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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日大谍战-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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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无须叮嘱,岸信石斋怎敢怠慢,紧紧盯住杨小蔚,这是自然的。

甘粕正彦推测说:“钟鼎应该知道杨小蔚的上级吧?是谁指使她做这些?”

岸信石斋当然不会落这个空,说:“我已问过钟鼎多次,钟鼎说他再三追问,杨小蔚说叫她取货的人是个戴头套的人,看不见脸,而且她为别人取货,只是为了钱,一笔数目不小的佣金。探不出来,据钟鼎说,根本没想到是杨小蔚出面,杨小蔚图钱才干了这傻事。钟鼎也不相信杨小蔚在组织,他好像特别不愿意杨小蔚染指此事。”

甘粕正彦绝不相信杨小蔚是为了钱受雇于人。如果钟鼎说的是真话,那杨小蔚告诉他的就是假话。对手用杨小蔚,这是一着绝棋,即或犯了事,也只是他们这对情人间的事。现在只好静观,不是有苗头了吗?有苗不愁长嘛。

6

梁父吟骑着自行车来到北郊外,这里有一片红砖窑,取土的大坑一个连着一个,好多坑里都积了很深的水。窑场到处是泥坯砖垛和烧好的青砖垛,窑的上空一片青烟弥漫,窑工忙碌着托坯、装窑、点火。

一个很土气的黑胖子迎上来问梁父吟:“老板,要红砖吗?我这砖,棱是棱角是角,比长城老砖还结实。”

梁父吟捡起一块红砖,在手上掂了掂,又敲了敲说:“不要红砖,太脆。”

窑主吹了起来,说:“烧青砖更拿手了,喷水、闷窑的火候在东三省数一数二,是窗户口吹喇叭,名声在外。连新京炭薪大厦用的都是我们窑上的砖,不信这位老板去打听打听。”

梁父吟说:“好吧,我定十万块青砖,火候别大了。”

窑主说:“爽快,进屋谈价。”

谈砖买卖,这全是暗号,对完暗语,二人一前一后进入窑屋。

梁父吟一进入窑主房子,窑主立刻将地中间的砖炉子移开,原来是“活动门的”。炉子下露出一个地道口,窑主递给他一盏马灯,梁父吟照着亮,顺梯子下去,窑主又把炉子移过来盖住洞口。

地下室很宽敞,有半个篮球场大小,汽灯雪亮,一台印刷机正吐着报纸。只有两个人在印报,还有一个人在校对,正是白刃。白刃见他来了,站起身,把一张报纸拿给他看。

原来是《大同日报》号外。大标题是:

抗日联军第三路军攻克嫩江县警察署,哈尔滨南王岗伪满军飞行队起义

梁父吟嘉许道:“这招高明,给他们的报纸出号外,咱和日本人合办报纸。”两人都笑起来。

梁父吟从香烟里捻出一个纸卷,他今儿个又带来一个爆炸性的新闻,叫白刃马上拆了版,将这消息补为头条。

白刃打开,只见上面大标题写道:

日本731细菌部队杀人魔王松井石根,本月23日亲乘飞机,前往湖南常德上空,散播传染鼠疫的跳蚤十公斤。

这真是揭露日本法西斯的重磅炸弹,白刃拍手说:“这消息太珍贵了。”

梁父吟同样神情亢奋,说:“看起来,731里有我们的人。能是什么人呢?那里不可能有一个中国人。我曾经百思不解,直到有一天猛然回忆起,你父亲收养过一个孤儿,听你说过,她好像在731服役,而且是你父亲托了门子才送进去的,纪律虽严,据说薪水高。”

白刃点点头,说:“我也想到过,也一直疑心是津木惠子所为。津木惠子去731,是我爸花了很大工夫才办成的。这以后,父亲很少提及津木惠子,只有一次,他把津木惠子一封平安家书给我看过。”

但白刃怎么也不相信会是事实,津木惠子是日本人,又是白浮白调教出来的,津木惠子不可能是日本的叛徒。

7

大同公园音乐堂里,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闪烁着,从敞开的门里飘出阵阵舞曲声。这是一次官方色彩很浓的舞会,舞池内外多是日满官场的达官贵人、贵妇人。

张景惠正搂着一个妖冶的日本女人跳舞,别看他体态臃肿,旋转起来却很灵活,像个臃肿的不倒翁。他始终在外圈旋转,眼睛不时溜向白月朗。

白月朗盛装出席,她没有下场,手里转动着高脚杯,轻轻摇晃着半杯白兰地,脸上带着矜持的微笑,与甘粕正彦隔着茶几坐着。他身旁是穿和服的徐晴,她在吸烟,翘着兰花指,样子很摩登。

徐晴问甘粕正彦:“理事长就这么干坐着呀?”

