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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小厮十分机灵，话音才落手上便有银子塞了过去，谁知道那林家派来的人又把银子推了回来，笑道：“小哥儿不必如此客气，我们家太太吩咐了，因着几条大船上是我们家太太和两位小主子，雨下的都是身边的丫头是管事婆子，怕冲撞你家公子，若是几位不嫌弃，不知是否介意同我们管家共乘一船。”
　　这小厮听了自然喜不自胜，心道他家主子这般低调行事，一路上没少遇到那些个狗屁小官狐假虎威狗仗人势的，今儿这林家倒是好，这般的以礼相待。
　　一时主仆几人上了林家的船，行至前面一站便道了谢告辞而去，贾敏本就不在意，却是黛玉听得那主仆离去，心里默默的羡慕了一番人家身为男子的来去自如，倒是自己这个养在深闺的官家小姐，虽是一路从扬州行至此处，正儿八经的又见过多少人和事呢？
　　其实黛玉不知道的是，前世贾雨村护送她一路如今，本也是碰到过此人，只是贾雨村之人正好应了方才那小厮口中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他想着不过是艘小破船，身边也没多余的人跟着，想来也不是什么大家子弟了，他那是才刚透过林如海搭上了荣国府，自然不肯轻易把人放在眼里，又怎会花功夫去理会这些人。
　　殊不知，他这番作为，不但是浪费自己的大好机会，还顺带着也连累了黛玉。
　　

　　☆、第十二章：林家有女初长成时

　　且说林家的船队这日终于赶到了京城，贾敏带着两个孩子弃舟登岸，自家早有人备好了轿子候在一旁等候多时了。
　　黛玉前世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林愽又是年纪小不懂事，故而两个孩子都十分淡定的上了轿子，没多看一眼多说一句话，倒是贾敏这个离京多年的笑着四处都微微扫了一眼，方才心满意足。
　　轿子也不知走了多远，黛玉坐在里面心思却是百转千回，当年的入京之时万分小心谨慎，生恐别人耻笑了她去，如今跟着自家母亲要回去自己家，却也不知为何依旧十分忐忑。
　　罢了，该来的总归会来，想躲也躲不开。
　　不过好在这一次，自己不是孤身一人了。
　　待母子三人稍作休息之后，贾敏便派人叫来了黛玉，拉着她的手摩挲道：“这一路虽是我们走的极慢，想必我儿也是吃了不少苦头，可还撑得住？”
　　笑着点点头，黛玉神色间虽然有些倦怠，精神却还是好的，贾敏瞧着也不过就是脸色差了些，想必休息休息多缓几天也就没事了。
　　母女两个正说着话，接着便有京里的管家领着一众有脸面的管事进来给贾敏请安，贾敏并未托大，倒是瞧见家里上下都井井有条，一时高兴便赏了众人，又定好这几日的事物，便听得有人来回：
　　“太太，荣国府那边来人给太太请安，说是有荣府老太太的口信。”
　　一听是贾母派来的，贾敏心下自然高兴，一叠声的便叫人请了进来，黛玉在一旁也是凝神静气，心里琢磨着，不知道外祖母派来的是谁？
　　“请姑太太的安，请表姑娘的安。”
　　原来是赖嬷嬷。
　　看着母亲含着眼泪见到赖嬷嬷便如同见到贾母的那个激动的样子，黛玉在一旁自然是淡定的多，她也本应该表现如此，故而便笑着劝道：
　　“母亲见到嬷嬷高兴女儿自是知道，只是母亲应该高兴才是，怎的反而流起了眼泪，好在赖嬷嬷是知道的，倘若叫别人瞧见了母亲这个样子，还以为母亲不想见外祖母呢。”
　　“姐儿说的是，老太太也说如今好歹是回了京城，再想见面自然容易多了，玉姐儿这话说的也巧，倒是同我们家二奶奶的差不离，那日老太太也是喜极而泣，偏叫琏二奶奶一席话说得是眉开眼笑。”
　　赖嬷嬷在贾母跟前十分得脸，又是从小看着贾敏长大的，这些年荣府同林府的节礼往来，赖嬷嬷也是亲自走过几回，便不是赖嬷嬷也必是有赖家的人跟着，故而除去前世一节，今生黛玉对她也很是熟络。
　　“老太太念着姑太太同哥儿姐儿才下船，想必是累的紧了，便叫老奴先过来看看，老奴这一趟也带了许多从前姑太太爱吃的咱们府上的点心，老太太说姑太太先好好歇着，待修整好了就去府上多住几日，她老人家着实想念咱们表姑娘表少爷，倒把宝二爷瞧着都觉得要吃醋了。”
