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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无预兆地，她将空着的右手按在那块月光色的宝石上，念道：“荧光闪烁。”
　　她的手上并没有拿着魔杖，但是纯白色的火焰从宝石上次倏然窜起，莹白的光芒映照一室。莱姆斯下意识地往后一缩，但白色的冷光照在他身上没有任何不适感。洛伦希娅转过头来，先前欣赏的喜悦神色转为迷惑：“怎么了？不用担心，这火焰只会伤害黑暗生物，它不会灼伤你的。”
　　的确，她自己的手就紧紧倚在火焰旁边，火苗不时舔过她的指尖，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莱姆斯，作为狼人，并不敢作这样的尝试。事实上，洛伦希娅这一举动让他内心中甚至感到有些警惕：这是她的一种测试吗？她是否本来就打算用这个火炬试探一下，如果他被光芒伤害到了，那也是活该？
　　如果她打着这个主意，莱姆斯也并不责怪她。但是洛伦希娅脸上的迷惑神色是如此真实，又让他有点拿不定主意。在他犹豫的时候，洛伦希娅重又将手握住银色花纹织成的火炬头，念道：“诺克斯。”
　　火焰跳动一下，倏然熄灭了。洛伦希娅随手将圣灵火炬放回架上，完全转向莱姆斯，脸上带着一点不安：“怎么了？我……做了什么不合适的事情吗？”
　　“没什么。”莱姆斯犹豫一下，“我只是走神了，抱歉。”
　　洛伦希娅微微苦笑一下：“我太烦了吗？是我该抱歉。”她低了低头，随即又抬起头来，并未直视莱姆斯，语气却是不同寻常的坚决：“但是如果你要在这里工作，即使你不继续学习炼金术，这些事情也必须要了解……至少它们是干什么的，你总要知道。”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很抱歉。”莱姆斯说。正在这时门口的铜铃响了一声，被一个进来的客人碰到了。
　　两个人于是结束了对话，一起回过身去。莱姆斯迎上前去——洛伦希娅比较内向，不太愿意与客人交谈，莱姆斯察觉到这一点后，大部分时间都主动接过了和客人寒暄的任务，洛伦希娅只在涉及到他还不太了解的话题时插嘴补充。“您需要什么吗？”
　　他绕过货架，立刻在原地顿了一顿：“……蒙顿格斯？”
　　“呃，噢。嗨，莱姆斯。”蒙顿格斯不太自在地跟他打了个招呼，“你在这儿当店员吗？”
　　莱姆斯怀疑地看着他。他自己和蒙顿格斯只在凤凰社的聚会上见过几次而已，彼此尚不了解，但是蒙顿格斯的坏名声他已经有所耳闻。洛伦希娅站在后面，没有说话，只是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他们。
　　“是的，刚刚开始工作没几天。你来买什么？”
　　“哦不，我是来卖东西的。”蒙顿格斯说，“在喝酒的时候赢了点儿好东西，你知道——得找个人鉴定一下。我听说你们这儿收炼金物品？”他转头问洛伦希娅。
　　“哦！……是的，不过也不是什么都收。介意让我先看一看吗，先生？”
　　莱姆斯将蒙顿格斯引到柜台处，看他将一堆小玩意儿倒在柜台上。里面五花八门、什么都有：断了弦的魔法八音盒、表盖上有划痕的怀表、镶着大块宝石的戒指等等。洛伦希娅戴上手套，用自己的魔杖小心地拨着每一件物品查看，大部分物品她看一眼就拨到一边去了。最后只留下两样东西：一个细金丝缠成，工艺极为精美的手镯，以及一个沉甸甸的金挂坠盒。洛伦希娅长久地查看它们，翻来覆去，对那个挂坠盒她察看得尤其仔细，甚至用魔杖点着它，低声喃喃了几句什么。挂坠盒发出一阵微弱的白色光芒。
　　“小心点，小心点，别把我的东西搞坏了！”蒙顿格斯说，但洛伦希娅显然没有在听他说话。她研究了半天，才抬起头来。
　　“这个手镯应当是十四世纪左右妖精的工艺——非常精美，但是上面附带的咒语已经变弱了，现在要施加新的咒语，又会和原有的魔法冲突，我这儿不收，不过你可以去找找首饰店。还有这个挂坠盒……这是哪儿来的？”
　　“我说了，喝酒赌来的。”蒙顿格斯说，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他们说这是斯莱特林的挂坠盒。”
　　

☆、第三章

　　“哦，看得出来它在仿斯莱特林的遗物。”洛伦希娅说，“但这是赝品。”
