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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田信看了她一眼，反复提醒自己现在是女装状态；　不要说出太引人怀疑的内容来。
　　“如果都是对脑电波的收集的话；　原理上应该差别不是太大吧；　所以说到采集形式……”
　　他猜测着说出口。
　　“没错。”
　　雷斯吉宁教授跟着池田信的说法继续解释道：“因为属于人类的记忆实在是太过庞大的数据量，所以采集和分析需要消耗相当长的时间呢。像现在这样不需要太高精确度对于人格进行模糊处理；　很多潜意识的内容用关联度分析之类的算法进行简化；　也需要三个小时左右才能完成仿真。”
　　大概到结束就今晚了。需要迟回宿舍的几个人纷纷在校内网上传了迟归的申请；　自觉耽搁了大家时间的雷斯吉宁教授大手一挥表示今晚我请客你们想吃啥吃啥。
　　绿谷出久整个头上扣着一个遮住了眼睛的采集器，正襟危坐地坐在椅子上，身子有些不安地扭动。这种采集装置为了做各种实验雷斯吉宁教授准备了好几个，于是很快丽日御茶子也戴着同样的一款几乎能包住整个脑袋的采集器坐在旁边。
　　“啊，眼前一片漆黑……”
　　丽日伸手向前探了探，眼前什么都看不见的感觉让人有点心里发慌：“现在就已经开始采集了吗？我什么都感觉不到啊？”
　　雨宫萤看着她头上的提示灯已经变成了绿色：“嗯，已经开始了。”
　　池田信作为雷斯吉宁口中“漂亮的小姐”也被按在了另一个椅子上扣上了采集器，并且严格再三地保证了数据肯定不会外泄，仅仅用于参数调整。扣在采集器里的少年顿时感觉汗都要顺着假发网留下来了：“那，那个，我对于这种事……还是……”
　　“没关系没关系！如果还是太担心个人隐私问题的话，就和你朋友私下里去调试Amadeus吧！把结果反馈告诉我就可以了！”
　　雷斯吉宁博士大力拍打了一下池田信的肩膀。
　　唔，这小姑娘骨头架子还挺硬实。
　　“嘛……咱们私下里试试看吧。”雨宫萤干巴巴地打圆场：“总，总之，反正也只不过是系统的校核而已，不当着教授您的面也没问题吧？”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圆过去了。
　　数据采集的过程在所有人开始保持沉默的时候就显得有些异常无聊，雷斯吉宁教授不知道从哪里拽了根线过来，连上了分线器，给每个人的采集器都连上了一根，最后又接到了他们所在房间的壁挂电视上。
　　随后，播放起了电影。
　　“这，这是……”
　　绿谷看到原本黑暗的视野突然被点亮，不由有点惊慌。
　　“怕你们等得无聊，放部电影看看而已。估计演完了以后正好数据采集结束。我们之前在维克多康多利亚大学做测试的时候因为数据采集时间太长又不方便走动很多志愿者对此抗议来着，所以大家商量了一下就增添了这个小功能。”
　　“小，小功能……”
　　丽日御茶子也发出了结结巴巴的惊叹。
　　这是一部有些年头的电影。
　　绿谷出久看过一遍，但是以英雄为主题的电影无论看几次都不会乏味。历史剧在学生当中不算很受欢迎，但由于英雄题材和大家的学校以及班级息息相关，因此一时间没有人说话，大家的注意力都安安静静地集中在了电影的身上。
　　励志成为英雄的少年少女经历磨难之后实现愿望的故事，在这群同样抱有相似想法的学生身上显得颇有共鸣。
　　“还是蛮有时代感的。”
　　雨宫萤评价道：“能看到这种老式枪械的机会不多了，道具组可真是卖力。”
　　毕竟，现在就连英雄的辅助装备大部分所具备的破坏性都要超过这种精准射程不过三十米的小□□了。
　　“尽管结局还不错，但是过程真是惨痛……女主角的一整只眼睛都彻底被破坏只能装上义眼了，那个年代的英雄要面临的难题比现在要多太多了。”
　　饭田天哉感叹道。
　　在电影播放片尾曲和制作人列表的时候，众人头上的采集器终于发出了叮的一声。
　　“那么，原本还是需要再用算法来修正一下的，现在时间也不早了就干脆直接启动Amadeus来先试试看吧！”
　　雷斯吉宁教授先点亮了标明绿谷出久的文件，于是在Amadeus显然还没经好好设计而显得有些粗糙的启动界面之后，屏幕中出现了一个灰色的头像。
　　“嘛……如果要像比屋定那样在软件中也能显示出自己的长相和表情的话，需要额外做面部扫描功能，现在设备不是很全就勉强先这么用吧。”
