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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想那么多。从职业上来说，我只要发现疑点就必须调查。从上法庭的来说，我必须站我们这边。”慕斯喃喃，像在自言自语。
阿美一个劲咂舌，“巧克力你好辛苦。”

慕斯吐了吐舌头，没说别的。
她有些担心何瑞，她能感觉到，相信何瑞也能感觉到，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万一在法庭上被推翻，会很难看。“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呢？慢一点不好吗？”她问何瑞。

“我已经说了，所有证据都指向他，不审他，审谁？至于时间，我也不想这么快，不知怎么的，这一次上面催得很急。只差没有限时三天了。大约是因为这个人和你父亲的案子联系在一起。你父亲是什么地位，不用我强调吧？”
“可是……”慕斯依旧有些担心。

　“别说了。小慕斯你认为‘这么久了警方连个嫌疑人都找不到’和‘警方找到了嫌疑人，但错了’那一种听起来更好听？”
“两种都不好听。”
“对我来说，我宁愿选‘抓错了人’，这是其一。其二，我们知道这人或许是冤枉的。所以，如果真有人下绊，那个人一定时刻紧密注意着我们的一举一动，如果我们一味调查，长时间不上庭，动作不搞得大一些，那个人会怎么想？那个人或许会认为我们发现疑点了，如果我们因为觉得happy医生是冤枉的将他放了出去，那个人会怎么做？”

慕斯想了想，明白了何瑞的意思，如果真有那样一个人存在，水龙被释放，那人一定会继续杀人以证明“水龙的嫌疑”。
她眼眶有些红，“但这样，舆论上……你……”
毕竟抓错人就是抓错人。

何瑞摆摆手，让慕斯别再说了。“你的madam李，我亲爱的小李李还因为Coco的案子被降了两级呢。对我来说，一点儿舆论算什么什么？对吧？再说，万一我们赢了呢？”

进法庭。
没有媒体。
也不允许旁听。
嫌疑人和受害者的亲属可以入内，但水龙身边只有他妈咪，和旁听席另一边的受害人家属人数成了鲜明对比。

水龙被法警带了进来。
他似乎还是老样子，慕斯甚至觉得他的精神比在医院的时候还要好些。
“你看，我儿子就算被关进监狱也是最好看的那一个。我怎么觉得我儿子进了几天医院，比在医院的时候看起来还好看一些。”陆太太一个劲小声嘀咕。
“相对医院来说，监狱应该清闲不少吧。”阿美小声说道，“阿姨你小声点，那边全是受害者家属，他们可不会相信你儿子是冤枉的。”
陆太太坐端正，愁绪爬上眉梢。

水龙看见陆太太也在这里，挤出一丝笑容。在受害者家属的怒骂和痛哭声中，整个人都暗沉了下去。

慕斯不自觉看向水龙，目光接触的那个瞬间，她慌忙低下头，他一声叹息。
这一刻，两人彻底站在对立面。
她指控他。

今天跟随何瑞上庭的是一位刘姓律师。之前和慕斯他们有过合作。
但慕斯还是有些意外，这么重大的案子，她本以为是李律师出场，就算李律师不来，也应该是张律师到场。为什么，出场的会是刘律师？
虽说刘律师也很厉害，但就案件的重要性来说，似乎有些资历不够。
“但不管如何，总比对方好一些。”何瑞看见水龙辩护律师的履历后，似乎松了一口气。

水龙的律师是风龙。今天之前从未上过法庭，只是经营了一家律师事务所。
紧随在风龙身边的那个人，风龙让大家叫他小胖律师。

慕斯记得这位小胖律师，他也是Coco舅舅的律师。
但慕斯不想深究这个。就像madam李说的，Coco的舅舅已经是美国人，他的清白是美国警方的事情。

开庭。
陈述案情，而后双方出示证据。

慕斯这边首先由鉴证科的陈轩上场，陈轩逐一拿出证据。在死者身上找到的属于水龙的头发、DNA，还有指纹。
“法官大人，证据已展示完毕，从证据来看，嫌疑人的确和几位死者有直接接触。”

风龙出场了。
他习惯性扶了扶眼镜。“法官大人，我要提问。”
陈轩坐直了身子。

风龙提问，“鉴证员说在死者头发中发现了我当事人的头发。”
慕斯知道他说的是艾琪的案子，一时间有些恍惚，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用手在腿上捏了一把，凝神听着。

