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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之，先回苏州吧。林天珞心想，等什么时候林清羽上门来赔罪道歉，他再考虑回不回来。

　　　　对，就这样决定了！现在就走！

　　　　林天珞怒从心起，也不惧寒风了，凭着心中一股燥热，借着月光，沿着黑漆漆的山路往山下走。忽然脚下踩了一颗滑溜溜的石子，他穿的又跟个球似的，一下子没稳住身体，咕咚一声就沿着青石铺成的山路滚了下去。

　　　　林天珞：“……”

　　　　晕。

　　　　还好山路是蜿蜒的，林天珞滚进了杂草堆里，脑袋磕上一棵树，直接晕了过去。

　　　　身体轻飘飘的，林天珞站了起来，看了看自己的手脚——他好像又恢复魂魄状态了。

　　　　一阵冷风吹过来，他就飘了起来，林天珞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好随风荡啊荡，也不知飘荡了多久，前方渐渐有了雾，一缕笛声穿透白雾跌入耳际。

　　　　林天珞精神一震。

　　　　他记得这曲声，是幽魂！

　　　　鬼差大哥！林天珞振奋，连忙飘进了雾里，循着笛声的方向。

　　　　曲声越来越清晰，空灵缠绵的声线丝丝缕缕，仿佛纠缠在了一起，听之，令人恍如身堕幽冥彼岸。

　　　　无边无际的曼珠沙华开在了视野之中，忘川翻腾着浑浊的水波，奈何桥上幽魂一世又一世的走过，纵有不舍，一碗孟婆汤终是了却了所有尘缘。

　　　　眼前渐渐出现了一块残破的石碑，上书：碧落海。

　　　　林天珞沿着石梯走上去，转入其中，眼前忽然出现了波澜壮阔的河流，分不清源头和尽头，河水泛着青色的波浪，深不见底，从山岩上滴落下来的水珠落入河中，漾开一圈圈水纹。

　　　　河边独立一道清瘦的身影，横笛而吹，曲声婉转，渐入缠绵之境，却又忽然戛然而止。

　　　　林天珞怔怔的看着他，顾嘉书刚好回过头来，放下碧玉长笛，回头，冲他微微一笑：“你来了。”
第23章　病
　　　　“随我来。”小胖子在前面带路。

　　　　林天珞看着他肉嘟嘟的腰，很想伸出手指戳一戳，一定非常的软。

　　　　三师兄回头瞪他一眼，戒备的说道：“你干什么？”

　　　　“没什么，我看风景呢。”林天珞抬头看天，伸出手指，“你看，那只鸟好呆。”

　　　　三师兄：“……”

　　　　两人步入一条小路，路面是由青石一块块砌成的，两边长满了青绿的植物，草木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迎面扑来，隐隐听到了水声，前方忽然出现一个小小的山洞口，两人弯身走了进去，周围温度骤降，一股寒气迎面扑来。

　　　　林天珞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小声道：“大哥怎么让你带我来这种地方？”

　　　　三师兄没有说话，唇边却勾起了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

　　　　林天珞：“……”

　　　　沿着长长的通道约莫走了一盏茶的时间，耳边水声渐渐清晰，转了个弯，眼前景象忽然豁然开朗。

　　　　原来这山洞内别有洞天。

　　　　林天珞抬头看了看头顶那个巨大的天洞，阳光透过青藤和绿叶从上面流泻下来。中央是一汪潭水，潭水很浅，清澈见底，林清羽背对着他们站在寒潭边。

　　　　虽然林天珞没有试水温，可是他知道水很冷。

　　　　三师兄对林清羽道：“大师兄，小师弟来了。”

　　　　林清羽微微颔首。三师兄看了林天珞一眼，再次露出幸灾乐祸的笑意，转身走了。

　　　　“……”林天珞决定不理他，走到林清羽身边，仰头问道：“师兄让我来这种地方做什么呢？”

　　　　“珞儿，脱衣服。”林清羽语出惊人。

　　　　林天珞惊恐看他一眼，后退几步。

　　　　林清羽无奈，回看他：“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让你泡寒泉。”

　　　　“寒、寒泉？”林天珞更是惊恐，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了冷冰冰的潭水一眼，果断摇头。

　　　　“若要习武，必须有一副强健的体魄，珞儿，乖，去寒泉里坐着，我会替你打通任督二脉，传你纯阳功力。”