　　赖嬷嬷一番话是说到贾敏心坎里去了，两人有说有笑的十分热络，也都未曾察觉一旁的黛玉霎时听到“宝二爷”三个字，瞬间白了脸。
　　宝玉！
　　之后赖嬷嬷又说了什么黛玉便是充耳不闻了，浑浑噩噩的在一旁陪着笑，脑袋却是放空的一般，只愣愣的发着呆什么也思考不得。
　　本以为今晚注定会是个无眠之夜，不承想黛玉脑袋一沾枕头便沉沉的睡了过去，许是一路行船累极了，一夜无梦待第二日黛玉醒来，倒觉得浑身上下一股说不来的舒服，连心情都跟着好了几分。
　　“姑娘，今儿要穿哪一件呢，才刚太太派人来说，今儿要去姑娘外祖家认亲，叫姑娘打扮的鲜亮些呢。”
　　几个丫头正围着黛玉梳洗打扮着呢，文雨同墨云两个一人捧着几件衣服由着黛玉尽情的挑，雨欣姐姐话里的意思可是太太吩咐了，今儿一定要把姑娘打扮的同仙女下凡一般，务必要叫贾家老太太喜欢上才是。
　　贾敏的同丫头们的心思黛玉自然早就瞧出来了，她也不说破，只笑着挑了件红艳广袖罗衫，心知贾母一贯喜欢那些娇俏艳丽的小姑娘，这样打扮正和她老人家心意。
　　再看黛玉一头青丝捶腰，配上两根金鬓云簪，错落有致　发梢正中戴一金霞玉珠如花瓣，越发显得娇贵了起来。
　　“姑娘这样打扮真是好看，凭他是谁也漂亮不过我们姑娘去。”
　　一时收拾妥当，众丫头就先看的呆了，墨云先回过神来，便笑嘻嘻的感叹了一番，不妨她一出声旁边的文雨也撑不住笑了，上来就要拧她的嘴。
　　“偏你这小蹄子会拍姑娘的马屁，感情我们都是笨嘴拙舌的。”
　　两个丫头嘻嘻哈哈逗得黛玉心情大好，直到跟着贾敏上了马车一路往贾府赶来都是笑眯眯的十分给面子，贾敏瞧着自家女儿这般明艳照人的模样，心里一时不由得感叹，当年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不过还是个新媳妇，如今再回来，连女儿都这么大了。
　　又行了半日，忽见街北蹲着两个大石狮子，三间兽头大门，门前列坐着十来个华冠丽服之人，正门之上有一匾，匾上大书“敕造荣国府”五个大字，却是未进那西边角门，而是开了正门。
　　黛玉心下愕然，随即回转过来，嘴角边挂了一丝叫人捉摸不透的微笑。
　　怎的她前世就只能走西边角门么？
　　待走到了贾母院中，黛玉跟在贾敏身后还未抬眼瞧个仔细便听得贾母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骤然响起：“敏儿，我的好女儿。”
　　“母亲。”
　　不过仅仅两字而已，贾敏的声音已是带了哭腔，多年未见的母女二人相拥而哭，黛玉跟在一旁，看也不看身边的众人，只听得母亲哭道：
　　“女儿多年来未曾在母亲身边尽孝，如今怎的又能叫母亲出门迎接女儿。”
　　“你这丫头好狠的心，撇下我老太太一个人一去就是多年，连我的外孙外孙女都不叫我看到。”
　　贾母搂着贾敏心肝儿肉的的哭个不停，却是叫身旁的一众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正值踌躇无奈之际，便听得一犹如黄莺出谷般清丽婉转之音说道：
　　“母亲，外祖母，请恕黛玉唐突，只是玉儿私心外祖母同母亲多年未见，心内自然是欢喜无比的，怎的如今一见了面反倒是哭个不住，难不成是外祖母不喜欢玉儿？不然怎的连看都不肯看玉儿一眼？玉儿知道外祖母疼母亲，只是如今玉儿也跟着母亲过来了，外祖母好歹也分一些宠爱给玉儿把，再不济，还有愽儿呢，外祖母就当可怜可怜我们这两姐弟吧。”
　　一语说的贾母两个止了泪，又由着众人簇拥着进了屋去，贾敏这才将黛玉姐弟两个正式引荐给众人。
　　一时都相互厮见过了，众人不由得便看呆了，怎的这林家的玉姐儿疑是仙女下凡来，真乃回眸一笑胜星华。再细看更觉此女虽有倾城之貌，但更觉可爱动人，同自家的几位相一比较，倒是又显得清雅绝俗，姿容秀丽无比。似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襛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瞧着众人的反应，贾敏十分满意的微微一笑，连黛玉都是嘴角上扬，也不知心里作何感想。
