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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错。”黄蓉点点头，“那你可曾想过，如果我不跟你郭伯伯一起，而是在桃花岛上过小日子，现在会是何情形？”
　　杨过愣住。
　　“说实话，我心里对这些事情，非常不耐烦。”黄蓉说道，“谁来当皇帝，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有桃花岛，谁也动不了我。何苦挺着大肚子操心这个，操心那个呢？”
　　杨过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些懂了。
　　但他仍是坐得恭恭敬敬，倾听黄蓉说话，不敢出言打扰。
　　“因为，若我不支持靖哥哥，我们两个就没办法在一起。”黄蓉说道，“家国难两全。你郭伯伯忠义爱国，顾不上家。我若不支持他，这个家便没了。”
　　杨过点点头。
　　“过儿，你需得明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黄蓉又说道，“我曾经教你念书，给你讲过这个道理，经过此事，你大约明白了罢？”
　　杨过一点就透，他点点头道：“我明白了，郭伯母。”
　　他要做出取舍。
　　就如郭伯母一样，在鱼和熊掌中做出取舍。
　　他若坚持自己的侠义，就要舍掉跟郭芙的爱情。
　　他若要跟小傻妞和好如初，就要舍掉侠义。
　　“你明白就好。”黄蓉说道。
　　杨过心中挣扎，抬头看着黄蓉，还想听她再说些什么。但黄蓉话止于此，不再多说，他心里有些失望，身子动了动，并不起身。
　　黄蓉猜到他的心思，不由得笑了起来：“过儿，道理我已经与你讲明白了，如何取舍，需得你自己琢磨。”
　　杨过点点头：“是，郭伯母。”
　　他心里有些撕扯的难受。
　　他一直认为，做一个豪情仗义的侠客，是非常骄傲的事。
　　但这样骄傲的事，却割裂了他和小傻妞。
　　竟然会这样。
　　困扰了杨过一路的难题，就这样被黄蓉解开。但杨过却并不觉得轻松，反而更加难受。
　　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多么简单的八个字，他小时候跟黄蓉读书的时候，一下子就明白了其中的涵义。
　　但他没料到，这八个字放在他的身上，竟是这种滋味儿。
　　杨过笑了笑。
　　其实，黄蓉少说了一样。
　　割裂他和小傻妞的，侠义只是其中一样。还有一样，黄蓉没有说——他的混账和风流。
　　杨过到现在都记得，他喊陆无双“媳妇儿”的时候，郭芙的反应。
　　其实他是高兴的。
　　他喜欢郭芙吃醋，那至少说明，她喜欢他。
　　虽然后来证明，她对他的喜欢也就那样。
　　但不管怎样，她的确是被触动了的。
　　杨过叹了口气。
　　他知道黄蓉为什么没说他的混账风流。
　　因为这是很容易就改掉的，他根本不用考虑，心念一动便解决了。
　　黄蓉点出的才是让他犹豫为难的。
　　他天性享受自由，享受纵意，他喜欢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他喜欢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豪情侠义，他认为那种生活鲜明又畅快。
　　救陆无双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就算没有陆无双，也会有其他人——他行走江湖四年，交了许多朋友。
　　他认为朋友有难，就该奔走相救。
　　他没有考虑到郭芙的想法。
　　现今想来，郭芙的反应很值得回味。
　　她说：“你去吧，我不会想你的。”
　　她不拦他。但她也不跟他一起。
　　杨过又想起在绝情谷的时候，她把解药夺过来喂给他吃。他推开了解药，要让给陆无双。
　　她的态度，就是从那个时候，又变了。
　　她扭头就走，甚至他晕倒了，也没能扭转她的心意。
　　杨过心中陡然浮现出一个惊悚的念头。
　　如果换个位置，是郭芙和耶律齐中了情花毒，郭芙不肯吃解药，让给耶律齐吃……
　　这个念头只在心头划过，就让他气愤得不能自抑。
　　杨过又惊又悔，他都做了些什么？！
　　“过儿？过儿？”见杨过不知想到什么，忽然面色潮红，呼吸急促，黄蓉连声叫他。
