王眉心微蹙，“你是说那些半兽人？不行，这些事你做不了。他们已经发生了异变，无法再恢复了，你不能因为这些去冒险！那些事情我会去处理。”
　　“不，可以的。他们还可以恢复。”乔坚定地拂开了精灵王试图拉住了她的手。下一秒，她的身体凭空升起，高高地飞上半空。庞大的巫力骤然爆开，正在战斗的精灵们和半兽人纷纷被震倒。而下一秒，无数的巫力光团都融入半兽人体内，在他们身体里不停地蠕‘动，翻滚着，最后由透明变成血红或者是漆黑的颜色，缓缓从他们体表浮出。
　　这一切看似庞大，却只是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在精灵王露出惊愕神色，并且猛地上前一步的同时，那些黑色和红色的光团纷纷汇聚，以迅雷不及掩耳冲向了乔的身体！
　　一瞬间，天空色彩无比绚烂，而最绚烂的，则是乔口中喷出的一股血泉。
　　但哪怕是在吸收那么多半兽人体内的异变力量之时，乔也好好地保住了肚腹，没有让那里受到一点半点的损伤。
　　在将最后一枚光球吸入体内之后，乔终于无法再维持悬浮在空中的力量，整个人倒栽葱一般跌落下来，被精灵王几步上前接在怀里。看着头顶男子神色复杂的脸，乔又忍不住抬起手来想要触摸他，但却最终因为气力不支而放弃了。
　　“不要难过……”她断断续续地道，“不要难过，我会把她还给你。一切都会好的，虽然我们会暂时离开，但没事的，我会把她还给你……”
　　因为我爱你，瑟兰迪尔。
　　因为我们都爱你。
　　伴随着一道白色的光，浴血的少女骤然在精灵王的怀抱中消失不见。一滴眼泪划过虚空，落在了染满鲜血的地面上。
　　而在密林的外围，数千个人正疑惑地抬起头来，观望四周。他们中大部分是人类，也有着极少量的精灵和矮人，而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在以半兽人的身份向着这里疯狂追杀。
　　安塔尔和安塞娅终于从城堡内冲出，朝着战场方向疯狂跑来。他们身上俱都受了重伤，却连疗伤的时间都不肯浪费，只想着赶紧过来通传情报。只是在到达战场之后，他们却发现整个战场一片混乱，而他们的大王正半跪在地上，冲着一片空荡荡的土地发呆。
　　“大王，王后她……”
　　“——我都知道。”瑟兰迪尔截断了安塞娅的话，略微沉默过后，他又说道，“她走了。”
　　走……了？是逃跑了的意思还是……死……
　　安式兄妹忍不住一起悄悄地后退了一步。
　　精灵王说出了这两句话后，好似全身力气都耗尽一般。他吩咐格兰恩特代他处理给那些恢复原形的人类治伤检查和返乡事宜，自己则不欲再在此地停留，一个人先回城堡去了。
　　夕阳下，精灵王高大的背影看起来无比的萧条。
　　而从周围观了一切的旁人口中得知真相的安塞娅则对王的遭遇感到无比的心疼。王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了，早已经习惯了天天与王后同床共枕的王以后一个人睡，肯定会在痛苦中失眠的。为了抚慰精灵王空虚寂寞的内心，安塞娅特地连夜赶制出了乔的等身人形布偶，趁没人的时候放进了精灵王的寝宫里。
　　然后第二天，那只布偶就被扯碎了。
　　安塞娅：“……”
　　那布偶是用来抱着的啊王你怎么能这么禽兽！
　　精灵王：谁往我床上扔的鬼头人偶？

　　☆、第七十九章

　　灰色的幕，银色的光，白色的雾。
　　虚无承载着天空，承载着大地，也承载着她的身体，她的灵魂。
　　原来我不是我。
　　那我，又是谁？
　　怀着不解与迷茫，乔陷入了沉睡。她在沉睡中撕裂黑暗，穿越空间，离开了那个一度锁住她心灵的世界。
　　只是那颗心，现在已经变得不纯粹了。或者，有可能现在才是最纯粹的。
　　在这篇灰色与白色交织的世界中，乔第一次见到了那个人。那是个本不该与她发生交集的人，她们注定不能同时出现在同一个世界里。但是在这意识虚化的混沌中，她们却意外地相见了。
　　乔看到了另外一个乔。
　　她有着与自己相同的面容，但眼眸中却含着睿智与从容。她的身上有着强大而可怕的魔力。
　　“对不起。”乔说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呢？不知道身体里还有另一个人格吗？因不知道她的存在擅自占据了身体而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