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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上神-第5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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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没脑忽然的一句,鬼灯却是瞬间就听懂了。
没有把握,这地方延续数千年,又有远古大神做后盾,若说背后没有底牌都说不清楚。他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所以不会抛却所有殊死一搏。
‘所以呢?’鬼灯又问。
东方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着它,忽然道:‘你要走了?’
鬼灯飘飘忽忽得悬停在虚空中,也是很久以后,阳光下越发昏暗的莲花灯内燃起虚虚一点光火,光火慢慢拉长,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形。
鬼灯站在东方身侧,装束仍是人族剑修时的模样,风拂过这个虚影,却穿不透他之身形,扬起那无所束缚的长发,懒散肆意到极致。
‘我会长居地界。’
“是什么促使你做出这样的决定?”东方也有些好奇了。
‘在枉死城遇上一个有趣的鬼。’
——它就一直那么自在。这自在不是说一定要脱离天道掌控,把自己孤立出世道,而是始终拥有那么一颗心,不在乎一切,不顾及所有,想要去做什么便去做了,我行我素,随心所欲。
东方笑着点了点头。若是很久很久以前,他或许会欣羡这样的逍遥,但不同的存在总该有不同的轨迹,他的宿命里,只要有一个阿湮,他已经可以不再去计较曾经的一切。
与当初相遇得猝不及防不同,鬼灯走得简直可以说是顺其自然。
从来都是过客,一段旅程,不过中途遇见,然后一起搭乘上一股南下的风,风停止了,其中一个过客也就走了。彼此都没有在对方生命中留下什么,就跟那风吹过一样浅淡。
东方在南疆又待了很长时间。他追寻那些古老的传说,在远古之时的先民口中代代流传下来的故事,他换了苗民的衣饰,带着他的竹杖住了好些年,然后在某一个清晨,注视着山那边缓缓升起的朝阳,那些金辉与霞光映照到脸上,仿佛一种忽然降临心台的明悟,于是知道,该走了。
数千年。千年前洞灵源上那四季缤纷的长春木。又千年前酒馆外纷纷扬扬的大雪。再千年前大荒之地战火血水淌成的河流。复千年前终究覆灭于时光之河的榣山。
他沿着这条路,慢慢往回走。
这一路上,只有他的阿湮,从头,一直陪伴到尾。
然后贪念滋生,势不可挡。
在路过江都的时候救下一个小女孩。天生开了的天眼,懵懵懂懂,不知自己所为是何等惊世骇俗,酿灾成祸。他也不是偶然发的那么个善心,只是遇到了,出手了,无所谓救与不救。
他在迈进琴川城的时候,又逢到一场灯会。他一手捏着已经微黄的竹杖,一手提着一盏莲花灯。在那灯影幢幢光火朦胧阑珊的街道上,漠然长立。
就是这里了。他想着。
恍惚中他见到青衣的女孩提着灯走远,然后在某一个瞬间,回过头,对着他微微一笑。
幻觉消失。他的心脏猛烈而剧痛得跳动了那么一下,他却缓缓地,笑了起来。
东方先生继续往前走,走回昔时的王朝宫阙,走回他曾教乐的书院,走回那满山的桃花,走回那个鲜红的乐坊。
数十年匆匆而逝,在一条路再也走不下去的时候,他回到了琴川。
手中的竹杖,已经枯黄。
作者有话要说:10。9
昨天作死,跟群里的逗比们夸下海口,一个月时间也就是11月8号之前肯定完结……呵呵,反正努力一把吧,毕竟只剩下一世赶脚离圆满不远啦啦啦啦~~
东方先生在琴川等阿湮……哎呀想起少恭就开森呢~
☆、第110章
两百年的时光空渺如升腾起便杳无踪迹的青烟,从春到夏;自花红往叶落;短得像朝晨对镜轻轻梳过的那一捧墨发,黄昏时已如薄雪般苍白;又漫长一如曾无数回停驻在他檐下的等待雨停的雁鸟;在来日高昂着脖颈衔枝飞走;此后年年木深花开好,也再未有踪影。
于是念想就成了砂砾,一丝一缕在指缝间滑走;被风吹得洋洋洒洒;该找的,都再找不回。