　　杨过回过神来，站起身，满脸羞惭：“郭伯母，我错了。”
　　刚才那个念头，让他本来清晰的脑袋，变得一团乱。
　　他陡然发现，自诩聪明的他，其实幼稚又自私。
　　他口口声声说郭芙是他的未婚妻，可他却没有站在她的角度去想过！
　　他甚至还觉得委屈，他觉得自己只是把陆无双当朋友，为朋友两肋插刀，并没有错。
　　可刚才的换位思考，让他羞愧无比。
　　他就是一个大傻瓜，大笨蛋，他蠢得比猪都不如。
　　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最终停顿在那一幕，芙妹捏着解药问他：“你真不吃？”
　　他当时只以为是郭芙任性。
　　此刻想来，芙妹哪里是任性？她分明是给他找台阶。
　　她知道，以他的性格，是绝不会放弃朋友而自己求生的，于是她再三要求他吃下。
　　想到这里，杨过再也忍不住，抬手给了自己两个耳刮子：“啪！啪！”
　　他是个混账，他辜负了芙妹的一片苦心！
　　打完之后，犹不觉得解恨，又给了自己几下：“啪！啪！啪！”
　　“过儿？”头顶传来黄蓉惊讶的声音。
　　杨过抬头，就看见黄蓉关切的目光看过来，心中微微安定。
　　不论如何，他现在还是她的未婚夫。
　　他还有机会。
　　杨过以为自己会难过一阵，会感到剜心一样地疼痛，毕竟他舍弃的是他热爱的生活方式。
　　但出乎意料，他的心情还算平静。
　　有什么好不平静的呢？
　　就连郭伯母这样比他聪明百倍的人，都委屈自己，长年累月地做着不喜欢的事。
　　何况，他是真心想跟小傻妞在一起。
　　如果没有小傻妞，他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又有什么乐趣呢？
　　大口喝酒如喝白水，大块吃肉如嚼干柴，两肋插刀的豪情过后是苦痛与孤寂。
　　他经历过那样的日子，并且过了四年。
　　正是因为过不下去，他才回头来找小傻妞。
　　“郭伯母，感谢你对过儿的指点。”杨过抱手，深深对黄蓉一揖。
　　黄蓉笑着抬抬手：“你自己想明白就好。我与你郭伯伯，是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看的。”
　　“是。”杨过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郭伯母对他真好。他如此混账，屡屡犯错，郭伯母不仅不骂他，还为他指点迷津。
　　明明他犯的是两种过错，郭伯母却只点明一种，给他留足了面子。
　　这一刻，杨过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让黄蓉看看，他的心里只有郭芙，只有郭家。
　　黄蓉看着他激动的样子，笑着说道：“等芙儿回来后，你们就退婚吧。”
　　杨过愣了一下。
　　“郭伯母，你说什么？”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黄蓉面上挂着浅浅的笑意：“依我对芙儿的了解，她能够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绝情谷，应当是她不喜欢你了。”
　　“不，不会的……”杨过连忙摆手。
　　“过儿，我对你说过，只要芙儿喜欢你，我不阻拦你们。但如果芙儿不喜欢你，”黄蓉沉吟了下，“我虽然待你如亲子，但毕竟芙儿才是我亲生的，我不会委屈她一分一毫。”
　　“郭伯母，芙妹她……”杨过焦急地想说什么。
　　但黄蓉没有给他机会，她打断他的话，口吻平静却坚定：“过儿，你要知道，芙儿对于自己喜欢的人和事物，是从来不会撒手的。”
　　杨过只觉得脑子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郭伯母，再给我一次机会？”杨过只觉得浑身发冷，说话都哆嗦起来。
　　黄蓉脸上的浅笑不见了：“我给过你机会。”
　　屋子里顿时陷入冰封一般的冷寂。
　　杨过终于明白，为什么黄蓉只点出他既想当豪情仗义的侠客，又要芙妹喜爱他、支持他的妄想，却不点出他的风流轻浮。
　　她果然把他当儿子，所以她教导他。但她不再把他当女婿，所以她对他的风流轻浮，绝口不提。
　　大约从她听完事情的始末之后，就把他排除在女婿人选之外了吧？
　　杨过脑子里一片茫然，不知道如何为自己辩解，也不知道如何争取机会。
　　直到一声焦急叫声传来。
