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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挽红楼-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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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年纪渐长后,她渐渐看清世情,在这样一个男尊女卑的时代,出身略微显赫的男子,都想要三妻四妾,且将这当成理所当然之事,比如宝玉,不就在还未娶妻的时候,就先纳了袭人么?
所以,她渐渐心灰意冷,时常觉得,这八个字,只是一句远久的诗,一句唯美的情话罢了,却从没有想过,在真实的世界里,会有一个男子,与自己有着相同的执念。
虽然彼此素未谋面,但是,能说出这番话的男子,必然是一个用情专一、温雅如玉的君子吧?
这一刻,宝玉的话溅入黛玉的心,激起圈圈涟漪,一时之间,黛玉启唇轻叹,心中柔肠百转,竟是无话可说。
第17章:黛玉发怒
当下黛玉思绪纷飞,默默出了半日神,耳际传来薛宝钗的话语声,端庄中隐含惊喜之意:“原来如此,这北王爷倒真是个好的,见识也比一般人强许多呢。”
黛玉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薛宝钗,眼眸流光,脸泛红霞,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显然已经对北静王上心了。
见状黛玉并不言语,心中却冷笑不已,这样热衷功利、精挑细算的女子,竟也配得上稳重大方的赞誉么?
宝玉仍在懵懂之际,听了宝钗的话,便笑着道:“这是自然的,我常想,也不知将来哪家的女孩有福气,能得到北王爷的青睐,到时候,才子佳人,共赏春花秋月,款品玉笛琴音,必定是一段难得的人间佳话。”
薛宝钗颔首附和,静了一会儿,方向宝玉道:“宝兄弟,你与北王爷的关系,应该很不错吧?”
宝玉含笑点头,答道:“承蒙王爷看得起,常邀我过府闲叙,比起一般人,略微要亲密一些。”
“这就好,”薛宝钗面上笑靥如花,隐约透着一抹嫣红,声音却平和如初,“他这身份非同一般,以后宝兄弟要常过去走动,自己能多长些见识,倘若有什么事情,也可以让他施加援手,竟是极好的。”
听得她越扯越远,又暗暗有为自己铺路之意,黛玉不由有些心烦,眉心轻颦,抿唇道:“宝姐姐凡事留心,真真让我敬服,只是,我心里有些疑惑,这地方原是我的住处,如何就成了宝姐姐谋算前程的地方?”
宝钗脸颊微红,勉强笑了一笑,须臾方道:“妹妹这是什么话?我哪里在谋算前程?不过是因闲着无聊,大家才随意说些外面的事情解闷罢了,哪里就有别的意思了?”
听了这话,黛玉挑一挑眉,似笑非笑地道:“宝姐姐心中是否有别的意图,只有姐姐自己清楚,不过,我对这个原也不怎么在意,我只想说,凡事都有界限,闺阁女子闲聊,原是该谈些针线刺绣、诗词歌赋才是,哪里就扯到别的地方?何况,说的还是人家王府的事情,这成何体统?”
瞥了薛宝钗一眼,容色中透出一抹冷意,随即道:“当然,倘若姐姐觉得说这些是合乎情理的,我也无话可说,只求以后姐姐多去怡红院走动,与二哥哥单独聚在一起,也就是了,至于我这里,还是让我清净一些罢。”
——她是心思单纯的女子,又素来清高自许,淡看荣华,实在不愿在热衷富贵的薛宝钗面前,保持一张笑脸,周旋寒暄。于她而言,这样面和心不合的相处,虚情假意的相对,生生是一种折磨。
因此,思前想后,黛玉终于决定,冷然对待薛宝钗,让她自己醒悟过来,少到潇湘馆走动,打扰自己的清净日子。
听了黛玉的话,薛宝钗怔了一下,伸手来拧黛玉的粉颊,笑着道:“想当初,我们住在一起时,大家常在一起说笑,何等亲热,便是娘亲,也认了妹妹为干女儿,对妹妹关怀备至,如今,我好心好意来看妹妹,妹妹却这种态度,真真让人伤心。”
她这番话,说得轻缓柔媚,眉眼间隐隐含着一抹流光,似嗔似怨,说不出的婉约动人。
宝玉见了,不由心生怜惜,转头看向黛玉,皱眉道:“宝姐姐一片真心,妹妹何必摆出这种态度?”