他留在这城里时;白砖乌瓦的小居院门前长了棵清秀的榆钱,蓦然回神时,那树已高过了屋顶。春风吹开第一抹绿,过往的人抬头时便总能透出几分垂涎。
当年有个跑来摘榆钱的孩童,爬到树上却下不去急得直哭,小伙伴们一哄而散,他抹着眼泪,然后坐在树丫上好奇又天真地往院墙里看,看那个年过知命的人静静坐在石凳子上,依然清风明月、萧疏轩朗,一手搭在石桌上,一手拄着支泛黄的竹杖,身前放了一壶酒,却摊着两只酒杯,望着门口一坐就是一整天。
自此,从半百看到古稀,看他伛偻下腰背,苍白了头发,如手中的竹杖一般枯败。
后来这个孩子长成宽袖博冠意气风发的仕子,临行前在院中敛起袖恭敬得俯身下拜,说东方先生,我们虽无师徒名分,但学生心中早已敬您为恩师……谢过先生多年来的指点。
这城里的水啊,温柔清丽得像是丝绸般流淌过每一个河渠,石头垒的弯弯的小桥,取水的台阶边倾俯着腰肢映水顾影的垂柳,临街店铺的木门在风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雨下得多了长年不散的水汽凝成淡淡的雾弥漫在空气中,犹如水墨描摹的秀色,迤逦动人。
那个拿着断线的木轴子,傻傻望着天说我的风筝为什么还不回来,它在天上玩累了应该会回来了吧的孩子,继承了家中的豆腐坊,娶了妻有了个女儿;那两个手牵着手沿着街叫卖篮中玉兰花,甜美笑着唱着歌谣的丫头,各自成家,相夫教子;那个胖嘟嘟的与小伙伴一起玩耍跌倒,在桥头石板上摔断两颗门牙,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孩子,长大后身高马大膘肥体壮,成了东城衙门的捕快……很多年了,他们的孩子还是站在榆钱树下,垂涎得盯着鲜嫩可口的榆钱子,说先生我们可不可以摘一点点,就一点点——就如多年前的画面,一模一样。
一切变了,又似乎没变,就像,他还是在这里坐着,望着,等着。
妖的生命很长。善妖不沾业力,得天地灵气,寿命更久。可他从魂魄根子起就是腐坏的,再干净的躯体都会为他所玷污,白得了竹妖两百年光阴,已经是极限。
本体枯萎妖身崩溃之前的最后那些时刻,他又陷入梦境中无法醒来。
盘古大神开辟的世界,开天五灵诞生,天地间的五行都有了秩序,来自后世的仙抱着他的琴,在不周山顶瞻仰到山河荒芜漫至锦绣的胜景。
他回神时,那位巨大而虚渺的神祇已经消散去自己的原身,她化作如他身躯的大小,静静站在他身侧。柔软的长发如墨色的天水般迤逦至脚边,天边的云彩与霞光化作细腻的天纱笼罩住她的身躯,她的赤足所踩的地方弥漫出绿意芳华的生机,目光注视之处连冷冽的罡风都温柔成拂花的纤手。
“您……不必再维系这天地的秩序了吗?”仙这样问道。
盘古开辟天地化为新的世界,烛龙守护这世界不再变回混沌,此世的第三位大神啊,原是她叫这散乱的法则规划了天地间的秩序,原是她守着新纪元开启的漫长年月里,新生的天地得以成功运转。
“最基本的秩序已经奠定,”混沌彻底陨灭,新世界不再有破灭的威胁,神祇说,“它会自己演化出属于它的模样。”
仙望着天际,元素之灵化成的神明已经失去了踪迹。这个时代充溢的是世界最原始最纯粹的生机,没有形体束缚没有法则苛求,神明诞生时也是如山岳般巨大。他们不愿留守不周山,在漫长的时间里,一个一个离开。土之钟明遁入昆仑,木之竖亥化为顶天立地的巨木扎根在天南,水之天吴顺着黄泉去了极地北冥,火之毕方蹦蹦跳跳前往东海,金之据比把玩了一通周天星辰,将星海打得更乱又不知道如何排列得好,百无聊赖得在中央大地上沉睡。
仙坐在神祇身边,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知晓归宿的他心间涌出无限的悲哀,却什么也无法述说。“他们会去往何处呢?”他喃喃道。
“去他们该去的地方。”神祇这样与他说。
仙拨弄琴弦的指尖停顿了,他仰起头,望着她静谧的双眼,有一种感觉,似乎她什么都知道。她守着开天的元素之灵一个一个降生,将原属于他们的法则一个一个交予他们,看着他们代替自己维系天地,然后又注视他们一个一个离开不周山,去往这世上任何一个角落。
她看着这世界的眼神从来没有发生过任何变化。很寂清,很安静,任何一种事物和缓到一种极限的时候,总会有一种极温柔的错觉。她就用这种看似温柔的眼神,看天地演化,看法则轮转,看时间与空间的轨迹。
这是混沌青莲的莲子呀。是这世间最伟大最高贵的神祇呀。
“所有生灵的归途都会是死亡吗?”仙问道。
“你会亲自触碰到的。”神祇说。
他触摸到了什么呢?