“大家可以看我当事人的头发，发色是黑色，但与常人相比，发色略有些淡，这种颜色很特殊，特殊到什么地步？”
风龙让小胖拿出这几日调查的全港境内能轻易获得的所有染发剂的资料。
“特殊到香港现有的染发剂根本染不出这种颜色。鉴证员说我当事人的头发轻易混进了死者的头发中但如果不是追查染发剂，你们根本发现不了我当事人的头发，那么，我想要知道，你们是否已经追查出染发剂的类型？”

“根据我们的调查，市面上没有符合的染发剂，嫌疑人精通化学，我们怀疑受害者使用的染发剂是嫌疑人自己制作的。”陈轩沉着冷静，应对大方得体。
风龙扶了扶眼镜，转而拿出一份报告，“这是我嫌疑人最近三个月的所有消费记录，境内、境外，我所能够找到的一切消费记录，从我当事人的消费记录上，找不到任何和染发剂有关的记录，那些东西也不是路边小店能随便买到的。对此鉴证员怎么解释？”

“难道大律师不知道还有一种叫做现金交易？”
风龙扶了扶眼镜，“说的对。”然后就坐下了。

慕斯不解，风龙的问题，有些奇怪。
何瑞似乎松了一口气。
陈轩自觉应对得体，有些洋洋自得。

只有他们这边的刘律师，皱起眉，提出要问嫌疑人问题。
“你和受害者很熟？”他说的也是艾琪。
水龙没有否认。
“因为很熟，所以很方便下手，会不会，你以染发为借口，将受害者约至家中？”

水龙笑了笑，“我的确和她很熟，但她不会让我给她染发。第一，女孩子都很爱美。一个爱美的女孩子是决然不会让一个拿手术刀的人触碰她精心设计的发型的。第二，那个女孩追日系，走萝莉风，日系萝莉可不会染我这种发色。最后，依照你的说法，我家中自然应该有受害者的毛发，但鉴证科调查过，我家并没有找到受害者的一根头发丝。”

慕斯承认。
之前鉴证科将水龙家的所有房产翻了个遍，没找到任何与受害者相关的东西。
慕斯意识到他们这边已经落了下风，却越发不理解为什么要让经验和能力都不算特别突出的刘律师来审理这起案子。

而之后，风龙请出了自己这边的证人。
唐老先生。

唐老先生上庭，依旧是那封仙风道骨的模样。
风龙简单陈述了几句，法警拿来证据。
“法官大人请看，这是唐老先生的鉴定报告，唐老先生有数十年的鉴证功力，我想今天作证的鉴证员也应该听说过唐老先生在十年前在法庭上推翻了另一起与本案极为类似的案子的笔迹鉴定。
“根据唐老先生本次的鉴定，放在现场的那副画不是我当事人画的，而是有人刻意模仿。那副字，也不是我当事人写的，也是有刻意模仿。模仿者的功力极深，因而我们有理由认为，我当事人是被陷害的，陷害我当事人的，一定是一个具有深厚美术功底和书法功力的人。”

陈轩自然知道。
因而额上渗出了一层汗珠。

慕斯也不由得替陈轩捏了一把汗。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看见自己这方占优势，就不由得替水龙担心，看见陈轩他们被打压，又担心自己这方受挫。
——所以我是来做什么的？
慕斯问自己。却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答案，反倒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而庭上，法官似乎认同了风龙的说法，唐老先生的能力法界、警界都有所耳闻。因而在提问的时候，大家的口气都不由得恭敬了几分。
但当陈轩问及水龙的字体和模仿者的字体有什么区别的时候，唐老先生果真说出了之前对慕斯、宁柠说的那句话。

“因为字，是有气质的。”

法庭一片静默。
果然。
虽说慕斯丝毫不怀疑唐老先生的能力，但是，在法庭上说这种玄之又玄的话真的可以当证据吗？

“为了印证我方证人的话，我们需要做几次试验。”风龙扶了扶眼镜。
试验有两次。
第一次，由专业的书法家仿写水龙的字迹。
第二种，找了两个字迹几乎一模一样的人各写几个相同的字，通过与他们平日书写对比分辨是谁写的。
直接用电脑比对，这几个人的字体都一模一样。
陈轩也分辨不出来。

