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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天？”

　第17章　章　十七

　　　　楚天在黑暗里狂奔着，前方弯弯绕绕，脚下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他不回头看都知道有什么东西在背后跟着自己。

　　　　偏偏运气就好成这样吗？

　　　　可恶！

　　　　他在心底大声骂了一句。

　　　　在回去的路上，走到半途，一股奇怪的气息朝他涌来。虽然前头的建筑道路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个傻子都晓得现在整个气场都不对了。

　　　　如泥石流一样的污浊之气翻滚下来，楚天抬步狂退。但是没有用，就算是他用上了神力飞行，也还是被那股泛着污浊味道的死气紧紧追赶着。

　　　　现在的楚天终于知道当时阿顾的感受，那味道果然是好几千年的下水道发酵成精一样。那些误入幽地没有出来的神仙，说不准就是被这味道给活活熏死的。

　　　　但楚天不想死得这么憋屈，所以拼尽了全力逃难。

　　　　天上的太阳与月亮已经彻底不见了，散仙都也陷入了黑暗。一盏盏朦胧的灯光映在窗户上，看上去柔美温馨，实乃一只只会吃人的野兽。阿顾曾和他说过，如果一不小心入了死地，只管埋头跑便是。这些看上去安全的建筑根本就是要仙命的招魂幡。

　　　　不要进去，千万不要进去。

　　　　现在的楚天就是一只没头的苍蝇，飞快地逃窜着，只等着忽然运气好，奔出了这吃人的地方。

　　　　但现在的他根本不觉得这是不是运气好的问题。他已经百分之百确信，这幽地里的死气已经记住了自己的气味与神力，趁着阴幽之气大乱时，跑出来要把自己这只侥幸逃脱的猎物给拖回去。

　　　　但是，既然跑不过的话，那就战吧！

　　　　楚天停下脚步回身向后，张开手掌，朝着奔涌而来的死气打出一道金色屏障！那屏障仿佛是渡了佛经，展现出十分玄妙与威严的纹路来。

　　　　那股死气撞上这屏障，猛然一顿，仿佛是疼极了往后退了一段距离，似是被吓住了。然而不止是这死气吓了一跳，楚天自己也吓了一跳。

　　　　卧槽，什么时候我的力量成这样的路数了？！

　　　　这样一拦截，追逐的死气被激怒了，原地盘旋着，一如一条巨蟒，用更快地速度朝着楚天袭来。楚天爆了声粗口，又炸开一个金文屏障，继续疯似的跑起来。

　　　　虽说这一下似乎除了让楚天跑得更加像一条死狗一样，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可也多亏了这一下，让这倒霉孩子看清了到底是什么跟在自己后头。

　　　　那是一个白发的男人，面容看上去很年轻。但神情看上去无比的疲惫与恍惚，简直是到了哀伤的地步。他哀怨地站在死气里，跟在楚天后头，是一缕无根无归的幽魂。

　　　　这种一看就很有故事的脸，是不是说明我可能还有救啊？

　　　　楚天一边跑一边佩服自己还有吐槽的闲工夫。

　　　　他也不晓得要跑多久才能甩脱后面的滔天死气，刚才那一下无甚卵用，唯今之计只有拖到阿顾发现楚天迟迟未归，过来救人。

　　　　只希望那个时候，自己没有累死在这迷宫一样的散仙都里。

　　　　纵然楚天体力再好，但也比不上熟知此处一切的幽地死气。而且他今天运气不佳，跑了半天也没有能误打误撞出一个出口。幽地有能吞噬神力，楚天渐渐感觉体力不支，然后被四面八方涌过来的死气堵死在了一个巷子里。

　　　　他脱力地靠在背后的墙上，拿手敲了一敲：“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突然出现一个通道，或者有人来英雄救美吗！”

　　　　如此悲愤地吼声没有惊来蚂蚁一只，楚天心中大喊吾命休矣，死死盯着前头涌来的死气。他知道，刚才那个跟着自己的男人就在巷子口，下一秒自己就能看到他那张悲伤到让人觉得可怕的脸。

　　　　死气已经离楚天很近了，只要略往前升一升就能够到他的脚背。已然被困死的楚天在背后握住了自己的手，只等抓到那合适的时机与这死气殊死一搏！

　　　　突然，一柄三尖两刃刀从天而降！恰似那镇海的神针钉在了闹海的妖魔身上，那死气忽似发出一阵惨叫，疯狂向后退去。楚天余光瞥见，巷口那个白衣男人身上惨白白的光也跟着死气一起退了出去。

