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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这些事情，要道歉也该是那些疯子和川上来道歉，”越前龙马难得温柔道，“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什么都别想。”

　　　　“好的。”龙崎樱乃挂掉了电话，抬眼看着朝她走来的石心，恍惚的视线没有注意到对方白衬衫上的污渍和血迹。

　　　　一直靠系统隐身跟在她后面的石心瞥了眼巷子，里面有一堆刚刚清理好一直尾随小姑娘的【垃圾】，以小姑娘现在的精神状况，原本打好腹稿的理由完全不需要。

　　　　不得不说，富江这一招很厉害，没有什么把曾对受害者用过的手段再一次用在她在意的人身上更具备毁灭性。

　　　　厉害得，她想将箭射进他的脑子里。

　　　　龙崎樱乃双眸没有神采，像在溺于无尽梦魇的苦者一样，不停呢喃道：“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曾以为被遗忘的情景不停地包围她，光是想想那些事情会出现在龙马君身上，她就如同被凌迟般痛苦。

　　　　石心叹了口气：“你没办法，没办法不去想，‘如果没有我的话，他就不会被殃及’。”

　　　　——典型的受到欺凌之后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PTSD）。

　　　　很多人不懂也不明白欺凌对一个人的毁灭性，仗着所谓的善意喋喋不休“如果你当时坚强一点反击回去，就不会受到这样的欺负啦”。

　　　　但这不是善，只是进一步的恶罢了，掐住被欺凌者的喉咙，让他们坚强。

　　　　所以，他们只会更痛苦，更自责。

　　　　更何况，龙崎樱乃遇上的是无解的疯子。

　　　　石心闭了闭眼，努力抑制住对富江的杀意，对龙崎樱乃伸出手：“别怕，我在这里。”

　　　　龙崎樱乃仰起头，女子冷淡的容颜没有丝毫度量他人的欲望，无悲无喜。

　　　　看着她，就像凡人看着佛祖为了救世垂下的蛛丝。

　　　　于是，她终于抓住那手，似乎只要这样做之后，前方就是不再有痛苦的未来一样。

　第15章　庸者之生（4）

　　　　龙崎樱乃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了高中时，参加集训基本上不怎么留在学校的越前龙马回来，看见她一个人吃着简易的午餐，于是一声不吭，陪着她一起吃。

　　　　那时候越前龙马已经抽条，因为长身体，吃得多，却老是说“你吃得太少了吧”，然后把母亲手制的便当分她一半。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说“啊，其实妈妈做的便当很丰盛”吗？只不过，被同班同学弄脏了。

　　　　饭团撒在地上，做成心状的鸡蛋饼被踩烂。

　　　　她也曾求助，老师一开始还会警告那些人，但是在那些人并没有实施会留下痕迹的身体暴力后，不断处理同样事件的老师开始不耐烦：“龙崎同学，是你太脆弱了，如果以后出了社会还是这样子娇气可是不行的啊。”

　　　　父亲工作繁忙却依旧会逗她笑，母亲温柔又善良，一辈子都没见过阴霾。

　　　　这样幸福的两人，她不愿意他们为自己担忧。

　　　　就如他人所说，她没有流血，所以没有伤害。

　　　　只是她，太脆弱了。

　　　　她看见少年身上因为追寻梦想烙下的伤痕，有时候训练太累吃着吃着睡过去的脸。

　　　　怎么愿意用这样卑下的俗事，脏了他。

　　　　于是，她一直微笑。

　　　　但是，也窃喜着，为他的温柔。

　　　　只要他不受伤，只要他一帆风顺，就算站在泥潭里，她仿佛也生了翅膀一样。

　　　　——可是你知道吗，伊卡洛斯的翅膀靠近了太阳，会融化，最后坠入大海。

　　　　——尸骨无存。

　　　　*

　　　　梦醒了。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风格简洁、黑白为主的房间。

　　　　穿好衣服，发现房中独立卫生间，里面贴心地放有一次性洗漱用品，龙崎樱乃沉默地对着镜子擦干净自己的泪痕，脑中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地完成每天的洗漱后，随着本能走出门。

　　　　朝阳方升，鸟鸣声起，她走下楼，空无一人。

　　　　然后她听到了箭射中靶的声音，一次又一次，没有停歇，每一次都无比沉稳，没有丝毫动摇。

　　　　。

　　　　下意识往那边走去，一个古朴的道场映入眼中，光可鉴人的道场上，女子拉弓搭箭，却引而不发。

　　　　在等待什么。

　　　　时机？

　　　　角度？

　　　　风？

　　　　她茫然地想道。

　　　　直到女子将弓拉满，放开，箭靶红心应弦而中。

　　　　黑发女子对于这样的精准没有欣喜，早已习惯的模样。

　　　　因为她放手之际，就是一击必中之际。

　　　　她开口，冷水激石般的声线在清冷的道场上显得分外合拍：“你来了。”