　　倒是贾母忙的一把搂住黛玉姐弟两个粉刁玉琢的小人儿，一会看看林愽一挥看看黛玉，只觉得两个孩子都是好的，更兼着才刚黛玉的那一番话，更是叫贾母爱的跟什么似得。
　　便是众人都道黛玉小小年纪，不但行事作风颇有大家风范，便是品格容貌都是一等一的出挑，才刚听着那一番话，聪明伶俐自是不用提了，真真是个难得的，满京城里怕是也难挑出来第二个。再者林愽虽说不是贾敏亲生的，只是如今那姨娘已然不在人世，瞧林愽的样子也同贾敏母女十分亲近，想必也是个好的吧。
　　自然也正是因为如此，贾母对待林愽才如同黛玉一般，并未有亲疏之分。
　　倒是黛玉，本以为自己重回荣国府还不晓得要如何面对众人的她，如今却是浅笑吟吟的坐在那里，云淡风轻的好似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似得。
　　“人人都说你是个好的，我如今瞧着玉儿可是要比你好上万分，你这丫头也真是可恶，这么好的外孙女竟一直藏着，今天才叫我见着。”
　　无论年纪多大，贾敏在贾母面前永远是那般小女儿姿态，虽是母女两个多年未见，这感情却是未曾减少一分，如今见得老母亲虽是年纪越发的大了，精神头却十足，贾敏心里安慰，便笑道：
　　“玉儿还小，上边也没有长辈教导，母亲快别取笑她了，赶明儿再叫她傲了起来，我可就管不了了。”
　　

　　☆、第十三章：再相逢二玉俱无言

　　“哎哟哟，姑妈可别怪我年轻没见过世面，便是妹妹这仙女一般的人物再没些傲气的话，可叫我们这些人怎么活呢，天下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儿才算见了！才刚我瞧着姑妈就想着，我这么些年也算白活了，竟不晓得我有这么一个超凡脱俗的姑妈，谁知回头再看妹妹，我的天，这通身的气派，竟不象老祖宗的外孙女儿，竟是个嫡亲的孙女，怨不得老祖宗天天口头心头一时不忘，便是姑妈都退了一射之地呢。”
　　才刚黛玉拦住了王熙凤的话头劝着贾敏母女两个止了泪，偏她这会子又冒了出来，心里便是一乐，又念着从前的情分心里头想要捉弄她几句，便笑道：“从前常听母亲说起，琏二嫂子是个最爽利不过的人了，今儿我见了才知道，二嫂子果然同我们江南那边的女子不同呢。”
　　说着便自己拿帕子掩着嘴笑了，贾母听罢也乐呵呵的笑道：“你不认得他，他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他‘凤辣子’就是了，什么嫂子不嫂子的，倒是抬高了她。”
　　听见贾母这样说，众人都乐了，黛玉也笑着对王熙凤便道：“失敬失敬，原来是凤辣子啊。”
　　众人听了都笑的前仰后合，唯独黛玉听了贾母同凤姐的话同前世的一般无二，心里隐隐有些不痛快罢了。
　　再说因着今生是贾敏回娘家不比前世黛玉一人入府，故而此番上至贾母下至惜春都是一起跟着迎了她们母女二人，只唯独不见宝玉，黛玉起先还有些疑惑，而后也就无所谓了，不见倒也就罢了。说话时，已摆了茶果上来．熙凤亲为捧茶捧果，便听贾敏笑道：“怎么不见宝玉？”
　　闻言贾母的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一皱，却仍被贾敏同黛玉母女察觉，两个不谋而合的均扫了王夫人一眼，随即又都笑了。
　　“早晨起来便嚷嚷着昨晚上做了个好梦，我细问下来也觉得兆头不错，便叫他去庙里头还愿了，谁承想这会子还不回来。”
　　“若是让他知道咱们家来了姑妈同妹妹这样绝色的人物，偏他还不在，宝兄弟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凤姐所言虽是玩话，只是众人想起宝玉平日的作为来皆偷笑不止，贾敏却并不在意，只看着王夫人微微点头，似有赞叹之意，笑道：
　　“来了这么久了，倒没见两位哥哥，论理也应当是我带了两个孩子过去拜见的。”
　　黛玉早就坐不住了，她本是许久未见三春，心里倒是有许多话要讲，只想起偏偏她们这一世才是头一次见面，只好强压住心里的念头，故而更觉无趣。