甘粕正彦想跳却不敢下场,最近腰椎间盘突出,医生不让动,他让白月朗和徐晴找舞伴去跳。

天岗秘书端来一盘水果。徐晴望着白月朗嘻嘻地笑着说:“好多人都盯着白小姐呢,却没人敢来冒犯虎威。”

白月朗笑着说:“我成老虎了?”

徐晴说:“你倒不是老虎,老虎是他。”用夹香烟的手一指甘粕正彦。

“这话可没有道理了。”甘粕正彦忙笑着说,“白月朗又不是我的私人财产。”

徐晴说:“不幸的是,人们却是把她看成理事长的私人财产的。”

甘粕正彦笑,白月朗不高兴地扭过头去。

一曲终了,舞池内的人陆续退出。张景惠坐在对面圈椅里,正在擦脖子上的汗,眼神一直追逐着白月朗。白月朗今天是有备而来,她正寻找机会与张景惠跳舞,她想起梁父吟的嘱托,她不得不做点违心的事。正好甘粕正彦腰椎尖盘突出症犯了,不能下场,她反而有了自由。

少顷,又一曲奏响,是欢快的快三步曲子。

张景惠忽然惊喜地看见,白月朗站了起来,她横穿舞厅,径直朝张景惠走来,向他做了个优雅的邀请手势。

张景惠喜不自胜,连忙丢下毛巾,搂住白月朗,飞快地旋入场子,他们是第一对下场的,别看张景惠体态臃肿,跳舞可灵巧了,随着节拍,张景惠越旋越快,如同一个圆滚滚的陀螺。

甘粕正彦带头鼓起掌来,很多人响应,一时掌声四起。

记者也先后跃起来凑热闹,镁光灯闪成片了。这一来,竟没人下场了,成了他们的独舞专场。

徐晴讥讽地对甘粕正彦说:“煮熟了的鸭子可别飞了啊!小心白月朗成为张景惠的七姨太。”

甘粕正彦在徐晴手上轻轻一拍说:“鸭子飞了还有你这咸水鹅呀。”

徐晴说:“去你的。”

张景惠越舞越来精神,步伐格外娴熟,白月朗小声说:“多不好意思,人家都看我们俩呢。”

张景惠说:“好啊,让他们看,让他们拍照,明天《满洲日报》《大同日报》《盛京日报》头版都登咱们的照片才好呢,哈哈,名扬天下。”

白月朗恭维他说:“你贵为总理,应该,我就太叨光了。”

张景惠说:“怎么叫叨光?你是满洲国头号女明星啊,满洲国,男的嘛,我是一人之下,女的嘛,你是万人之上。”

白月朗故意说:“人家李香兰才是首屈一指。”

张景惠撇撇嘴说:“她不算,没你漂亮,她也老了!何况她又是日本娘们,不招人稀罕。”

白月朗忍不住咯咯地乐起来。

天岗长喜走来,弯腰对甘粕正彦小声报告他的理事长,梅津司令官电话找他。

甘粕正彦看了徐晴一眼,起身往外走。徐晴也跟过去。

快三步曲子在不知不觉中早又换成了平缓的慢四步。张景惠舍不得换舞伴,根本没下场休息,很怕失去她,依然紧紧地搂着白月朗的腰,很卖力地跳连场,他已是大汗淋漓了。

白月朗从腋下抽出手绢,替他擦拭着汗,张景惠却嗅着鼻子说:“香,好香,你这手绢真香。”

白月朗嫣然一笑。张景惠问她,“怎么好久不来看我了?”

白月朗说:“总理阁下日理万机,公务繁忙,哪敢来打扰啊!”

张景惠说:“屁日理万机!还不是日本人捏咕好了,皇上写‘可’,我画圈,腻味透了,我盼你来呢。你来了,我就能高兴好几天。”

白月朗说:“是吗?我不信。”

张景惠说:“不信你去看看,我让满映把你的明星照片放大了一张,和你真人一样大,就挂在我总理办公室里,我每天看着你,能顺气,多吃一碗饭。”

白月朗又笑起来说:“我成下饭的咸菜了。”

张景惠哈哈大笑。曲终,白月朗朝他略一弯腰,说了声“谢谢”,刚要归原座,被张景惠一把拉过去,硬将她拉坐在了他旁边。他粗鲁地说:“甘粕正彦成天守着你,这一会儿还不让让别人?”

