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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剑]上神-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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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木然坐在那里连眼神都有些滞然,团儿在她边上哭得稀里哗啦。团儿说当时的情景可惨了,所有人身上都被划出无数道深可见骨的血痕,是活生生挣扎着断气的,那血流得连门前的青苔都染得黑红。
    这样看来,有这般手段,前一世他径直扼断她喉咙的做法,还是手下留情了?
    她以惊吓过度一病不起作为这世终结的方法。
    连轮回眼都不想走,直接叫地书将她送入下一世。
    然后,她与他是师姐弟。
    师父跟师娘吵架,离家出走。回来的时候便捡了那么个孩子。看到他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世就是如此了。师娘武艺甚强,打起来连师父都只有挨揍的份,但叫她拿个锅铲持个针线就比杀了她还难。作为这山里唯一的女孩,饭菜从来都是她的活,照顾病号当然也是她的。
    于是很长一段时间里,她就静静坐在那屋里,看他因与宿体的不契合而痛得死去活来。她不说话,他也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虽然曾经最糟糕的模样都在她眼底下经受过了,可他到底还是不想多露出任何一分软弱。
    她想了很多东西。
    “我也想不明白,”她在他面前自言自语,“可我从未可怜你。或许,出现在你身边,也不是我的意愿。可我既接受了这样的命运,便从未想过在魂飞魄散前,偏离轨迹。”
    “我拥有她的记忆,她的颜貌……可我毕竟不是她。”她想他知道的,她口中的“她”指的是什么,“我只知道,我的存在,是为予你一线缘分。所以你说想证明我的存在没有任何必要,你说凭着你自己便能挣脱天命判书,其实也有道理。你还要杀我也罢,不杀我也罢,我的命运都不会有改变,无论是多少次,依然还是只能出现在你身边,陪着你,看着你,如何去破开天命。”
    其实不是这样的。其实不是的。
    明知道自己在说谎,可她还是这样平静得说了。她其实不是被驱使着接受这样的命运,且无法改变,她是自愿一世一世跟着轮转的,哪怕再惨烈的命运,她也无话。他入凡海挣扎那她也随他历经千世万世,他受渡魂之苦永世不得超生,她那些苦难又算得了什么。不是为偿因果,也不是为可怜他,只是天理应当,既来了,那便做了。
    而这一切的根由,不过是她不悔。
    作者有话要说:2。22
    老板苦逼的啊。两三百年了,原以为她真的不会来了,结果尼玛她居然又出来了!而且居然投胎成自己女儿!不说二话,直接弄死……
    原本打算直接写蓬莱的,但还是觉得阿湮跟老板之前得再互动下。结果临时决定加的一场梦境戏就这么长。因果这玩意儿原就说不好的啊,不过我也算是解释了阿湮跟老板之间的渊源。
    关于织女的设定,呃前面我已经讲到过天道之下,开天后最初的那些神祇几乎都陨落了,织女是最初的命运法则中脱胎出的神,原本也是要死的,但她后来舍弃法则托阿湮抽出了神骨,以神不神仙不仙的形式存在天道才没法再动她,而那命运的法则后来就形成了星辰地幽宫,不受任何神祇掌控,连天道都只能影响不能掌握。
    PS:^^前几天有个货问了我一个问题,我觉得很有意思。这货问,阿湮跟青华到底还算不算是同一个人。

  ☆、第87章

    ‘我很痛。痛得已经无法忍耐……’
    艰难挣扎得恨不得自我毁灭的时候;那双眼睛便是静静的轻轻的,注视着他。他该是早已习惯这苦楚与绝望的;可或许是因为身边陪伴的人是她,骨子里竟漫出连他自己都无法想象的软弱——连忍耐力都下降了许多。
    他听到她在耳边说话的声音,模糊得像是隔着层雾辨别不清,然而那一个一个字烙印在脑海,又泛出火灼般的烫痕,听不见她说什么却又清晰得明白了她的意思,剧痛中她的存在就如寂夜深渊的昙花般干净鲜活。哪怕被苦痛的罗网死死束缚,哪怕想大声吼出走开不走就杀了你,却仍不由自主用力呼吸着与她相同的这片空气,狼狈贪婪得追寻与她有关的任何讯息。
    再没有比这更折磨的爱与恨纠缠在心头。他是懂得凡人的爱恨的,用手触碰上一下都会如蜂蜇般刺痛,那些时光中,伪装得再完美想要从凡人身上夺得一份真情,他却始终脱不出阅尽世事洞彻人心的骄傲,可唯有在她面前,连自欺欺人都显得苍白无力。
    ——然后她与他都开始长大,在某种心照不宣的平静之中。
    可这一世他连伪装都省了。不笑,不哭,流血也不会皱一下眉,被误伤断了腿也不会动一下容,这山头上的人们总是在偷偷议论,说那是尊石雕,冷冰冰没一点人气。而他越长越大,那骨子里的凉薄冷漠便越发显露无疑。
    他曾策反良民落草的强盗,然后无动于衷注视对方内讧血流成河,最后甚至补上几剑在存留者身上。也曾眼睁睁见着一乞儿在被人施舍了金银之后,因要留着给家中病重的妹妹而不肯交出,被年长的乞丐活活打死,属于他的反应也只有唇角淡淡一晒。
    他的血似乎是冷的,又一回见死不救,二师兄终于爆发了向他出手,他轻描淡写一剑几乎绝了师兄的命,而面对师父的质问时,他只淡淡的,冷冷的,那么一句:“我错了?”