　　教授如是解释道。
　　于是，屏幕中发出了一个略微迟疑的声音：
　　“那，那么……大家好？我是Amadeus的绿谷出久。有什么问题如果我能回答的话，可以尽情提问！”
　　可以说非常逼真了！众人迅速看向绿谷出久，他本人也是一副迟疑又拘谨的样子，和平板电脑中传出来的声音所表达的情绪如出一辙。
　　“那么，年龄是？”
　　“是十六岁！”
　　“母亲的名字是？”
　　“虽然作为Amadeus并没有什么生物学意义上的母亲……总之作为蓝本的绿谷君的母亲是绿谷引子。”
　　Amadeus的绿谷出久继承了原版少年一如既往的内向和谨慎。
　　“个性是？”
　　雷斯吉宁教授抱着手臂继续抛出基础问题，如果这些最为普通的提问都吻合的话就说明最为基础的信息采集是没有问题了，接下来的一步就是测试人格模拟是否一致。
　　“——啊，这个……我，不太好说。绿谷君估计也不希望我现在说出来自己的＇个性＇……”
　　Amadeus迟疑了一下，表示自己拒绝回答。
　　“哇！”
　　知道内情的雨宫萤和绿谷出久全部都轻轻惊呼出声。这个反应，真的是最符合绿谷出久的反应了。看着两人惊讶又信服的样子，雷斯吉宁教授笑了笑：“那么，就是还算准确？”
　　“太，太准确了！”
　　绿谷出久震惊道。
　　接下来是饭田天哉的问答，同样规规矩矩，和本人相差无几。作为Amadeus的饭田天哉同样也一本正经到夸张的地步，简直要能让人脑补出手舞足蹈的样子来。
　　纵使心里无比想要问“喜欢的人是谁”，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丽日御茶子还是打消了自己这个有些出格的念头。年少旖旎的心意被一次又一次地搁置了下来，而这份隐忍的情绪，同样被Amadeus捕获并模拟。
　　“憧憬的人……我，我，呃……我还不想说。等我有一天变成值得被称道的英雄的时候，一定会，会堂堂正正地——”
　　英雄科三个足够耿直的学生的检测和本人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三小时后删除的时间节点还有好一会儿，毕竟是第一次体验人工智能，三个人轮番充满好奇地和Amadeus聊天。
　　“真神奇，简直就像在和出久君对话一样！”
　　“啊哈哈，丽日同学的Amadeus也和本人性格完全一样呢。”
　　而此时，池田信的数据采集终于结束，由于绿谷他们还围着自己的人工智能好奇地问话，于是雷斯吉宁教授另拿了一个备用的、屏幕相当狭小的掌上电脑用作Amadeus的载体。
　　＇数据传输中＇
　　＇数据传输完毕，正在初始化设备＇
　　＇Amadeus人格模拟中＇
　　＇人格生成异常，接入模糊算法＇
　　“诶？”
　　雷斯吉宁教授觉得有些意外：“居然跳转到模糊算法这个模块了，还真是有些意外……是判定条件写得不是很全面吗？”
　　“这是，怎么一回事？”
　　雨宫萤皱着眉问道，刚刚卸下传输器坐在椅子上的池田信也转头看向教授。
　　他大概知道这是为什么，并且隐隐约约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一般来说，连贯可寻的记忆会填充整个人人格的大部分内容，但是如果因为＇个性＇或者说疾病而导致的超忆或者是记忆缺损，就会捕获更为深层次的潜意识内容来进行人格补完和填充，但是这也只是对一部分人有效——比如超忆症患者能够记得自己知道的所有事，因此数据量比大多数人要大得多，但模拟出的人格就会和自己有比较大的区别。”
　　“上次触发模糊算法机制的还是超算君……他的思维速度和系统默认的参数变量不符合，但是也没有计算机能够在运行Amadeus的同时还能仿真到他那个思维过程，因此Amadeus的人格也和他根本不像，但是……”
　　＇模糊算法运算完成。＇
　　屏幕上，弹出了这样一条提示。


第九十一章　
　　出现在屏幕中央是和绿谷他们版本的Amadeus一样的灰色头像。
　　然而甫一开腔；　众人就察觉出有些不对来。
　　“各位贵安；　我是Amadeus。”
　　属于系统默认的机械声音说道。尽管搭载了绿谷和丽日他们人格的Amadeus系统并不支持他们主人的声音——要做到像今天会上展示的比屋定那般成熟又拟人的Amadeus的样子；　后续还需要进行声音的录入，但也从备选音色库中自动提取出了比较接近的声音。