白月朗皱皱眉,又不好计较,朝对面看看,甘粕正彦和徐晴已不在了。

张景惠也发现了,他说:“甘粕走了?走了好,咱们痛快地跳几场,回头咱去吃夜宵,吃日本料理。”白月朗并没表示拒绝。

·25·


第二十六章

1

杨小蔚一路按着车铃,躲避着打棒球、滚铁环的日本孩子们,飞快地骑到梁父吟楼前。她并没注意,槭树下有个摆香烟床子的人,正死死地盯着她呢。

杨小蔚刚支起车梯子,锁上车,一抬头,忽见二楼梁父吟家窗户漆黑一片,阳台上的国旗也不见了。

杨小蔚这一惊非同小可,她忙又打开车锁,她已发现了出香烟床子那人不寻常的眼神,觉得他不是好人。她急中生智,向一个走出屋门的中年女人打听,说:“我找王警佐家,不知是在哪一栋?”

中年女人很疑惑,“王警佐?没听说有王警佐在这儿住啊,前一栋有个薛警佐。不如你去问问看。”

杨小蔚连忙说:“那我再找别人打听吧。”说罢急忙跨上车,掉头就冲出小街。

卖香烟的拉长声吆喝了一嗓子:“富士牌香烟,瓜子白梨,贱卖啦!”

这显然是特务暗号,小街入口处立刻有一个便衣发动了带斗摩托车,跟上了杨小蔚。

杨小蔚发现了尾巴,反而不快骑了,游荡在一条大街上,走走停停,时而钻入路边小店买东洋汽酒,忽而走进女公共厕所里站一会儿,窥视着骑摩托的暗探伸脖看而不敢进,她得意地暗笑。

此刻梁父吟并不在家,他在白浮白家,正和白刃在客厅里密议。桌上摆着《满洲日报》号外,标题便是揭露731投放细菌弹的新闻。

白刃问:“上级有什么指示?”

梁父吟拍拍报纸说:“省委表彰我们干得很漂亮。据说湖南常德地区此前已出现了鼠疫病情,正不知疫源呢,这一揭露,国际舆论大哗。日本大本营赶紧声明无此事,可是越描越黑。”

说到钟鼎弄出来的药品,梁父吟说:“上级指示要尽快把东西运出去。虽然药品压根就没在杨小蔚手里,可日本坐探的眼睛死盯着新京医大呢。”

梁父吟点燃一支烟吸着,在屋里慢慢来回走动,现在他想的不是东西怎么送,而是钟鼎的悬疑。

白刃说:“我敢肯定钟鼎是叛徒,毫无疑义。不然那天不可能险象环生,敌人出动了多少便衣呀,他们怎么知道这天我们提货?除了钟鼎,谁会提供这个情报?三马路的一场剑拔弩张的较量,我原以为他们会动手抢走药品并抓人呢。”

梁父吟持相同看法,说:“这也更证实了此前我们的怀疑,钟鼎这么轻易地弄到大批违禁药,显然是日本人为他提供的,然后钓地下党上钩。”

敌人不动手,更验证了梁父吟的判断,他说:“他们胃口很大,故意引而不发,准备撒大网,来个一网打尽呢。”

“当务之急是对钟鼎怎么办?还拖下去吗?那会给组织造成极大的损害。”白刃很担忧。

“我们忙也没用,况且这不是你我说了算的。不如请示上级。”梁父吟将烟灰弹了弹。

白刃建议:“应当告诉杨小蔚,不能再与钟鼎有接触。”

梁父吟摇摇头说:“我只能劝她,没法用纪律约束她。又不能明确告诉杨小蔚,钟鼎可能是叛徒,他们的关系毕竟特殊。好在钟鼎也不让杨小蔚再到他那去,他也不希望杨小蔚出事。值得庆幸的是,在钟鼎这儿,除了杨小蔚一个接头的以外,线头都切断了,不会造成危害,他不会害杨小蔚,他百般阻止杨小蔚参与此事,就是证明。”

话题一转,白刃又说:“也不知道我妹妹能不能从张景惠那里弄到特别通行证。”

梁父吟并不担心,说:“以她的机智,对付那个草包是绰绰有余的。”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2

甘粕正彦退出舞厅就再也没有回去。他被梅津美治郎叫去训了一顿,顿时有一种颜面扫地的耻辱感。梅津美治郎一向对他礼待有加,从来没这么不客气过。也难怪,731泄密的元凶一直找不出来,对手变本加厉,连在常德首次投放细菌弹的绝密情报也公之于世,不要说梅津美治郎恼火,大本营、军部、陆相全都震怒了,不用谁逼迫,甘粕正彦给梅津美治郎留了一张便信,便带徐晴坐上夜行车头等车厢,匆匆忙忙赶往哈尔滨坐镇去了。

一路上,甘粕正彦眉头紧锁,一直在吸烟,往日的镇静和运筹帷幄的老练劲不见了。

徐晴安慰他:“你甘粕正彦是功勋卓著的人,不会因为731这点事对你怎么样的。”