　　“不好了！郭小姐被金轮法王掳走了！”


第176章　
　　耻辱！
　　简直是耻辱！
　　我堂堂桃花岛的大小姐；　居然被人给俘虏了！
　　虽然俘虏我的人武功比我高；　但我还是觉得羞愧极了！
　　一块烤肉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我眼也不抬，接过来就吃。
　　“哟？我还以为郭大小姐会赌气不吃呢；　看来是我看错郭大小姐了。”一个轻浮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是霍都。
　　我理也不理他；　吃完就伸出手；　又问旁边的金轮法王要：“再给我一块。”
　　金轮法王看我一眼；　就又割了一块给我。
　　“师父；　别给她吃那么多，她吃饱了又要想法子跑了。”霍都对金轮法王说道。
　　金轮法王面色不变：“我封了她的武功，她能跑哪里去？这里虎狼遍地；　她再敢跑；　就被老虎吃了。”
　　霍都在对面摇头晃脑地笑：“像郭大小姐这样的美人儿，若是葬身虎狼之口，真是可惜了。”
　　我低头从篝火里抽出一根烧着的柴火；　朝对面扔了过去。
　　霍都闪身躲过，那根燃烧的柴火就落在他身后不远处。
　　恰好；　那周围是干枯的草丛，沾了火星；　顿时撩起一片火苗。
　　“去熄了。”金轮法王对霍都道。
　　霍都不甘不愿地起身；　过去把火苗踩灭了，回过来横我一眼：“老实点！你现在可不是什么大小姐，你是我们的俘虏！”
　　“我是俘虏吗？”我不理霍都，只偏头问身边的金轮法王；　“我不是你请来的陪练吗？”
　　金轮法王看我一眼，点点头：“是。”
　　“你的徒弟说我是俘虏。”我指着霍都说道。
　　金轮法王看了霍都一眼：“她不是。”
　　“徒儿知错。”霍都低下头去。
　　金轮法王吃饱之后，就盘腿闭目，养神起来。
　　霍都在对面冲我做口型：“小丫头片子，你等着瞧！”
　　我低头看篝火，又去拾柴火。
　　霍都立刻蹦起来：“我吃饱了，去走走。”
　　达尔巴不爱说话，他吃饱之后就跟金轮法王一样，盘腿闭目养神。
　　霍都溜走了，这一块就只剩下我一个，还睁着眼睛。
　　篝火发出噼啪的声音，一股股热浪扑来，灼得人面上发干。
　　我扒拉了一根干柴，在土地上划拉着。
　　我已经被抓来大半个月了。
　　我逃跑过两次，都被抓了回来。
　　金轮法王只是封了我的穴道。但我想着，如果我再逃跑被抓，可就不是封穴道这么简单了。所以，这一次，我要确保万无一失。
　　那天，我们出了绝情谷，没走多远就被金轮法王给堵了。他不知怎么摆脱了老顽童，带着达尔巴和霍都，对我们发动了攻击。
　　我才知道他的武功到底有多高。
　　没用多久，曲师姐就受了重伤。紧接着，我和耶律齐也受伤了。小龙女为了叫我不被抓，也挨了一掌。
　　除了耶律燕，我们全都受创。
　　最后的结果便是我被金轮法王抓走了。
　　指望小龙女他们来救我，可能性不太大。我只希望耶律燕能够早点赶到大胜关，向我娘报信，叫我爹或者我外公来救我。
　　依我对金轮法王的估算，也只有我爹或者我外公对上他有胜算。
　　“你干什么？”金轮法王睁开眼，朝我看过来。
　　我站起身道：“去解手。”
　　“嗯。”他点点头，又闭上眼睛，“别跑远。你知道的，你跑不了。”
　　我看了看他削瘦却挺直的背脊，收回目光，往黑暗中去了。
　　蹲在草丛里，我却没有脱裤子，而是在身上的穴位处使劲搓揉。
　　金轮法王说，要带我回蒙古。他还说，想要我陪他练招，并不会杀我。
　　信他才有鬼。他一定是要拿我来要挟我爹和我娘。
　　我不能干等着救援。
　　揉了一会儿，我的手腕又酸又胀，穴位处却并没有打通的迹象。
　　我咬着牙，又揉了一会儿，才缓缓站起身。
　　不能磨蹭太久，不然金轮法王会起疑。
　　“你干什么？”我站定脚步。
　　前面立了一道黑影，拦住我的去路，身上散发出浓烈的熏香味道，是霍都。
　　“你猜我要干什么？”霍都伸手挑我的下巴。
　　他的折扇在绝情谷的时候，被杨过劈手折了，他没找到合心意的替代品，一直空着手。
　　“你别离我这么近，你熏着我了。”我拧着眉头道。
　　霍都的手指顿了顿，紧接着朝我的脸上捏了过来：“气性还挺大？”
　　“啊——”我退后一步，大叫起来。
　　霍都立刻收回手：“你叫什么？”
　　“我叫郭芙。”我答道。
　　霍都一怔，他咬着牙，手指着我道：“你等着！师父总不会一直看着你！”
　　“哦。”我点点头。