　　　　龙崎樱乃清醒过来，呢喃道：“是的。”

　　　　——她来了。

　　　　为了，一个正确的幸福。

　　　　从梦中醒来了。

　　　　*

　　　　“你先去吃饭，”石心擦了下汗水，“我等会过来，餐厅就在楼下，抱歉，我不怎么吃和式早餐，所以只有粥或面包牛奶。”

　　　　“不，是我叨扰了，那您先修整一下吧。”礼节周全的少女鞠了一躬，“昨天麻烦您了。”

　　　　“不麻烦啊，小姑娘。”石心轻笑，有些无奈。

　　　　石心不挑食，但对早餐一定要粥加咸菜的执念倒是十年如一日。

　　　　虽然她高中就因为资助人的要求转校来了R国，但骨子还是偏爱清粥小菜，所以虽然她的厨艺只会煮粥，但也足够她撑过早餐了，咸菜还是托自己某Z国好友人肉背过来的。

　　　　她洗漱完后，看着正在十分斯文地咬吐司的小姑娘，拉开椅子坐在，“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

　　　　龙崎樱乃点头：“很好吃。”而且可能是顾虑到她的口味，吐司酱咸甜都有，牛奶是热过的，为了避免冷却，放在保温杯里，真的是非常温柔呢。

　　　　石心笑了笑：“那就好。”

　　　　两人都不是特别善谈之人，沉默着吃早餐，倒也不尴尬。

　　　　直到那晨曦眷念餐厅，龙崎樱乃看着端坐在椅子上的石心，开了口。

　　　　“您说希望我获得幸福，那么，要怎么做呢？”

　　　　石心看着她的眼睛，即便那里现在空无一物：“第一步，你自知，我知你。”

　　　　“如果不介意我的话，我可以跟在你身边去上上课吗，我想了解一下小姑娘。”

　　　　龙崎樱乃认真地说道：“当然没问题，那我去要一张旁听证。”

　　　　“旁听证我有。”貌似五年后的自己特别喜欢到处蹭课，留了不少名校的听课证，其中就有母校的。

　　　　龙崎樱乃点了点头，无意识地再度陷入思绪，这是往日善解人意的她极少出现的状态。

　　　　石心看着晨曦下少女毫无生气的双眸，不由抿起了唇。

　　　　【……富江是不死之身。】出现在她肩上的伊可叹了口气。

　　　　【哦，】石心说道，【我没打算杀他。】

　　　　骗神啦，伊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身上的杀气都快刺到她了好吗，也是奇怪，石心的武力值89左右，在人类里武力值算相当高了，但只要没超过100，那便依旧是“人类”，可她居然能发出这样强大的杀气，真是奇葩。

　　　　说实话，她和石心相处时间也不算少了，再加上作为系统的便利，知道她幼年所遭受的苦难完全是苦情戏翻版，但她似乎从头到尾，对别人加诸于自己的伤害都无动于衷，反倒是对其他人遭受的伤害，有着近乎恐怖的愤怒。

　　　　总觉得，她是不需要担心自家攻略者因为“万人敌”系统成为灭世者，却要担心她哪一天抱着炸弹舍身救世吧。

　　　　【那有什么封印他的方法吗？】富江就像一个不□□，不过炸弹炸死别人后会自灭，他却能依旧完好无损。

　　　　【……】伊可沉默了下，吞吞吐吐道，【权限不足。】

　　　　石心看了她一眼：【我一直想问一件事，引路人的权限是不是和其麾下的攻略者等级成正比。】

　　　　伊可瞪眼：【是又如何？】

　　　　石心：【所以，你其实只有我一个攻略者吧。】

　　　　伊可：【……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只要我权限无法查阅的东西，你也查阅不了啊。】石心叹气。