听了他的话,黛玉淡淡一笑,并不理会,只侧过身子,避开薛宝钗的手,清婉如水的声音里依旧凝着几许清寒:“宝姐姐与姨妈的心意,我心领就是了,只是,大家到底年纪大了,性情已经大不相同,都有了自己的思量、打算,何必还像以前那样腻在一起?这是我的想法,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听了这暗含逐客令的话,薛宝钗面子上终于有些挂不住,呐呐道:“我原是关心妹妹,才常常过来探望,不过,既然妹妹不喜欢,以后我不来打扰就是。”说着,便立起身来,看了宝玉一眼,方叹息一声,带着莺儿自去了。
宝玉见状,心里不由有些不自在起来,回头盯着黛玉,踌躇半日,最后终于还是皱眉道:“妹妹这性子,真是越发古怪了,若是换了旁人,能得宝姐姐这般关心,必定是极开心的,偏妹妹竟这种态度,未免让人心凉。”
黛玉淡淡扬唇,云淡风轻地道:“我就是这样的人,怎么,二哥哥看不惯么?既然这样,以后二哥哥也别来我这儿了,省得再惹闲气,大家都不开心。”
言语之际,清丽绝俗的容颜上,流露出一抹厌倦之色,是的,厌倦,虽然这儿的人与自己有血缘之亲,但是,在经历这么多的波澜之后,对于这个地方,对这些人,她真的没有多少留恋之情了。
闻言宝玉一脸错愕,直直看着黛玉,无法置信地道:“妹妹怎么说出这样的话了?难道妹妹忘了,自从妹妹来到这里,我们都住在老太太那里,同吃同玩,有什么好东西,我都会留给妹妹,从来都舍不得自己用,妹妹对我,也比别人亲近得多,怎么妹妹长大之后,竟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黛玉轻拂云袖,冷笑道:“人长大了,有些事情,自然会看明透、想清楚,我与二哥哥,还是少接触的好,这样,对你对我,对大家都好,也能减少这府里的流言。”
瞧着一脸天真幼稚、懵懂无知的宝玉,眸光渐渐冷下来,旋即道:“念在二哥哥是我表哥的份上,我也劝二哥哥一声,不要再揪着小时候的事情不放,毕竟,我们都不是小孩了,再提以前的事情,未免太无趣了些。你若是有空闲,就自己多看些书,或者去别的地方闲逛,让我自在一些,过几天安静日子罢。”
闻言宝玉更是脸色大变,瞪大眼睛,呆呆瞧着容色姣好、眸光冷淡的黛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见状黛玉也不愿再多言,素手一扬,自己动手斟了一杯清茶,端在手里,静静抿了起来。
刚品了一会儿,便有脚步声渐行渐近,步履匆匆,打散一室的静寂,黛玉心中生恼,抬头看时,却见袭人妆容精致,比平时还要光鲜几分,自己动手掀开珠帘,径直走了进来。
袭人一脸紧张之色,也顾不上什么,只走到宝玉面前,急急地道:“我刚回房一会儿,二爷怎么就出来了?”
宝玉仍在想黛玉的话,听了袭人之言,只抬起眼眸,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却并不言语,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见他如此冷淡,与昔日截然不同,袭人不由心中有气,又想起王夫人的嘱咐,凝眸盯着宝玉,咬唇道:“二爷做事,也该有个分寸儿,到底男女有别,哪里能成天跑到这潇湘馆来?知道的呢,说二爷与林姑娘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好才这样,不知道的,必定会由着性子胡说八道,到时候,什么难听的话都跑出来了,于二爷的名声有碍,实在不妥。”说着,侧眸瞧了黛玉一眼,目光清冷,隐约透出一抹厌恶之意。
她这番话,看似在责备宝玉,但内中深意,黛玉岂会不知?无非是因宝玉时常来这里,袭人心中不乐意,但因这儿毕竟是潇湘馆,自己又是主子,不能开口责备,只能拿宝玉来说自己罢了。
叹一声,自己原打算凡事都退一步,却没有想到,风雨频频而至,竟弄得袭人也敢来这里放肆了,真真不成体统。
而此时此刻,倘若她再继续忍耐下去,以后的日子,将如何继续?
斜斜睨着袭人,黛玉眸色冷淡,凝声道:“袭人姑娘,你可知道,如今你在什么地方?你可清楚,这地方的主人是谁么?”