　　“什么？不可能，输给我的那个人赌咒发誓——”
　　“请相信我，先生——蒙顿格斯先生？它确实是赝品。”洛伦希娅说，谈论到炼金术，她身上仿佛就焕发出来一种神采奕奕的自信，“也有年头了，并且仿得很真，手艺也很精美，我相信仿造者一定见过原件，但这是赝品，毫无疑问。四巨头时代的魔法器具特点是手艺精细，炼金术与魔咒的结合简洁而强大，更不用提斯莱特林的遗物，但我在这个挂坠盒上看不见那种强大的古代魔法留下的痕迹。仿造者显然努力想要模仿原件，但是用心过度了，反而显得失之精细。但这种手艺也真的很少见了——我可以知道你是从哪儿得来的吗？”
　　“在我回答之前，你先说你收不收这个挂坠盒？”蒙顿格斯狡猾地回答。
　　“如果这是你回答我的代价，那么我可以收。”洛伦希娅说，“三十个加隆。”
　　“五十个。”
　　“三十五个。”
　　“如果这是你能拿出的最高的价格，我想你显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看重它。五十个，一个也不能少。”
　　洛伦希娅抿住了嘴。莱姆斯在旁边问道：“蒙顿格斯，我想你的回答也许还要打一点折扣吧。比如说，你是在哪里‘喝酒赢到’这些东西的呢？猪头酒吧吗？”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刚好认识罗斯默塔女士和阿不福思。”莱姆斯温和地说道，“你知道，我会去查证的，小天狼星和詹姆肯定也对这个感兴趣——”
　　“好吧，好吧，看在我们是老朋友的份上，三十八个加隆，不能更少了！”
　　“好。”洛伦希娅说，她拉开抽屉，数出相应的金加隆来，蒙顿格斯将加隆和那一堆零碎东西一起揽进自己脏兮兮的袋子里面，往前凑了过去：“这是我在翻倒巷里拿到手的。汤普森·弗兰奇，你知道吧？他说这是他们家祖传下来的玩意儿。”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蒙顿格斯先生。”
　　蒙顿格斯很快就溜出了店铺，看起来要去找别处推销他那堆来路不明的小东西。莱姆斯有点担忧地转向洛伦希娅：“你真的考虑去翻倒巷找人吗？”他问，“那里这段时日以来都不大太平，而且，蒙顿格斯的来源也未必完全可靠。”
　　“什么？”洛伦希娅有点吃惊地看了看他，“哦——不……当然不。其实我并不真的在意这个挂坠盒是从哪里来的。”她说着低下头去，“我只是……”
　　“……不想让他察觉你实际上是对挂坠盒本身感兴趣？很聪明的策略。”
　　“我跟父亲学过讨价还价的技巧，只是一般不太会用。”洛伦希娅辩解似的耸了耸肩，“而且我感觉，你和他似乎不是很好的朋友。其实五十个加隆的价钱我也能接受的，谢谢你帮忙，卢平先生……莱姆斯。”
　　“这是我的职责，不是吗？”莱姆斯对她微笑，抛开了先前的那点不快，“不过，这样一个赝品价值五十加隆？”
　　“就普遍的价格来说，是有点贵了，不过，刚好我最近在研究的一样物品可以用得上它的技法作为参考。”洛伦希娅说，“我在研究一种怀表，我想要给它附上防御功能——普遍来说，炼金物品上面如果只是简单地附加铁甲咒这种防御魔咒，魔力消退的速度会更快，而且咒语附在魔法物品上之后效力通常会减弱。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想要增强其效力，最常见的方法是以损耗物品本身作为代价，这是很多代偿性质魔法物品的炼制思路。但是这个挂坠盒不一样，它很巧妙地利用炼金法阵完成了它上面防御魔法的魔力自循环，然后用第二重法阵把这个自循环拆解成两层，简单来说，它可以同时实现对外防御和对这件物品自身的保护，这上面的古代魔法也很值得研究……抱歉，我又说太多了是不是？”
　　“不，请继续。”莱姆斯说，“这很有趣，霍格沃茨的炼金术课程对于二重以上的炼金法阵只作过很浅的介绍，不过我自己曾经读过几本炼金术的书，通常来说，第一重法阵指的不是附于物品本身的法阵，而是制造它的过程中使用的法阵组合，二重及以上的法阵才是铭刻于物品内部的魔力回路，是这样吗？”
　　“是的，没错！”洛伦希娅的眼睛亮了起来，她露出一个有点不确定，但十分灿烂的微笑，“你真的觉得炼金术很有趣吗？我知道很多人都觉得法阵很枯燥，是已经过时的炼金手法了。”