　　见贾敏提起两位哥哥来，贾母脸上的笑意又浓了些，拉着女儿的手便笑道：“什么拜见不拜见，都是一家子兄妹，你放心，我知道他两个虽是不中用，却也自小心疼你，如今多年未见，你们兄妹想必也有许多体积话要说，我早已命人叫了他们两个过来。”
　　说着便看一旁的鸳鸯，鸳鸯会意忙笑道：“回老太太姑太太的话，姑太太一进门便有小丫头去请了两位老爷过来，这会子早候了多时了。”
　　“这可如何是好，怎的还叫两位哥哥等我。”贾敏一听便起身要去迎两位哥哥，黛玉和林愽见状也忙要跟着，谁知贾母按下了她两人，笑道：“不妨事，你们母亲同你们舅舅亲的很，叫她们好好看两眼，你们两个就在这里等着便可。”
　　果然话音才落，便听得外头传来哭声，接着便见贾敏同贾赦贾政前后进来，几人面上都挂着泪，却是均面露喜色，黛玉忙领着弟弟给二位舅舅见了礼，众人方又落座。
　　“敏儿一去多年，如今领了外甥外甥女回来，妹夫也升了官职，父亲若是知道，也能安心了。”
　　两位舅舅前世对自己都是淡淡的，黛玉也并未同二人过多亲近，今日瞧着，却见大舅舅满眼含泪神色颇为激动，想必同母亲很是亲近，二舅舅却是满眼喜悦口中又提起外祖父来，再看母亲神色，倒是平静的多。
　　黛玉正想的出神，便也并未注意接下来如何，又说了会儿话便听外头有人来报：“宝二爷回来了。”
　　听见宝玉回来，众人神色不一，黛玉也不知自己是怎的，才刚宝玉不在，见了众人心都是突突的直跳，怎的这会子听见他回来了，反倒突然平静了下来。
　　一是宝玉果然掀了帘子进来，快步上前给贾母请了安，许多早已有人告知他贾政在此，宝玉并未敢抱着贾母撒娇，请了安便乖乖的立到一旁，倒是忍不住偷偷的拿眼打量着贾敏母女。
　　“怎的你今日还出门了，不知道你姑妈今日回来么，倒叫你姑妈等你，你好大的架子。”
　　贾政看到这个儿子便心内一股邪火油然而生，又见众人都在唯独不见宝玉，心里头早就不满意了，偏他又这会子才回来，便开口训斥道。
　　自己老子又训人，贾宝玉心里苦闷，是太太一早叫他去还愿的，他又不是不知道姑妈今日会来，还有姑妈家的妹妹，只是太太的话他又不敢不听，便紧赶慢赶方才提前回了家，怎的老爷还骂我？
　　“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难道还要叫外甥专门等着我不成，二哥哥多年不见脾气是见长了，来，宝玉到姑母这来了。”
　　贾宝玉依言乖乖的走了近来，一抬头看见姑母的容貌心里一惊，怎的姑母生的如此好，再一细看旁边的妹妹，贾宝玉更觉得心内天塌地陷，这个妹妹，怎的好生见过一般。
　　故而心里边十分想要同黛玉亲近，只是碍着贾政在一旁故而才不敢造次，又见黛玉淡淡连瞅都不瞅自己一眼，贾宝玉心里更是惶恐，待要有心再看两眼这个天仙一般的妹妹，偏姑母已给自己送完了表礼，是该要退下去了。
　　心里挣扎了一番，念着他老子的淫威，贾宝玉便乖乖的退回了原位假装木头人，只是心里有万分的不甘都不敢表现出来。
　　黛玉自然明白贾宝玉这般乖巧的原因，心里不由得对这个二舅舅多了几分感谢，方才她还想，既然外祖母同链二嫂子都没变，若是宝玉还说出前世的那一番话来，自己该要如何呢？
　　不想，却是因着二舅舅而躲了过去，倒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一时传了晚饭，贾母早撵了贾赦贾政回去，又赶了邢夫人也不用她伺候，黛玉看着自家母亲心安理得由着王夫人伺候吃了晚饭，心里便觉得舒坦了许多，只面上并不显露一分。
　　寂然饭毕，各有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当日林如海教女以惜福养身，云饭后务待饭粒咽尽，过一时再吃茶，方不伤脾胃。今黛玉又见了这许多事情不合家中之式，却是母亲一一的都同贾母回禀：“我们老爷念着我身子弱，又有大夫嘱托，故叫我饭后先不吃茶，这两个孩子因孝顺，却也都不肯，只说陪着我，多年下来，倒成了我们家的习惯了。”
　　贾母听说，忙忙的就叫人把她们三人面前的茶给撤了，便听凤姐笑道：“姑母这般有福气可真是叫