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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过了三途河，远远就见到了那只猴子蹲在河边的大槐树上。看到杨戬过来，他立刻丢了块小泥牌过来。

　　　　“你可快带上吧，老远就看到你身上的神光了。你看那些鬼啊，都快被你晒死了。”

　　　　杨戬四周一看，见地府众鬼缩在阴影里瑟瑟发抖，一副我快要窒息了的表情。默默无言带上了那块丑陋的小泥牌。

　　　　“已经开始了么？”他问。

　　　　孙悟空哼唧了一声，从槐树上跳下来，“也不知道这傻小子想什么呢，阿顾发疯不要命，他也发疯不要命，一个个都不要命！”

　　　　大圣说着说着就怒了，瞧见杨戬表情又觉得没意思，一甩尾巴自顾在前头带路。

　　　　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来表达自己听到阿顾死讯时的心情。他有点接受不了，特别是听到阿顾选择同归于尽的时候，简直憋屈得再闹一次天宫。那个鼻孔看人，喜欢以大欺小的阿顾怎么可以同归于尽呢。怎么可以选择这么一个憋屈的死法呢。

　　　　大圣以为自己已经准备好接受任何坏消息，可得知这样的结局还是难受得哭都哭不出来。他的阿顾啊，无法无天的阿顾啊……

　　　　有一瞬间，大圣的肩膀有一丝佝偻，但立马就站直了。

　　　　自那日他和地府鬼众将前来的阻拦的天兵天将揪着头发揍了一圈儿之后，他就没有再回过上界，终日在地府待着。化身成了一盏为众鬼引路的指路灯，老远都能看见他头顶两根须须，晃得地府鬼众胃疼得要死。

　　　　至于杨戬则回了灌江口。闭门不见客，一堆烂事儿丢给舅舅。气得玉皇大帝派来哪吒在他的府邸门口用不小的声音，委婉地表达了一下想抽死他的意思。

　　　　至于楚天，他回来之后哪儿都没有去。拽着秦广王的胳膊，就问了一个问题：“我想把自己的神力分割下来，修补那些无根命魂，让他们好好投胎，可以么？”

　　　　秦广王刚在混战里折了老腰，一下没听清楚天说啥。

　　　　再等楚天重复了一遍，地府头头嗷一下把闪了的腰又给掰回了原位。在楚天希冀得能把人烧起来的目光中，露出一个便秘的表情。

　　　　“呃……理论上……行的吧。”

　　　　那一刻楚天眼中迸出的光，叫天都晴了。

　　　　已经知道了事情前因后果的秦广王别探照灯一样的眼神闪了一下，无奈地认下了地府还得会科研的可悲命运。

　　　　一番没日没夜的折腾之后，终于可以在今天做分离了。

　　　　杨戬跟着大圣走在七拐八弯的路上，始终有些不放心，遂道：“此次成功之后，楚天他会怎么样？”

　　　　真君关了灌江口的大门，自己则去天南海北寻来许多奇珍异宝——都是地府要的为这次分离做准备的东西。但具体情况他不如悟空那般清楚，不免有些疑问来。

　　　　“虽说做分离修补，但无根命魂有那么多。粗量估算，能修补好完完整整去投胎的大概也就十分之一。楚天再怎么能，体内也不可能装了所有人的魂魄。而且……神力分割之后，楚天的修为大概也会掉。

　　　　至于到何种程度暂时不知，按以前的标准……大概上不了封神榜吧。”

　　　　除了神力的损害之外，还有一些损害是未知的。但楚天坚持这么做，他的理由也很明确。这些神力原本就不是他的，就应该还回去。至于最后会变成一个凡人，还是死了，他也无甚遗憾。

　　　　“反正，我们交情那么深了。我要是死了，就留我在地府打打杂？上次说好的酆都一套房都没给我呢！”

　　　　他笑着这么说，说得多愁善感的白无常啪啪掉眼泪，窝在兄弟的肩膀上，把黑无常的肩膀都哭湿了。

　　　　黑无常：“……”从来都不晓得自己的搭档感情这么丰富。

　　　　“与我想的倒也无二，”杨戬垂下眼帘如此说道，“若能求仁得仁，倒也……”

　　　　倒也什么，他没说下去。说不下去，只觉心里难受。天道祭坛上他亲眼看着阿顾咽了气，等了很久也没等来奇迹。眼见到最后，阿顾的身躯都随着天亮的那一缕光化风而去。力竭之后的他，手都抬不起来，更何况去捉住那一缕尘风。

