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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得最近的斯特兰奇和扎坦娜齐齐低垂眼睑，嘴唇紧抿，礼貌地不去看克拉克此刻的表情。
　　“……救她。”
　　从空间裂缝中浮现出来的太阳之子前所未有的狼狈。
　　他的制服破烂不堪、身上带着的所有仪器都已经炸碎了，皱皱巴巴的披风包裹着怀里的女孩，白净无暇的俊美脸颊上沾着星星点点的血污。
　　这是尤朵拉的血。
　　小姑娘……怎么会流这么多的血呢？
　　地球上公认的最强超级英雄，哪怕是独身流失在虫洞之中都面不改色的男人，惶恐绝望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那双向来沉稳坚定的蓝眸，极为小心翼翼地看着搭档蝙蝠侠，就好像是在乞求着什么一样。
　　“救她，bat。”
　　他沙哑哽咽地说，就好像垂死之人在努力握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披风之下，鲜红的血还在不断地滴落，并逐渐将鲜红的披风染成了一种黑红色。
　　也染红了布鲁斯和托尼的双眼。
　　……太阳，陨落了。
　　【据本台获得的最新消息……超级英雄们已经成功炸毁了空间通道……】
　　【为英雄们干杯！】
　　【又一次，超级英雄拯救了世界——】
　　哥谭市内，一直紧张地守着电视、不停刷新的柯文，终于从哥谭电视台中听见了这个好消息。
　　一直高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去，柯文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不安。
　　但是，既然这个危险已经解除了，负责炸毁空间的又是无所不能的超人……所以尤朵拉应该是已经顺利地完成了所有任务，很快就要回来了吧？
　　想了想，柯文抹了把眼泪，平复了一下呼吸，打开一直捏着的手机，想给尤朵拉打个电话。
　　“嘟——嘟——嘟——”
　　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的餐厅上了新菜，之前那个嘲笑你的服务生连同讨人厌的大厨我都开除了，你过来尝一尝好不好？
　　我跟你说，这个学期我又在学校看见蟑螂了，那个时候你居然请假不在！我真的生气了啊！
　　说好的一直会帮我打蟑螂呢？
　　既然哥谭大学里有蟑螂出没……那你就一直呆在学校里啊！
　　下次别再离开了，哥谭好乱，你回来好不好？
　　“嘟——嘟——嘟——”
　　这一回，电话没有接通。
　　在巨大的爆炸中，太平洋海沟中的空间裂缝伴随着魔法阵一块儿化为了乌有。
　　地球终于安全了。
　　全世界都在为了超级英雄们的胜利，为了超人的凯旋而欢呼庆贺，无数国家代表都想要面见超人，全世界所有的电视台记者们都急急忙忙地赶往旧金山，想要第一时间采访克拉克，获得第一手资料。
　　整个太平洋……甚至是一整个世界，都沉浸在欢快的海洋中。
　　而蝙蝠战舰上，一片死寂。
　　钢铁侠一路都在不可置信，哪怕是星期五已经检测出超人怀里的人没有了任何生命体征，他都不相信。
　　“你在开玩笑嘛？”
　　托尼又是好笑，又是紧张，他强自镇定地盯着克拉克，脸上的肌肉扭曲了起来。
　　“尤朵拉？哈！尤朵拉？”
　　他打开盔甲的面罩，指着自己，万分荒谬地反问，“你说的，是那个复活过我的尤朵拉？嘿！看看我！她都能复活我了，我好生生地站在这里，你跟我说她……？”
　　后面的那句话说不下去了。
　　全身僵硬得好像块铁一样的布鲁斯在蝙蝠战舰的医疗室中，掀开了包裹着女孩的披风，让披风里冷得好像冰块一样的女孩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相较于周身狼狈、神色凄惶的克拉克，安安静静躺在披风里的尤朵拉，反倒像是睡着了一样，脸上的神色异常的平静柔和。
　　与她脸上的柔和神色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她周身上已经不可挽回的致命伤口。