　　　　她很久之前就察觉到自己遇上了一个刚刚上任的新手系统引路人，只不过一直不说罢了。

　　　　石心：【没关系，我们共同进步。】她思考了一下，【那我可以用自己的方法封住富江吗？】

　　　　伊可一脸茫然：【你现在完全没技能，怎么封印？】

　　　　石心用筷子把心状鸡蛋一分为二，微笑道：【首先，我要先看看他的不死，是怎么个不死法。】

　　　　作者有话要说：　　石心：求死不能，也是不死。

　第16章　庸者之生（5）

　　　　从昨晚开始，小坂田朋香的手机快被短信邮件撑爆了，各路人马纷纷登场，问她龙崎樱乃和越前龙马到底什么关系？

　　　　只需关注一下校园头版，她就瞬间下了决心。

　　　　——只能是【同学】！

　　　　否则她家樱乃会被川上那伙人撕了好吗！？

　　　　耐心向一些人解释了一下后，对方的穷追不舍把她彻底弄生气了。

　　　　什么叫做“他们一定只是朋友吧，毕竟龙崎同学和越前大人完全不配啊！”

　　　　不配个头啊，难道你们这些渣渣更配吗！？

　　　　你们有不顾其他人眼光冲进赛场只为了给越前大人包扎伤口吗！

　　　　你们有五年如一日认认真真看越前大人的每一场比赛吗！

　　　　你们有那么期待可能和他站上同一个赛场，却因为伤痛败退吗！

　　　　你们有……

　　　　因为一个人被欺凌，却死也不肯开口说他的名字吗。

　　　　小坂田朋香不敢打电话给樱乃，因为她害怕，她无谓的关心只会让那个温柔过头的少女花费心思反过来安慰她。

　　　　就像当年一样。

　　　　小坂田朋香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高中跟着换工作的父母去了其他县念书，以至于长远的距离，忽略了友人的遭遇。

　　　　因为，龙崎樱乃怎么可能会抱怨。

　　　　所以，当那天，小坂田朋香特别开心地拿着给樱乃加油的扇子，却看着她一瘸一拐地在一片嘘声里离场。

　　　　那个时候，樱乃看着她来了，笑得特别开心。

　　　　她却哭得不成样。

　　　　凭什么啊——

　　　　——不过只是喜欢上一个人罢了，凭什么，那些人凭什么啊。

　　　　樱乃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告诉她，看起来文文弱弱的，但她知道实际上她比谁都倔强。

　　　　她不知道樱乃在保护谁，在害怕谁。

　　　　只知道作为朋友，她尽可能地想让樱乃开心，所以，她不希望樱乃继续喜欢越前大人。

　　　　虽然越前大人很好，但是比起这个，更希望樱乃可以喜欢上让她开心的人。

　　　　所以，小坂田朋香比谁都害怕龙崎樱乃继续喜欢越前龙马。

　　　　恶狠狠拉黑了好几个对自家好友恶语相向的丑丫头，踌躇了半天，给樱乃发了个信息，小心翼翼试探她的反应。

　　　　那边回复蛮快，似乎一切无碍，甚至还有心情安慰她。

　　　　小坂田朋香觉得自己想哭，她在睡意里迷迷糊糊想着，大概是因为樱乃从来都不哭吧。

　　　　第二天，小坂田朋香顶着一双肿眼上了学，今天是公共大课，医学伦理学，讲课的老师是个不爱剃胡子的老男人，颜值不够清醒她大脑，所以她一般都蹲最后排睡觉。

　　　　但是，今天她要坐第三排，因为樱乃会坐那里。

　　　　小坂田朋香不傻，知道这些谣言的后果，更何况，她作为一个追星族，对富江亲卫队的恶劣程度耳闻已久。

　　　　若说之前与她无关，她可以无视那些传言还当一下颜粉的话，那么既然现在已经把樱乃牵扯进来了，就势必要做好黑死对方的准备。

　　　　她握着拳头，想象着如何战胜那些混蛋，走进教室后，却发现坐了不少人的教室一片安静。

　　　　“欸，”她嘀咕道，“老师不是还没来吗。”

　　　　准确在第三排中央找到好友时，她发现好友身边有一个不认识的女子。

　　　　白衬衫加灰色短款机车服，奇怪的搭配。

　　　　她凑近了看，正对上对方那双深灰色的双眸，不由自主立起正来，绷直了背部。

　　　　“朋香？”龙崎樱乃见了朋友，笑道，“今天怎么打算坐前排了？”

　　　　小坂田朋香撅嘴道：“因为我的绩点岌岌可危啊。”她看了眼那女子，发现她对她笑了笑，明明看起来蛮温和，但总有种没有人气儿的感觉。

　　　　落座后，龙崎樱乃给她介绍道：“这位是石心学姐，就是那个我超级喜欢的信世大人噢。”