　　“当然。”莱姆斯说，“我恐怕对这个领域了解得还不够多，但它很有趣。事实上，我昨天向一个朋友借了他的《炼金方法详述》和《魔法物品与鉴定》，里面提到了很多有趣的魔法使用手法。”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教你。”洛伦希娅双眼发亮地提议道，“很少有人对炼金术感兴趣，明明这是非常美丽的一门学科——我是说，如果你真的想要学的话。”
　　莱姆斯微笑道：“如果你愿意教，那当然更好，菲尔德小姐。”
　　“哦请叫我洛伦希娅，或者洛伦就好。”洛伦希娅兴奋地说，“以后店里没有客人的时候，你可以来后面看我制作商品，怎么样？”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的生活逐渐定下了一种常规。洛伦希娅已经将店里的商品都给莱姆斯介绍了一遍，而莱姆斯牢牢地记下了她说过的每个细节。于是，在店里没有人的时候，洛伦希娅会在后面的小仓库里辟出一个制作室，亲自动手制作炼金物品并放在店中售卖。大部分莱姆斯在旁边的时候，她制造的都是比较基础、简单的物品，一面做一面抽空跟他讲解。
　　若是店中的铃铛响起，莱姆斯则出去接待。洛伦希娅先前还跟出去，几天后见莱姆斯完全能够独自处理得很好，索性一直窝在后面，将前面的店面全盘交给了莱姆斯——这种完全的信任让莱姆斯略微有点不安，同时也觉得责任沉重，但内心里，他也不得不对自己承认，在被太多人因为身份原因而拒绝过之后，这种信任，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他都完全无法抗拒。
　　规律的生活往往给人以时光飞逝的错觉，不知不觉，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又一个月的月圆将近。莱姆斯清早推开店门的时候，洛伦希娅照常一边解着围巾，一边转过头来，微微笑地跟他打招呼：“早安，莱姆斯。今天风好大，是不是？”
　　他们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除了炼金术讲解之外，经常一天都没有几句对话，但随着两人逐渐熟悉，相处起来更加自然，洛伦希娅在他面前也不那么害羞了。
　　“早，洛伦。”莱姆斯一边抚平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一边说。洛伦希娅转身将围巾挂在门后的钩子上，一边漫不经心地说：“我记得你明天休假，是不是？”
　　她的语气全然是闲聊，然而莱姆斯心里还是有点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他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地回答：“是啊。”
　　“就一天吗？”洛伦希娅从门后探出半个身子看了看他，关切地问，“我不了解……不过……嗯，你不需要多休息一天？”
　　“一天就可以，谢谢你的关心。”
　　“嗯……啊，好的。”洛伦希娅看起来反倒比他更不自在，重新缩回了门后，跟着莱姆斯听见她的脚步一路朝后面过去，大约是去小仓库了。店门已经打开，柜台上的纸笔账簿等物也安置完毕，他一时无事可做，一边解围巾，一边叹了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已经是他能够期待的最好结果了。但对于莱姆斯来说，他并不习惯和四人组之外的其他人谈论起他的“毛茸茸的小问题”，哪怕这半个月来他和洛伦希娅相处得堪称和谐，甚至两人已经可以互称为朋友，但长久以来根深蒂固的戒备心仍旧难以消除。将自己磨旧褪色的围巾和外套挂在洛伦希娅的浅蓝色长风衣和拉文克劳配色围巾旁，他略微整理一下思绪，才慢慢往后面走去。洛伦希娅正在工作台前忙着什么，听见脚步声回头对他笑了笑，将桌边一个木盒推过去，盒里满盛着手表、项链、发梳之类的小佩件，“这些麻烦你摆到架子上去啦，最右边那排——啊，那排还放得下吗？你自己决定吧。我还在整理昨天的邮购订单表，等一下要去邮局发货。”
　　莱姆斯接过盒子，却没有立刻离开：“今天风太大了，你要去邮局吗？”他皱眉问道，“不如我可以去。”