　　　　阿顾什么都没有留下来，连叫他们带回去，放在老树下祭奠的遗物都没有。

　　　　气氛走向沉重，孙悟空立刻反问：“我不回上界有一段时间了，天庭和西天那边怎么个情况？”

　　　　收起了差点没控制好的情绪，杨戬说：“我为避嫌不曾参与多少，但哪吒时刻有信传来。散仙都和昆仑山的封印都解开了。有人去昆仑山请求西王母主持大局，可惜她不在。也只好自己想办法了。”

　　　　“哈，还有个西王母，”孙悟空笑了一声，“她必是找阿顾去了，否则早就冲下来找我们两个算账了。”

　　　　其实上界没有出多大的乱子，不过是封神榜失灵了而已。

　　　　封神榜失灵之后，那原先的仙籍也就失效了。许多很玄乎的道术法术也就失效了。最明显的，就是原本可以回溯时间的法术已经用不了了。至于类似于点石成金，空中招水这样的小变化之术将来会如何，倒是不知。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原本在封神榜上的神仙们再也没有了天道给予的小便利，对天地规则的探索与领悟上是越来越难了。

　　　　没有了优待，仙人的进阶会更慢。倒不是说以后不能修仙了，只是能成才的会更加少。毕竟这不是远古天地清灵九气溢满的时候。这不由让人猜测，阿顾连斩龙脉的举动，真的只是任性为之，还是说这只是她预备废掉封神榜的一步呢？

　　　　这都无所可知，总归原先被圈养在上界，高高在上不把时间流逝放在眼里的仙人们终于不再被排除在轮回世外。仙籍能够消失了，那么他们死后就彻彻底底要去地府投胎。来生是个什么东西，或者到底有没有来生都不是封神榜说了算。

　　　　仙人们再也不可能凭借着不可除的仙籍妄想着有一日再回九重天了。

　　　　不过短短三个月，昆仑上因为进阶不得，又挨不住时间猛烈冲刷而死去的仙人们很是不少。地府在百忙之中特别在天道祭坛驻扎过，发现这些仙人的魂魄并没有生祭，而是都往地府去了。

　　　　秦广王第一狱里的孽镜台里终于能显现出完整的仙人的一生。

　　　　而奇怪的是，封神榜明明失效了。但与之同名同尊的生死簿却没有消失，还平白多出好多页，据说多出的页数叫判官脸上的皱纹又平白多添了几条，深得都可以在里面种庄稼了。

　　　　这让地府的工作人员们很忧愁，但也松了一口气。毕竟如果没有了生死簿，他们的工作会很难展开。

　　　　十殿阎罗战战兢兢等了三个月，发现姑祖的离世并没有给地府带来太多的不便。不由各个都在心里感念，念了几句：“凡间和上界都是后娘养的，只有地府是亲儿子。”

　　　　万事皆有理，诸多变化唯独规则是不会变的。

　　　　生灵从生到死，这是创世神盘古用自己的死亡，定下的铁则。

　　　　·

　　　　杨戬与悟空七拐八拐到了十八层地狱之下，此鬼蜮之中已将无关鬼众清退，留下了主刀大夫十殿阎罗，和一个被五花大绑绑在手术台上的楚天。

　　　　磨刀霍霍向猪羊，这个画面有点刺激。

　　　　秦广王作为主治大夫，一脸忧心，对着病人家属（？）杨戬与孙悟空道：“剥离神力，这个我们没做过，算是无证上岗。过程可能有点激烈，担心楚天受不了，就把他绑起来了。”

　　　　二人看着连嘴都被布条给绑住的楚天，觉得他可能还没开始就已经受不了了。

　　　　杨戬有点不忍心，问：“不能用稍微平和一些的方式么？”

　　　　“唉，我们也想啊，”秦广王一连声叹气，“可是有些无根命魂已经开始消散了，怕是等不住了。”

　　　　楚天：“……&*（*&（％……”

　　　　孙悟空默默替他解了布条，楚天一脸哀怨，“我不会挣扎的，所以不要绑着我啊。你们这样，我心里压力很大啊！”

　　　　其余阎罗殿主默默点头，其实我们心里压力也很大啊。

　　　　最后，大家还是用稍微平和一些的方式来替楚天分割了神力。手术进行得很成功，不过将神力再与无根命魂做配对，又花了好长一段时间。

　　　　直又过了一个多月，修补完整的魂魄终于在生死簿上有完整的名字。修补工作大成，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带这些无辜之人去投胎。因为生前枉死，秦广王用自己的私权给他们多加了一些福报，求其等来世顺遂。