　　　　然而，他没空太细想这个，只盯着面前的三尖两刃刀看——

　　　　这样的兵器！只有那一位了！

　　　　楚天心神激荡，无比兴奋地盯着前头那身着水合服的男人从天而降，一抬手收回了三尖两刃刀。

　　　　这二郎显圣真君平日穿着一派道家味道，偏又不改那武将作风，单肩银甲显得人挺拔锐利。滔滔英气震慑之下，此处一直压抑灰暗的氛围都正气许多。好比是打开一盏灯，把黑暗都驱散干净了。

　　　　杨戬看了眼面前狼狈的楚天，问道：“你可还好”

　　　　“谢真君先救，若不是您及时赶到，怕是凶多吉少。”楚天忙谢过了，也不说什么自己没事之类逞强的话，因为他真的吓得快半死了。

　　　　二郎神点点头，一双英气眼睛盯住了巷口还在盘桓的死气。

　　　　楚天也不敢懈怠，但又压不住心中的疑问，问道：“真君为什么在这里？您不是早就回去了吗？”

　　　　“正巧在此处巡视。”杨戬随意答道，然后朝着楚天背后猛击出一道强光。

　　　　楚天回头一看，只见背后不知何时也盘绕上了死气。

　　　　十面埋伏，瓮中捉鳖啊。

　　　　楚天苦笑：“连累真君了。”

　　　　“无妨，”杨戬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一转手中神光清气缭绕的兵器，他说，“等会儿我会辟出一条空隙，只管快速脱身便好。”

　　　　看着那死气畏惧不已的样子，楚天羡慕地心想，这便是上古战神的力量吗？自己何时能有这样的本事。

　　　　然当前局面不容他胡思乱想。甩了甩头，楚天深吸一口气，大声答了一声：“好！”

　　　　死气越来越浓郁，绕着二人盘桓成一个漩涡，大约是打着把两人渐渐困死在里头的念头。忽而，楚天眼前一闪，方才消失在巷口的白衣男人忽然又出现了。

　　　　这身影悄然无声地站在巷口看着巷内二人。虽看出他满身疲惫，但气质却是不减分毫。如此浓郁熏丑的死气幻化出来的形象竟然是一个如此仙风道骨的人物，这叫楚天实在有些想不通。

　　　　杨戬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个人，他平淡镇定的表情忽而变了，变成了明显的惊愕与难以置信。他的嘴唇动了一动，吐出两个音节。

　　　　楚天没有听清，但也晓得这白衣男子或许是杨戬的老熟人。

　　　　“真君！”楚天大吼了一声，祭出一道神力打在了想要偷袭杨戬的一道死气上。

　　　　二郎神回过神来，见到那道神光，眉头微皱：“你的神力……”

　　　　“什么？”

　　　　不等二人多做计较，死气冲天而来，二人运起功法便打了起来。眼见着终于打开一条路来，两人瞅准机会冲将出去。巷口的白衣男人动了动手指，一道死气汇成的墙又重新堵在了二人面前。

　　　　“艹！”楚天顿时骂了出来。

　　　　然而杨戬却不如他这般焦急，三尖两刃刀速速飞舞，劈开面前的黑墙。他似乎很想去确认那白衣男子的身份，那些死气根本挡不住这位战神的力量。

　　　　随着神力释放越多，死气也聚拢的越快。那白衣男人的表情也发生了变化。这是一副非常诡异的画面。在二人眼中，此人的表情是疲惫的，是常态是挂在他脸上的面具。可现在这疲惫之中却流露出了贪婪的神色，混杂在一起，倒叫这男人如一个在沙漠中寻找水源的绝望旅客。

　　　　“你们两个这样，是打算打到明年去吗？”

　　　　一声清叱响彻周围，绵绵金光从天而降。本该是最贪婪最渴望神力的死气们此时竟是受不住这力量，逃窜都来不及就在这金光里彻底烟消云散。那白衣男人似是很忌惮这股力量，急速飞快后撤，几个闪退就瞬间不见了。

　　　　楚天顾不上那男人去那里了，简直就像是长征顺利会师一样扑了过去。

　　　　“啊啊啊啊！阿顾！你终于来了！我刚才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阿顾一巴掌赏在他背上，把人给扇趴下了。

　　　　“出息！”

　　　　“嘿嘿，”楚天爬起来摸脸傻笑，兴奋地指着后头，“方才是二郎真君救的我！”

　　　　阿顾懒洋洋地翻白眼，“我知道，我看到了。”

　　　　说话之间，二郎神也已经走了过来。楚天看着他，很真诚地弯腰道谢：“谢过真君救命之恩！真的！谢谢！”