    师父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那时她就站在二师兄床前,刚为他包扎好伤口,抬起头的时候,见那个人正凝视着她。他就像之前的无数次渡魂之躯一样,生得清风明月,辉华冷耀,脸上的巴掌印将血肉肿得老高,他却没有一点狼狈之色,静默从容得仿佛穿堂的一袭冷风。
    看着看着,然后,扯动嘴角笑了笑,转身出门。
    一走就是四年未回。
    四年后,大师兄红着脸站在她面前,递给她一支簪子。她愣了好半响,最后轻轻得,说,好。
    他回来的时候她在绣嫁衣,大概是这山上难得有回喜事,上上下下都颇为高兴,那气氛自宣布婚事起就热情洋溢,厨房的竹娘在大半夜的已经偷偷送了两回夜宵。
    一针落下,烛火微动,她的手抖了抖,针尖不慎刺破了指头。她盯着渗血的手指看了会,觉着这样不对,于是想含进口中吮吮,手刚抬起,却为一只带着萱草纹衣袖的手紧紧扣住。
    “你回来了。”她终于抬起头,像是才发现他的存在一般。
    扣着她手腕的五指控制不住得收紧,力道压迫的骨骼甚至都仿佛会发出吱咯吱咯声响。那个人微微弯着腰,一半脸容沐着烛光,另一半沉入阴影,琉璃般透彻的眼眸深不见底,却依稀泛着连深渊都无法吞没的痛苦。
    “这就是,你所说的,一线缘分?”
    那话语干涩得每个字都如同从牙缝中硬生生挤出,渗人得叫人寒意漫身。
    绝望在他的眼瞳里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冲破堤坝漫出来。
    最可悲的是,想要给他圆满的人,却偏偏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情感。这世上任何懂得它的人,都会知道,爱恨是无法限定的。对于他来说,若是爱,那便要是生生世世,爱到再也无法相爱,怎甘于眼睁睁看它断绝,束手等待下一次因缘?
    可她所想的,却是顺从轮回,不后退,不逾越。如这一世,命书给予的是同门之缘,她便也一步不迈站在原地。过往的无数场命轨,又何尝不是这样?
    他已经深刻得明白这一点。
    所以……比谁都要渴望着你出现,也比谁都要痛恨你的存在。
    血已渗出一大滴,指腹承载不了,将要滑落之时,他低下头,将她的手指轻轻含住。
    淡淡的血腥味在舌上化开,他松开唇,看血又渗出一些,便再含一含,直到血止了,才缓慢得将她的手放回到腿上,抬起头时,她依然是安静的、茫然得,注视着他。
    被她这样注视时,眼眸中那些潜藏的东西几乎忍不住就要越堤而出,他爱怜得摸摸她的鬓发,然后伸手将她揽进怀中。
    “我用了四年的时间来相信你,来说服我自己,却依然败给了命运。”他在她耳边低低得说,“大概永生永世都无法甘心了,这天悬于我头顶一日,我便恨它多一日,这命多缚我一世,我便恨它多一世,总归不过是它毁了,还是我毁了。”
    温暖的手掌捂在她的背上,那是最接近心脏的部位。他的脸孔都因痛苦与不知名的震颤而扭曲起来,声音却依然温柔如水:“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要你死?”
    她在他怀里,缓慢得摇了摇头。
    “还记得洞灵源吗?”
