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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想耍帅的话就别发呆啊！”
　　一方通行没有理他，　少年赤红的眼底掠过某种情绪。
　　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
　　我妻由乃的身前立着比她还高的巨剑，她一手握持剑柄，　一手托举剑身。仅仅是轻轻震颤巨剑，金白色剑气便从锋锐出横扫出来，以割裂一切的气势，　誓将对面两人一分两半。
　　“给我让开！”
　　“——？！”
　　一方通行扔掉枪，　右手抓住风，毫不停顿地往没有防备的库丘林身上丢去，　狂暴的风压立即将英灵推出了十几丈。库丘林下意识地搂紧同样差点被吹风的少女，猛地将Gae　Bolg插入地面让身体停住，　抬头望去。
　　白发少年已经像炮弹一样弹起，他原本站立处像被对地导弹轰炸过一般凹陷成深坑，尘雾翻飞，浓烟滚滚。只能隐约听到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与金属铮鸣。
　　“把那家伙带走，　越远越好，别让任何从者或者御主找到她！”
　　少年低吼声从混战的烟雾幕布深处响起，库丘林砸了咂舌，他喊了回去：
　　“莫名其妙的……你就不能自己去吗？老子除了战斗可是什么都不会帮忙的！”
　　但是里面没有再传出声音。
　　库丘林怒气蹭地一下往上冒，他面色不善地看向怀中的少女——
　　他僵住了。
　　难波绘梨香的表情相当痛苦。
　　她面部肌肉小幅度地抽搐着，眼球在薄薄的眼皮下不停转动，发白的唇瓣张张合合，好像在说着什么。
　　因为被英灵粗暴地提着衣领，她四肢和头颅都无意识地垂向地面。
　　库丘林想起记忆中的某一幕，被以差不多的姿势扛着大幅度跑动的里格，同样看起来很不舒服。
　　（是觉得难受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库丘林就下意识地将她换了个姿势搂在怀中，手掌轻拍其背部。
　　可是少女的表情并未松缓。
　　她开始挣扎，手脚狂乱地挥舞，拳头砸落在库丘林的腰腹上，让英灵有些不耐烦。
　　“喂，你再这么挣扎我直接把你丢下去。”
　　库丘林戳着她脖子，声音冷酷地威胁道。
　　绘梨香无疑被一方通行突然的撞击弄昏了过去，短时间不会醒来。没准备得到答案的库丘林暗嘲自己无聊，刚想把她重新往怀里箍紧点，突然看到她睁眼了。
　　“M……”
　　“M？”库丘林皱起眉。
　　“Mama……”
　　少女徒然的睁着眼睛，其中并无知性的光芒，只是虚无地望向空中。
　　接下来，她好像在哭嚎般的声音穿破微寒的空气，像柄利剑般插入库丘林脑中。
　　“Mamamamamamamamamamamamamamama——”
　　尖锐的、单调的音节，在少女颤抖的唇瓣间不断被吐出。库丘林猛地起了一身冷汗，一手用力捂住她的嘴。立时感到牙齿咬入掌心，轻微的刺痛。
　　他突然发现，少女的挣扎并不是狂乱的。
　　她一直定向地、往某处施加着力道。
　　库丘林试探着把她放到地上，落地的一瞬间，依然没有恢复神智的绘梨香，空茫的瞳眸一瞬不错地凝视着战斗打响的地方，像出生不久刚学会走路的婴孩般，艰难地使用着四肢，狼狈地向目标爬去。
　　白发少年的身影忽然从烟雾中弹出，他重重地砸落到地面，喘了口气，神情狰狞地扫了过来，对着陷入僵持状态的库丘林怒吼道：
　　“还在发什么呆？你这个白痴！快给我滚得远远的——要是她掉了一根头发，本大爷要把你的心脏捏爆！”
　　…
　　第四股气息在以可怕的速度接近。
　　换作往常，为了战斗而降生的库丘林绝不会畏战退缩。
　　现在——
　　库丘林烦躁地啧了一声，将少女拦腰抱起。
　　作为英灵，他的敏捷是极高的。
　　如果库丘林想要逃跑，那理应没有任何生物能够追得上才对。
　　他面色沉凝，在小巷与屋顶间飞速移动，然而无论如何提速，背后的那股气息始终黏着不放。
　　而且那不是库丘林所熟悉的任何气息。
　　按理说，他已经见过所有英灵了才对。