　　　　二郎神矜持地对他点了点头，然后看向了阿顾。还没等楚天觉得他的神情有些不对，杨戬已经握兵成礼，略一低头。

　　　　“见过姑祖娘娘。”

　　　　楚天第一次如此直面地感受到了阿顾在上界的地位之高。原先那些兴奋此时都变成了惶恐不安，收敛住了脸上的表情，站在旁边不敢说话。

　　　　卧槽，姑祖娘娘！这特么是个什么段位的啊！谁来告诉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啊！

　　　　我他娘好方啊！比刚才还方啊！

　　　　他内心咆哮，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哦，是你啊，”阿顾不以为意，满不在乎地应了一声。又看了看面前二人的表情。楚天一脸卧槽生憋着，杨戬满脸平静可又仿佛很不平静。

　　　　她笑了笑，说：“若算起来，你的确是应该叫我一声姑祖的。”

　第18章　章　十八

　　　　没头没脑一句话，楚天一脸发懵，杨戬却是面无表情不置可否。阿顾把两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不过一笑而已。

　　　　“行了，走吧，”阿顾冲楚天与杨戬招招手，“下水道专业清理员，回去洗白白了。”

　　　　“……”

　　　　楚天一脸囧啊囧的，他炒鸡不习惯阿顾这样一脸和颜悦色地对他。他宁愿这姑娘怼天怼地，也不要这样阴阳怪气的。

　　　　“多谢姑祖好意，小神自会料理……”

　　　　杨戬的话还没说完，阿顾就咬着下唇笑开了：“你自己料理？怎么料理？你二郎神位高权重，碰了磕了一点都不行。带着这一身死去去灌江口？你是打算一辈子都不上天庭，把那听调不听宣贯彻到底了？”

　　　　楚天发现了，这小姑娘不是不针对自己了，而是找到了另一个可以怼的目标。看来二人的关系真不好啊，杨戬虽然不说话，但是也是一副不想多接触的样子。

　　　　看二郎真君默然不语的样子，阿顾也没什么耐心，冷冷哼笑：“不来就算了，楚天！”

　　　　“在！”楚天一个机灵站直了。

　　　　阿顾怒而先行：“跟我回去！”

　　　　把救命恩人留在这儿，不太好吧。楚天有点犹豫，悄悄看向杨戬。只见男神仿佛是憋着一口气，最终还是松了口。轻声道了一声多谢。

　　　　三人默默无言地走在夜深人静的散仙都里。有阿顾在，这里什么不对劲儿都消失了。路还是那个路，但已经没有刚才阴森可怖的气氛。把楚天困得如丧家之犬一般的迷宫也不过几分钟就走了出来。想到刚才命悬一线的情境，楚天不由心有余悸。

　　　　夜风晚云里一荡，身上淡淡的恶臭气息缭绕，提醒着楚天方才经历了怎样一场噩梦。

　　　　“话说……我刚才在那些死气里，看到一个白发的男人……”三人之间沉默的气氛太可怕，楚天忍不住开口，“看上去一副很疲惫很累的样子……”

　　　　他这话显然是勾到了点子上，连一直都很沉默的杨戬都不由看过来。

　　　　见此话有效果，楚天终于没有那么忐忑不安了，忙朝阿顾发问：“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在散仙都里死掉的神仙啊？”

　　　　阿顾没有回头，也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时语气显得很冷淡：“大概是的吧。”

　　　　“……噢，”楚天哦了一声，也不晓得说什么好了。犹豫了一会儿，方才把一个纠结了很久的问题问出来：“那幽地死气已经彻底记住我的气息和神力了，难道就没有一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总不能让他每次去散仙都都提醒吊胆的吧。而且，这次还把二郎神给牵扯进来了。要是这尊大神因为这个受到一些损伤，就不是心里过意不去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说起来，真君您为何那个时候会出现在死地啊？”楚天忍不住问。

　　　　二郎神道：“今日天狗食月，与我也有一二分缘故。知散仙都会因此有乱，所以也就没有走。”

　　　　楚天还没反应过来，前头的阿顾已经皮里阳秋地开始揭人老底。

　　　　“那只没事儿爱啃月亮的天狗现在正在这位清源妙道真君手底下做事，道号哮天。如果你想找自己今天倒大霉的罪魁，喏，你身旁这位就是。”

　　　　“啊？？？”

　　　　因为涉及爱犬名誉，被怼了一路的杨戬终于忍不住主动开口辩解了一句：“这皆是它还未被收服之前犯下的错事，如今已知错了。但楚仙友今日遇险却也因此之故，于此，在下感到十分抱歉。”