　　她全身的血管都被某种尖锐的魔法物质占据着，正隐隐泛滥着深绿色的光芒，全身的大部分血液都已经流干了，整个后背险些被一分为二，五脏六腑全都被魔法绞得粉碎，心脏化为了一团模糊的血肉，除此之外，她的整条脊椎寸寸断裂开来，无数碎裂掉的骨屑嵌入身体里。
　　布鲁斯韦恩手握成拳，指甲直接掐进了掌心血肉中，而托尼斯塔克则好像是完全不相信一样猛地退后了两步。
　　两个人的呼吸齐齐粗重了起来，他们死死地盯着那个巨大的伤口，甚至都没办法发出半点儿声音。
　　明明只是看着那个伤口，却连自己的心脏也跟着一块儿尖锐地疼痛了起来。
　　就好像是……也被生生绞碎了，化为了惨不忍睹的血肉。
　　被克拉克寄予厚望的医学博士斯特兰奇，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的嘴唇瓮动了几下，看了一眼好像已经呆住了的超人，怎么都说不出那句“节哀”。
　　过了良久，斯特兰奇才干巴巴地说：
　　“……还是先把她体内的这些魔法物质清除干净吧。”
　　帮助女孩清除掉这些魔法残余物质——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以及，把这些魔法残余物质的成分和来源全部分析清楚，找出杀害召唤师的罪魁祸首。
　　一边说，斯特兰奇一边隐晦地看了一眼身边表情各异的三个男人，心中叹息。
　　……再不找出罪魁祸首交差，恐怕有些人就真的会疯了。
　　闻言，布鲁斯和托尼还没反应，克拉克就率先抬起了头。
　　“对……对。”
　　他好像是才想起来这回事一样，完全不顾自己一身血和这个天克自己的魔法就走了过来，有些磕巴地道：
　　“我们得先把这些魔法残余清理干净……因为这些光斑，很痛。”
　　这些魔法光斑，仅仅只是一颗打在身上，就已经是一种剧痛的折磨了。
　　而现在，这些光斑全都破碎成了无数的碎屑，尽数涌入尤朵拉的全身，在那么一瞬间，在停止呼吸之前……她肯定很痛很痛。
　　“砰”地一声，好大一声金属门响倏地在众人耳边炸开，一道金红色的影子直接穿过了蝙蝠战舰，朝着复仇者战舰那边的特殊监控囚牢的方向飞了过去。
　　——那个特殊监控囚牢里正临时关押着洛基，因为法师们需要随时根据洛基的魔力来调整法阵，所以斯特兰奇他们又把洛基从卡玛泰姬转移到了这里。
　　想也知道，在这个时候，盛怒之下几乎失去理智的钢铁侠会对洛基做些什么，为了防止钢铁侠真的打死洛基，斯特兰奇闭了闭眼，对剩下的两人认真说了一声抱歉，就立刻打开了空间门，抢先过去阻止托尼了。
　　火花闪过，随着至尊法师的离去，整个紧闭着的医疗室内又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晦暗和死寂。
　　布鲁斯僵硬地站在尤朵拉的身边，克拉克蜷缩在墙角，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站着，谁都没看谁，谁都没说话。
　　原本就阴沉冷肃的蝙蝠侠，现在更是压抑得令人难以接近，他看着小姑娘平静的脸颊，褪去手套，挪动着僵硬的手掌，缓缓地握住了女孩的手指。
　　刺骨的冰冷落在他的掌心，就好像不久之前，她落在他手指之间，在他手中绽放出一朵冰霜之花那样。
　　“谢谢您，韦恩先生。”
　　醉酒的女孩红着眼睛真挚地说。
　　“我来负责阿卡姆，让蝙蝠侠去休假嘛！”
　　女孩拍着胸脯对罗宾们保证。
　　“阿卡姆的话剧表演《哥谭永不熄灭的灯塔：蝙蝠侠》不好看吗？”
　　化身迷妹的小姑娘莫名其妙地问。
　　“我没有让您失望吧？”
　　挥动冰蓝色羽翼的小姑娘一脸得意洋洋地说。
　　桩桩件件，层层叠叠。
　　他就这么冷眼旁观，一株萌生于哥谭淤泥中的野草，坚强地绽放出了一朵夺目的花。
　　那朵凛冽而璀璨的霜花几乎流转着一个世界的光华，温柔而含蓄，纯洁而夺目，光顾着调皮地盛开而不自知，哪怕是举世瞩目也不卑不亢。
　　所以，他就把她推出去了。
　　他对她说，……去吧。
　　就亲手，把小姑娘推了出去。
　　然后又亲手，迎来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他又一次……犯了同样的错。
　　安静的、晦暗的医疗室内，布鲁斯紧紧地握住尤朵拉冰冷的手。
　　这个内心强大、善于忍耐极端痛苦、坚韧隐忍到了人类极致的男人此刻深深地低下了头，脸上的神色狼狈至极。
　　正在此刻，蝙蝠侠随身携带的联络器也“嗡嗡”响了起来。