　　金轮法王已经站起身，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我绕过霍都，朝外面走去，来到金轮法王身边就道：“霍都偷看我解手。”
　　“我没有！”霍都在我后面走过来，他辩驳道，“师父，我跟她开个玩笑，我没偷看她。”
　　我背着手，不说话。
　　“郭小姐是我请来的贵客，你不要得罪她。”金轮法王看了看我，对霍都说道。
　　霍都低下头：“是，师父。”
　　说完，他老老实实地蹲到一边去了。
　　金轮法王看了我一眼，就回到篝火旁坐下了。
　　坐下后，他一反常态，居然跟我说起话来。
　　“你身上的武功很杂，应当是出自多家，分别是什么门派的？”金轮法王问我。
　　我低头拨拉着草尖，不说话。
　　“分别是什么门派的？”金轮法王又问我一遍。
　　我仍然不说话。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冲我出手。
　　我下意识地抬手一挡，发现他并没有用内力，我这么一挡居然挡住了。
　　金轮法王见我挡住了，便变幻了招式，又冲我袭来。
　　我往后挪了挪，避开他的出招范围，低下头又开始拨拉小草。
　　“你！”金轮法王的声音夹带了怒气，“为什么不还手？”
　　我眼也不抬：“没心情。”
　　“你要怎么样才有心情？”他问我。
　　我就说道：“你把我的穴道解了。”
　　“解了你的穴道，方便你逃跑吗？”他反问我。
　　我想了想，抬起头来：“你就是不解我的穴道，我也会逃跑的。”
　　金轮法王蓦地睁大眼睛，带着一点怒气地看我：“我不会解开你穴道的。”
　　我歪了歪头：“法王，你是单眼皮？”
　　他一怔：“什么？”
　　我指了指他的眼睛：“我才发现你是单眼皮。”
　　我的朋友当中，不管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是双眼皮。或明媚，或清澈，或温柔，都十分好看。
　　金轮法王却是我有印象的人当中，唯一的单眼皮。
　　眼窝微微凹进去，配合着他不苟言笑的性格，使他看起来很是固执。
　　初看时，觉得他这人生得其貌不扬，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看得久了，却发现单眼皮也别有味道。
　　“我好像没看你笑过。”我歪着头，“你笑一个给我看看？”
　　金轮法王微微后仰，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眼瞳有一瞬间的放大。随即，他恢复了镇定，别过头，闭目养神起来。
　　他不搭理我了。
　　“笑一个呗？”我往他那边挪了挪。
　　他仍然不搭理我。
　　“你笑一个，我陪你练十招。”我想了想，对他说道。
　　他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来，偏头看我：“真的？”
　　“真的。”我点点头。
　　他沉吟了下，便冲我露出一个微微的笑容。
　　“不行，再笑。”我摇摇头。
　　他抿了抿唇，眼睛里露出一股怒意。良久，他才又扯出一个笑容，这次弧度大了几分。
　　“你怎么都不露出牙齿呢？”我拧着眉头说道。
　　他便不悦地道：“小姑娘，你的要求有点多。”
　　我不说话，只是托着腮，歪头看着他。
　　他不高兴地瞥我两眼，慢慢地又扯开一个笑容。非常僵硬，皮笑肉不笑的。
　　但是配上他的单眼皮，却奇异的有几分温柔和天真。
　　“法王，你有小虎牙！”我惊讶地指着他的两颗尖牙说道。
　　他立刻闭上嘴巴：“你到底练不练？”
　　“练，练。”我拍了拍身上的草尖，站起身来。
　　他这才满意，比了招式朝我攻来。
　　十招之后，我就往后一跳，不跟他练了。
　　他不太满意，对我说道：“你再陪我练一会儿。”
　　“我困了。”我拒绝了他。
　　他顿时有些生气：“你这小姑娘，怎么这样难伺候？”
　　“你可以不伺候。”我蹲下来，盘腿坐下。
　　他非常不高兴地看我一眼，也盘腿坐下了。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我把我的功夫教给你，你陪我练招，怎么样？”
　　“啊？”我惊讶地看着他，又看了看猛地朝我们这边看过来的霍都和达尔巴，不解地问他：“你想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