    他温柔得说:“原来,你是练云生,我才是方其雅。我想,很多年前,我就已经知道,我想要的,只有你能给我……可你给的,却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过叫你留下来的,我可以慢慢教你,我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教会你……可它要你走,明明把你带来了,却一次,又一次得,把你撕离我身边。”
    “所以,你再来一次,我便杀你一次。”
    他依然要跋涉在这世间,憎恨着凡人却又想从凡人身上得到苍天不允的真情。明知道这终究会是无望,也不想借由一个根本不懂爱的她来破开这宿命,更何况,她也是这天命的一部分。
    趁着他还有一点理智……趁着自己还记得自己是谁,记得她是谁。
    叫她走罢。走罢。
    掌力从背中渗入胸腔,缠住心脏,如手掌捏紧了心脏般痛到喘不过气来。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这天地怎能忍得你受这般苦楚?”
    “我为这天地所嫉恨,可你被这个世界那样宠爱着啊,它怎忍心你一世一世被我所毁?”
    “然后……你就再不会来了。”
    他将脸深深埋进她的发间,属于生者的气息自怀中消逝,那眼瞳中所有的痛苦与绝望就逐渐消失不见,变成黑暗可怕的空洞。
    他将她抱到床上,将绣了一半的嫁衣披在她身上,凝视她许久,然后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吻,如来时般消无声息离开。
    *
    辰湮又一次离开莲塘前往轮回时,雪皇在身后哭到脱力。
    她说阿湮,不要再去了。
    辰湮怔了好久,想笑笑安抚她一下,但是不知道为何,就是笑不出来。
    然后就重复那经历了无数遍的转生。艰难离开母体,从一个睁不开眼的婴孩,渐渐长大。被动得等待能遇到他的契机,所以在回乡途中与这世的家人失散时,她心想着,终于到了。
    被一个白衣荷边的年轻男子捡回去,观他身上之气息,应是修行之人,只是修为弱了些。同行的还有十几个差不多年岁的少年。想来是如她一般从各地搜罗来,无一不是骨骼清奇天资灵秀。
    在经过数月的集体生活与考察之后,有四个孩子离开了他们的行列,而剩余的则被转交到一个白衣杏边的男人手中。她又回到了衡山。
    在衡山名为祝融峰的山巅,不知何时起已经建起一个名为青玉坛的洞天福地。他们此行,便是要拜入青玉坛。据师兄所言,门派擅长丹药炼制之术,他们虽然成了派中弟子,但最先开始都要从药童开始做起,看资质定下修行的方向。
    他们被放在坛前必经之路上,要独自经过会仙桥到达坛中,才算得了认可。这桥处于层云叠嶂、高耸青峦之上,至桥上脚下甚至会有流云浮过,若有少许不慎便会摔落粉身碎骨。她并未被桥上任何幻境所迷惑,通过会仙桥的时间之短叫山门口的师兄都为之惊讶。
    进了山门,才发现,这洞天福地的架设何其壮哉。底下本就有先天阴阳大阵,阵中元力不停涌动,日久天长就形成了上下两层基底,中有小天柱支撑,形现太极之意。师兄很是自豪道,青玉坛下层永为白昼,上层永为黑夜,分阴分阳,化生万物,极为神奇。不过大多数弟子皆居于下层,只有创派掌门与其亲传弟子及诸位长老住在上层。
    青玉坛虽是一个新门派,但人不少。
    按照惯例,他们这些小弟子要修行上两三年才能见到掌门和长老,然后正式拜师。但这回显然走了运,掌门需要两个守炉弟子。丹药出炉之前,要经过好一段时间的炼化,须得人守着,出现变故再通知炼丹者。这活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就是耗时间,因这一批小弟子大多乖巧懂事,所以一齐送上去了。被选中也是个造化。
    宫殿仙雅恢弘,她与所有人一样恭敬地低着头,站在人群中。然后看到一个暗灰色的衣摆久久停驻在她视野中。仿佛某种宿命般的,她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沉谧如深渊般的眼瞳。
    他依然是她前一世熟悉的颜貌,但更要成熟得多。五官全然长开,独特的雅致韵味便更难掩藏,如满月之辉般明耀得叫人心颤。深灰的底衣,杏色的外衫,不威严不厚重,但另有一番难以言喻的气度。
    他只盯着她没说话,她看着他许久,低低喃喃了一声他的名:“初篁。”
    作者有话要说:3。15
    想要写蓬莱都那么难啊啊啊!不过接下去老板的渡魂线就是:厉初篁…白衣驸马…东方先生…欧阳少恭。
    私以为,这里确定一下感情,在写蓬莱的时候就好写点。

  ☆、第88章

    厉初篁。
    她是从未想过的;这个世间;有一天;能唤一唤他的名字,已经艰难到是一种恩赐。
    那双黑沉沉的眼静静凝视着她的脸,一动不动。然后她也便一动不动得回望着,带着少许踌躇与犹豫;又坚定站在原地;被动得等待命运降临。
    然后一只手,轻柔得抚过她的发,看上去温润如玉的肌肤触碰到才知是毫无温度的寒冷,他的眼是幽谧无底的深渊;毁灭所有,吞噬一切,照不进任何光亮。很久以后,才是一声仿佛喟叹般的话语:“……盈盈?”