甘粕正彦说:“我受不了的是名誉损失,是别人看我贬值的眼神!我还从来没栽得这么狠呢!这次我要坐镇哈尔滨,不挖出731里的间谍,我一世英名将全都付之东流了。”

徐晴觉得他太认真了。

张景惠见甘粕正彦一直没回舞厅,乐得心花怒放,不等散场,就拉着白月朗坐上他的零号车,直奔租界地的丸山日本料理。

虽已是深夜,这里依然灯红酒绿。在一个豪华的和式间里,张景惠和白月朗跪坐在矮桌两侧,享受着两个侍女为他们烤肉、烫酒的周到伺候。在日本《君之代》乐曲声中,几个粉面盛装的艺伎怪模怪样地扭动着屁股,浪声浪气地唱着,白月朗担心她们会把脸上涂得太厚的铅粉震落下来。

张景惠喝了一盅清酒,侍女提起酒壶,敛袖再为他斟酒,张景惠有些不耐烦了,夺过酒壶,对侍女和歌舞伎挥手说:“去吧去吧,看着你们心里犯堵,让我们清静清静。”这些人知趣地跪着退出,拉严了隔扇门。

张景惠把外衣一甩,叉开双腿,说:“这多自在!我就烦日本人跪坐,大腿都压麻了,怪不得他们尽是罗圈腿!就冲这个,也他妈拉巴子不当日本人。”

白月朗趁机说:“你是总理大臣,你若认为自己是中国人,那老百姓就有主心骨了。”

张景惠又喝了一大杯清酒,嚼着烤对虾说:“屁!皇上都屁颠屁颠地跑到日本去,捧回个东洋祖宗天照大神来供着,我还有啥咒念?”

白月朗乐了起来,用话激他说:“看来,总理大人是不愿意换祖宗的。”

张景惠说:“这话说的,祖宗再不济也是自儿个的好啊。”

白月朗给他打气:“你应该挺直了腰,不能全让日本人主宰呀。”

张景惠说:“你以为我官大就敢奓翅呀?惹了日本人,一句话,我还得扛豆腐盘子去,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

白月朗说:“我还指望借你点光呢,看来你这总理大臣也是个牌位啊。”

张景惠受了刺激,饮干了一杯酒说:“你也别把我这豆包不当干粮,看得一文不值!我就是个狗尿台(一种长在脏地方的菌类),还长在金銮殿上吧?你有事就张口,日本人霸道是霸道,妈拉巴子的,分对谁,也得给我面子,怕我不给他玩活,离了我,他也玩不转。”

白月朗便直说了:“想弄两本去东边道的特别通行证,这对贵为国务总理的张景惠来说,小事一桩吧?”

张景惠吓了一跳,放下筷子,直勾勾地看着她,问:“你要这个干吗?东边道可是胡子窝呀,那里的地皮都红透了,共产党的抗联在那里杀人放火,那里是禁区,去那干吗?”

白月朗显得轻蔑地说:“方才还说日本人也得给你面子呢。”

张景惠急忙解释:“不是办成办不成的事,那里乱糟糟的,危险,你还是不去为好。”

白月朗说:“不光是我去。”张景惠赶紧封门:“外人的事,我更不管了。”

白月朗说:“是我表哥的事,能叫外人吗?”

张景惠问:“你表哥是做什么买卖的,非要去东边道?做木头还是倒腾山货?”

白月朗说:“我表哥是舞文弄墨的,做什么买卖!”

张景惠来了精神,问:“是谁?我认识吗?”

白月朗:“梁父吟,你不会没听说吧?”

张景惠睁大了眼睛说:“我怎么会不知道梁父吟?大名如雷贯耳呀,我不明白,他不好好关门写书,上东边道去干什么?”

白月朗说:“我舅舅,也就是梁父吟的父亲,住在柳河县大通沟,得了痨病,快不行了,舅妈捎信来,让接到长春来治。”

张景惠的样子显得很为难,说:“照说该成全你。可这柳河、通化、蒙江一带,更是胡子密营地,严格禁止的,你别自找麻烦,还是免了吧。”

白月朗决定使用激将法,她装作很失望地说:“完了,我在全家人跟前打了保票,把话都说满了,没想到这么没面子,我没面子还在其次,人家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大总理是个大草包一个,什么事也办不成呢。”

激将法很灵,张景惠肥厚的手掌往饭桌上一拍,酒盅都震起老高,他吼了一嗓子说:“他妈拉巴子的,我是草包?我就不草包一回给他们看看!”

白月朗进一步加砝码,劝张景惠说:“也别因为我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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