　　　　“别别别，”楚天简直是受宠若惊，头摇得快掉下来，“这不关您的事儿，真的！我之前就不小心钻过幽地了。没这一回，也有下一回的。”

　　　　他说的倒是没有错，幽地若是对他虎视眈眈，只要人还在散仙都总有找上门的时候。而且今天如果没有杨戬，他现在可能已经跪了。不过，哮天犬当年还吞过月亮啊，这牛逼呀。果然上界大神手下各个都是不简单的人物啊。

　　　　“切，”阿顾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手一抬示意到地方了。

　　　　银河依旧如上次所见闪烁着无数细碎银光，美得叫人窒息。想到在人间一年两次雾霾，一霾霾半年，已然看不到如此美景。楚天觉得这成仙也并非全无好处。

　　　　“你们身上的味道太重啦，等到来来回回都腌成腊肉了。在这凑活一下吧。”

　　　　说着，阿顾轻手招云，将楚天与杨戬二人团团围住。素手再一动，银河里的星星汇成两道细流照着两个人的脸就冲下来，一点怜香惜玉的意思都没有。

　　　　二郎神长这么大，大概都没这么尴尬过，不由轻轻咳了一声。阿顾的小白眼翻得看带劲儿，“谁特么要看啊。”说着，便转过身去。

　　　　露天席地一通刷，可怜的星星们烂成两摊泥浆，浊臭逼人。阿顾面不改色地又用小瓶子把废弃之物全都收回来，然后抛给楚天。

　　　　“你拿着，等去了地府顺便处理掉。”

　　　　楚天手忙脚乱地接过，表示一定完成任务。

　　　　俩倒霉蛋被星星淋了一头，楚天完全一副落水鸭子倒霉相，偏杨戬发髻微乱却愈发清俊出尘。阿顾看到他这幅样子仿佛无比糟心，把头扭到一边。

　　　　“你俩今天都别睡，留院观察。”

　　　　这死气简直就和烈性传染病一样，谁沾谁倒霉。幸好都是年轻体壮的小伙子，一夜不睡不打紧。楚天已经习惯了阿顾发号施令的语气，倒也不说什么。倒是杨戬依旧是客客气气地拒绝了。

　　　　阿顾今天被他拂了两次意，已经是炒鸡不耐烦。说起话来愈发像是吃了炮弹。

　　　　“知道你不待见我！”小姑娘猛然提高了声音，眉心间那道红痕鲜艳得如同血一般，“特么找死我懒得管你！有本事一个个别跪我面前求啊！”

　　　　虽然知道阿顾一向脾气不好，但看她发这么大的火，楚天也是吓到了。他早就察觉到阿顾似乎很讨厌和神仙说话，说不过一两句那种不耐烦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面冒。但是，像今天这样，几乎可以用发火来形容，也是头一遭。

　　　　他原本怀疑是因为自己的原因，让这小姑娘更加烦心。而现在看来，二郎神和这姑娘有旧怨啊。

　　　　杨戬沉默了一下，才艰涩地开口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谁管你什么意思！”阿顾怒气冲冲地喊了一句。大概又觉得如此失态不是很好，匆惶惶留下一句“随便你们”就抬脚飞走了。

　　　　楚天被银河边儿的小风一吹，吹得身上哆嗦。见着阿顾飞那么快，便很是歉意地对杨戬说：“真君，阿顾她……脾气不好，但也是为了我们好。今日委屈真君，和我待一晚上了。”

　　　　杨戬大概也是憋了一晚上郁闷，此时很无奈地呼出一口浊气，轻轻点了点头。

　　　　·

　　　　阿顾一甩头飞得老快，楚天也不期望能敢上她。待到了小茶楼，见树屋里的灯亮着，不由放心下来。又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多虑，上界之中谁敢把这小姑娘怎么样呀？这种关心自家叛逆期妹妹忧心不已的心态，把楚天自己都给逗笑了。

　　　　反观杨戬好似第一次来这个地方，目光落在面前的参天巨树上，久久没能离开。

　　　　“真君，今天晚上只能委屈你在我那儿随便对付一下了。”

　　　　“无妨。”

　　　　两人话还没说两句，树屋的窗子碰一声就给打开了。阿顾气势十足的站在窗子边，叉着腰大喊：“还在下面干什么！想明天的头条是二郎真君与神秘男子暴死无人房间吗！”

　　　　“……”

　　　　“……”

　　　　楚天觉得自己还不如现在就暴死一了百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