因自个儿暗讽了黛玉,袭人心中欢喜,正盘算着如何去王夫人那里邀功,却不料听到这样没头没脑的话。
抬头看着黛玉,袭人眉心一挑,声音中含着惊愕之意:“林姑娘这是什么问题?这儿自然是林姑娘的潇湘馆呀。”
“亏你还记得这里是潇湘馆,”黛玉淡淡看着她,声音疏离而清冷,如笼上一层秋霜一般,“我原也知道,你这丫头的身份与众不同,凡事都让你三分,只是,今儿个你来了这里,不但不向我行礼,反而还在我这里训斥人,态度真不是一般的嚣张,我从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你这样厉害的丫鬟,今儿个可算长了见识了。”
听了这番话,袭人呆怔半日,心中暗自一叹,这才明白黛玉并非好惹之人,只得不情愿地低眉屈膝,向黛玉行礼请安。
黛玉淡淡而笑,也不让她起来,只冷声道:“其实,你爱怎么样,我实在管不着,不过,你不该忘记,这里并不是怡红院,这个地方,哪里轮得到你来指手划脚、大放厥词?我倒想让凤姐姐来评评理,几时这府里,竟已经变了规矩?”
袭人脸色一滞,心中生出惶恐之意,连忙垂头道:“原是奴婢一时情急,做错了事,说错了话,还请林姑娘原谅。”一面说,一面敛起衣襟,跪了下来。
她这般哀哀切切,黛玉却不言不语,只歪在椅子上,细细品着清茶点心,唇边含了一缕淡淡的笑意,神态悠闲。
一旁的宝玉亦默默无言,只顾瞧着黛玉,皱眉想着黛玉的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自进了贾府,袭人就一直极得宠,待遇差不多赶上寻常人家的小姐了,身子娇贵,哪里受过这般对待?何况,时已入秋,地上清寒如冰,袭人刚一跪下,便有些受不住,精心画就的眉毛深深蹙起,仿佛打了一个褶子一般,身子亦轻轻发颤,一副怯弱不胜的模样。
第18章:并非偶然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袭人终于抬起头来,却并不看黛玉,只望向宝玉,细声细气地道:“二爷,林姑娘身子向来虚弱,不如我们回怡红院,让林姑娘休息罢。”
听了这话,宝玉终于回过神来,瞧了她一眼,皱眉道:“这样冷的天,你怎么跪在地上了?”
袭人心底想要的,正是这句话,如今终于如愿,眼波斜斜一动,瞬间便迸出深浓的哀婉之色,低低答道:“原是奴婢冒犯了林姑娘,才一直跪在这里,给林姑娘赔礼。”
说到这里,便向黛玉拜了一拜,含着泪水道:“奴婢明白自己身份低微,这些年来,一直小心谨慎,不敢多行一步路,多说一句话,但如今林姑娘既说奴婢错了,那必定是奴婢的过错,奴婢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求林姑娘大人大量,原谅奴婢罢。”
她这般委委屈屈,哀哀切切,无非是在暗讽黛玉小肚鸡肠、喜怒无常,更有求取宝玉怜惜的意思,黛玉看在眼里,不由越发厌烦,差点没吐出来。
拂一拂袖,黛玉丹唇轻启,唇角划出冷冽的弧度,声音亦清凉得没有半点感情:“罢了,袭人姑娘,你也别装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们大家都心知肚明,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儿,只适合摆给你们二爷瞧,至于我,还是免了罢,没的让我心烦,何况,下跪什么的,原是你自己要跪的,与我有什么相干?难道还要我好言好语地求你这丫头,让你别下跪不成?”
听了这番话,袭人呆若木鸡,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反驳,只得呆呆跪在原地,低垂着眉眼,咬唇不语。
黛玉冷然一笑,也不在意,只转头瞧着宝玉,眸光淡淡,一字字地道:“二哥哥,我知道,此刻你看着袭人的模样,心里必定怜爱得很,这些我一点都不想管,我只想告诉你,刚才你这个好丫头说,你时常来我这潇湘馆,有碍你的清誉,这话当真是好笑极了,好歹我是女孩儿,清白名誉,本就比性命还重要,怎么如今竟是我妨碍了你的名声?难不成,竟是我不顾廉耻,常日拉着你,求你来这儿的么?”