　　（新的英灵？）
　　（不对——从刚刚开始，Berserker与Saber的气息就消失了。）
　　他又一次纵身跃起，这一次却遇到了障碍。
　　是猫。
　　小巷中常见的各种野猫，唯一不常见的，是猫的数量。
　　几百只野猫一齐露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朝他扑了过来。
　　（搞什么——？）
　　库丘林潦草地一挥枪尖，猫组成的猫墙像液体一样四散溅开，然而这在半空中迟滞的零点几秒，已经足够让远方的敌人显出真身。
　　“请留步。”
　　清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者呼吸平缓，似乎对此绰绰有余，
　　“我并没有伤害那孩子的意思，恰恰相反——”
　　“谁会信啊！！！”
　　库丘林回身一枪，虚晃的攻击将纤细的敌人逼退了半米，库丘林找准空隙，猛地提速奔去。
　　身后似乎传来一声叹息。
　　“既然如此，那就没办法了。”
　　有破空声在耳边响起。
　　散发着淡淡辉光的莹绿色突然出现在他的余光中，正放低重心奔跑的库丘林瞳孔骤缩，他倏然踏向地面，借势翻空，然而英灵的拳头比他来得更快，直直砸向怀中少女的脆弱颅骨。
　　（避不开。）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的话——）
　　然而假设不成立，少女也无法苏醒自救。
　　望着越来越近的拳头，库丘林猛地咬牙，瞄准缓冲带，将怀中少女向远处掷去，同时握紧Gae　Bolg，就要解放宝具——
　　拳头突然撤回了。
　　淡绿色的身影完全无视了他的存在，在极速运动中自如地更改了行进方向，向少女坠落的地点疾驰而去。
　　（——！）
　　库丘林心脏像是抽搐了一下，他赤红的目光如恶犬般咬住了那道身影，狂怒中不顾一切地将Gae　Bolg向那人掷去。
　　意识忽然陷入一片空白。
　　库丘林的脑海中似乎涌现了大量的画面，又像是空无一物，心跳变得很慢很钝。毫无战略性就投出的那一击，当然什么也没砸中，就那么掉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绿发英灵的身影停了下来。
　　“哎呀，好险呢。”
　　英灵轻巧地落在屋顶上，就像一片叶子落入湖面中一般。
　　被他温柔地环抱着的，是库丘林刚刚丢失的那名少女。
　　英灵眸光温柔清灵，他垂着眼，伸出手轻轻将少女凌乱的刘海理好，动作熟练自然，像是做过无数遍一般。
　　接着，绿发英灵转过脸，看向库丘林：
　　“对重要之人可得更加珍惜点才行，不知名的从者。”
　　原本应该反驳的。
　　库丘林却突然发不出声。
　　要说原因——
　　站在屋檐上，逆着光轻轻微笑的少年，与他怀中的少女，惊人得相似。
　　五官很像，发色和眸色不同，几乎是同样纤细平板的身材，但绘梨香给人以少女娇俏感，而少年却给人以雌雄不辨、宛如神像般的端严美感。
　　“你……是谁？”
　　库丘林不快地咧开嘴，
　　“是擅长模仿别人外貌的从者？雕虫小技，你以为我会因为一张脸手软？”
　　“我是谁？啊……这可真是个好问题，娜娜的故友。”
　　少年歪了歪脸，他那头美丽得有如幻术的长发随着这动作，轻柔地颤了颤，沾在发梢上的阳光也像宝石一般闪烁起来。
　　“我名恩奇都。娜娜——化名为迦娜娜，真名为难波绘梨香的这个孩子，是我的老师，我的故友。以及，用此世的标准来衡量的话——”
　　恩奇都微笑着，但笑意并不纯良，他眨了眨眼睛，将一个吻印在昏睡少女的额顶。
　　少女因为痛苦而蹙起的眉心，又因为熟悉的气息而放平了。
　　库丘林在短暂愣神后，迅速将落在地上的Gae　Bolg拾起，眼神暗沉地望向没有战意的敌人。
　　（里格被他抓住了，不管原因如何，对方暂时没有伤害他的意图，这时候要——）
　　库丘林思考作战方略的大脑，因为突然降临的话语，出现了轻微的混乱。
　　“绘梨香，是我久别的恋人。”
　　“？？？”
　　……………………………………………………………………………………………………………………………………………………………………………………………………………………