　　“哦，请让我去吧。”洛伦希娅笑道，“可别把我丢在店里应付顾客，和他们讨价还价。我宁可去猫头鹰棚屋，至少猫头鹰们很可爱。”
　　莱姆斯一时找不到反驳理由，他略一犹豫的时间，洛伦希娅已经又埋头抄写订单列表了，他只得接过盒子，走回店中。
　　在他开始在这里工作之后，洛伦希娅整天整天地泡在后面进行炼金制作，补充货物的速度快了许多，虽然生日也不错，但货架还是日益被填满。而由于要保证这些物品看起来确实精工制作、价格不菲，而不是成堆成堆的地摊货，它们的摆放还要间隔一段距离，看起来要错落有致。莱姆斯为此颇费苦心，作了一番安排。在盒子已经半空的时候，铃铛叮铃一响，一个金色头发的年轻女巫走了进来。
　　“您需要什么吗？”莱姆斯匆忙放下手中的盒子，迎了上去。在他陪同女士在店内打转时，轻轻一声门响，已经穿戴好了外衣和围巾的洛伦希娅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个小皮箱，显然是已经作好了外出的打算。莱姆斯本想代她前去，却又无法丢下眼下的顾客，只得看着洛伦希娅冲他摆了摆手，走出了店门。
　　

☆、第四章

　　刚推开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洛伦希娅不禁打了个寒颤，缩紧了肩膀。十一月底的英国通常而言气温尚不算太冷，但连日阴雨导致温度骤降，今日又起大风，吹在人身上便格外觉得寒风刺骨。她攥紧小箱子把手，加快脚步，低着头往猫头鹰棚屋方向走去。这是个工作日，路上行人不算太多，偶尔有几个人看起来十分匆忙，不知道是否上班快要迟到了。
　　一路疾走，直到冲进猫头鹰棚屋，洛伦希娅才舒了一口气，感到全身被棚屋内的暖气一蒸，放松下来。她呵了呵手，却没有掏出订货单，而是先拿出了一小袋小肉球，笑着仰起头来跟架上的猫头鹰们打招呼：“嗨，我又来了。”
　　小店的生意，约摸一半都是来自邮购订货。洛伦希娅隔几日就要来一次邮局，同猫头鹰们早就熟得很。她微笑着熟络地一个个叫过去它们的名字：“卡洛斯，安妮，莉莉安——来，给，别抢。啊，托妮亚，好久不见你了，出远门了吗？戴维，洛克茜，卡尔，今天有个大件要你们三个一起帮忙。格林斯，卡莎，也好久不见你们了。今天你的双胞胎妹妹不在吗，卡莎？”
　　她一边叫着它们的名字，一边从小袋中掏出小肉球，托在手心里，猫头鹰们一个挨一个地飞下架来，在她的手心里轮流啄食。邮局的猫头鹰众多，一小袋零食迅速被分食一空，洛伦希娅这才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零钱袋，和订货单一起拿在手上：“好了，到了我麻烦你们的时间啦。卡洛斯，来。”
　　她打开放在地上的皮箱，拿出一个已经装好的小袋子，缚在跳上前来的谷仓猫头鹰腿上，又按着架上标注的价格投入相应的钱币：“这一趟很远，到希腊，请尽快帮我送到，好吗？当然，你也别太累。”
　　卡洛斯轻轻地啄了一下她的手指，展翅飞走了。洛伦希娅拿起第二个小袋子：“安妮，好姑娘，去法国。”
　　圣诞临近，订购货物的顾客也逐渐增加，连喂食带寄送，洛伦希娅足足花了一个小时，才将所有的东西全数运送完毕。最大的一件商品是个可以自动模拟各种衣服着装效果的大穿衣镜，被三只猫头鹰一起运走了。做完这一切，她额头已经微微带汗，毕竟棚屋内还是很暖和的。她又稍稍停一停，跟其他猫头鹰玩了片刻，待身上汗消了，才给自己施了一个保暖咒，快步返回店内。
　　回到店中时，上午已经过去了一半，店里没有客人，莱姆斯·卢平正坐在柜台后读着一本书。他听见铃声响起，立刻抬起头来，而后露出了微笑：“回来了，洛伦？”
　　“外面风好大。”洛伦希娅抱怨一句，解开围巾，将双手埋在犹带温度的围巾里。因为一路疾走，她身上倒不冷，只是提着箱子的手忘了戴手套，被冻得冰凉。莱姆斯起身绕过柜台，抽出了魔杖：“来，把你的手伸出来。”
　　洛伦希娅好奇地看他一眼，依言伸出手来，手掌摊开。莱姆斯轻轻用杖尖在她的双手上各点一下，念道：“温暖如春！”
　　一道暖流仿佛顺着他的杖尖一瞬间蔓延到她的双手，再流过全身，寒冷的感觉立刻被驱逐殆尽。洛伦希娅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太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