　　两个人同时抬起头来，联络器那边就响起了迪克欢快的声音。
　　“嘿！布鲁斯，你们那边还好吗？”
　　身处哥谭，总算是将哥谭的秩序维护平稳的夜翼此刻似乎是在和芭芭拉他们聚会，他轻松愉悦地和身边的芭芭拉说了几句话，这才扬声询问这边的老父亲：
　　“收尾工作完成得怎么样了？我听说是超人一个人孤身过去放置炸弹的——这也太酷了！那我们这周末是否也要邀请超人来参与bbq聚餐？”
　　“……”
　　见布鲁斯没有说话，迪克习以为常地继续道：
　　“您该不会是忘记了吧？不是都说好了吗？之前是钢铁侠半路把朵拉截走了，现在整个空间裂缝也炸毁掉了，我们家bbq聚餐不是照常举行嘛！”
　　不改话痨本质的夜翼继续絮絮叨叨着：
　　“哈哈哈……我想您可能是没有拒绝的权利了，因为阿尔弗雷德已经为此准备了很长很长的时间了，小翅膀为了这个bbq聚餐居然都舍得过来了，而且提姆……上帝啊，提宝为了这个bbq聚餐已经烤了两个星期的烤肉了，整个家里都是一股bbq味——您要是再不把朵拉带回来，我们真的快吃吐了！”
　　“……总之，我们所有人都准备好了，您什么时候带着朵拉回家啊？”
　　温馨且满是活力的叽叽喳喳声音在整个医疗室内萦绕开来，克拉克像是完全忍耐不住了一般，也随着钢铁侠的脚步冲了出去。
　　而被独自留在房间中的布鲁斯，只能再度用力地握住女孩冷冰冰的手腕。
　　他张了张嘴。
　　想对电话那头的迪克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
　　与一片死寂的蝙蝠战舰相比，此刻的复仇者战舰倒是无比“热闹”。
　　彼得整个人像是傻了一样恍恍惚惚地坐在远处，至今都没有反应过来并接受尤朵拉的死讯。
　　而特殊监控囚牢那边，托尼则是直接把洛基拖了出来，一拳又一拳，毫不留情地把这人揍得趴在了地上。
　　显然是盛怒到了极致的钢铁侠此刻眼珠子都是红了，就连洛基的亲哥索尔都愧疚无比，不敢上前阻止，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更何况，所有人的心里，本来就在憋火。
　　如果不是洛基和阿莫拉的魔法阵，这件事情压根就不会这么复杂。
　　如果没有这个魔法阵的增幅和针对，超人一个人就能把对面所有怪物都干掉！
　　而现在呢？
　　他们拼了命赢了这场战争，却彻底失去了一个年轻的超级英雄。
　　“那些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
　　托尼一把拎起在地上趴着的洛基，他冷冷地瞪着鼻青脸肿的小王子，咬牙切齿，“……你的魔法阵为什么会让那些家伙学过去？那个所谓的变异魔法光斑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咳咳——你们，你们不是已经赢了吗？”
　　艰难地咳嗽了几声，面对已然失去了理智的钢铁侠，光是看他这个模样就知道发生了大事的洛基眼珠子一转，就大概猜出了原委。
　　此时此刻，触怒一群被悲伤和愤怒冲昏头脑的地球人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抉择，洛基几乎是立刻就回答：
　　“我和魅惑魔女只制造了地球这边的魔法阵，而且一开始的目的也只是为了阻挡住超人——至于那边的魔法阵，也就只可能是对方利用了某种技术窥伺了这边，从而将这种仙宫魔法阵偷学了过去。”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钢铁侠，目光在浩克、娜塔莎等人那边扫了一眼，就坦白地道：
　　“……我可以把整个仙宫魔法阵都交给你，但是我的确也穿越不了这个单向的虫洞，你们对我发怒也没用。”
　　这个毫无责任感的诡辩，迎来了钢铁侠的一记重拳。
　　“不说实话？行。”
　　托尼冷笑一声，抬手就瞄准了洛基，扬起了自己的掌心炮，“我最后再问一遍：那些家伙哪儿来的法阵，你们仙宫的魔法阵为什么会变异！”
　　更重要的是，超人描述出来的法阵上面的那个魔法触角到底是什么来头，被什么人的魔力驱使的！
　　被斯特兰奇刚才的话那么一推，本来就在强忍着悲伤的托尼几乎将所有的愧疚和悔意都化为了愤怒，此刻，他看向洛基的目光简直是带上了浓浓的杀意。
　　不说实话，那就打。
　　一直不说实话，他就照着三餐打。
　　他就当着雷神的面打，打不死就继续打，你看索尔敢不敢替你说半句话！