　　　　而那些不能修补的命魂，只能暂且放逐到深渊之野，就是当初阿顾丢弃死气星星的地方。日后又有什么样的变化如今不得预测。而地藏菩萨则自请驻守此地，叫地府上下众鬼心中皆是感激佩服。

　　　　而楚天在分割神力之后，休息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堪堪恢复过来。他也终于有时间向秦广王要了休假，去散仙都看看，去祭拜一下阿顾。

　　　　作者有话要说：　　临时有事，只能放一点出来，剩下内容今晚或者明晚放出。然后宣传一下新文。

　　　　·

　　　　《麟趾公子＇红楼＇》，铁血皇子X浪荡纨绔，红楼耽美同人。不无脑黑，也不无脑洗，力求有姿势有水平。不看耽美也没有关系，求收藏一下专栏！后头还有很多脑洞~之后会写一个楚天弟子和名门正派传人的BG故事，打打怪捉捉鬼神马哒~

　　　　————新文简介如下：

　　　　闻颐书有一个任苏州织造的老爹，和一个自小体弱多病的妹妹。

　　　　大概是他爹做官太鞠躬尽瘁，太兢兢业业了，于是皇帝老儿又给他爹一个新官当当——两淮盐政巡察使。

　　　　结果他爹赴任不到半年，就活活累死在任上了。

　　　　没办法，他的妹妹只好继续体弱多病出家代发修行，他自己只好带着幸存下来的万贯家财躲到了老师家里低调装不在。

　　　　装了半年，他发现两淮巡盐御史有了新人，名字叫做林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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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章八十四

　　　　“阿顾；　阿顾……醒一醒，醒醒……”

　　　　一声声十分温柔地呼唤里，闭着眼的阿顾睁开了眼睛。她感觉无限的畅意，如同躺在春暖的草坪上睡了一觉醒来；　浑身都舒展开的畅快。

　　　　她睁开眼；　睫毛颤动了一下，复又闭上了。太舒服了；　不想醒来。

　　　　那个声音有些无奈；　但依旧是温柔的；　“阿顾，醒一醒……你看；　你的信……”

　　　　连唤了五六声；　阿顾终于不能再继续装下去，只好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温柔美丽至极的女人；　轻轻念了一声。

　　　　“姐姐。”

　　　　女娲笑了一笑，把躺在自己腿上的阿顾推起来，摸了摸她的脸颊；　“你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你还活着。”

　　　　阿顾刚想开口，又被她抬手止住了话头，“你看；　这是那边写给你的信。你再不回复可就来不及了。”

　　　　与其说是信，不如说是些许絮语。那是另一边世界的人对阿顾的怀念，在那棵老树下轻轻叙说着；　然后印在可以穿过时空的树叶上，被带到了这一边来。

　　　　阿顾接过一张一张的看过去，随手一扬任其飘散。她弯下腰，靠在女娲的腿上，语气淡淡，“我不想回去。”

　　　　女娲摸着阿顾的头发，动作温柔。旁边有一团光球也飘飘荡荡地靠过来想蹭蹭，结果被阿顾无情地屈指弹开。

　　　　“不可以，阿顾。这里只是临时的落脚点而已，任何生灵都不能留在这里。如果你执意不走，只会面对永恒的寂静，那比时间的流逝还要寂寞可怕。”

　　　　这对阿顾来说无疑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在失去了至亲的千万年时间里，正是这样的寂寞，将阿顾折磨成了一个尖锐而偏执的性格，拒绝伤害同时又在拒绝友善。

　　　　女娲捧起了阿顾的脸，细细摩挲着她的脸颊。就想当初他们在老树之下相遇，总此结伴巡游天地时一样，那种温热的触感叫阿顾无比留恋。

　　　　真的是一点都不想走。

　　　　“姐姐，你带我走吧，”阿顾将脸埋在女娲的手里，低低啜泣着。她很久很久都不哭，现在终于记起了怎么流眼泪，“你带我走吧，求你了。”

　　　　“不可以，阿顾，”女娲叹气着拒绝，让自己这个哭泣的妹妹抬起头看着自己，“你身上还带着生灵的气息，我带不走你的。就算是我带走你，你也不会回到期待的曾经。彻底的死亡是永远的安静，你是看不到我的，明白了么？”

　　　　阿顾摇摇头，抓住了女娲的手，哭喊道：“可你明明还在。”

　　　　“不，我死了，阿顾，”女娲用力回握了回去，“现在的我，只是留在你体内的一部分神识。是天道没有消化完的神力。但现在我也该回去了，顺便带走她……”