　　　　“冷。”林天珞表情很是抗拒。

　　　　林清羽脸色微沉，语调低了几分：“脱衣服。”

　　　　“我不练了，我不练了！”林天珞转身就跑。他才不要泡寒泉变冰棍，要是夏天泡，他绝对没意见，可是现在都初冬了，会冻死人的！

　　　　林清羽目光微变，身形一动，林天珞只来得及看到眼前白影一晃，他就堵在了入口处。

　　　　“妈呀——”林天珞大叫一声，掉头就跑，不妨脚下踩到一颗小石子，咕咚一声，一头扎进了水潭里，溅起水花无数。

　　　　林清羽：“……”

　　　　过了一会儿，林天珞从水里钻了出来，脸色发白，全身打颤，嘴唇发紫：“……冷。”眼皮往外一翻，彻底不省人事了。

　　　　“珞儿。”林清羽连忙足尖轻点水面，将人从水里拽了出来，解下外袍裹住了他僵住的身体，输给他一道真气。

　　　　片刻后，林天珞颤巍巍的睁开了眼睛，可还是止不住的打颤，跟只小猫咪似的缩在他怀里，口中不断的喊着冷，已是意识不清了。

　　　　林清羽脸色大变，连忙将人抱起，飞奔出了山洞。

　　　　***

　　　　月亮从天边升起来，清冷银辉落满苍山。林天珞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睁开眼睛看着帐顶。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火炉，浑身烫得惊人，脑袋也似有千斤重，晕乎乎的，还鼻塞，每次呼出的气息都热得像是要把自己给熔化了似的。

　　　　他撑着手肘坐了起来，掀开身上厚重的被子。屋里点了一盏蜡烛，烛火不停的跳跃着，将整间房映得一边明亮一边昏暗。

　　　　林天珞很想躲到昏暗的角落里。

　　　　他撑着身体迷迷糊糊的下床，费力的找鞋子。忽然听见吱呀一声，屋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道素白的身影。

　　　　林天珞看不清他的脸，依稀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这道身影，他费力的想啊想，终于想了起来，轻声说道：“你来了。”

　　　　那人走过来扶着他躺回榻上，温声道：“你发烧了，乖，张嘴，喝药。”

　　　　林天珞听见勺子搅拌汤水的声音，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轻声说道：“上次一别，我很想你。”

　　　　拿着勺子的手微微一顿，听见那人用惊讶的语气问道：“想谁？”

　　　　“你啊，你说过我们要在碧落海相见，你怎么来这里找我了？”林天珞一把抱住他，脑袋搁在他肩上，“我生病了，身上很难受，不想当人，当人一点都不好。”

　　　　勺柄与碗口相碰发出叮的一声，那人的手微微颤抖着。

　　　　林天珞看着他的手指说道：“你怎么在发抖，也是生病了吗？”

　　　　“珞儿。”那人用无奈的语气唤他。

　　　　“你怎么也叫我珞儿。”林天珞咦了一声，“我跟你说啊，我这次生病都怪林清羽，他太坏了！冷酷无情！自以为是！我讨厌他！”

　　　　那人身体僵住，过了好一会儿才用苦涩的语气说道：“冷酷无情？自以为是？你讨厌林清羽？珞儿，这些话都是真的吗？”

　　　　“真的不能再真了！”林天珞的语气里满是坚定，“我讨厌林清羽！大坏蛋！害我生病。”

　　　　“那你喜欢谁？”那人又问。

　　　　“当然是你了。”林天珞嘿嘿直笑，“第一次见面你就勾了我的魂，咱们啊，简直就是千年注定的缘分，天造地设，这样吧，我不当人了，我跟你回去吧，我们天天去勾别人的魂。”

　　　　越说越离谱了，那人将他扶起来，捧着他的脑袋让他看着自己，沉声道：“珞儿，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顾嘉书啊。”林天珞哈哈直笑，“你别逗了，我眼睛没坏。我跟你说啊，我可喜欢碧落海了，咱们去碧落海吧，不要呆天山了。”

　　　　“顾嘉书……”那人不断的重复着这个名字，“顾嘉书……”

　　　　林天珞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怎么老重复自己的名字啊，虽然你的名字很好听，可老是这么念着也很搞笑啊，我都快笑死了，不行了不行了。”他捂着肚子往被窝里钻，过了一会儿，又没了动静。