该唐老先生了。

慕斯有些紧张，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自己站哪一方更好。唐老先生却是不负厚望，轻轻松松破解了所有的文字谜题。
法庭一片喧哗。
慕斯不知道法官是否会采纳唐老先生的说法，但在陪审团心中，这件事的印象不会轻易磨灭。

“电脑，可以读细微之处，却读不出起笔和顿笔，读不出人在书写横撇时的心意。”唐老先生说。

大家都诺诺点头。
但慕斯想应该没几个人真正明白唐老先生在说什么。下意识看了水龙一眼，慕斯本以为会出现之前那种不留意就对上眼的情况，但这一次，水龙的表情和之前截然不同。
——他似乎，听懂了唐老先生的意思。

唐老先生也意识到这一点，看水龙的眼神温煦了几分。捻须，“法官大人，老夫还有几句话想说。”

鉴于他的身份，自然得到允许。

“在老夫看来，死者身边出现‘是谁杀了知更鸟’本就是一件很可笑的事情。在坐的应该都知道关于知更鸟的典故，在老夫看来，这个故事讲的应该是合谋杀人，或者无数个外力引起不自然死亡。这个典故用在本案中怎么都显得有些文不对题，或者说，让人觉得凶手其实没怎么读过书。但是——那幅画却画得极为精细。老夫很好奇，一个精细的凶手怎么会那么随意地将尸体抛掷？甚至没有一点儿仪式感。”

慕斯心里咯噔一声。
不协调感。
之前她从未发现这种不协调感。而唐老先生不过是看了字就能明白。看来，她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

唐老先生说出回答，“在老夫看来，此案有两个凶手。一个粗鲁暴躁，一个极为精细。所以，不会是眼下站在我们面前的这个嫌疑人。这起案子与他的字的气质完全不符合。”

“反对！”刘律师起身，“法官大人，证人说了太多与案件本身无关的事情。证人根本就是在自我推断！”
“老夫真不喜欢现在的法庭，感觉，没有那么多人情味儿。”

唐老先生却还是被带了下去。

慕斯暗忖这几次交锋，越发担忧起自己这一边。虽说水龙的那些疑点被逐一推翻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情，但她还是不希望自己这边受挫。
估计这一次审理结束，我会把自己搞成精神分裂，慕斯苦笑着想。

下一位证人要上场了。
这一次，是薇薇安。

慕斯又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那天找了薇薇安后她顺便录了音，并将这件事告诉给了何瑞。
一开始薇薇安说什么都不上法庭，但昨晚深夜，她似乎想通了，打电话给何瑞要求上庭。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爬回来了……┭┮﹏┭┮】





第204章　chapter204
薇薇安作为证人出场。
她还是很美，妆容精致无比。

来这里的路上慕斯听何瑞说昨晚刘律师一直想要和薇薇安先聊聊，薇薇安却一直用各种理由推诿庭。所以，对在庭上薇薇安会说什么话，刘律师自己也没有太大把握，他本打算拒绝薇薇安上庭。
但何瑞认为自己这方没有准备，对方应该也没有准备，正好用薇薇安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也不是不行，幸好关于这个女人，鉴证科那里准备非常充分。”开庭前刘律师说。

薇薇安出场后，刘律师拿出从事发当日的酒店拿到的监控。
从监控上可以看出，薇薇安和水龙一前一后进了酒店，差不多半个小时候，薇薇安哭着从酒店跑了出去，用手臂紧紧揽着包，衣衫不整，两只手掌都高高翘起。
视频结束在这一瞬间，大约三秒，在薇薇安的抗议下才关闭。
这三秒也足够慕斯发现很多东西了。

比如——薇薇安抱包时的动作有些古怪，还有，她没有做手指甲。

薇薇安已经开始陈述。
“他一直在纠缠我，我很害怕。后来他又约我，为了避免将来继续被纠缠我只能赴约。”薇薇安这样说道，眼眶有些发红。

慕斯立刻觉察到不妙。
薇薇安的话里好几个漏洞。既然是水龙主动约的她，既然她担心被纠缠，为什么要去酒店？还穿着新衣服，妆容精美？
如果对方律师以此提问，对他们这一方就会非常不利。

刘律师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常年的职业素养让他依旧保持冷静，开始诱导，“你是说你很害怕嫌疑人伤害你家人朋友，只能独自赴约。”
“没错。”
“为什么不报警？”
“因为、因为害羞，还有，我觉得他是个好人。”