　　作者有话要说：　　库丘林：明明是我先——等等我好像不能确定我是不是先？垃圾御主！！！
　　如果感觉恩奇都有正宫气场的……不用怀疑，那是你们的错觉！


第84章　乌鲁克3。2
　　肌肉毛球恩奇都变成了裸。体美少年恩奇都。
　　解决完吉尔伽美什这边的事情，　瞬移回去的时候，　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绘梨香抽着嘴角，　望向树上系着草皮裙、一副野蛮人腔调的沙姆哈特：
　　“……姐姐，你做了什么吗？”
　　沙姆哈特用力啃了口果子，充沛的汁水从她嘴角溢出，显得她有种异样的妩媚感。
　　神妓小姐一脸冷漠地望了眼突然消失又突然跑回来的妹妹：
　　“没有，　他自己蹲在你失踪的地方赖着不走，突然就变成这副样子了。”
　　她顿了顿，又说道：
　　“你不去和他打个招呼吗？”
　　绘梨香看了看树上高贵冷艳的神妓，　又看了看远处赤身裸。体在河里抓鱼的恩奇都，　不由得倒退了一步：
　　“算了吧，我社交恐惧症。”
　　“社什么？”
　　“……没什么。”
　　假装若无其事是不行的。
　　恩奇都最擅长气息感知，　即便这里距离他抓鱼的地方有几百米的距离。
　　绘梨香刚和沙姆哈特结束一段对话，一扭头，就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绿眼睛盯着这边猛瞧。
　　“……”
　　“娜娜！”
　　恩奇都将嘴里叼的鱼拿在手里，　手一撑，　腿一蹬，一蹦有三十尺高，　灵巧地朝她扑了过来。
　　他柔软蓬松的秀发上水珠四溅，在阳光折射下发出绚烂的光芒，　莹绿色的瞳眸里闪着盈盈笑意。
　　肩窄腰细、双腿修长、身材劲瘦的恩奇都，毫无遮拦地出现在她的面前。
　　绘梨香猛地捂住眼睛，条件反射地大叫道：
　　“笨蛋！你倒是先把衣服穿了！别过来！！！”
　　“……娜娜？”
　　温润如水的声音透着点天真的迷惑。
　　让绘梨香立时想起，她这是身在神妓职业合法化、毫无节操可言的乌鲁克。
　　（好吧，　好吧。）
　　绘梨香在心里催眠自己。
　　（眼前这个裸。体怪名义上已经和我有一腿了……我这个反应被姐姐看到了一定会觉得奇怪，冷静下来……）
　　绘梨香把十指挨个从眼前掰开，假装冷静地朝对方看去。
　　（诶？）
　　做好了长针眼的准备，看到的却是已经穿好了麻织长袍的绿发美少年。
　　他站在绘梨香面前，长长的睫毛几乎要碰到她的眼睑，眼底是绒绒的笑意：
　　“这样可以了吗，娜娜？”
　　绘梨香感觉心脏的软肉像被羽毛轻轻刮了一下，又麻又痒。
　　她呆呆地凝望着这张与她轮廓相似、气质却天差地别的脸，停顿三秒后，脸不争气地红起来。
　　“走开啦！！！”
　　绘梨香试图逃避一见钟情的事实。
　　（我才没有觉得好看！虽然绿发绿眼确实很配……虽然他笑起来好像在发光……虽然、虽然……呜！）
　　…
　　在恩奇都疑惑不解的注视下，小姑娘哀嚎着一屁股坐到地上，把通红的脸埋到手心里，打死也不抬头。
　　虽然无法理解迦娜娜复杂的心理活动，但这不意味着恩奇都就束手无策了。
　　恩奇都没有像往常一样，乖乖听从“走开”的命令，而是顺从直觉，弯下腰，轻轻抚摸少女的头顶：
　　“欢迎回来。”
　　他说道。
　　声音中丝毫没有显露长久等待的焦虑不安，只有欣喜与满足。
　　小姑娘身体短暂地变得僵硬，但很快放松下来。
　　恩奇都垂着眼，感到她对抗的气息稍加松懈，终于放任自己的感情，拥住了还没有抬头的少女：
　　“我很想你，娜娜。”
　　吐字清晰、气息柔和，这些语句是少女教导给他的。通过练习，恩奇都已经能说得很熟练了。
　　泥人恩奇都曾与野兽厮混在一起，一度忘记了自己的使命，直到少女的出现。
　　她的存在，让他感受到了人类的思念。这种强烈的情感，将恩奇都的“自我”彻底解放。
　　恩奇都亲昵地蹭了蹭少女的颈窝，感到她彻底放松下来。
　　隔了几秒，少女闷闷地回应道：
　　“我也是，恩奇都。”
　　…
　　午餐是恩奇都准备的。
　　尽管绘梨香想要由自己来，但恩奇都态度温和又强硬地坚持让她在一边呆看。
　　火光摇曳，烤好的鱼滋滋地往外渗油。