　　　　小坂田朋香倒是知道好友有一个钟情已久的小说家，“欸，那岂不是已经毕业了。”她记得这位“信世”上过冰帝校报。

　　　　石心说道：“给新书找下灵感，所以来母校逛逛。”

　　　　“噢噢。”小坂田朋香没多问，心思都在如何委婉地问樱乃昨天的情况上，她看了看周围，不禁惊讶，除了她们三人之外，周围人都有志一同隔了一排坐，生生变出个隔离圈。

　　　　好奇怪，小坂田朋香想道，难道冰帝学子一下子感悟了“好好学习，不传谣言”的人生格言？

　　　　小坂田朋香和龙崎樱乃不知道的是，的确有不少人试图靠近昨晚的头条中心，但几乎只是靠近一米，就像被什么东西刺中一样，彻骨的寒意升腾而起，简直像中了邪一样。

　　　　八卦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所以，一来二去，大家都乖乖地远离这古怪的源头了。

　　　　石心垂眸，听着少女们一问一答。

　　　　果然，这样就安静多了。

　　　　她现在没办法使用系统技能，所以只能用自己的老办法。

　　　　也不算难，只要把自己圈定范围以外的所有人，都当作箭靶就好了。

　　　　她的老师、同时也是资助人说，只要她这样做，除了某些特别的人之外，基本上还存在危机意识的人，就会自觉避开锋芒。

　　　　“趋利避害，是本能。”

　　　　*

　　　　小坂田朋香本以为石心会是个寡言的人，实际上，对方虽然不算活泼，但说话都很有趣。

　　　　几番交谈下来，彼此都熟络了不少。

　　　　石心突然问道：“那么可以问一下，朋香学妹认为小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小坂田朋香一愣，眨了眨眼睛。

　　　　石心微笑：“唔，实际上我想把小姑娘当作新书的主角，所以……”

　　　　小坂田朋香看了眼自家好友，见她微微颔首，才放心大胆开始说道：“温柔体贴善良成绩优异……”她认真道，“樱乃没什么不好。”

　　　　“所以，”一向直来直往的少女难得卡词，想了半天，才沮丧道，“所以，才不好啊。”

　　　　哪有人能总是微笑呢？

　　　　哪有人能总是没关系呢？

　　　　只是不给旁人看罢了。

　　　　龙崎樱乃动了动唇：“朋香……”


　　　　小坂田朋香看她：“你要是喜欢越前大人，就去追吧，那些唱衰的话，都是我嫉妒你啦。”

　　　　骗子。

　　　　龙崎樱乃无奈地弯起嘴角，她比谁都知道，朋香虽然看起来老是不满男友，实际上比谁都喜欢他。

　　　　她果然还是，让朋友担心了啊。

　　　　交谈在大胡子老师进来后截然而止。

　　　　那老师连学生都没看，也没有点名的打算，直接开始上课，“我们从伦理学史讲起吧。”

　　　　小坂田朋香发出哀嚎声，一听就好无聊。

　　　　龙崎樱乃用笔敲了敲她的额头后，拿出笔记本，准备记笔记。

　　　　石心把准备好的白纸拿出来，虽然最主要的目的肯定不是听课，但既然听了，就要认真听。

　　　　而且，她还蛮感兴趣的。

　　　　伦理学的老师说话慢条斯理，半节课下来，将教室里一半人都催眠了。

　　　　“近代道德哲学史的主题里，道德与宗教是一个重要的话题。”

　　　　“其中，奥古斯丁提出一个观点，适度的爱建造的是上帝之城，而过度的爱建造的是尘世之城。”

　　　　伊可不知何时现身，不客气地评价道：【无聊。】

　　　　石心倒觉得很有趣，因为尘世中人，大多掌控不了爱的力度。

　　　　石心：【我曾看过一本伦理学方面的书，里面认为撒旦之罪在于过度地为他所爱的或他希望好过的人谋求幸福，但撒旦没有所爱之人，所以自然，他所谋求的幸福指向归根到底是为了自己。】

　　　　伊可轻哼一声：【撒旦那小子，太傲慢了，虽然吾也不喜耶和华，但他也不是什么好货。】

　　　　石心笑：【难道是因为撒旦象征强欲？强欲之人大多傲慢。】

　　　　伊可坐在桌上：【强欲的人不仅傲慢，还自恋。】

　　　　石心：【如同水仙花一样。】

　　　　伊可转过头死死盯住她：【你……】

　　　　石心歪了歪头：【怎么了吗？】

　　　　伊可皱了皱眉，想了想自己从头到尾都没透露过什么啊，大概是太敏感了点：【没什么，反正我讨厌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