　　　　阿顾瞥了一眼旁边的小光球，目光微冷，吓得小光球躲到女娲身后瑟瑟发抖。

　　　　“……你既然还在，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出来看看我呢？”阿顾问。话里没有怨恨，只是很轻的惆怅与难过，单纯的疑问背后是她再一次做好了的离别准备，用强迫自己重新坚强起来的方式。

　　　　女娲摇摇头，细腻温暖的手指点在阿顾的额头。那道细细的红痕在她的指尖，化作一缕细碎的红砂。

　　　　“我能出来的时间有限，但这不代表我没有在看着你。每当你身边出现别的人的时候，我都曾借它出来过。那个叫做杨戬的孩子也好，我补天遗留下来的石猴也好，还是那个被你千方百计也要送到地府去的楚天，我都见过他们。

　　　　他们都是很好的孩子，在没有我的日子里，你依旧有了新的陪伴，所以我不担心。不过，从今往后，我不能再像这一次一样保护你了，你一定要学会好好保护自己，明白么？”

　　　　天道祭坛上，楚天的一刀并没有杀死阿顾。女娲留存在阿顾体内的一点神识，在关键时刻护住了阿顾的心脏。同时也护住了阿顾复活的根基。至于这么久了，阿顾为什么没有回去。皆是因为，她终于见到了死去的至亲。

　　　　一种寻找到归属的安慰让她不愿回归现世，在临时的时间夹缝里滞留着。可她毕竟没有死，彻底的死亡不会接纳她。阿顾终究是要回去的。

　　　　“不要再想着死去了……盘古死前对这个世界留恋万分才生下了你，你的本身便是不舍与希望。我创造了生灵，本意是让这个世界更加美好与热闹，想让他们陪伴你，让你不再孤独。阿顾，你不能辜负我与盘古的心意。”

　　　　阿顾在女娲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样子。那不再是女娲的复刻，而是她一直示人的相貌。圆脸圆眼睛，那才是她原本会化形的模样。

　　　　“至于她，我会带走，”女娲叹了一口气，将天道这只小光球捉进手里，“这是我与盘古的疏忽，让你这么辛苦地背负规则的责任，不能融入生灵。这次你回去之后，只需要放心地成为生灵中的一员，记得好好享受就可以了……”

　　　　我与你的父亲创造出的这个美丽的世界，千山万水，无穷变化——那是我们留给你的礼物。

　　　　阿顾听明白了女娲的意思，沉默半晌，终于认命。抬起手臂不舍的拥抱着女娲，许久不曾放手。这个拥抱过后，她将迎来新的人生，彻底成为万物生灵的一部分。也代表着，与好不容易见一次面的，至亲的诀别。

　　　　她愿意回去了，这个临时搭建的空间也要崩塌了。女娲拍拍阿顾的肩膀，将随处飞来的叶子交给阿顾，“拿着吧，这个是现世的信物，它会带你回去的。就当是好好睡了一觉，醒来后再没有东西可以让你忧愁……”

　　　　话说到如此地步，阿顾知道任何哀求都没有用了。只是她仍然怀抱微妙的渴望，衣不如新人不如故，许多回忆不能代替，所以她的回答是：“……好，姐姐再见…”

　　　　女娲没有说再见，只是温柔微笑着弯下腰再一次拥抱了阿顾。同时捉住了天道转身离开。而在她踏出第一步之时，整个空间全数崩塌，从此之后阿顾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女娲。

　　　　这一次是真的诀别。

　　　　·

　　　　楚天带着从凡间买来的纸钱线香来到了老树之下。杨戬和孙悟空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方一汇合，大圣一眼看到他买的东西，立刻说：“阿顾要是知道你把这些东西烧给她，她大概会气活过来。”

　　　　想想阿顾的脾气，这个可能性高得可怕。楚天干笑了两声，没说自己买这些东西的时候，老板还热情地给他推荐了豪华别墅，超级跑车，还有各类新款时装。

　　　　“其实我也不知道买什么好，只是老人家说线香可以托话，所以就买来试试……”

　　　　撮土为香确实可以上达天听。这样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而且过来祭拜，什么都不带，总不能三个人坐在阿顾的树屋里斗地主吧。

　　　　于是，他们围坐在老树下，每个人点燃了一支香。青烟飘向老树，老树在微云之中摇摆，将青烟打散均匀沾染了每一片树叶。

　　　　他们就这么坐着，谁都没有说话。直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