慕斯松了一口气。
刘律师主动将漏洞给堵住了。
看着风龙，她又有些不安。
风龙在微笑，而风龙会如何接招。

风龙提问。

“我当事人说那天你抓伤了他的手臂。”
“他要强】暴我，我当然只有抓伤他才能找到机会逃走！”

风龙扶了扶眼镜，打了个响指，那个外号小胖的律师走了上来，风龙让小胖躺在地上，自己撩开律师袍跨上去，一把压住小胖的肩膀。“请问证人，当时我当事人是这样限制你的行动的吗？”
“不，他压着我的手。”
“如果我当事人压着的是你的手，证人你是如何反抗弄伤我当事人的手臂的？请回答。”
薇薇安略有些惊惶，但很快冷静下来，她蹙眉深思，“没错，应该就是你这样，他压着我肩膀，我奋力挣扎。”

风龙点点头，转向法官。
“我这算是模拟强】奸，法官大人。我没有抓住我同伴的手是因为我当事人的伤在手臂上，能留下那种伤自然说明我当事人当时没有控制证人的手。那么这里有个问题，如果受害者要反抗侵害，如何抗击加害者最有效？用膝盖顶要害？还是利用手——开始。”

小胖立刻将手放在风龙腰上。

“这个位置，法官大人，如果我当事人真的做出了侵害行为，受害者反抗，腰部应该是比较方便打击的位置。因为这里有许多重要器官。除开腰部——”
小胖腾出手放在风龙头部。
“除开腰部，最容易逼迫我当事人受伤放开自己、停止不法侵害的地方，就是头部。”

刘大律师立刻抗议，“反对。”
“反对无效。”
悻悻坐下，刘律师看风龙的神情越发紧张不安。

风龙继续，“在这种万分危急的形势下，受害者双手可以自由活动，她却不攻击我当事人的腰部和头部，反而选择手臂？当然，鉴于当时情况危急，或许证人会因为过度惊慌导致判断失误。然而，如果证人接触的是我当事人的手臂，为了脱身，她应该会立刻朝下狠狠抓下去，但是——”
风龙朝小胖使了个眼神，小胖出示水龙手臂上的伤痕的照片，从照片还有鉴证科的报告来看，伤痕在手肘处最深，从手肘处开始朝手腕，伤口越来越浅。“鉴证科也承认这份伤情鉴定吧？”
得到陈轩肯定后，风龙扶了扶眼镜，清了清嗓子，“鉴证员，你认为这伤口是如何形成的？”

陈轩想了想，“以前我办过类似的案子，死者在凶手身上留下了类似的痕迹，因为——”他忽然皱眉说不出话来。
风龙点点头，“看来鉴证员也想通了。我想你之前办的那起案子凶手身上留下伤口应该是因为凶手要离开，死者用力抓住凶手手臂，用最后的气力狠狠一拉，从手肘到手腕部分都留下了伤口。”
陈轩沉着脸，点头。

“那么，我们是否可以这样理解：薇薇安小姐当时抓伤我当事人，是因为——我当事人要离开，薇薇安小姐不允许，双手用力，狠狠一抓。”

“反对！”刘律师抗议，“嫌疑人始终穿着长袖衬衣，如果他无意伤害我方证人，为什么会撸起袖子？”
“你强】奸女人靠手臂吗？”风龙反问。

“辩方律师！”
“抱歉，法官大人。”风龙扶了扶眼镜，转向水龙，“所以，原因？”
慕斯也认真起来，等着水龙的回答。

水龙叹了一口气。
“因为房间很热。我进酒店房间的时候，房间里至少有五个电暖器。这里是香港，现在是十月。那些电暖器却全部开到最大功率。房间温度至少34、5度。薇薇安小姐热得浑身上下只穿了红色的蕾丝衬裙。”

慕斯皱眉，哟，记性真好。

“你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风龙问。
“因为我记性好，过目不忘。”水龙叹了一口气，“因为太热，我顺手解开了衬衣袖口。撸起了袖子。”

“为什么不脱衣服？”
“因为有女士，不礼貌。”

“那么，薇薇安小姐，为什么不报警？”
“总是问这种话，难道你们不知道女孩子遇见这样的事情会很羞耻？”

“那为什么你会选择上法庭？”
“因为我要替千万女同胞伸冤！”

“没有千万那么多人。”风龙纠正薇薇安的错误，语气平淡，须臾间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