因之前黛玉言语冷淡、神情决绝,宝玉正有些心烦意乱,如今又听了这话,更觉得不自在,心里对袭人的怜惜之意不觉淡了下来。
皱一皱眉,宝玉满心不悦,向袭人道:“我与林姑娘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了?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至于其他的,你还是少操心罢。”
闻言袭人更是委屈,眼中不由滴下泪来,却见宝玉神色淡然,眉间含愁,与往日的温柔模样迥然不同,便不敢再说什么,呆了良久,方哀切地道:“二爷的话,奴婢记住了。”
宝玉点了点头,这才罢了,回身看向黛玉,神色转柔,陪笑道:“刚才那些话,原是袭人胡说八道的,妹妹别与她一般见识,至于我与妹妹,有着青梅竹马的情分,自然比其他人亲密一些,便是如今,再时常在一起聚一聚,也没有什么。”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唇边的笑意愈柔,接着道:“妹妹心里的顾虑,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妹妹不是故意与我生分,而是不愿听人闲话,既是这样,倘若以后底下的人再胡说八道,让妹妹觉得不舒服,不妨告诉我一声,我去回了老太太和凤姐姐,管教管教那些人,也就是了。”
眼见到了这样的时刻,宝玉依旧懵懂无知,依旧想着要依靠其他人,黛玉不由有些无话可说,缓缓合上眼睛,冷笑道:“虽然世人常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但是,这个地方,本就不是那么黑白分明的,我宁愿再不与表哥相交,也不愿听到半句闲言,至于告密的事情,我却是做不来的,不是不能,而是不屑。”
说到这里,便睁开眼睛,看向宝玉的目光疏离而冰冷,如凝结了寒霜冰雪一般,泠然道:“也罢,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也不必再客套了,我本就是个爱清净的人,不喜与人交结,今后,二哥哥不必再来我这里了,若是有话,尽管向宝姐姐说去,反正她也时常闲着,你们聚在一起,正合适呢。”
听了这番话,宝玉更是震惊,艰难地张了张嘴,愕然道:“妹妹这是什么话?以前,但凡我与宝姐姐走近一些,妹妹便要发脾气,如今怎么还主动劝我与宝姐姐亲近?以前,无论我说什么,妹妹都很高兴,都很有兴趣听,怎么如今竟这般不耐烦?”
牵住黛玉的衣袖,一脸哀求之意,接着道:“可是我曾说过什么话,得罪了妹妹?既是这样,妹妹不如直说了罢,我一定改过来,让妹妹满意。”
见了他如小孩子一般的举动,黛玉心中越发恼怒,一把推开他的手,冷笑道:“二哥哥总是这副样子,说话不知轻重,还爱动手动脚,一点都不顾及旁人,对着这样的二哥哥,我早就疲倦了,再也没有力气与二哥哥周旋。”
说到这里,便立起身来,目光中流露出几许疲倦,几许清冷,凝眉道:“二哥哥听到这里,还不肯离开,难道非要我命人来送么?”
宝玉脸色大变,抬头看时,却见黛玉仪容秀雅,双瞳翦翦,眼眸深处含光流波,自是一副清丽而决绝的模样,似乎,无论什么样的言语,都不能使她回心转意一般。
望着这样的黛玉,宝玉心中不由有颓然之感,默了许久,眸中的无奈之色渐深,只得含悲道:“罢了,出来得久了,我先回去了,妹妹且歇着,别将今天的事情放在心上。”说着,便连声叹息,伸手扶起袭人,悻悻转身出了房。
候房中静寂下来,守在门口的雪雁方行了进来,一面斟茶,一面笑吟吟地道:“这些日子,姑娘一直静坐在潇湘馆,不愿招惹是非,偏偏这些人不肯安生,成天来烦姑娘,这个来了,另一个跟着来,又说些着三不着四的话,实在让人烦心,今儿个姑娘发怒,一下子就将将他们都撵出去了,真真大快人心。”
黛玉秋水般的眼眸轻轻一眨,眉目间徐缓流露出一抹感伤,默了一会儿,方叹息道:“其实,如今的我,尚且还是无依无靠,寄人篱下,按照情理,实在不该有这样的举动才是,只是,对着宝玉和薛姑娘,我已经忍无可忍,一时心里的气上来了,只图眼前痛快,也顾不得会有什么后果。”
听了这番话,雪雁看着黛玉,目光中透出钦佩之意,轻轻道:“仔细想一想,姑娘今日之举,的确有些不妥,不过,这些年来,姑娘的一举一动,始终心口如一,从不虚情假意,从不肯违逆本心,这样的性情,这样的姑娘,一直都是雪雁最敬服的。”
说到这里,微微抿起唇,劝慰道:“姑娘别皱眉了,以后的事情,还是以后再操心算了,何况,要不了多久,姑娘便要离开这里了,实在不必太担心。”
黛玉沉吟须臾,眉间的感伤渐渐淡了下来,颔首道:“你说的是,我们这样的处境,原是该走一步看一步的。”
言语之际,雪雁已经斟好茶,送到黛玉身边。黛玉伸手接了,步到窗下,坐了一会儿,便笑道:“这样坐着,竟有些无聊,雪雁,你进房去取本书来罢。”
雪雁听了,自是点头答允了,含笑看着黛玉,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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