浑浑噩噩,意识处在驳杂未明的境地,梦境与现实相互交替,有太多的事物模糊得像是被硬生生扭曲了一样——神啊,请您看着我,那个误入时空的仙在心中大声疾呼,口中却说不出一个字,大风吹散他的长发与衣裳,断断续续的琴音撕裂成刺耳的音符……
他在那个黄昏艰难得睁开眼,昏暗的眼睛呆呆望着阳光透过窗纱在屋子中映照出淡淡的光圈,细微的尘埃在光线中折射出一种通透的晕光,剧痛。
他听到有小孩子拍着手从院门外蹦蹦跳跳着跑过的声音。
他想到他等待了那么多年还未来的人。
摸到枕边搁着的灰黄竹杖,他艰难得直起身,颤颤巍巍站起来,剧痛从魂魄深处漫到每一寸皮肉每一丝骨髓,感觉骨骼都在吱嘎吱嘎痛苦得呻。吟,每走一步都似乎血肉会脱离骨骼摊落下来。无论承受过多少次也一点都不会退却的苦楚。
你在哪儿呢?你还未到来么?
我看了那么多年这小城,逢过那么多年的花灯节,酿了那么多年的桃花酒,我知道每一户人家中新生的孩子,分辨过路经的每一位旅人的面容。
——都不是你。
你怎还不来呢?我都等到要最末一世了,怎还不见你呢?
你还会来么?
他艰难得坐到他坐了三十多年的石凳上,已经看不清东西的双眼直直盯着门口的方向,手中枯败的竹杖已剩下最后一口生机,他静静等待连这点生机都散去。
九月,秋风起。琴川城大半个城家门口都挂了条白幡。
东城望归桥桥头木居里的东方老先生离世。
有上了年纪的人还记得当年在这桥头徘徊的中年人,拄着根半黄的竹杖,看着像读书人,文人骚客的那种,光长相就是极有风骨,上了年岁还好看得紧。他在桥头买了房子,入了住,一住就是三十多年。
多少人年少时没摘过他门前的榆钱,没听过他讲的学,没叫他治过病,没跟过他学做灯,没偷过他埋在桃花树下的酒,他看着那么多人长大,老去,纵然孤独终老,连后事都是邻里帮忙操办,但曾受过他恩惠的人们都不约而同拿白布制了幡条挂在门口以示悼念。
月后,白幡陆续拿下,取而代之的是为桥那边另一头欧阳家病重的少爷祈福的红幡。
多好的孩子啊,安静,乖巧,笑起来别提有多好看。不知怎地染了风寒,重病不起,群医束手无策,正巧东城里医术最高明的东方老先生离世,一病差点就再没醒转过来。
欧阳家原也不是琴川当地的,祖辈搬至此大约也有三代,诗书传家,也没有大户人家的通病,待邻里极为和气,偶有帮衬也很贴心,他们家好不容易有个小孙子,都是邻里看着长大的,这会儿也像是自家小孩遭了大难一样,很是揪心。
幸而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小少爷总算是熬了过去,渐渐入得冬时,身体竟慢慢好转。
红幡没取下来,还兴高采烈挂了灯笼上去。欧阳家的人挨家挨户道谢,琴川城里人们都喜气洋洋得像是自家有了喜事般。
大雪纷飞。
欧阳少恭隔着屏风望不见窗外的景色,但他能听见雪落在瓦片落在草木上的声音,小小的一簇一簇,也像是落在心底。屋里燃着炭火盆,丫头婆子像盯着贼一样目光炯炯得盯着他,嫌热从袖间伸个手出来都要大惊失色得叫他放回去。
他神色恹恹得靠在床边,气血确实是虚,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一场渡魂,会惊险如此。
但他明显感觉得到血脉中流淌的生命力——渡魂成功后,魂魄中潜藏的那些生机才肯慢慢发散出来。上一世找到的那么多赐予,好歹是有一些作用到这一副躯壳,宿体有灵根,资质也极为上层,纵然侵占身躯时出乎意料得艰险,他这也算是占了便宜。
雪落尽的时候,春天就会到来。
他正在慢慢走向终结,可阿湮啊,你在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10。12
妈蛋!!我现在才发现,正剧开始时老板25岁兰生才18岁!18!!!!先前对阿湮这世的设定得改一改了,嗯,于是下章再出场吧……