　　　　白衣男人默默的站起了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替他将被子掖好，低声叫他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

　　　　片刻后，他终于放弃，伸手试了试林天珞额头的温度，确定没有大碍，便低声道：“珞儿，药搁在床头，记得起来喝。”

　　　　再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

　　　　当天夜里，白衣人神情冷峻的站在悬崖边上，过了片刻，一名黑衣人几个起纵落在他身边，垂首抱拳道：“主人。”

　　　　“替我查一个人，他叫顾嘉书，是个年轻的男人，穿白衣。”白衣人冷冷道。

　　　　“属下领命。”黑衣人道，顿了一顿，黑衣人又道：“回禀主人，上次您交待的事情属下已经查出一些眉目了。”

　　　　白衣人抬眼看他。

　　　　“属下查到蓝姬是自杀的。”

　　　　白衣人一怔：“还有呢？”

　　　　“主人恕罪，属下目前只查到了这么多。”

　　　　白衣人微微颔首：“你去吧。”

　　　　***

　　　　林天珞一觉睡到大天亮，一睁开眼，阳光从窗棂的缝隙漏进来，洒在地上看起来又暖和又健康。他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不烫了，头也不晕了，鼻子也不堵了，身上发了汗，整个人都好像轻了一点，神清气爽。

　　　　他拿了件衣服披在身上，下床穿鞋，抬头看见搁在案几上一碗已经冷掉的药。从药汁的痕迹来看，似乎一口也没有喝过，林天珞不由得陷入了深思中，低声道：“大哥……”

　　　　开门出去，一如所料，阳光照在院子里暖烘烘的，驱散了夜间的寒意。虽然叶子落得差不多了，空中也看不到鸟了，不过林天珞的心情还是很不错，他伸了个懒腰，看见林清羽从院子外面走来，不由得冲他喊了一声：“大哥——”

　　　　可是林清羽连看他一眼都没有，径直走回了自己的屋子，关上了屋门，隔绝了他的视线。

　　　　林天珞郁闷。林清羽看起来好像不高兴的样子？难道是因为自己又叫了他大哥？他走到林清羽的屋外，趴在门缝上往里看，发现林清羽将白色纱帘都放了下来，什么也看不到，不由得叹了口气。

　　　　中午的时候弟子照例送饭过来，林天珞闻到了饭香，飞快的冲了出来，刚好林清羽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师兄。”林天珞笑眯眯的打招呼，这次总没叫错了吧。

　　　　林清羽面无表情。

　　　　林天珞简直郁闷。

　　　　两人坐在一起吃饭，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林天珞伸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他碗里，低声道：“别总是吃素菜，吃点肉补补身体。”

　　　　然而林清羽没有看他，也没有动那块肉。

　　　　林天珞瞬间就没胃口了，耸拉着一张脸：“我是不是得罪你了？”

　　　　“没有。”林清羽终于开口，只可惜语气淡淡，听起来淡漠疏离，像是和陌生人在说话。

　　　　“那你怎么对我冷冰冰的？”林天珞郁闷。

　　　　“我待人一向如此。”林清羽淡淡说道，忽然放下了碗筷，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屋子。

　　　　林天珞：“……”轻哼了一声，心想，你再冷淡，明天早上也是要捞我起床的。
第22章　销魂针
　　　　林天珞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古色古香的家具，碧青色的幔帐，袅袅升起的烟雾以及墙角处一盆不知名的小花。

　　　　林天珞下意识的伸手从枕头底下将清绝剑摸了出来，抱在怀里，觉得心里冷飕飕的——刚才到底是离魂还只是一场梦？

　　　　屋外传来一声轻响，林天珞下床，屏息凝神，问：“是谁？”

　　　　过了一会儿，屋门被人推开，走进来一道风度翩翩的身影。

　　　　“大哥，不，师兄。”林天珞发现自己真的难以一时改口，虽然林清羽本来就不是他大哥。

　　　　“嗯。”林清羽熟络的在他床沿边坐下。

　　　　“师兄在屋外站多久了？”林天珞犹豫。

　　　　“没有多久。”林清羽看他，“若水的父母来了。”

　　　　“这么快？”林天珞惊讶。

　　　　“他们本来就打算来天山看自己的女儿，路上刚好撞见了。”