　　等到克拉克也终于来到这里的时候，审讯过程已经过去了一半。
　　原本情绪就极度压抑的男人，一下子就听见了洛基的诡辩。
　　被打得要死却坚决不松口的洛基狡猾地道：“我给你们另一个虫洞的坐标，你们大可以让我先去探测对方的消息，或许能知道那个变异魔法阵的具体情报。”
　　——开玩笑，看这帮人现在的表情，如果他真的交出所有的情报，估计就会被这个该死的至尊法师关到地老天荒了好吗！
　　闻言，站在洛基面前的托尼刚要冷笑，就突然感觉到了身后的一阵强风。
　　一阵“稀里哗啦”的声音呼啸而过，伴随着索尔的一句怒喝，一股极大的力量突然从托尼的身侧迸发开来，让他下意识地往边上退了两步。
　　几乎是眨眼之间，原本摔在地上的洛基瞬间就高高地悬浮了起来，脸上游刃自如的表情也是飞快地变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托尼的身边，面无表情的克拉克直接掐住了洛基的脖子，仅用一只手，就死死地钳住了对方的咽喉，并缓缓地不断加重力道。
　　也是在这个时候，措手不及的复仇者们才看清了超人的正脸。
　　……所有人都知道，太阳之子超人的脾气向来很好，他正直善良、宽容慈悲，在人性上没有一丝瑕疵。
　　他无私无畏地帮助着世界上所有需要帮助的人，哪怕是屡屡针对他的卢瑟也从未遭到超人的报复，他的脸上常年挂着温和的笑容，友善温柔的气场让所有的孩子都很喜欢他。
　　而此刻，看着眼前一把掐住洛基的高大男人，复仇者们甚至都不敢相信这个人就是他们印象中的那个太阳之子。
　　此时的他一身都是斑斑勃勃的血渍，没有披风，头发凌乱，整个人正在不断散发着一股阴冷残暴的气场。
　　——这个堪称地球最强的超级英雄光是站在这里，众人就能察觉到整艘舰艇正在不停地颤动，墙面和地面都开始被莫名的力量影响，渐渐斑驳脱落。
　　他单手掐住洛基，周身的肌肉一块块地鼓起来，原本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脸此刻面无表情，深邃的蓝眸冰冰冷冷，正在不断酝酿着深沉的风暴。
　　就好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爆发了一般。
　　这样的克拉克，甚至比向来阴沉的蝙蝠侠更加吓人阴暗，与其说是太阳之子，倒不如说是地狱中爬出来的复仇死神。
　　目睹了这一幕，众人都紧张地跳了起来，浩克往前走了一步，最能感知他人情绪的娜塔莎瞬间就退后了几步，她警惕地盯着克拉克，不由分说地拉住彼得，暗自把这个年轻人推到门外。
　　还没有从尤朵拉的死讯中回过神来，就看见了这样可怕和异常的超人，彼得呆呆地在门口愣了一下，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他悄悄地问娜塔莎：“……传说中的超人，好像和我想象的，有点儿不一样？”
　　“……”
　　娜塔莎苦笑了一下。
　　她把彼得按在身后，呼吸逐渐加重，紧张无比地盯着囚牢中心的那个蓝衣男人，全身上下所有的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冷汗沿着她的后背一点点蔓延开来。
　　……这可真是麻烦了。
　　这位对情绪颇有研究，尤其是对此刻诡秘的气氛有所感知的精英特工在心中暗暗叫糟。
　　超人……真的开始不对劲了。
　　“超人！”
　　“住手！”
　　和娜塔莎不一样，索尔和托尼同时爆喝出声，前者飞扑过去阻止超人对洛基下杀手，后者则总算是恢复了点理智地怒道：
　　“你现在要是干掉他，我们就完全找不到真正杀害她的凶手了！”
　　能力几乎在暴动状态的克拉克一拳就打飞了索尔，他的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冷漠表情，毫无感情地反问：
　　“没看出来吗？他现在不就是在倚仗着这个情报，想要和你谈条件？”
　　说罢，想起那个一直阻拦着他救援的法阵，男人身上的戾气又加深了一层，他再度死死地钳制住洛基，力道大得几乎要碾碎洛基的咽喉。
　　就是因为这个家伙！
　　就是因为这人的魔法阵！
　　他就只能眼睁睁地、眼睁睁地看着尤朵拉——
　　盛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