对,尼们想得不错,阿湮跟兰生青梅竹马……
☆、第111章
这一年,又是大雪。
厚厚的雪将门前的老松压得几乎弯低了腰;寺庙的檐下结了重重的冰棱;夜时能听见大风催得这年代久远的木式建筑吱咯吱咯响;似乎马上就得散了架,天明时却隐约见得那冰封的屋檐稳稳耸立在那;丝毫未得以动摇。
她在山门前的石板上,看低矮的山头窜出雪堆的杂乱松木,年久失修的木栅栏在残缺的石板路边东歪西倒,那些过秋未来得及*的枯黄草叶零零散散堆积在雪下,露出些微草尖;光秃秃的地面也裹了银装,一眼望去;整个世界都被昨夜的大雪包得紧紧的。
可是真美啊;这天地。她在大荒守了亿万年,守到三界立洪涯境不复,在天外的宫阙上望着亘古前的周天星辰沉寂如磐石,这天地却始终不是她的。直至分了神念匆匆下界,借由莲花与轮回塑了人身,却注定要被残缺的琴魂占据了这生命的一切,她守着他一世一世前来,等到挫疼骨子损耗了神魂,纵命知前景绝路也不能将视线从他身上脱开一分一秒——于是,在那些岁月里,她可有一次,这样纯粹得,安静得,什么都不管不顾得,只是作为她本身,注视这片天地?
奶娘说:“我的小小姐啊,外头那么冷,我抱你回去咱们在窗台里看好么?”
她就摇摇头,蹲在那里埋成一团,动也不动。乌黑灵动的眼睛流转着雪的光色,像是坠入眼眶的两粒星辰一般,厚厚的小羊皮毡帽,白狐毛斗篷将她裹得也像颗雪球般滚圆紧实。今冬的天比往年还要冷上几分,奶娘忙着给她缝新袄子,要做的事很多,奶娘忙得抽不开身,该走的人都走了,她被落在这琴川城。
她摸了摸小手臂上浅浅的纹路。如胎痕一般,极淡,只隐约能觉出几分似是凤凰的模样。这就是她被变相放逐至此的因由。出身权贵上卿本是好事,但家族处在盛极之地,若说权倾朝野也不为过,书香传世之家到如此高度本是意外,早已将自己处境看得无比清楚,随时担忧着会受君王猜忌,本就只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处事,若再多个出身异象的女儿,这已经不是锦上添花,而是火上浇油。
这人世间,但凡与龙啊凤啊带上牵连的,都不是什么小事。更何况,因着这世她将雪皇于这人间的投影一并带上之故,落地便有冰凰之影冲天而起,天边祥云坠金莲,百鸟高歌,群花绽放。全家震惊之后,她娘当时就落了眼泪。
苦求的一个孩子,谁料命格这般贵不可言,偏偏现在最不该求的就是这贵。当今已过花甲,太子及众皇子年不惑的不惑年而立的而立,最少也已及冠,正侧妃全儿女已及膝,这时宰相家出了个天生凤命的女孩,若传出去,岂止是个灾祸。无怪乎家中连夜将她送走,甚至不惜寻了个死婴瞒天过海。异象已出,众目睽睽是不能更改,但如何曲解异象倒是可以谋划的。
“凤兮,凤兮,”她娘留在她耳边的声音那等撕心裂肺,“何归处……”
奶娘抱着她在那般严冬离开皇城,一路南下。大雪下得能遮蔽天宇,家里连名字都没来得急为她取,幸得奶娘爱怜,用心照料,有了个小名,叫素娘。
辗转在几个城池隐蔽,皆未长久,在她三岁那年,接到家族传来的隐信,有了路子前来琴川,这才算是安定下。这寺庙的住持俗家姓方,行事虽有荒唐但个中本事极大,当年叔祖游学之时与其结识,承蒙相助,两人结为莫逆之交,方外之士自是不讲命格如何,也不碍于俗世皇权,因此叔祖来信请求适当照顾下家中孩子,对方就一口应下了。
雪真大啊。她看着看着,阴蒙蒙的天就又开始落下雪来。
小小的女孩儿仰着头,看轻飘飘大团大团如柳絮般的雪花落在眼角眉梢,为她的体温所染,渐渐化开,没看上多久,一顶大红的斗篷便兜头罩了下来。身体腾空而起,落在一个宽广结实的怀抱里,她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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