    她怔在那里,清晰得觉察到他在思考。似乎在无涯的时间荒漠中,用尽一切才摭拾起些微的记忆痕迹,只可惜,是错的。
    在满堂弟子惊愕的视线又或者心声里,他弯下腰,将她径直抱了起来,转身便往殿外走去。
    “掌门!”管事的弟子匆匆唤出一声,便见着他背影淡淡一扫衣袖,示意自己全权负责。
    辰湮被宽大的衣袖紧紧裹着,凌厉的风还是拼命自身侧刮过,于是知道这是在以相当迅疾的速度在前行。这样高强度的转移叫她脑袋有些胀痛,好不容易停下来,身体一转,摔落下去,有片刻天晕地转的不适。
    待她皱着眉头睁眼时,发现自己被放在一张软榻上,他的手指紧紧按着她的发,坐在她身侧俯□,视线牢牢得锁定了她。
    他的眼神有些茫然又有些疯狂。
    “我知道,我忘记了很多东西,”很久之后他轻轻得说,光风霁月的颜容俊美如初,只能从那平静的话语中听出深埋着的无法脱解的怨恨与阴鸷,“可从没有哪次更能让我感觉到,我究竟忘记了怎样重要的东西……”
    看到她的第一眼,什么东西轰然坍圮。他在避无可避的轰塌声中,感受到身体的某个部位,巨大的裂痕,那里空荡荡的像是缺失了支撑它的一部分。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那是什么。
    辰湮抿了抿唇。她也有些迷惑。
    每一次渡魂之际,因残魂与原主的撕扯争斗,确实会将一部分记忆遗失。可这回,明明仍是厉初篁,明明还不曾渡魂,为何,他就忘了那么多的东西。
    是经历了什么吗?离开那山头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会建立青玉坛,为什么他会成为此地的掌门,为何……他就忘了。
    他认出了她。可为什么,就不记得她是谁了?明明认出了她。
    她看着上方的人,缓缓伸出稚嫩的手,放在他的脸上。冰冷的气息侵袭入肌肤,她却仿佛感觉不到,只是问道:“你还记得什么?”
    他的另一只手就搁在她颈边,修长的手指不断得如同神经质般在她的喉咙上比划,他的身上并没有杀意,可辰湮却感觉到,那身体里潜伏着一只恶毒的野兽,对着她露出狰狞的獠牙。
    “我想杀了你。”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要杀了她,这种关头反倒是那种疯狂的理智控制了他的举动,“可我想不明白为什么要杀你。”
    ……身体记得,灵魂却忘了。
    “你还记得我曾是盈盈。”她沉默很久后,伸出两只手臂,虚虚环抱住他的颈项,稚嫩的颜容没有表情,却不知怎的,很是哀戚,“我还是似水,是流年,是阿青,是阿弱……是你曾遇见无数次的人。上一世,你说,我再来一次,你便杀我一次。可我还是来了……你要杀么?”
    这样沉静到近乎从容不迫的话语,丝毫不曾在意自己性命的态度,厉初篁想就算他真的动手,她也不会有任何怨言。
    可为什么呢?连自己的命都不在乎,她又为什么这样悲伤得看着他呢?
    他终于把手按在她的颈上。试探般的,一点一点得,捏紧。
    她静静盯着他,没再说话,只是因越来越紧迫的呼吸而微微张开了嘴巴。颓败的紫红色慢慢从手劲处扩散到整个脸庞——他的手收得越来越重,脑海里不断闪现的混乱画面几乎将他的大脑挤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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