　　大概是不想戳穿这家伙现在的身份吧——雨宫萤看了一眼完全判若两人的池田信，这家伙到现在还穿着裙子和高跟鞋呢；　作为和他人格完全一致的Amadeus，不想暴露秘密也是可以理解的。
　　就如同搭载绿谷人格的Amadeus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告知别人绿谷的＇个性＇一般——这实在是不能为外人道的重要的秘密。
　　掌上电脑发出摄像头变焦的声音；　大概是Amadeus确认了一下围在自己身边的人；　机械的声音继续说道：
　　“雨宫さん，还有……のぶさん，我有话想要对你们说。”
　　“——单独的。”
　　写作“信”的这个字，不算特殊用法的话；　在日文中大体上有两种读音。一种是池田信名字的しん；　另一个发音为のぶ；　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日本历史上著名的第六天魔王，织田信长（のぶなが）。这个发音确实某种意义上也可能是什么女孩子的名字没错；　但是在现在这种场景之下，雨宫萤只能想到这一定是为了现在尴尬无比的女装状态解围。
　　“那；　那么；　雷斯吉宁教授。”
　　雨宫萤转头抄起掌上电脑：“我们有点话要说……先出去一下。”
　　无人的空教室里；　两个穿着店员制服的“女孩子”连带着一个屏幕亮起的掌上电脑相顾无言。
　　“那么……你想要说些什么？”
　　雨宫萤开口问道。
　　在四下无人的环境里，Amadeus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回了相对清越的少年口气：“唷；　好久不见啊；　雨宫桑。”
　　お久しぶりです。
　　足够礼貌的敬语之下；　Amadeus的声音似乎真的透出几分久别重逢的喜悦来，让人有些听不出来意图。池田信一把拽下自己的假发，说话声音也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貌：“＇好久不见＇，是怎么回事？”
　　“就是＇好久不见＇的意思嘛，毕竟，对你来说，考上雄英才意味着＇初次见面＇不是吗？”
　　Amadeus的性格，和阿信有些不一样。
　　纵使周围没有别人，也没有其他能够对此做出判断的人，但不论是池田信自己还是雨宫萤的直观感受，都觉得从掌上电脑中传出来的那个显得游刃有余的声音，和池田信本人有相当大的差别。
　　“嘛总之，大概是信息传输中出了什么错误吧……”雨宫萤把平板电脑反扣在桌子上，让摄像头不能够再捕捉到画面：“等待三小时过去然后把平板电脑还给雷斯吉宁教授吧，这次的采样不作数。”
　　池田信没说话，皱着眉头一直盯着反扣的掌上电脑看。这次醒来之后记忆中确实有些模模糊糊含混不清的东西，如果说Amadeus具备能够捕捉到潜意识并且和表层记忆一起编码的能力，那么纵使数据出错并且已经转入了主观的修正程序，也还是有一定的可信赖度的。
　　“怎么这样啊。”
　　被反扣在桌面上的掌上电脑Amadeus还在喋喋不休地唠叨：“才刚刚启动就要结束测试了吗，不是应该要问我话吗，就这么等待三个小时系统重置，好——无——聊——啊——”
　　最后几个发音被拖出长长的尾音来，这个说话的强调让雨宫萤再次断定，这肯定不是池田信本人。
　　“你差不多也该闭嘴了吧，无论怎么说，这性格也差的太远了。”
　　雨宫萤对莫名的人工智能并没有多少好感。
　　“你到底想表达点什么？”
　　池田信重新把屏幕翻了过来。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毕竟虽然我知道你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但是你想知道的那些东西，你自己其实并不想让你自己知道。”
　　这话说得有些逻辑颠三倒四，但Amadeus并没有多做解释。作为具备自主判断能力的人工智能，Amadeus并不能对人类做出任何干涉，而与此同时，人类除了用平等的交谈方式和Amadeus进行沟通之外，抛去强行关机初始化程序这种管理员层面的指令，也完全不能强行从Amadeus中榨取任何情报。