　　绘梨香坐在恩奇都身边，接过他递过来的烤鱼，小心翼翼地啃了一小口。
　　她的眼神亮了起来。
　　“咦？居然味道不错？”
　　老实说，绘梨香对苏美尔人的厨艺完全没有信心。
　　虽然幼发拉底河的含盐量较高，在枯水期能捞到一些天然盐块，沉迷物质享受的吉尔伽美什当然早早开发了调味品，但那和后世成熟的烹饪技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她自己是用超能力作了弊，恩奇都又是怎么做到这么好吃的烤鱼的？
　　绘梨香试着询问，得到一个暧昧不明的笑容。
　　“这个啊……”
　　恩奇都声音愉悦，
　　“秘密。”
　　她不满的嘟起嘴，很快又被绿发少年温柔的声音安抚了。
　　不知不觉中，绘梨香彻底放松警惕，姿势懒散地瘫坐在地上，看着恩奇都灵巧地挑去烤鱼的骨刺，喂到她嘴前。
　　绿发少年单手撑着脸，笑着看她啊呜啊呜地吞咽着鱼肉。
　　（什么啊……这种情况。）
　　吃完饭，继续向王都进发的路上，绘梨香拉着恩奇都的手，有些不太开心地想道，
　　（明明我才是那个教导者的角色，现在，现在感觉角色调换了？）
　　小姑娘偷偷瞥了眼比她略高一点的绿发少年。
　　（还有身高也是，他好像模仿的是我的姿态，可为什么身高还是要比我高啊？）
　　前不久还是个爱撒娇的绿毛怪，现在却好像比她还要像个称职的老师了。
　　绘梨香微妙地有点心塞。
　　留给她心塞的时间没有多少，沙姆哈特在一个岔路口停下，很肯定地说道：
　　“快到王都了。”
　　她说着，就脱下临时编成的草皮裙，换上了此前为了防止磨损换下的衣裙，扭头提醒道：
　　“元老院最近因为基什的问题有些骚乱，城门口的盘查会比以前更繁杂。恩奇都，你最好还是隐藏下身份。”
　　绘梨香皱了皱眉，她想起在吉尔伽美什王宫内的那幕：“是上议院和下议院因为出兵问题闹了矛盾吗？”
　　“嗯，上议院那些大人们可不想把权力放出去，”
　　沙姆哈特不屑地冷哼一声，
　　“自从王把服兵役的权力放大到第三公民阶层，那帮大人的意见就一直没停过。不过是区区基什，他们哪里是真的害怕对方强大，只是不想让平民们在战争中建立功勋，权力增长而已……真是一群令人作呕的懦夫。”
　　沙姆哈特眉间隐隐有怒色，她作为最为出名的神妓，平日里与贵族大人们有不少来往，想必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清楚其间曲折的。
　　王虽然性情暴虐，但他的苛政主要针对的是掌有重权的贵族们，一般平民倒是很少受他的任性牵连。
　　（不过……贵族就是贵族，操控人心的水准可不是一般得高，那天我遇到的刺客，也都是发自内心地反对吉尔伽美什的。）
　　“兵役”这种东西，以往被视作高级阶层才能享有的权力，第三阶层的平民、第四阶层的奴隶都无法服兵役、参加城邦间的战斗。
　　然而，吉尔伽美什即位后，打破了这个限制，鼓励平民参战。这原本在某种程度上，对提升平民地位很有帮助。
　　（……结果被那些贵族颠倒黑白了吗？现在的平民普遍都抱持着厌战情绪。）
　　绘梨香心情复杂地想，下意识地扭过头，看向恩奇都。
　　沙姆哈特无疑是站在吉尔伽美什这边的，原本应由她听从王与女神的指令，教化恩奇都，使他成为足以陪伴在王身侧的友人。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沙姆哈特应该在恩奇都耳边说了不少吉尔伽美什的好话。
　　而现在，接替沙姆哈特职务的绘梨香当然也违心地赞美了吉尔伽美什，恩奇都理应对那位暴君印象还不错才是。
　　但是，她突然不确定起来了。
　　违心的吹捧，与真心实意的赞美，终究是有差距的。绘梨香虽然也认为吉尔伽美什的行为具备了一定的合理性，但她还是更欣赏仁慈的王。
　　那么，恩奇都与吉尔伽美什的相遇，会因为她教导时的态度，剧情发生偏离吗？
　　绘梨香不自觉扣紧了恩奇都的手，面对他询问的目光，犹豫着发问：
　　“恩奇都，你是怎么看待吉尔伽美什的呢？”
　　“嗯？那位王吗？”
　　绿发少年歪着头，想了半秒钟，然后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