　　　　林天珞垂眸：“没想到来看到的却是女儿的尸体，他们心里会很难过吧。”

　　　　林清羽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珞儿……”

　　　　“我没事，只是觉得天底下最可怜的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

　　　　“所以珞儿要好好活着，不要让林夫人和林老爷难过。”

　　　　“嗯，你也是。”林天珞勉强勾了勾唇角，低声笑道。

　　　　“若水的尸体明天火化。”林清羽忽然道。

　　　　林天珞震惊，双唇微颤：“怎么……”

　　　　“从天山到扬州路途遥远，若水的父母年事已高，若将棺木运回扬州，实在有太多不便，况且若水尸身的状况……”

　　　　“我明白。”林天珞点头，“明天我们一起去送送若水吧，她最喜欢你了。”

　　　　林清羽眼神一黯。

　　　　林天珞反应过来，连忙道歉：“我、我没嘲讽你的意思。”

　　　　“没事。”林清羽安抚他，“我知道你的意思，早点睡，明天是个晴天。”

　　　　***

　　　　正如林清羽所说，第二天晴空万里。

　　　　林天珞早早的便来到了若水火化的现场，天山弟子俱是一身白衣，肃穆立于风中，颇为萧瑟。

　　　　若水躺在高高架起的柴堆上，等着烈火的焚烧。她安安静静的样子，不知道的人，几乎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若水的父母正如林清羽所说，年事已高，夫妻俩并肩站在一起，弓着背，满脸悲伤的表情。若水是他们的小女儿，他们一家子世代经商，若水上头有三个哥哥，都是商人，她是唯一的女儿，生得漂亮，又聪明伶俐，在家中颇受宠爱。十一岁的时候，若水在街上看见来自天山的侠客策马奔腾而过，从此心中便留下了一个江湖梦。

　　　　很久以后，林天珞才知道当年自扬州城策马而过的江湖侠客是林清羽。

　　　　他转头看同样立于风中的林清羽，他满脸面无表情，似乎感受到了林天珞的目光，他抬起头来看向林天珞，与他遥遥对视。

　　　　师尊将火把递给了若水的父亲。

　　　　若水的母亲朝他欠了欠身，忽然朝着林清羽走过去，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啪——

　　　　原本就很静谧的周围此刻更安静了几分，所有人都转头看着林清羽，只有林天珞低低的惊呼一声：“师兄——”

　　　　林清羽的脑袋被打得偏了过去，头发略显凌乱。

　　　　他本来可以躲过的，但是他没有躲。

　　　　“这一巴掌是我代若水打你的。”老妇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撕心裂肺。

　　　　林天珞快步走过去，在林清羽身边站定，低声道：“若水的事情，对不住。”

　　　　老妇人用凌厉的目光扫了他一眼。

　　　　林天珞身体微微僵了一下，好在老妇人再没有说其他话，走回了老伴身边，和他一起火化了女儿的尸体。

　　　　收集骨灰的时候，林天走到两位老人身边，低声道：“我帮两位老人家吧。”

　　　　见夫妇俩没有拒绝，林天珞蹲下来，用手拢起地上的骨灰。

　　　　终于将所有骨灰都收入了锦囊之中，林天珞将锦囊交给夫妇俩，一句话不说，又走回了林清羽身边。

　　　　林清羽看他一眼。

　　　　回去之后，林天珞等不及洗手便将林清羽拽回了屋内，将屋门紧紧合上才放下心来。

　　　　“怎么了？”林清羽见他神情凝重，忍不住问道。

　　　　“你看这个。”林天珞从袖中取出一枚银光闪闪之物，递给林清羽，“这是我刚才在若水的骨灰里发现的。”

　　　　林清羽看清楚那东西，眼神一滞：“珞儿，快放下手中之物。”

　　　　林天珞吓了一跳，叮的一声，手中的银针掉落在了地上，睁大眼看林清羽：“怎么了？”

　　　　林清羽不说话，将他的手拽到面前仔细看了片刻，确定没有被扎，放下心来。他弯身将银针捡了起来，低声道：“这是*针，所以即便经过烈火的焚烧也不会变形变色。”

　　　　“销……魂针？”林天珞一时不能理解，“是什么？”

　　　　“地狱阎罗，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