　　因此起码在当下，Amadeus还不算什么特别有用的发明——但新的事物总有一天会带来变革，就如同电气革命的前夜一般。
　　“这又有什么用呢？”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又有什么用呢？”
　　这段著名的对话被写在无数的书中，而如今雨宫萤看着某个“刚出生的婴儿”足够唠叨又恶劣的嘴脸，感到一阵头痛。
　　这婴儿可真够烦的。
　　“那么，姓名年龄什么的也没什么可以问的了吧，而且你的性格和阿信本人也完全不一样，基本上已经可以判定为是数据传输错误了。”
　　“你到底在介怀些什么？”
　　Amadeus的声音显得相当愉快，似乎能够唠唠叨叨的说上话就已经使一件足够让人开心的事。
　　“其实，我所被生成的这个性格，搁在别人身上并不会让你产生这么烦躁的情绪吧？这个没有来由的排斥和抵触，到底是基于什么原因呢？”
　　……不明白。
　　……不对，不是不明白，而是不愿意去细想。
　　阿信他的记忆有所缺损，而自己的也不遑多让。这个Amadeus的说话态度，显然是对之前的那些如今已经想不起来的过去有所涉猎。
　　那是潘多拉的魔盒，是在手掌心不断融化带来冻疮的冰。
　　根据基地中那些白发的家伙所流露出的细枝末节的信息，几乎可以断定，无论是自己还是阿信都和他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样的联系是好是坏暂且无法判断，但是大体上能够猜测肯定不是什么友善的过往。
　　那些家伙根本一丝一毫对于人类和生命本身的敬畏都不存在，无论是对别人的，还是自己的。如果说自己曾经和他们为伍——这样的可能性，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让人发自内心感到不寒而栗。
　　“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啊？”
　　摄像头调了调焦距，Amadeus终于显得正经了一点：“不至于表情这么可怕吧？虽然我这里收集到的信息也不是很全面，但是我可以保证你以前也没做过什么出格的坏事喔？”
　　看着少女有些愣神的样子，Amadeus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而且说起来，既不是属于过去的＇我＇的人格，也不是属于＇当下＇的＇我＇的人格，现在我的这个状态，还真是难以言说呢——超算君的Amadeus也会有同样的疑惑吧？可惜不同人格的数据库我不能够跨越管理员权限去调用，要不然说不定能得到相当有趣的结果也说不定。”
　　要是能还得了，古早时代所有的科幻小说中人工智能所带来的灾难，都是来自于不受控制的自我学习，自我分裂、复制和扩张。如今Amadeus的管制在雷斯吉宁教授的设计之下已经相当的严格，几乎很难出现什么人工智能暴走的场面。
　　“既然都不打算说过去的事。”
　　池田信嘴巴有些发干，仿佛即将跨越什么重要的阻碍：“既然你什么都不打算说，那你叫我们两个过来是想要说些什么？”
　　“那自然是非常重要的事——是，只能够存在三个小时的作为Amadeus的我，也一定要告知的重要信息喔？”
　　池田信举着掌上电脑正襟危坐，明明是异常严肃的场面，但是却被他自己现在的这身装扮以及Amadeus从进到教室到现在的调侃一般的语气搅和得气氛诡异。纵使一把揪掉了碍事的长发，囿于赤井同学简直堪称易容术一般的化妆技巧，原本好端端的少年如今看来依旧像是个叛逆期剪了短发的女孩子。
　　“是，非常重要的事——”
　　入夜的空校舍中一个人也没有。从走廊到教室之内，整栋楼里除了雷斯吉宁教授所占用的一间实验室在散发出柔和的黄色灯光之外，只剩下红外摄像头端口处若隐若现的微弱红光。秋天能够听到微弱的虫鸣，但是在当下这个略微有些紧张的氛围之中，无论是雨宫萤还是池田信都觉得这种程度的声音干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雨宫さん，我无法判断这究竟是很久之前不甚清晰的记忆所分析出的结论，还是潜意识中不断传来的悲愿，我也并不期待答复，甚至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